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亞文化的傳播路徑分析

摘要：“耽美”一詞源自日本，最早是出現在日本近代文學中，為反對自然主義文學而呈現的另一種文學寫作風格：耽美派。上世紀90年代傳入中國大陸，并隨著互聯網的普及而流行開來，目前已成為一股不可小覷的亞文化勢力。本文通過參與式觀察法、案例分析法，基于拉斯韋爾的5W模式的角度，耽美亞文化傳播路徑進行解析。

關鍵詞：耽美文化;5w模式;亞文化

耽美文化自上世紀90年代初從日本傳播至中國大陸，它在國內的啟蒙讀物是1994年左右傳入的漫畫作品《絕愛-1989》。1997年，國內一些漫畫書屋開始引進盜版的日本耽美文化作品，1999年，國內出版了第一本耽美月刊-《耽美季節》。相比雜志等傳統媒體，耽美文化真正在國內流行開來，主要依靠網絡媒體。比較知名的網站、論壇有桑桑花園、幸福花園，以及在首頁設置固定耽美板塊的晉江文學等。隨著耽美文化在國內的流行，也誕生了一大批本土耽美作者，如風弄、藍淋、墨香銅臭、priest等。耽美亞文化開始“出圈”，向主流文化侵蝕源于2018年的一部耽改劇《鎮魂》，他在服化道、劇情編排、演員知名度都不凸顯的情況下，一舉拿下當年電視劇大賞最佳電視劇獎、獲評金骨朵網絡盛典年度十佳網劇之一等榮譽，此后《陳情令》、《鬢邊不是海棠紅》、《山河令》等耽改劇引發收視熱潮。

一、耽美亞文化傳播者分析

耽美作品的傳播者有兩類，一類是以盈利為目的耽美作品創作者及機構;一類是耽美作品的愛好者，她即可能是創作者也可能是讀者，她們不以盈利為目的。

耽美作品的傳播者會隨著傳播過程而改變，產生多級傳播。當作者將創作的耽美作品通過出版社出版或上傳到網站、論壇，耽美創作者就成為了耽美亞文化的第一傳播者。出版機構為賺取更大的利潤，主動對作品進行包裝宣傳，成為耽美文化的第二傳播者。部分讀者并不愿意付費觀看耽美作品，他們會選擇在盜版網站繼續閱讀，此時，盜版網站成為耽美作品的第三傳播者。當耽美作品有一定人氣后，一些影視劇、廣播劇、動畫出品方會將作品進行二次改編出品，他們成為耽美作品第四傳播者。以耽美文學創作者priest為例，她是知名耽美小說作者，爆火出圈的耽改劇《鎮魂》《山河令》就是由其作品《鎮魂》《天涯客》改編拍攝而成，2021年她的耽美文學作品《殺破狼》《默讀》也被改編為電視劇。她是網絡原創文學平臺晉江文學城簽約作家，當她將原創作品上傳至晉江文城并與網站簽約后，晉江文學城與priest因為作品利益關系而緊密結合。隨著作品的連載，其書評區開始熱鬧起來，晉江文學城會將她的作品放到網站首頁推薦的位置進行推廣，使作品的傳播影響進一步擴大。此時晉江文學城成為第二傳播者。晉江文學城實行“VIP”付費閱讀制度，當作品達到一定字數之后，開始付費閱讀。進入收費章節后，不愿意付費的讀者，會通過網絡搜集盜版作品觀看。盡管國家從2014年開始通過“劍網行動”行動，封閉了很多盜版網站，但是通過百度仍然可以搜到免費觀看作品的網站。如“筆趣閣”“256中文”，他們是第三傳播者。她的作品《鎮魂》被影視劇出品方改編城網劇播出，出品方成為第四傳播者。

耽美作品的愛好者俗稱“腐女”，她們是耽美文化的重要傳播者。她們中有一部分人即是作者，也是受眾，她們熱愛耽美作品，也具有一定的創作能力，她們參創作耽美作品，目的不是為了盈利，而是滿足自身閱讀需求，同時進行交流分享。在國內最大的腐女子交流論壇“腐女吧”中，輸入“原創”可以搜到21121708篇相關信息，這些原創文章全部免費觀看。另有一部分受眾，她們喜愛耽美作品，會主動尋找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感受，甚至向沒有接觸過作品的受眾推薦、分享相關作品，成為耽美作品中重要傳播者。

二、耽美作品的傳播內容分析

百度詞條對耽美這樣定義，耽美，耽于美色，“耽”即沉溺、入迷的意思，指沉溺于唯美、浪漫的事物。耽美的主題固定，主要描寫男男愛情，反映了女性對純愛的訴求。榮格的性別心理學中談到： “我們感到自身缺乏的、想從別人身上得到的、同時又莫名其妙地懼怕的，就是他性;我們將他性投射到異性身上，便使他人對我們具有了正面或負面的價值。”1同性相戀的設定讓愛情遠離了傳統的結婚生子結局，顯得更為純粹、徹底。耽美作品中的愛情可以沖破世俗偏見，沖破性別界限，沖破階級界限。以2020年在B站出圈的耽改漫《天官賜福》為例，作品中攻花城喜歡了受謝憐八百年，無論是飛升成仙的謝憐還是被貶下凡眾叛親離的謝憐，為了幫助謝憐，花城痛苦化為厲鬼。對他來說“風光無限是你，跌落塵埃也是你，重要的是你，而不是怎樣的你。”女性觀看男男戀情，源于現實中對男女戀情逃避，她們通過耽美作品，想象一種純粹的、不屈服于任何世俗的所謂“完美的愛情形式”，以及無可挑剔的伴侶，在這種想象中，女性得到精神寄托。

耽美作品主要描寫美貌男性之間的戀愛，作品中的男男主角，一方稱之為“攻”，一方稱之為“受”，無論攻受都要有美型的外表，“美攻美受”“美攻誘受”“強攻美受”，耽美作品直接用美貌對作品進行分類。腐女眼中，美甚至可以凌駕于道德之上，日本耽美作家木原音瀨的知名作品《美人》描述了一位美貌男性與普通異性戀男性戀愛的故事。主人公松崗因為長了一張雌雄難辨的臉，化妝成女性，被異性戀男性寬末喜歡，后來松崗向寬末坦白了自己是男性的事實，寬末因此與他結束了戀愛關系。在筆者加入的木原音瀨群里，大家一邊倒的為“美人”松崗打抱不平。“竟然拒絕這么美麗的松崗”“松崗這么美，這么好，寬末不配”“希望BE，寬末配不上美麗的松崗”。這些評論凸顯了讀者對美貌男性的偏愛，很少有人探討異性戀變同性戀這種深層次的問題。

耽美作品中的男性具有聰明、堅韌、強大的性格特質，在生活中幾乎無所不能，腐女們將擁有這些特質的男性，稱為“強攻”“強受”。這些男性大多出生在顯赫的家庭，受過良好的教育。描寫總裁愛情故事的“總裁文”、皇室成員戀愛的“皇室文”、世家公子戀愛的“世家文”是耽美作品中最常見的文種。以2021年待播耽改劇為例，《皓衣行》中的楚晚寧是天下第一尊師，墨燃是魔界仙君。《殺破狼》中的顧昀是梁朝安定侯，長庚是四皇子。《張公案》中張屏無父無母，城隍廟里長大，在鄉紳捐助的義學中念書，后來通過努力，官至丞相。出圈的作品中無一例外都是功成名就的男性。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寫到“她們在尋找一個在所有方面都比其他所有男人優越的男人，他擁有財富且名聲顯赫，是一個由于為他所愛將具有他的光輝和主要性的絕對主體。”2這些內容設定反映女性對理想男性的想象，強大堅韌、無所不能。

三、耽美作品的傳播渠道分析

受眾主要通過網絡平臺接觸耽美作品。網絡平臺的傳播渠道還可以分為pc端為主的網絡媒體、手機移動終端為主的網絡媒介。pc端中耽美作品傳播渠道主要有晉江文學城，連城讀書、漫客棧等原創文學、漫畫網站，耽美吧、腐女吧等貼吧交流平臺、豆瓣、知乎等網絡交流平臺、B站等視頻網站、新浪微博、百度網盤。晉江文學城專門有耽美作品的版塊，是腐女閱讀原創作品的主要選擇。而百度貼吧、B站漫畫是腐女閱讀轉載作品的主要選擇，一些知名的日本耽美文學創作者，在百度都有單獨的貼吧，如木原音瀨吧、砂原糖子吧、川井由美子吧。作為描寫男男愛情的作品，情色描寫是很多耽美作品不可或缺的部分，這些作品很難通過公開網站進行大規模傳播，百度網盤成為他們主要的傳播渠道。手機移動終端主要通過微信群、QQ群等社交媒體進行傳播。如筆者所在的木原音瀨QQ群，有群友會通過QQ空間傳播耽美文學、漫畫作品。線下傳播渠道，主要以影視劇、漫畫雜志、紙質書籍為主。

四、耽美作品的受眾分析

耽美作品的受眾有三類，“腐女”“腐男”，“非腐群體”。“腐女”“腐男”通俗來說，是指喜歡耽美作品的男性、女性。“非腐群體”是會觀看、閱讀描述男男愛情的影視作品、文學作品的人群，但她們并不是耽美文化的擁躉者。“腐女”“腐男”是耽美作品的忠實受眾，她們形成了自己的趣緣圈層，與她們興趣一致的受眾一起進行交流、傳播耽美作品，在這個過程中她們滿足了自己的需求，也促進群體成員之間的身份認同，個人的自我認同感也得到提高。“非腐群體”受到近幾年賣腐文化影響，她們不喜歡耽美作品，但是喜歡美型男性，這種對美的追求，從二次元延伸到現實生活中，她們為美型的藝人、影視作品中的男演員組cp，如歐美影視作品《哈利·波特》里的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復仇者聯盟》里的錘基黨（索爾、洛基）、《神探夏洛克》里的福華cp（福爾摩斯、華生），國產劇《瑯琊榜》里的靖蘇cp（靖王、梅長蘇）、諜戰劇《偽裝者》誠樓cp（明誠、明樓）。并熱衷于閱讀以這些“cp”為原型的耽美同人文，隨著腐文化的發展壯大，此部分非腐群體也成為耽美文化受眾中的一部分。

五、耽美作品的傳播效果分析

從傳播效果看，耽美文化目前已顯示出“出圈”趨勢，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耽美文化吸引力越來越大。以耽美文學作品為例，國內知名的中文原創網站“晉江文學”“起點中文網”“創世紀中文網”“17k中文網”“縱橫中文網”等都有耽美作品刊載。網站“256中文網”上有專門耽美作者分類，上面推薦的知名作家有543個，推薦的耽美作品超過2萬本。作者、稿量的增加，也意味著耽美作品受眾的增加。二是耽改作品的影視化運作吸引一部分圈層之外的受眾。2018年耽改劇《鎮魂》、2019年的耽改劇《陳情令》、2020年的耽改劇《鬢邊不是海棠紅》、2021年的耽改劇《山河令》都引發了現象級的觀看熱潮。由耽美文學作品改編的動畫《天官賜福》播放超3億，這些耽改作品通過對原有內容改編，男男戀情包裹成男性友誼，獲得了由耽美亞文化圈層向主流文化圈層傳播的可能性，吸引力部分圈層之外的受眾。

從社會效果來說，耽美文化還是與大眾的價值觀相去較遠。特別是耽美創作者創作門檻較低，大量情色描寫充斥在作品中，色情作品會給低齡受眾或心智不健全的人帶來負面影響。這些作品讓，一些不了解耽美文化的人，給耽美作品貼上情色小說的標簽，“腐女”也遭受了一些異樣眼光。學者李琦曾就腐女亞文化指出“我們需要辯證看待亞文化，既要肯定其對女性意識的推動作用，同時也要敏銳洞察其中潛藏的不安定因素，及時主動予以修復。”3

結語：從上面分析可以看出，耽美作品主要描寫男男戀情，它與大眾審美趣味和價值觀還有一定差異。它的傳播者、受眾均為腐女，主流媒體對耽美文化關注很少。傳播渠道也以網絡為主，生活中彼此分離的腐女群體，受耽美文化吸引，紛紛通過貼吧、論壇、社交媒體等平臺進行交流、分享，逐漸形成一個偏離主流的亞文化群體。隨著腐文化的發展，耽美文化顯現出了一定的出圈趨勢，但是仍出于邊緣地帶，屬于一種亞文化。

參考文獻：

1.艾森卓.性別與欲望[M].楊廣學，譯.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 44.

2.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

3.李琦、周亦琪.《腐女群體與耽美亞文化的新媒體傳播》，傳媒觀察，2016（06）.

作者簡介：李巧玲，1985年2月，回族，女，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新聞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