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畫

孫佳麗

我抱著手里一幅剛完成的畫，用紙巾擦擦指腹的鉛筆灰，心里涌上一股滿足。

幾個星期前，我被媽媽軟磨硬泡地扯到一間陌生的畫室，半勸說半威脅地要我進去。我心里極為不平，甚至升騰起幾分怒意。要我放棄動漫，去修造素描，這太難了！我含辛茹苦的三年畫程，不就在今日前功盡棄了嗎？

我沉著臉走進畫室。素描老師向我們彬彬有禮地打招呼，聲音好聽得像泉水落入了深井里。我漫不經心地抬頭輕瞄他一眼，不由得有些吃驚：我這位“不識好歹”的素描老師，同我印象里的那些美術老師完全不沾邊兒。

別的美術老師要么瘦麻稈，戴眼鏡;要么啤酒肚，大襯衫。而他不同，他身材勻稱高挑，白衛衣，黑褲子，運動鞋，別致地戴一頂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白色鴨舌帽。他是個極年輕的人，約莫二十出頭，總是戴一只白色藍牙耳機，一連好幾節素描課，不曾摘下。

我怔怔地坐下。拿畫板，固定，整理，取出不同種類的鉛筆。然后他頗瀟灑自如地講起了畫物品的方法、技巧，并很自然地拿起鉛筆展示。他的手指修長，真是作畫的好材料。因為常年拿筆、握筆，指腹與指尖有幾個小山包似的繭。

他改畫向來是極其認真的，盡管那真的很費時間。他端過學生的畫板，講評的風格不似別的老師那般聲情并茂，而是一針見血，簡潔明了，似乎多說一句話都會毀了一幅好畫，一處景致。

“透視不對，上面偏了。”

“物體的型起得很好。”

這種感覺就像面對生根發芽的小苗，已預知它何時長作參天大樹。

一次，我來得過于匆忙，筆袋中竟帶了幾支2B鉛筆，可畫陰影面至少需要12B的鉛筆，我不由得嘆了口氣，撓了撓頭，問他怎么辦。他倒是不急不忙，胸有成竹地拿過鉛筆，向上托了托鴨舌帽，只用那支顏色淺淡、平平無奇的2B鉛筆，一層一層、一下一下疊涂起來。終于，顏色最深的陰影面，被他由干干凈凈的白紙，一點一點畫了出來。我贊美勝于訝異，剛想接過畫，他又開始加深細節。用橡皮小心翼翼地擦去雜亂的線條，手指彈下橡皮屑，撫平紙面，再加深，再修改。我看得出了神。不知過了多久，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將畫遞與我。看著那幅近乎完美的畫，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舒坦。

媽媽曾緊張兮兮地問我關于素描課的看法，我煩躁地逃避了這個話題。然而，在前幾天，我看著窗外，想起他和他的畫，嘴角不由得泛起了笑容。我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對媽媽說：“其實素描也沒有那么枯燥無味，對我的動漫畫也有所幫助啊。”

當你接觸到一個未知的新領域時，別急著灰心喪氣，世界燦爛盛大，總會有人為你開路前行。

（指導老師：于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