徐 璐 王麗華 盧曉宇 王健健 張薈雪 (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神經內科,哈爾濱 150081)
免疫系統是一種可防止病原體侵害機體的復雜機制,其通過巨噬細胞和樹突狀細胞的吞噬作用清除體內變形、衰老的細胞及免疫復合物等,同時對自身成分保持耐受。然而,當免疫開始向病原性自身免疫發展時,機體的免疫穩態將被打破,最終導致自身免疫病(autoimmune disease,AD)[1]。近年來,國內外研究者發現各類微小RNA(microRNA,miRNA)介導多種AD 甚至腫瘤等病理過程,其中,miR-326 在AD 中的作用已引起廣泛關注。DU 等[2]在對多發性硬化(multiple sclerosis,MS)患者和自身免疫性腦脊髓炎(experimental autoimmune encepha‐lomyelitis,EAE)動物模型的研究中均發現miR-326表達明顯升高;SEBASTIANI 等[3]研究證實1 型糖尿病(type 1 diabetes mellitus,T1DM)患者外周血中miR-326 表達顯著增高;此外,SUN 等[4]在系統性紅斑狼瘡(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SLE)、ZHAO等[5]和LIU 等[6]在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炎(autoimmune thyroiditis,AIT)中也報道了類似的發現。而LIU等[7]在針對免疫性血小板減少癥(immune thrombocyto‐penia,ITP)患者的研究中則發現miR-326 表達明顯下調,以上研究均表明miR-326在AD中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本文從miR-326 的功能及作用機制入手,對miR-326 在AD 中的研究進展進行綜述,旨在為AD的研究提供新思路。
全基因組轉錄組譜分析揭示了人類基因組中存在miRNA,miRNA 是一類由18~25 個核苷酸組成的單鏈小分子非編碼RNA,其廣泛存在于基因調控、表觀遺傳基因調控和蛋白質功能調控的各個階段[8]。據估計,人類基因組中大約有1 500個miRNAs,這些miRNAs 潛在調節20%~30%的人類基因[9]。miRNA 的生物發生包括一系列成熟步驟:miRNA 首先通過RNA 聚合酶Ⅱ在細胞核中轉錄為初級mi-RNA(pri-miRNA),pri-miRNA 被酶-蛋白質微處理器復合物識別并切割為70~100 個核苷酸長的前體miRNA(pre-miRNA),這些pre-miRNA 被轉運至細胞質后,Dicer(RNA 聚合酶Ⅲ家族成員)與其5'及3'末端相互作用,進一步切割以產生20個核苷酸長的miRNA/miRNA 雙鏈體,此雙鏈體被Argonaute 蛋白(AGO)整合到RNA 誘導的沉默復合體(RNA-in‐duced silencing complex,RISC)上,后者提供了引導miRNA 鏈錨定至靶標mRNA 的作用,在此過程中,與引導鏈互補的miRNA 鏈降解并允許引導鏈mi-RNA 與靶mRNA 的3'端非編碼區(untranslated re‐gions,UTR)相互作用以調節其表達[10]。一旦引導鏈miRNA 和靶基因mRNA 間的互補堿基匹配并穩定,RISC 復合體的AGO 蛋白就會誘導靶mRNA 的內切核酸裂解,從而導致mRNA 降解,發揮負性調控基因表達作用[11]。miRNA 不僅可與靶基因mRNA 的3'UTR 互補結合導致mRNA 降解或翻譯沉默,也可與靶基因的5'UTR、啟動子或編碼區結合[12]。
隨著基因組學技術,特別是高通量基因測序的發展,miRNA 的作用已出現在各種生物學過程中,如細胞分化、凋亡、染色質重塑、轉錄后翻譯修飾、蛋白質轉運等。此外,miRNA 在大多數基因調控途徑的轉錄后水平中發揮關鍵作用,調節先天和適應性免疫應答,通過改變免疫應答在AD 甚至腫瘤的發病中發揮重要作用[13]。
miRNA 在先天免疫的不同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如控制并殺死微生物、介導細胞因子的產生等。此外,miRNA 也被確認在不同類型的效應性T 輔助細胞亞群,如T 輔助細胞(Th1、Th2、Th17、Th9)、濾泡性T 輔助細胞和調節性T 細胞(Treg)中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些效應性T輔助細胞在炎癥反應中可誘導和抑制miRNA 表達進而產生促炎或抗炎作用,因此,它們是炎癥的關鍵調控因子[14]。一些細胞因子,如IFN-γ 和IL-17 在T 細胞中產生,負責Th1 和Th17 的分化,已被證明參與AD 的病理過程[15]。miRNA 是正常免疫T 細胞功能所必需的,一些特定的miRNAs與T細胞的功能或發育直接或間接相關,包括CD8+T 細胞(miR-150、miR-21 和miR-155)、Th2(miR-150 或miR-146a)、Th1(miR-147 或miR-155)和Th17等[16]。
在免疫細胞發育過程中,miRNA 調控紊亂可能導致AD 發生。例如,miR-155 在MS 中高表達[17];miR-146a 在T1DM 及SLE 中均顯著下調[18];miR-21在MS 患者外周血單個核細胞(peripheral blood mononuclear cell,PBMC)中表達增加,與此同時還發現miR-21 缺陷型小鼠對EAE 的發生具有抵抗性[19-20]。另外,在牛皮癬及炎癥性腸病患者中也發現miR-21 表達增加[21]。除以上幾種miRNAs 外,還有其他miRNAs 通過調節T 淋巴細胞分化在自身免疫中發揮重要作用,如miR-27a 可抑制Th17 分化,因而在MS 中被下調[22]。還有研究者提出,miR-140-5p 通過抑制轉錄因子STAT1 的激活來抑制Th1分化,從而提供了針對MS 發生的保護作用[23]。然而,大多數miRNAs 在體內的功能是未知的,研究miRNA 在AD 中的作用不僅有助于了解這些疾病的發病機制,而且有助于探尋預防和治療這類嚴重疾病的方法。
miR-326是含有20個由11號染色體內含子1編碼的核苷酸,最初被鑒定為神經元中的一種神經特異性miRNA,在轉錄后水平調控宿主基因組表達方面發揮關鍵作用,并發現其表達可能與抑制素基因(β基因)表達呈正相關[24]。近年來,miR-326得到了廣泛研究,其在免疫穩態的成熟、分化和維持等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25-26]。生物信息學研究顯示miR-326 的靶基因有整合素金屬蛋白酶17(ADAM17)、CD47、Ets-1、GLI1、IL-17、丙酮酸激酶M2(PKM2)、PTEN、維生素D3 受體(VDR)等[27]。在miR-326 介導的AD 中,VDR、CD47、Ets-1 是研究最為廣泛的3 種靶基因。其中,VDR 參與調節免疫細胞穩態的維持,miR-326 基因過表達可抑制免疫細胞中VDR的表達進而誘發某些AD 發生[3];CD47 作為一種跨膜蛋白,在控制和遷移巨噬細胞吞噬中起主要作用,這種作用在一些AD中能夠促進Th17的分化[28];Ets-1 是一種可直接調節細胞因子和趨化因子基因表達的轉錄因子,主要功能是調節淋巴樣細胞分化和增殖。Ets-1 參與調節體內免疫細胞的平衡,是Th17 分化的反向調節因子,其通過自身表現的“抗miR-326”屬性而被視為miR-326的功能靶標[29]。此外,KEFAS 等[30-31]發現miR-326 通過靶向調控Notch1/2 及PKM2 從而削弱多種細胞的增殖和侵襲。而M?LLER 等[32]認為miR-326 與Notch 是以負反饋的方式相互調節,即miR-326 直接調節Notch-1的表達,而其本身又可受到反饋環路的調節。miR-326 下調可能改變細胞的生長、侵襲和代謝活性這一理論還需深入研究。此外,Wnt 信號通路也被認為與AD 密切相關[33],然而,miR-326 與Wnt 信號通路在介導AD 的發病中是否存在聯系,仍有待進一步證明。
4.1 miR-326與MS MS是一種慢性炎癥性脫髓鞘中樞神經系統疾病,其機制是由于人體免疫系統異常攻擊神經髓鞘,引起炎癥及相關損傷,進而破壞大腦、視神經和脊髓的正常功能,最終導致神經系統功能惡化[34]。DU 等[2]研究發現,miR-326 的表達與MS 患者和EAE 小鼠的疾病嚴重程度高度相關,在體內沉默miR-326 可導致Th17 減少和EAE 減輕,而其過表達可導致Th17細胞增殖和EAE癥狀加重,這可能是由于miR-326 通過靶向調控Th17 細胞分化的負性調控因子Ets-1,從而促進了Th17 細胞分化。miRNA 表達譜分析顯示,在MS 患者的PBMC、全血、血清中miR-326 水平均可能發生改變[35]。然而,MATHEW 等[36]分析了59例MS患者和37例健康對照者外周血樣本中27 種miRNAs 的表達,結果顯示miR-326 的表達在MS 病例組及健康對照組中無明顯差別。此外,MOHAMMAD 等[37]認為miR-326可用于區分MS的復發期和緩解期,且miR-326可通過影響TGF-β 信號傳導途徑促進Th17 細胞分化。綜上,miR-326 的表達水平可能預測MS 的發病,其靶基因Ets-1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但其分子機制及其與其他炎癥相關通路的關系仍未完全闡明,且miR-326 的其他靶基因是否也參與MS 的發病有待深入研究。
4.2 miR-326 與T1DM T1DM 是一種多基因參與的AD,其特征是自身免疫反應攻擊胰島β細胞進而導致胰島素分泌不足。VDR 由大量免疫細胞,如活化的T 細胞產生,VDR 多態性導致的VDR 功能改變已被引入包括T1DM 等AD 的發病機制中[38]。SEBASTIANI 等[3]在一項針對19 例T1DM 患者的研究中發現,miR-326 過表達可能會導致免疫細胞中VDR 下調;ZIPITIS 等[39]研究發現與未補充維生素D(VD)的嬰兒相比,補充VD 的嬰兒長大后罹患T1DM 的風險降低29%,且在T1DM 動物模型中使用高劑量VD 或VD 類似物時,可預防糖尿病或抑制其進展。此外,有研究報道抑制肌營養蛋白基因(Mtpn)會導致胰島素分泌減少,AZHIR 等[40]研究表明,miR-326過表達可能導致Mtpn表達下調。同時,miR-326過表達可能通過促進Th17細胞分化進而參與T1DM 的致病性。因此,進一步探索miR-326 與VDR、Mtpn 對Th17 細胞的影響,有望闡明T1DM 的發病機制,并為靶向治療甚至預防T1DM 提供有效策略。
4.3 miR-326 與SLE SLE 是一種慢性、多系統性、復雜的AD,可影響多個組織和器官,且具有不同的臨床表現[41]。盡管尚未闡明SLE 的確切病因,但遺傳、環境、內分泌和其他因素可能在SLE的發生發展中發揮重要作用[42]。T 淋巴細胞不僅可通過直接接觸影響其他免疫細胞,還可通過分泌促炎癥細胞因子并直接作用于靶組織來參與SLE 發展,但其與miR-326的關系有待證明[43]。此外,B淋巴細胞被認為是SLE 發病的主要參與者,XIA 等[44]認為MRL/lpr小鼠中的miR-326 過表達可導致B 淋巴細胞過度活化和嚴重的SLE。進一步研究發現,SLE中B淋巴細胞內升高的miR-326 通過下調Ets-1 促進漿細胞發育和抗體產生。CHEN 等[45]在一項針對8 例SLE 患者的研究中發現其miR-155、miR-223、miR-224、miR-326 及miR-342 表達均升高。此外,SUN 等[4]通過一項針對53例SLE 患者的研究中描述了miR-326過表達可導致Ets-1 mRNA 水平降低。綜上,miR-326 的表達水平可能與SLE 癥狀呈正相關,理論上,通過靶向抑制miR-326 的表達進而有效抑制SLE 患者體內自身免疫反應的產生,有望使SLE 取得滿意療效。然而,這有待通過完善SLE 動物模型及設計體內實驗來進一步證實。
4.4 miR-326 與AIT AIT 是最常見的AD 之一,橋本甲狀腺炎(Hashimoto thyroiditis,HT)是一種主要的AIT,HT 的病理特征是淋巴細胞浸潤和甲狀腺濾泡組織病變,HT患者的血清循環甲狀腺抗體主要是抗甲狀腺過氧化物酶抗體(TPOAbs)和甲狀腺球蛋白抗體(TgAbs),可導致甲狀腺纖維化或萎縮并伴有甲狀腺功能減退[46]。ZHAO 等[5]通過建立碘誘導的AIT小鼠模型證明miR-326高表達可使Th17顯著增加,且miR-326抑制Ets-1蛋白表達能夠促進Th17細胞分化,最終促進碘化物誘發AIT。LIU 等[6]研究發現,HT 患者miR-326 表達水平升高,隨著PBMC中miR-326的過表達,Th17細胞的分化得以增強,與此同時,HT 患者的ADAM17 表達降低,基于以上發現,miR-326 可能通過靶向抑制ADAM17 參與HT 發病。提示深入研究miR-326 介導ADAM17 與Ets-1的表達關系是靶向治療HT 的新思路。值得注意的是,研究者發現AIT 患者還經常患有其他AD,如T1DM、SLE、慢性自身免疫性胃炎等[47],提示miR-326 介導AD 發病可能存在共同通路,且其他AD 的發病機制研究有望為AIT的研究提供新依據。
4.5 miR-326 與ITP ITP 是一種自身免疫介導的血小板破壞和血小板生成受損的AD。目前,miR-326參與ITP的發病機制還處于初步探索階段,其表達水平可能與ITP 嚴重程度呈負相關。LIU 等[7]在46 例ITP 患者和39 例健康對照者的Th 細胞亞群中的研究顯示,ITP 患者中miR-146a、miR-326 和miR-142-3p 表達減少。值得注意的是,miR-326 被證實可通過在體外儲存單采血小板的方式調節抗凋亡基因(Bcl-xL)在血小板中的表達[48]。表明Bcl-xL 也可能是miR-326 的靶基因,且過表達miR-326 有望治療ITP,二者在ITP 中的作用值得深入研究。同時,上調miR-326 在其他AD 中的副作用也不容忽視。此外,萬紅等[49]研究證實,漢族人群PTPN22、TNF-α 基因多態性均可影響ITP 的發生風險,其中PTPN22 的1 123 位點G 突變、TNF-α 863 位點A 突變等均是ITP的危險因素,這些突變是否與miR-326的異常表達相關有待繼續深入研究。
研究證實miR-326通過抑制細胞增殖、遷移、侵襲并誘導細胞凋亡從而發揮抑癌作用。miR-326 作為腫瘤抑制因子參與了如非小細胞肺癌、食管鱗狀細胞癌、膠質母細胞瘤等的形成和進展[50-52]。例如miR-326 還可顯著抑制非小細胞肺癌細胞的增殖和侵襲[50];miR-326 可靶向抑制MAPK/MEK 信號通路的激活,從而影響食管鱗狀癌細胞的增殖、遷移、侵襲和凋亡[51];且miR-326 在膠質母細胞瘤組織中表達水平降低,并可能調節神經膠質瘤和神經膠質瘤干細胞的代謝活性[52]。提示miR-326有望成為多種腫瘤的潛在生物標志物和治療靶點,但如何平衡miR-326 在抗腫瘤細胞增殖的同時可能誘導AD 的產生,無疑是未來研究的難點與突破點。此外,miR-326 在膿毒血癥患者中也存在異常表達[53],這些都為深入研究miR-326 在AD 中的作用提供了更多方向。
綜上所述,miR-326 與AD 的發生發展關系密切,但其表達水平和介導的靶基因在不同AD 中各有差異,深入研究miR-326與其各類靶基因在AD中的作用,有望為AD 的靶向治療提供新依據,然而,目前miR-326在AD中的研究還處于初步探索階段,仍有待通過完善AD 動物模型和體內實驗方案進一步闡明。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因為miR-326的腫瘤抑制作用,下調其表達可能導致腫瘤細胞增殖。因此,探究miR-326在介導AD中的敏感靶基因及信號轉導通路是未來重要的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