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茹
(山東建筑大學 建筑城規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有關消極空間的定義在學術界有多種說法。揚·蓋爾[1]認為“不符合安全潔凈、功能合理、環境優美、日常需要、尺度宜人、便于到達、歸屬感、趣味性等性質條件的空間”即為消極空間,通過空間使用人群的數量和使用次數等人的活動來判斷公共空間的質量優劣。蘆原義信[2]則認為,消極空間是指“自然發生、無計劃性的空間”,這一觀點中的消極空間以無序、孤立為主要特征,是社會所拋棄的公共空間,對使用者缺乏引導性,不能合理引導使用者進行日?;顒印?/p>
不同的學科從不同的角度對消極空間的概念進行定義。如對于城市規劃學科來說,消極空間是指由于規劃的忽視、沒有合理規劃或者規劃后效果較差而沒有發揮實際作用的空間;對于環境心理學來說,消極空間指的是給人的心理產生不適感的空間。雖然不同學科的側重點不同,但都認為消極空間是在城市中,不滿足人們對環境使用舒適性的要求,降低了城市整體環境質量的空間。
公眾參與作為城市更新的必然需求,不僅是一個理論問題,還是一個實踐問題。公眾參與起源于20世紀中葉的西方民主運動,隨后逐漸擴展到城市規劃領域,從而在城市更新領域引起廣泛關注[3]。公眾參與的城市規劃的目的主要是解決城市中的貧困、貧富差距過大、利益分配失衡等問題。公眾參與是一種能將群眾意見有效體現的手段,既可以使政府明確公眾的需求,也使公眾有表達自己需求的機會和平臺。
上海市作為我國最早開啟現代化建設的城市之一,一直在探索城市更新的有效手段,是我國城市更新、現代化發展的“先驅者”,“行走上?!鞘锌臻g微更新計劃”,在力求集約利用土地的發展要求下,通過有效的公眾參與機制,大大提升了城市活力,為后續的城市消極空間改造、公眾參與,起到了引領示范作用。
上海現今有一百多個社區,主要依賴于“街道-居委會”的行政體系組織。上海內部房齡20年以上的老舊小區約有1.4萬個,占住區總量的61%。這些老舊小區主要位于核心區域,內部人口密度高,成員構成的老齡化程度高,但公共空間有限且環境品質較差,小區居民有強烈的更新需求[4]。此次微更新計劃共涵蓋全市28個試點項目,涉及到中心城和郊區的9個區22個街道,收到200多份設計方案。
微更新計劃構建了專家引領、基層深度參與、社區組織協作、專業設計團隊全程跟蹤的工作機制,形成了一個“發現問題、試點實踐、跟蹤觀察、總結經驗、宣傳推廣”的工作閉環[5]。
在此次微更新計劃過程中,由于是對社區消極空間的改造,而社區空間主要是居民進行交往、交流活動的場所,所以居民的意見對于消極空間的改造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因此,微更新計劃邀請了專業的規劃設計團隊到當地社區中去,陪同當地居民,將設計團隊的美觀性需求與當地居民的實用性需求相結合,找尋一種平衡。這調動了居民對社區消極空間改造的積極性,打開了居民的視野,讓他們成為了社區建設的重要發起者、參與者、維護者。
社區微更新項目為“人民城市人民建”搭建了一個有效的平臺,獲得了社區居民的認同,在提高公眾參與積極性的同時,使社區消極空間的活力提升,從而達到微更新的目的。
作為2016年試點之一的長寧區仙霞街道的虹旭小區(圖1),在方案征集前已做過精品小區改造,環境基礎較好。

圖1 長寧區虹旭小區
但通過走訪調查發現,居民覺得其中幾處閑置的空間利用率較低,不能滿足需要,成為影響社區交往的消極空間,因此,這幾處消極空間成為主要的改造對象。原先的優勝方案歷經多輪打磨,改造效果雖然與最初方案差別很大,但達成了多方共識。在初期規劃方案中,計劃將小區主入口的閑置空間改為開放場地,作為文化宣傳和休閑活動空間使用,但后期有居民提出“安全隱患和噪音影響”,因此,將邊界調整為凹凸矮墻,形成過渡空間,獲得了居民支持(圖2、圖3)。針對中心廣場的廊架改造方案,居民也有自己的看法。老年居民提出,原方案中結合廊架結構一體化設置的鋼結構座凳缺少靠背,舒適性不夠,最終更換為成品木質座椅。整體設計風格也考慮到居民受眾關系,聽取了居民的意見,從現代風格調整為中式風格。改造設計過程中的適當妥協,讓居民感受到了尊重,得到了居民支持,提升了公眾參與的積極性(圖4、圖5)。

圖2 入口空間首輪方案

圖3 入口空間改造后

圖4 廊架首輪方案

圖5 廊架改造后
此后,虹旭小區的居委會自主挖掘潛力空間,持續引進專業團隊開展微更新工作。其中,在2017年又將小區中一處閑置地重新利用,將其更新為“生境花園”(圖6、圖7),使得消極空間恢復生機活力。更新過程中,熱心居民踴躍參與,變身志愿者,通過認領制各自認領一片空間,提高了維護環境的意識。居民使用這些空間種植綠化、組織公共活動,真正實現了共創共享。

圖6 閑置三角地

圖7 閑置三角地更新為“生境花園”
3.2.1 參與主體角色構成
虹旭小區在進行微更新實踐時,采用自上而下的操作方式,由政府主導,對項目給予支持與監督,將真正的決策權和實施權給予社區。在實踐過程中,規劃師團隊主要發揮組織與協調的作用,在組織群眾、傳播社區微更新的理念及意義、保證項目順利進行的同時,也充分協調社區內外資源,促進社區自組織的形成。居民作為社區空間的生產者與使用者,是多元參與中不可或缺的主體部分,有的直接從社區微更新中獲益的權利,也有對社區進行必要的管理及維護的義務。在實踐過程中,也離不開各個企業商家、高校團隊、專家小組等合作方在資金、物料和場地等方面的支持與幫助。
3.2.2 參與模式分析
多元參與主體相互協作,共同參與了社區微更新的前期改造準備、改造規劃設計、建設改造、后期管理與維護的各個過程,發揮了不同的角色作用。社區內群眾自治組織,引入資金,落實政策,承擔起了連接政府與群眾的作用,協助推進社區參與,并協助維護管理工作。在多方共同參與社區更新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一些自治團隊,這些自治團隊承擔了住區管理制度的制定及后期的運營和維護等重要工作。居民們在這一過程中自主參與更新過程,積極獻智獻策,提出寶貴意見,并且在建設完成后認真遵守社區管理要求,及時向上反映意見,最終實現了老舊社區的綠色自治。
上海市的微更新計劃在探索中逐漸形成了街道一級政府為主體探究民眾需求,以居委會一級組織帶領群眾有序參與,以區級政府為財政保障,以規劃、建筑、景觀、藝術等多領域技術為支撐的工作模式[5]。微更新計劃不斷吸引著社會資源的共同參與:有政府引導下的居民自治,鼓勵居民參與到空間改造創作中,建立了街區、社區的良好互動;有社區里的年輕設計師成立的社會組織,通過工作坊、主題活動日等形式,培育居民共商事務、共同維護的責任感;也有不少企業參與到社區建設中,如創智農園、城市設計節等項目,引入資金,共同推動社區更新實踐。這些力量的加入使社區更新逐步擺脫完全依賴政府主導、公共資金投入的狀態,走向更廣闊的社區自治領域[5]。
4.2.1 政府等組織者的參與定位
政府強大的決策能力能夠高效呼吁多元主體加入消極空間的改造過程,引導改造過程的進行,但傳統的改造完全由政府主導,包攬改造活動整個過程,往往會使得居民的意愿難以合理表達,并且不能帶動其他多元主體參與的積極性。因此,政府應適當放權,不管是自上而下,還是其他的改造模式,都應調動其他多元主體的參與熱情,提高效率,減少自身工作壓力。但也不能完全委托第三方,造成更新活動缺乏管控,忽視其他主體訴求。
4.2.2 居民的參與定位
居民作為空間的主要使用者,參與消極空間改造的目的是改善自己的空間使用感受,因此,居民的訴求是實現消極空間改造的關鍵所在。居民應該有主人翁意識,在更新施工階段提出意見,提高歸屬感和責任感,在后期維護階段自覺維護,實現自營自治。
4.2.3 社區規劃師的參與定位
社區規劃師應該積極協調多元參與主體的復雜關系,協調各方利益,不光關心改造過程,也要重視后期意見反饋及成果維護。
4.2.4 企業、社會組織的參與定位
企業參與改造,一方面能夠減輕政府承擔的資金壓力,另一方面能形成長效的合作模式,從長遠來看給企業帶來收入,符合互利互惠、共同發展的價值理念。
4.2.5 其他多元主體的參與定位
其他參與消極空間改造的多元角色還包括路人、商販、相關學者等。這類人群由于較為分散,容易忽視他們在消極空間改造中的觀點,但他們的意見對于恢復空間活力也至關重要,應充分考慮,予以重視。
總體來看,上海的社區更新活動仍然處于探索階段。通過實踐和探索,逐漸形成了政府主導、多元主體推動的模式。政府主導搭建多元共享平臺,與企業、社會組織、高校等進行合作,形成了專業人士、第三方社會組織和企業三種推動力量,共同洽談探索,推動社區居民深入參與。注重社群活動的組織與社區自組織的培育,強調多方參與下的社區交流、家園營造與鄰里和諧[6]。但在公眾參與消極空間改造的進程中,各個階段都容易面臨復雜的現實問題。比如,首先,在規劃設計階段,各參與主體的參與權利、決策權力并不平等,容易造成各種矛盾;其次,各種可用于改造的消極空間有限,并不能滿足所有主體的需求,各主體公平使用的問題亟待處理。公眾參與在消極空間改造中仍然處于探索階段,還是存在許多現實問題需要進行改進,但相比只注重結果的消極空間改造過程,公眾參與將空間使用的權利共享給了每一個主體,構建了多方包容的空間改造途徑,有助于將地域特色與空間需求相結合,符合當下存量更新的時代需求,為可持續發展的空間利用提供了新思路。
城市消極空間改造是改善居住環境、優化城市功能的重要工程。改造方案的制定至關重要,應遵循以民意調查結果為參考的原則,在合理的范圍內盡可能滿足公眾的需求。通過實踐,不斷積累經驗,豐富認識,建立一個完善的消極空間改造的公眾參與體系,保證改造過程的透明化、公開化,動員群眾力量,多方協同,共同提升城市活力。城市消極空間的改造過程中的公眾參與機制雖仍不夠完善,但通過構建多元主體協同創新平臺、建立城市消極空間改造的長期治理機制,城市消極空間的改造會在公眾參與下形成逐漸完善的多層次、多方位的參與過程[7]。
圖片來源:
圖1:網絡;
圖2—圖7:陳敏.城市空間微更新之上海實踐[J].建筑學報,2020(10):2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