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里秘而不宣的經濟賬

◎文/飛魚

關于《水滸傳》里梁山泊招安的原因，多數人認為這是由宋江個人所制定的方針路線。其實，梁山泊招安有一個無法回避的客觀原因，就是宋江在每次大型軍事行動動員會上不得不提的那句“錢糧缺少”。

比如在打祝家莊前，宋江說：“即目山寨人馬數多，錢糧缺少……若打得此莊，倒有三五年糧食。”隨著時間的推移，梁山泊日益增長的軍馬與錢糧短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嚴重，直接促使梁山泊必須轉型，才不至于破產。領導對于錢糧問題的難處都是簡要一提，實際情況卻是秘而不宣。那么，梁山泊面對的是怎樣一本經濟賬呢？

梁山泊的經濟狀況

梁山泊用幾年時間發展到坐擁數萬人馬的大山寨，擁有步軍、馬軍、水軍三軍，連時髦的火炮也配備上了。這是一支富有戰斗力的隊伍，不僅威震江湖綠林，還在與朝廷軍交鋒的過程中取得了兩贏童貫、三敗高俅的戰績。

梁山泊的第一桶金來自搶劫生辰綱獲得的十萬貫金珠寶玉，以及原來王倫的梁山家底。后來通過發展打家劫舍主業，以及新人加盟時帶來的資金，如柴進、李應、盧俊義都是帶著自家萬貫家財來的，還有山頭合并（如合并了二龍山、飲馬川等大小山頭）等方式方法，形成梁山泊經濟的供給鏈條。

這里來錢最快的方式是打仗，但也體現了事物的兩面性。一方面打贏了就能賺來錢糧，另一方面打仗也要耗費掉大量錢糧，打贏后獲得的軍馬又需要更多的錢糧來給養。為避免資金鏈斷裂，就必須采取下一場“借糧行動”。在打東平府、東昌府時，宋江又說道：“目今山寨錢糧缺少，梁山泊東，有兩個州府，卻有錢糧。”

而且梁山泊還養著大量不事生產的管理層及其家眷，日常開支不是小數，嘍啰們的福利也不低（起碼不能減），這些都需要龐大資金作支柱才能得以正常運轉。一旦招安，梁山泊軍馬并入體制，錢糧由政府財政撥款，并不失一條解決錢糧之道，否則就得一直處于自謀生路的狀態下，還得時刻擔心資金鏈（錢糧）斷裂。

兩宋時期高昂的養兵成本

兩宋時期的養兵成本之高是梁山泊的沉重經濟負擔，軍馬又是梁山泊存在的根本，所以不可能從消減軍馬上來解決問題。兩宋時期的養兵成本從《宋史·兵志》記載中可見一斑：

宋代軍隊官兵所領取的薪俸有貨幣和實物兩種形式。以禁軍士兵所領薪俸舉例：月俸錢三百至一千文不等，還有月糧一石七斗至二石不等，春衣、冬衣等（有的是成衣，有的是生產資料）。額外還有國家重大節慶發的獎金，一年算下來獎金有時甚至和年俸持平或是年俸的一點五倍之多。

北宋宰相蔡襄曾給宋英宗匯報過這樣一筆賬:全國財政支出錢的30%用于養兵,支出的糧食80%用在養兵,帛匹全部用于養兵還不夠。最后給出結論是：“一歲所養，養兵之費，常居六七，國用無幾矣。”

拿著名詞人辛棄疾一手打造的兩千五百人的“飛虎軍”來看，就知道梁山泊要養數萬軍馬該是多么艱難。

辛棄疾在擔任潭州知州兼湖南安撫使時，為對付當地盜賊，編練了一支地方部隊飛虎軍，朝廷給這支新軍的定員是一千五百人。這數目明顯不夠，最終建成的飛虎軍“招步軍二千人，馬軍五百人。”飛虎軍的花費被同僚批評為“費鉅萬計”，竟“竭一路民力”。

二千五百人的軍隊已經這么大的開銷了，梁山泊的巨額開銷是可以想象的。在招安前，梁山泊軍馬大致已有三四萬。兩宋時期禁軍士兵年俸五十貫，廂軍士兵（地方軍）年俸三十貫，梁山泊軍士就按照二者折中年俸四十貫計算，四萬人一年要開銷160萬貫。辛棄疾在較為富庶的東南地區籌措飛虎軍“歲用錢七萬八千貫”都并非易事，何況宋江？

這筆可怕的養兵費用，估計只有梁山泊少數的高層管理者知道。為了統治的穩定，大家心知肚明卻也只能秘而不宣，以一句“錢糧缺少”一筆帶過。而這龐大的開銷壓力，最終讓梁山泊走上了被招安、希望朝廷給發餉的必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