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忠京
早在2010年,《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提出“適應國家和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需要,建立動態調整機制,不斷優化高等教育結構。優化學科專業、類型、層次結構,促進多學科交叉和融合”。2019年12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強調“堅持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同年12月教育部提出“高等教育要以體系建設為龍頭,理順普及化階段的結構關系”。可見,在區域供給側改革和經濟轉型升級過程中,對產業結構與學科結構關系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價值。近年來,我國學者對區域產業結構和學科結構關系的研究不斷深入。吳雯雯等(2015)以江西省為例,通過回歸分析、因子分析等方法研究1999—2012年江西省產業結構與高等教育學科結構的適配性。王成端等(2017)通過皮爾遜相關系數,并基于四川省2005—2014年的相關數據,對區域產業結構與高等教育學科結構的相關性進行分析。雷云(2017)基于遼寧省2006—2015年的學科結構與產業結構的相關數據,用皮爾遜相關系數分析兩者的適切性。沈陸娟(2019)運用主成分分析、聚類分析等統計方法,基于浙江省2016年產業結構和高職專業結構相關數據,從區域的視角研究兩者的對接效應。從上述研究文獻可知,學者們近年來對區域產業結構和高等教育學科結構的關系分析主要從高等教育和職業教育等角度,運用相關系數、主成分分析等多方法進行展開與深入,但也存在一定問題。在運用多方法對產業結構與學科結構相關性研究的過程中,學者們較少從系統學的視角研究兩者的互動關系,即使有文獻涉及,也沒有通過實證方法測量兩系統變量間是否存在穩定性和均衡關系,相關變量在動態演變過程中對彼此的貢獻率、促進程度如何。為進一步深入上述研究,并考慮2019年天津成為國家首批產教融合型試點城市,但卻極少有文獻對天津產業結構和高等教育學科結構進行實證研究,本文基于天津1995—2019年的產業結構和高等教育學科結構的時間序列數據,采用VAR模型研究兩者之間動態演變關系,并對相關結構變量的穩定性、系統的均衡性及變量間的互動關系進行實證分析,以期推進天津經濟協調發展,并豐富以往的研究。
系統論認為世界上的事物應從整體的視角看待,系統是按一定規則,由相互作用的若干要素組成的復合體。潘懋元從系統論的視角指出,教育系統和經濟系統都是社會的子系統,存在相互關系和規律。子系統的結構主要是內部特性的體現,決定系統外部功能。高等教育學科結構和產業結構作為社會系統中兩個緊密聯系的子系統,其相互作用關系是顯而易見的。高等教育學科結構反映學科構成及不同學科人數比例,其子系統的外在功能主要是為產業各部門培養符合其需求的人才。產業結構的升級,需要與之相適應的人力資本的支持,高等教育學科結構形成對知識的專業化分化,從而可以培養適應不同產業部門的專業化人才,作用于產業結構的升級過程中。產業結構反映的是國民經濟各產業間的構成及比例。產業結構的變遷會導致專業化人才需求的變化,這一變化通過勞動力市場供求匹配傳遞信息給高等教育選擇的個體,繼而影響高等教育學科結構。據此,本文將天津產業結構和高等教育學科結構都看作是社會大系統中相互作用和聯系的子系統,研究兩者的動態最優化趨向和互動關系。
本文運用VAR模型,將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要素和產業結構要素作為系統內的相關變量,研究兩子系統間的動態互動和均衡關系。VAR模型,由西蒙斯于1980年首先應用于宏觀經濟系統內變量間動態互動關系的研究,可考察和測度系統內多元時間序列變量之間的互動性。VAR模型的構建模式為多方程聯立,并以此估計系統內各變量之間的動態互動演變關系。基本表達式如下:

Y
為時間序列向量,C
為常數項,A
-A
為參數,μ為隨機誤差,為非自相關,這使得公式參數有一致性的估計量。VAR模型要求所有需要考察的時間序列變量都具有平穩性,如果變量不是平穩的,則應考察變量間的協整關系,建立有協整約束的VAR模型。同時,構建的VAR模型應是一個穩定、均衡的系統,只有這樣,模型的變量互動關系分析才有意義。1.數據來源與指標設計
本文主要研究天津產業結構與高等教育學科結構的關系,樣本數據分別來源于歷年天津統計年鑒和天津市統計局網站。考慮到學科數據的可獲取性及畢業生人數可更好地在勞動力市場上反映產業人才需求匹配情況,并且借鑒以往研究,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變量指標設計為某類本科學科畢業生人數在總畢業生人數的比例。本文選取1995—2019年天津經濟學、法學、教育學、歷史學、理學、工學、農學、醫學、哲學、文學10個學科的本科畢業生人數比重為學科結構時間序列變量,其中2004年以后才進行統計的管理學科人數歸入經濟學,以上學科結構 變 量 分 別 以 Tjjx、Tfx、Tjyx、Tlsx、Tlx、Tgx、Tnx、Tyx、Tzx、Twx表示。產業結構的指標選取天津1995—2019年第一、二、三產業增加值的比重,分別表示為Tc1、Tc2、Tc3。詳見表1。

表1 1995—2019年天津三次產業增加值占比與本科各學科畢業數占比(單位:%)
2.結構變量的平穩性檢驗與模型構建
運用ADF(迪基-富勒)檢驗法對所有結構變量進行平穩性檢驗,如表2所示,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Tc1、Tnx、Tzx為平穩時間序列,其余所有的結構變量均為一階單整序列。根據檢驗結果,同時,基于掌握學科知識才能進入相關產業工作的視角,構建以下9個VAR模型:農學與第一產業(定義為VARⅠ)、經濟學與第二和第三產業(定義為VARⅡ)、法學與第二和第三產業(定義為VARⅢ)、工學與第二和第三產業(定義為VARⅣ)、教育學與第二和第三產業(定義為VARⅤ)、歷史學與第二和第三產業(定義為VARⅥ)、理學與第二和第三產業(定義為VARⅦ)、文學與第二和第三產業(定義為VARⅧ)、醫學與第二和第三產業(定義為VARⅨ)。其中模型VARⅡ—VARⅨ的結構變量均為一階單整,需要進行協整檢驗以確定相關結構變量是否存在長期的穩定關系。

表2 天津產業結構變量與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變量的平穩性檢驗
對模型VARⅡ—VARⅨ的協整檢驗采用的是Johansen檢驗。運用AIC、SC、HQ等信息準則確定各模型的最優滯后階數:VARⅣ和VARⅨ為2階;其他模型均為4階。據此,選取VARⅣ和VARⅨ滯后階數1階、其他模型滯后階數3階對模型VARⅡ—VARⅨ進行協整檢驗,如表3所示,模型VARⅡ—VARⅨ都具有顯著的協整關系(協整關系的檢驗都在5%顯著性水平上),也就是說,所有模型的結構變量間具有長期的穩定關系。

表3 模型VARⅡ—VARⅨ的協整檢驗
3.模型平穩性檢驗
運用方差分解分析天津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變量和產業結構變量之間的動態演變關系,應首先對模型VARⅠ—VARⅨ進行平穩性檢驗。由表4可知,所有模型都不存在單位根,在單位圓內,這說明所有模型都存在長期穩定的均衡關系,后續用方差分解對模型中結構變量間動態演變關系的研究是有意義的。

表4 模型VARⅠ—VARⅨ特征根的模
4.方差分解分析
方差分解是測度一個結構變量對另一變量變化的貢獻率,繼而分析變量沖擊的重要性。根據模型VARⅠ—VARⅨ的方差分解結果,從互動的視角分析天津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變量和產業結構變量之間的沖擊影響程度。
第一,產業結構變量對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變量沖擊的貢獻率(見表5)。首先,第一產業對農學變動的最大貢獻率從第3期開始接近20%;其次,第二產業對工學變動的貢獻率在第4期最大,接近30%,經濟學在第5期最大為13.06%,對法學變動的貢獻率在第3期達到最大為7.31%,第10期降至6.17%,而對教育學、歷史學、理學、文學、醫學等學科,1至10期的變動貢獻率都在5%以下,多數不足2%;最后,第三產業對經濟學、工學、教育學1至10期的變動貢獻率基本都小于10%,對法學、理學、文學變動的貢獻率最高達20%~30%,對歷史學、醫學變動的貢獻率最高達30%~40%。這表明,第二產業對工學變動的貢獻率最大,但對理學等基礎學科作用不足,第三產業對歷史學、醫學變動的貢獻率最大,但對經濟學、教育學等密切相關的作用卻較小。

表5 模型VARⅠ—VARⅨ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變量中產業結構變量的貢獻率(單位:%)
第二,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變量對產業結構變量沖擊的貢獻率(見表6)。首先,農學對第一產業變動的貢獻率從第1期的10.96%降至第10期的8.15%;其次,經濟學、歷史學對第二產業變動的貢獻率從第1期至第10期都在10%以下,工學、文學、教育學的貢獻率最大值都在60%以上,法學、理學、醫學對第二產業變動的貢獻率都不足三成;最后,文學、工學、教育學對第三產業變動的貢獻率最大值都達到68%左右,經濟學、歷史學對第三產業變動的貢獻率都在10%以下,法學、理學、醫學對第三產業變動的貢獻率達到二至三成。這表明,工學、文學、教育學對第二、三產業變動的貢獻率最大,經濟學對第二、三產業變動的貢獻率卻很小。

表6 模型VARⅠ—VARⅨ產業結構變量中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變量的貢獻率(單位:%)
通過實證過程和結果可知,從長期來看,天津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與產業結構能夠達到均衡的關系,說明兩者存在于穩定的系統內,是社會大系統里兩個相互關聯的子系統;但從短期來看,天津高等教育學科結構與產業結構兩者協調性不足,也就是說,兩者還沒有形成適應性較強的動態演變關系,主要表現為:其一,產業結構與高等教育結構之間良性的互相促進的動態關系還沒有完全形成。比如,經濟學與第三產業,彼此方差分解的貢獻率都低于5%;理學對第二產業變動的貢獻率不足三成,第二產業對理學的促進作用不足5%,也就是說,關系密切的兩者并沒有形成互相促進的良性關系。其二,高等教育學科結構對產業結構的促進和引領作用不強,存在滯后性。比如,經濟學對第三產業變動的貢獻率不足2%。據此,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天津地方政府間接引導與監管,建立學科動態調整機制。西方發達國家在產業升級過程中,其超前的學科結構起到極大推動作用,這都得益于靈活的學科管理體制。而我國在學科結構管理過程中,由于高等教育的集權式制度,政府對學科目錄進行直接行政干預的痕跡明顯。天津高等教育學科結構不能超前于產業結構促進其發展,傳統的學科設置體制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因此,地方政府應改變自己的角色定位,一方面,從對學科目錄的設立者逐漸過渡到引導和監管的角色,讓高校能夠自主地根據市場需求進行學科設置。另一方面,政府應從宏觀層面上建立學科需求、預警等系統,并且大力改善宏觀環境,如減少勞動力市場信息不對稱等現象,更好地通過市場反映產業人才需求情況。
第二,加快產教融合,助力天津國家產教融合型試點城市建設。天津在“十三五”期間,就基于國家發布的《關于引導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向應用型轉變的指導意見》,引導一批高校向應用型轉變,并于2019年成為國家首批產教融合型試點城市。但實證結果表明,天津學科結構與產業結構的互動性、協調性還有許多需要改善的地方,產教融合還需深入。首先,政府應建立對企業和應用型本科高校的有效激勵機制,將國家對試點城市的財政、組合投融資等激勵落到實處;其次,應加快推進實施產教融合規劃等試點城市的重點任務;最后,天津高校應轉變自上而下的思路,著眼于本地區的產業需求和市場需求,主動調整學科結構,引領和推動區域產業結構升級,助力產教融合。
第三,優化學科結構,建設高質量高等教育學科體系。學科結構的優化既是供給側改革的重要內容,又是促進地方產業結構升級的重要途徑。天津市“十四五”規劃綱要明確提出,加快農業現代化建設,推動發展制造業的智能化、高端化、綠色化、服務化,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等戰略性任務。據此,一方面,對于農學、工學、經濟學、理學、教育學等這些滯后于產業結構的學科,應強化課程體系建設和人才培養,如在課程構建過程中更多地融入人工智能、生態科技、新能源等知識,培養復合型人才,從而引領和推動農業現代化、制造業智能化等。另一方面,應深入探索學科間和學科內數量比例關系,實現產業結構與學科結構的動態均衡,如農學、理學這些基礎學科對產業變動的貢獻率在一成至三成之間,且滯后于產業發展,這就需要增加基礎學科建設,強化理論研究,實現產業的創新驅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