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浙江省省級機關黨校 闕天南
2010年,IBM公司正式提出了“智慧城市”(Smart City)的概念。此后,多個國家提出建設智慧城市的目標,并希望以此提升政府的城市治理能力,進而實現城市的可持續性發展[1]。為了建立并完善智慧城市標準體系,2015年,我國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制定并發布了《智慧城市評價模型及基礎評價指標體系》,其中將智能交通列為三級指標進行評估①。然而,隨著近年來共享經濟、物聯網以及人工智能技術的高速發展,智慧城市中的交通體系即將迎來新的變革。筆者認為,這一變革的趨勢主要體現為智慧城市交通體系的共享、互聯與智能化。與此同時,交通體系的變革也給城市治理提出了新的需求。
近年來,共享出行的方式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青睞。從共享自行車到共享汽車,其不僅滿足了智慧城市發展過程中對于綠色出行的需求,還解決了城市交通中“最后一公里”的難題,并且緩解了交通擁堵的壓力[2]。然而,共享交通模式的野蠻發展,也暴露了其疏于治理的弊端。以共享單車為例,數量龐大的共享單車由于無序投放、停放,反而給城市交通“添堵”。針對這一問題,上海、北京、廈門等城市紛紛出臺規定,一方面通過嚴格的審批制度,削減新增單車的投放數量,同時責令相關企業回收處理了大量違規投放車輛;另一方面,通過規劃單車停車位、使用“電子圍欄”等技術,規范現有單車的停放秩序[3]。
在未來智慧城市的交通體系中,共享交通的模式必然會占據重要地位。首先,共享交通符合智慧城市可持續性發展的要求。當前,共享汽車企業均采用綠色環保的新能源汽車,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人們汽車購買觀念從傳統汽車向新能源汽車的轉變。這一新型交通模式對解決城市噪聲污染、空氣污染同樣大有裨益。
其次,共享交通模式具有提高城市交通運行效率的優勢。目前,共享汽車的用戶只需通過手機便可以完成預定、取車、還車、在線支付等功能。隨著共享汽車與無人駕駛技術實現無縫對接,快捷方便的共享汽車服務會成為更多居民出行的首要選擇。此外,這類出行方式的普及能夠大幅減少城市內私家車的閑置率,進而使得城市空間資源、汽車使用效率大幅提升[4]。這在無形之中提升了智慧城市中的交通出行效率,也避免了大規模交通擁堵的出現。
最后,共享交通模式的治理成本要顯著低于私人交通模式。智慧城市想要實現智能化的治理,離不開對于城市信息的掌握和資源的調配。隨著城市人口規模的擴張,城市交通數據總量也將呈幾何式增長。那么,對于交通大數據的掌握和處理,便成為智慧城市交通治理智能化的關鍵所在。顯然,共享交通的模式更利于城市交通數據的統一獲取與處理。例如,在共享交通模式下,居民的出行需求能夠為出行服務提供商所了解,同時,城市交通管理部門也能夠根據這些信息,為居民做出合理的路線規劃、分流引導,乃至遠期與城市規劃部門合作,完善城市道路交通網絡的建設。
面對智慧城市的建設要求,共享交通模式作為智慧城市交通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在規范化、統一化、智能化管理等方面仍有待優化。目前,共享單車、共享電單車、共享汽車等共享交通方式的數據信息互不相通,無形之中給政府治理帶來了諸多困難,也給居民出行中交通方式的轉換設置了門檻。這一現狀不僅降低了城市交通效率,而且與智慧城市建設中智能化管理的要求相去甚遠。因此,對所有共享交通方式的統一管理迫在眉睫。
物聯網技術作為電子信息技術的集大成者,在智慧城市的建設中承擔了技術核心與中樞系統的角色。從“萬物互聯”的視角觀察智慧城市交通體系的變革,物聯網技術正推動城市交通治理向著全面性、即時性與精細化轉變。
由于城市內部構成要素繁多,基于傳統信息技術難以掌握其中每一個構成要件的運作狀況,而物聯網絡則能夠將所有的構成要件納入統一的城市信息網之中,這就為智慧城市交通體系的全面性管理提供了條件。IBM提出智慧城市的最初設想,便是將多種傳感器嵌入到城市的各構成要件中去,例如鐵路、公路、電網、建筑甚至是路燈、交通指示標志等[5]。但是,當時的設想并未將城市中的居民列入“物聯網”的連接節點,而只是將居民看作信息的接收者。這一方面忽略了人自身也是信息載體這一事實,也忽視了人與城市其它要件之間的信息互動關系。因此,筆者認為城市交通系統接入物聯網的未來趨勢,應是交通工具、交通指示、信息處理中心以及居民所構成的信息交互網絡(如圖1所示)。

圖1 城市交通系統接入物聯網的未來趨勢圖
物聯網技術發展的另一個趨勢便是對城市治理即時性的極大提升。
首先,在信息上行通道方面,通過物聯網技術,交通管理部門能夠實時掌握城市每一個角落的交通狀況,例如正在推廣的城市道路車輛通行狀態實時反饋系統。此外,居民通過智能手機的連接進入城市交通系統,交通管理部門能夠迅速地掌握人流動向,迅速發出疏導或預警措施[6]。正如外灘踩踏事件的悲劇發生后,上海市迅速建立了較為完善的大數據人流密集度監測機制。其次,在信息下行通道方面,隨著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5G)的成熟,居民便能夠獲取更為即時的交通信息。在更為快速的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5G)的支持下,實時公交、實時路況等信息的獲取,將變得更為及時,同時也為無人駕駛的實現提供了數據傳播方面的支持[7]。
此外,物聯網技術的進一步應用與升級,將使得智慧城市向精細化管理的趨勢發展。據預測,到2030年,我國城鎮人口將占總人口的八成左右[8]。面對龐大的城市人口,物聯網技術給予了城市治理以精細化的可能。不同于人工檢測體系,城市交通物聯網的搭建,能夠將每一位居民都看作是信息網絡中的節點,再通過大數據處理技術,便能夠迅速、準確地向城市治理者提供關鍵信息。以當前困擾城市的停車問題為例,物聯網技術可以將城市中所有的停車位信息——車位占用時長預測、周邊車位情況等,快速地傳達到后臺數據處理中心,再結合路況信息,為車主提供當下最為便捷的停車選擇。以此為基礎,城市交通管理者便能夠掌握城市中每一個停車位的狀況,從而進行統籌化管理。
總之,萬物互聯將從單純的物物相連,完成網絡化、高速化、精細化的升級。這一升級使得萬物互聯不僅僅是智慧城市中交通體系各構成要素的連接,更推動了居民與城市整體的融合,而這也更符合智慧城市的人本性特征。
近兩年來,人工智能技術獲得了各界廣泛的關注。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中指出,我國需提高社會治理社會化、法治化、智能化、專業化水平。毋庸置疑,人工智能在智慧城市建設中的應用與普及,將為此提供廣闊平臺。筆者認為,人工智能技術為智慧城市交通體系帶來的變革,將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城市交通方式的便捷化。目前,無人駕駛是人工智能在交通領域發展得最為迅猛的一項技術,以特斯拉為代表的車企已經在無人駕駛方面取得了實質性進展[9]。無人駕駛技術的成熟和應用,將使前文所講的共享汽車向共享化的智能汽車發展。例如,荷蘭企業Amber是一所移動出行服務提供商,通過無人駕駛技術,他們能使汽車自己行駛到預約用戶所在地,并快速地前往目的地。隨著技術條件不斷成熟,這類共享智能汽車必將以其便捷、安全、高效的特點,在城市之中獲得普及,給人們今后的出行方式帶來巨大變革。
二是城市交通體系的高效化。當前,城市交通體系效率降低的主要原因是道路擁堵,而引起城市道路擁堵的原因,主要是道路資源運用不合理所導致的意外狀況,如瞬時車流高峰、交通事故等。由此可見,城市交通體系效率的提升,離不開對城市道路資源的合理統籌與規劃。借助人工智能技術,能夠即時了解道路通行中各交通工具的運行狀況及可能發生的意外事故,從而做出預警提示,并根據實際情況做出實時疏導方案。例如,北京、上海、青島等城市目前正在實驗運行的智能交通系統(ITS)就是上述智能交通體系的雛形[10]。
三是城市交通治理的智能化。當前,智能交通管理系統主要包括交通信息系統(ATIS)、交通管理系統(ATMS)、公共交通系統(APTS)、車輛控制系統(AVCS)等[11]。它們都能夠實現對城市交通體系中某一個領域的資源調控。隨著這些獨立系統的成熟與普及,它們之間信息的互通也將成為必然。因此,城市交通管理部門將面對大量的數據處理需求,需要快速、準確地輸出處理結果,這就需要對數據深度挖掘和對技術熟練掌握的輔助。這些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將實現在海量的信息數據中去偽存真,并給城市管理者提供行之有效的治理建議。甚至當處理的數據量足夠龐大之時,智能管理系統能夠自行判斷人工決策的有效性和可行性,進而給出更為完善的交通治理措施。
當然,由于人工智能技術發展前景具有不確定性,在智慧城市的建設中,更應當將其看作是推動城市發展的重要工具,而不應是城市治理的萬能鑰匙。因此,城市治理者應當通過法律法規的約束,明確人工智能“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從而有效防范“技術越界”的風險。
隨著城市規模的不斷擴大,城市與科學技術的融合也將逐漸深入。只有利用先進的技術,才能為居民創造更為安居樂業的環境,而城市治理同樣也離不開對于趨勢的把握和利用。因此,智慧城市的運作中少不了智能治理的方案。在智慧城市交通體系向共享、互聯與智能化方向發展的大趨勢下,智能治理的城市治理模式具備了高度的可行性。所謂智能治理模式,主要包含了三組辯證統一的關系:即外部治理與內部治理的統一;宏觀治理與微觀治理的統一;人為治理和技術治理的統一。
首先,智能治理需要實現外部治理與內部治理的統一。由于共享交通模式、物聯網、人工智能技術的實質性應用尚未成熟,其發展方向仍然具有不確定性。因此,對于新技術的應用,需要配套的法律法規對其應用的外部邊界進行規范和制約。如無人駕駛技術,既需要外部法規對其上路資質、事故定責等方面進行規制,也需要通過交通運行體系的內部系統,對其實時信息進行掌握。由此可見,外部治理是對于技術邊界的劃定,其解決了技術如何應用和怎樣應用的問題。而內部治理則是交通體系的動態管理與調控,其解決了智慧城市交通體系內部所遇到的實際問題。在未來的智慧城市中,內部治理應從屬于外部治理的框架,而外部治理也應為內部治理提供實際條件,使得技術能夠發揮其張力。例如在共享單車的治理過程中,對于單車投放總量的外部治理規劃是有必要的,但是通過內部治理為其提供單車調度信息同樣十分重要。
其次,智能治理需要實現宏觀治理與微觀治理的統一。從宏觀層面來看,國家已經制定并發布了《智慧城市評價模型及基礎評價指標體系》,雖然評估指標是統一的,但是每個智慧城市的建設也有其因地制宜之處。同時,技術的高速發展也要求智能治理做到因時制宜。具體來說,智能治理需要明確政府引導,企業主導的發展方向。以物聯網技術為例,智慧城市交通體系中各節點的連接,需要打通不同企業之間的信息壁壘,這就需要宏觀政策的支持。然而,當前各城市的信息化程度發展不一,交通設施建設完善程度不同,企業技術發展水平也不盡相同,在此基礎上實行統一的治理政策顯然是不切實際的。這就需要在微觀層面結合城市交通體系發展的實際情況來制定。
最后,智能治理需要實現人為治理和技術治理的統一。城市是生活的最終歸宿,而城市生活的主體便是居民。因此,智能治理的目標便是利用技術使得生活變得更加美好。面對龐大的城市交通系統,僅僅依靠人為治理,很難實現整個系統的高效運轉。面對海量的信息數據,人為處理并做出判斷顯然是不符實際的。馬克思指出:“把科學首先看成是歷史的有力的杠桿,看成是最高意義上的革命力量。”[12]因此,對于技術治理的應用是必不可少的。然而,依賴于技術治理所造成的風險也是顯而易見的。一是容易形成技術超人,形成技術漏洞,即城市變為技術規律、算法程序掌握者的城市,而不是每一位居民的城市[13]。二是使得城市機械化運轉,降低了城市活力與創造力。由此可見,智慧城市的重要決策仍應通過人為治理實現,而技術治理則應是高度智能化的決策工具,輔助人為治理效率的提升和決策的完善,并為居民提供各項便捷的服務。
盡管智慧城市交通體系的變革尚未發生,眾多的技術發展仍然處于不確定之中。然而,共享交通模式、物聯網技術、人工智能等新興交通方式和技術,已經距離智慧城市的實際應用越來越近,它們所構建的,正是智慧城市交通體系共享、互聯與智能化的未來格局。面對即將到來的新格局,原本的城市治理方案必然需要相應的升級與優化。此時,內部治理與外部治理、宏觀治理與微觀治理、人為治理與技術治理相統一的智能治理模式,將推進智慧城市交通體系向綠色、便捷、高效的目標發展,同時為智慧城市的建設提供新契機與新動能,并最終讓城市真正獲得智慧,進而服務于全體居民。
注釋
①《智慧城市評價模型及基礎評價指標體系》,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GB/T 34680.1-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