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海
說到馬三立,我們對他的作品都非常熟悉,但如果說到家風,就有不為人知的一部分。一個家的風氣,會影響到一代人。馬三立對子孫,有三條嚴格的規矩。
第一條,不允許孩子,尤其是孫子充大輩。因為相聲行當里有輩分規矩,馬三爺輩分高,大家都喊他“老祖兒”,如果他的孫子也在相聲圈里充大輩,是不被允許的。馬三立的孫子馬小川跟他一起住,他特別愛這個孫子。但如果是來說相聲的,不管他們喊馬三立什么,小川都得管人家喊大爺、叔叔,所以到現在馬小川還是管我叫大爺,按相聲圈里的輩分我們應是平輩。這是馬三立的家規。
馬三立的第二條規矩是,如果大人來了,孩子不允許插嘴,在旁邊問三問四,是不行的。大人說大人的話,孩子可以在旁邊聽著,但不能插話。
第三條規矩是,在外面不許耍貧嘴,不許油嘴滑舌。有一次因為這事他親自動手把馬小川給打了。當時馬小川歲數小,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在上頭講課,他在下面“砸掛”,結果老師把他留下了。馬小川上課睡覺馬三立沒管過,在外頭打架也沒管過,但老師說他耍貧嘴了,馬三立卻親自揍了他,而且揍得還特別狠。馬三立的本意是自己祖輩都是說相聲的,說相聲的家里的孩子,在外頭油嘴滑舌,不是馬家的家風。
除了這三條嚴格的規矩外,馬三立還言傳身教。他告訴自己的孫子:“我老了,不能演出了,國家還管我,要是在舊社會,這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咱要感恩社會,回報社會,多做力所能及的公益事業,你要跟我一起去受教育。”
晚年,他經常帶著小川去監獄和勞教所,幫扶服刑人員和勞教人員,而且去了以后,不讓媒體宣傳,不吃飯,不接受紀念品。他在臺上講話,說:“我不是作為政協和人大代表來視察的。”——他是天津市政協委員,也是河西區人大代表。“我也不是來進行采訪的,更不是來演出的!我來干嗎呢?我是代表你們的家屬,來看你們的!”
這話一說,馬上跟大家的距離就拉近了。講完話下來,他還要跟服刑人員談心,聊天,有針對性地做思想工作,回家以后,還要給重點幫扶人員寫信,有時候一封信要寫一兩千字。有的服刑人員,家里沒人管,馬三立還給他們寄錢,讓他們買學習資料。有時馬小川心疼爺爺,說:“我替您寫吧?”

他說:“不行!效果不一樣。”所以,很多被幫扶人員經過馬三立的幫教,立了功、減了刑。
馬三立對服刑人員,有兩句非常著名的話,叫“不能不來,不可再來”。“不能不來”是因為犯罪了,認罪伏法就得在這里進行改造,“不能再來”就是說,出去以后不要再犯罪,這些話非常有哲理。
馬三立每次講完以后,大家都熱烈鼓掌,不少人流淚。這時候警察上臺,扶著他下來,兩個警察一邊一個,馬三立瘦,警察在旁邊一攙他,衣服都上去了,馬三立趕緊說:“別照相呀!別照相,知道的說你們攙馬三立下臺,要是不知道的呢?還以為我被抓起來了!”這時候他還“砸掛”。
有一次,電視臺記者采訪馬三立,馬小川陪著。攝制組到了醫院以后,就把攝像機架上了,那時馬三立已經舉辦了告別舞臺演出,大家都知道他身體不好。在錄制的時候,馬三立拿手絹一個勁兒地擦鼻子,說話也有氣無力。
這時馬三立就“砸”了一“掛”,說:“大家都在關心我,都知道我住院了,其實沒什么事,沒大病,我可能是懷孕了!”這時馬小川說:“這個新聞得保密!”
什么意思呢?
馬小川認為,爺爺的這個“包袱兒”格調不高。可馬三立緊接著說:“寶貝兒,別攔著,咱不保密,我是懷孕了!”
“啊?您懷孕了?”攝制組的人問他。
“啊!懷孕(運),懷孕(運),我胸懷奧運!”
“哦!這么個懷孕(運)呀!”
“啊!等到了奧運的時候呀,我要代表九十歲以上的老人參加比賽!”
“您還參加比賽?”攝制組的人又好奇了,“您比賽什么呢?”
“我比賽舉重!”馬三立說。
“舉重?”
“到時候你給我買一個糖堆,我要一舉成名!”您看他的“砸掛”多有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