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韜,閆 文,劉林琳
(河北科技師范學院海洋經濟與沿海經濟帶研究中心,河北 秦皇島 066004)
自20 世紀中葉以來,急速增長的海產品市場需求、不斷提高的海洋捕撈強度、持續惡化的沿海海域水質等造成了近海漁業資源的持續削減、沿岸海水養殖的過量增長、海洋生態環境愈發脆弱,進一步導致魚類種群數量驟減、種群構成情況惡化、魚類棲息地受到破壞。政策界和理論界開始反思傳統的資源掠奪式海水養殖擴張模式對于海洋資源環境和生物多樣性帶來的負面影響,發展資源環境友好型漁業的呼聲越來越高。
海洋牧場作為傳統漁業轉型的新動力,在持續供給優質海洋食品、養護修復生態資源與環境、恢復近海漁業資源、促進海洋經濟結構調整等方面越來越受到重視,世界各國圍繞海洋牧場建設進行了持續探索,取得了有益的實踐和理論成果。
在新舊動能轉換之際,現代化海洋牧場在保護海洋環境、增長漁業產出等方面有著重要作用[1]。國際上對于海洋牧場的研究可以追溯到19 世紀“海魚孵化運動(Sea Ranching)”。
在美國、日本、加拿大等海洋資源豐富地區,海洋牧場實踐探索與理論研究相對較多。我國自20 世紀60 年代開始海洋牧場的建設實踐,并在發展過程中逐漸積累大量經驗。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更加重視生態文明建設,強調海洋漁業必須堅持生態優先,走可持續發展之路。2015 年原農業部出臺了《關于創建國家級海洋牧場示范區的通知》,將海洋牧場規范化建設提上日程。2017 年起的歷年中央一號文件均提及發展集約化海水養殖、建設現代海洋牧場、規范發展遠洋漁業等措施,力求進一步推動海洋牧場高質量發展。2022 年中央一號文件進一步強調要穩定水產養殖面積,提升漁業發展質量。業界專家學者、政策制定部門和相關企業亦對此抱有厚望。隨著政策層面的持續關注,理論界關于海洋牧場的討論逐步體系化、系統化。
關于海洋牧場的研究可追溯到為了更加充分地利用廣大海域的自然生產力而在“海洋農牧化”“海洋生產農牧化”等思想指導下[2],于20 世紀六七十年代探索的魚類增殖放流和標志放流試驗。隨著實踐的推進,學術界提出了利用人工魚礁對魚類結構進行影響的建議[3],海洋牧場的概念逐步明晰,并逐步成為用于修復和優化海域生態環境、建設海洋水生生物生息場的人工設施[4]。
當前,國內學術界從目的、手段、科技等不同研究視角對海洋牧場進行界定。例如突出海洋牧場在擴大海洋生物資源量、實現可持續捕撈方面的本質目的[5];將海洋牧場界定為一種在特定海域內通過人工魚礁等方式構建的漁業資源養護和增殖的方式[6];或將海洋牧場界定為通過人工手段吸引魚、藻、貝類,進而形成的人工生態系統[7]。闕華勇等(2016)[8]學者認為,海洋牧場指一種生態耦合系統,其位置在特定海域,采用養殖與優化的技術手段進行養殖與增殖,同時對多種漁業生產要素進行環境與生態上的有機組合。可見,我國海洋牧場內涵的演化和形成是綜合科技進步與時代發展的產物。
海洋牧場作為陸地畜牧業成熟模式在海洋空間范圍內的延伸,因其海域特征、人工干預程度和模式不同而有所不同。對海洋牧場的分類標準通常基于其功能目的、地理位置、增殖對象和開發目的等。
2010 年日本制定的第六次栽培漁業基本方針,明確表示將過去的“一代回收型”改為了“資源造成型”[9]。Leber(1999)[10]認為,考慮到種苗是自然性成熟還是人工手段增殖,可將海洋牧場分為捕獲型和補充型。于會娟和王金環(2015)[11]認為,海洋牧場分為漁業增養殖型、生態修復型、休閑觀光型、種質保護型與綜合型。于軒(2016)[12]認為,現有海洋牧場類型主要分為生態修復型、增養殖型、休閑觀光型和綜合型4類。楊紅生(2017)[13]指出,海洋牧場可基于設置區域分為近岸海灣型海洋牧場、灘涂河口型海洋牧場、遠岸島礁型海洋牧場、離岸深水型海洋牧場;基于建設目標則可分為海珍品增殖型海洋牧場、漁業資源養護型海洋牧場、休閑游釣型海洋牧場;基于建設水平可分為初級海洋牧場、中級海洋牧場、高級海洋牧場,這也是現有的關于海洋牧場較為系統、科學的分類體系研究成果。
2017 年發布的《海洋牧場分類》(SC/T 9111—2017)將海洋牧場劃分為養護型海洋牧場、增殖型海洋牧場、休閑型海洋牧場3 個大類和12 個小類,體現了楊紅生等學者關于海洋牧場分類的原則與思想。
海洋牧場是一項系統工程,資金投入量大、建設周期長[14],且由于人工魚礁投放數量偏多和開發建設成本偏高,我國當前(特別是北方地區)海洋牧場的綜合效率偏低[15]。同時,當前我國海洋牧場建設還面臨海洋牧場生境營造工程技術基礎薄弱、海洋牧場生態系統結構機理不清、海洋牧場風險防控手段落后等問題[16],亟須從建設管理上進行優化。只有在管控措施科學合理的基礎上,力求保證規劃的全局性、建設的標準性、監測的嚴格性,才能提升海洋牧場的生態效益,提升對其內涵和路徑的認識[17]。
李春雷(2013)[18]在建立數字化海洋牧場地圖的基礎上,深度開發定制海洋牧場信息管理系統,在資源有效合理利用方面對海洋牧場提供了技術支持。王舉穎等(2021)[19]從海洋產業選擇的角度,提出了要按照“核心+機會+配套”模式構建海洋牧場產業融合體系。杜元偉等(2021)[20]以海洋牧場示范區為例,探討了海洋牧場生態安全評價問題。針對較高的建設成本,一些學者從生態補償[21-22]、藍色碳匯定價[23]、技術融資[24]等方面開展了研究。可見,為了避免海洋牧場盲目建設和粗放發展,需要從產業融合、政策支持、科技創新3 個方面入手,探討建設路徑。
回顧和總結現有文獻可以發現,自20 世紀六七十年代起,海洋牧場相關研究始終處于探索階段。直到2000 年后,文獻數量明顯增多,以“海洋牧場”為關鍵詞在中國知網核心期刊數據庫進行主題檢索,共得到267 條結果,2000 年以后的文獻占到了全部檢索結果的95%,其中,2012 年以后的研究占到了82%,這印證了21 世紀以來海洋牧場產業的蓬勃發展,以及黨的十八大以來在可持續發展理念和政策指導下理論界所做出的一系列探索。從研究者類型看,海洋大學和水產所等科研院所占研究者總數的90%,是海洋牧場研究的主體,其中上海海洋大學發文量占20.7%,中國海洋大學發文量占10.5%,中國水科院南海所發文量占9.6%。從研究層次看,28.6%的研究為“技術趨勢研究”,25.0%的研究為“應用基礎研究”,12.5%的研究為“基礎研究”,可見當前海洋牧場研究仍然偏重于工程類技術。從研究所依托的基金項目看,30.2%的研究依托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21.1%的研究依托國家重點研發計劃,11.2%的研究依托國家科技支撐計劃。
盡管尚未有關于海洋牧場內涵的統一表述,但現有的概念表述均包含增加漁業資源、人工培育苗種、資源科學管理等要義。同時,理論界普遍認同海洋牧場可有力解決漁業資源衰退、環境污染嚴重、漁民收入偏低、產業轉型困難等問題[25],并且其內涵的界定都體現著這一本質功能,即海洋牧場是以人工魚礁和增殖放流等技術手段為主,在天然海域利用自然條件進行漁業資源的增殖,修復海洋生態環境的一種手段。現有研究普遍認同,從生產實踐和政策支持中逐漸孕育而出的海洋牧場,由于其管理手段復雜、建設投入較大,并且涉及生態環境協調發展等問題,因而需要統籌考慮。現有研究圍繞加強政策頂層設計、拓寬建設經費來源、加強環境規制和總體規劃、加大科技創新力度等方面提出了相關建議,對于推動海洋牧場建設發展起到了有益的參考作用。
中國是海洋大國,漁業作為海洋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是我國海洋強國戰略的重中之重。海洋牧場作為一種環境友好型海洋產業新業態,代表了生態漁業的發展趨勢,是一項系統性、長期性工程。我國海洋牧場建設起步相對較晚,現有研究仍處于探索階段,結合當前研究進展以及海洋牧場實踐發展前沿,未來的研究有待在以下幾方面有所突破。
一是關于海洋牧場管理體制機制有待于進一步研究。已有研究表明,我國海洋牧場管理橫向涉及多個部門,縱向涉及不同層級,存在管理重疊、空白乃至沖突。基于此,已有學者提出海洋牧場的政策設計要逐漸由單一主體、結構簡單的政策演變為內容專門化的多元化政策。但對于如何確定漁業、自然資源、生態環境等不同部門的職能,如何建立各司其職、分工協助的管理和服務體系,需要進一步深入討論。
二是關于海洋牧場資金支持的研究有待進一步深入。現有文獻已在海洋牧場生態補償、資本市場融資等方面進行探索,而具體的對策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和現有政策集合進行更加細致化、落地化的探討。例如如何充分利用現有漁業發展補助資金政策,如何創新漁業保險險種,如何引導海洋生態補償資金用于養護型海洋牧場建設,如何加速海洋牧場產業同資本市場的融合,如何針對不同類型海洋牧場設計支持性政策等。
三是對于我國海洋牧場建設的個案分析有待加強。盡管我國規范化的海洋牧場起步較晚,但得益于海洋強國戰略的實施和近年來漁業轉型政策的密集出臺,各地先后涌現出較為成功的海洋牧場建設典型,例如江蘇連云港海洋牧場、浙江白沙島海洋牧場、廣東大亞灣海洋牧場、河北省唐山海洋牧場等,這些典型經驗在聯合漁民生產、科學規劃管理、科技創新等方面開展了一系列探索,值得深入開展案例研究,找出適合不同海域、不同資源稟賦下的海洋牧場建設模式。
四是智慧化海洋牧場建設即將成為研究的新熱點。我國海洋牧場建設先經歷了以農牧化和工程化為特征的傳統海洋牧場階段,以生態化和信息化為特征的海洋生態牧場階段,如今即將進入以數字化和體系化為特征的海洋牧場3.0[26]。因此,如何利用人工智能技術、5G 新基建等技術成果賦能海洋牧場建設的相關研究將逐步成為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