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推動顛覆性技術創新的認識和思考
—— 在全國顛覆性技術創新大賽領域賽上的報告

◎ 科技部火炬中心 王 燦 王春陽 金 燦

全國顛覆性技術創新大賽是由科技部主辦、火炬中心承辦的科技創新競賽。接下來，我們從對顛覆性技術創新的認識、國家層面推動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有關情況、緊密依靠科技創新創業推動顛覆性技術創新等三個方面，報告對于顛覆性技術創新的認識和思考。

一、對顛覆性技術創新的認識

（一）明晰顛覆性技術概念是發展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重要基礎。

“顛覆性技術”最早是由美國學者克里斯坦森提出來的, 他說“從低端或邊緣市場切入，以簡單、方便、便宜為初始階段特征，隨著性能與功能的不斷改進與完善，最終取代已有技術，開辟出新市場，形成新的價值體系。”這是基于過程觀察,總結出的一類現象。

但隨著”顛覆性技術”概念應用的推廣, 克里斯坦森最初的認識已經不能完全詮釋”顛覆性技術”的內涵。世界上很多研究機構、專家學者都試圖給”顛覆性技術”下一個比較精準的定義, 但因認識角度不同,還未形成共識。目前,我們比較傾向于以下表述，即“顛覆性技術是基于新概念、新原理的原始創新技術，亦或是跨學科、跨領域的技術交叉融合產生的新技術，是一種另辟蹊徑、對已有傳統或主流技術產生顛覆性、根本性替代效應的技術。”這個定義有兩個主要特點:一是闡述了顛覆性技術的主要來源，包括技術突破、技術組合、技術的顛覆性應用三種;二是明確了顛覆性技術的應用效果,即對已有主流技術產生顛覆性、根本性的替代。從這個角度上說,顛覆性技術是以效果定義的技術。實現顛覆性的過程,就是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過程。大賽之所以命名為“顛覆性技術創新大賽”,也體現出了將關注點放在顛覆性技術的應用以及產生效果上。

（二）加強對顛覆性技術的認識是影響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重要因素。

我國曾有過忽視顛覆性技術對產業影響的深刻教訓。二十世紀初，LCD液晶電視產業已經風起云涌，但仍有彩電企業放言“CRT電視還有很長的好日子”，甚至不惜巨資收購過時的CRT企業。2006年，LCD進入普及快車道，面板需求急速提升，部分國內彩電企業堅持 “沒有面板照樣能做好平板電視”。結果是，在相當長時間內，我國彩電企業不得不受制于韓日臺面板企業，別人賺得盆滿缽滿，我們仍在艱難度日。這一次顯示技術的革命讓我國電視產業損失慘重。因此，充分認識顛覆性技術，把握顛覆性技術的發展規律，對于預判技術發展方向以及產業發展態勢十分重要。

當前對于顛覆性技術的認識，主要立足于對以往的技術演變規律和眾多案例經驗的分析總結上。但一些經驗還存在進一步探討的空間，比如：一般認為顛覆性技術最基本的特點是具備非共識性，但對于基礎科學突破，雖然數量不多，但應該說是有廣泛共識度的；一些技術在產生階段不受認可，但經過一些演進或演化后，很快取得普遍認可，以電動汽車為例，10年前電動汽車還曾被當作“玩具”，可隨著驅動技術、電池技術、控制技術、充電技術等進展，電動車逐步獲得市場認可，并改變了整個汽車行業、產業。因此，這種情況可定義為“階段”非共識性。再比如，不少人認為顛覆性技術就是高精尖的前沿技術，甚至對我國是否存在顛覆性技術發出質疑。這并非毫無道理，畢竟基礎科學研究往往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有所進展和突破。但是事實是，顛覆性技術也可能是已經存在的技術，甚至不是新技術、新原理，只是跨學科、跨領域或非常規應用。第一臺數碼相機誕生于1975年，發明者正是柯達公司，但為了維持膠片業務高額利潤，柯達放棄了數碼技術，80年代以后，富士、佳能開始投資數碼技術，柯達走進窮途末路。因此，與其討論“有沒有顛覆性技術”，不如思考“技術是否找到了‘對’的位置”。還有一個觀點認為顛覆性技術是低端邊緣技術、方便便宜，這比較符合直覺認識。但馬斯克的“星鏈計劃”核心是航天技術商業化，航天技術并不低端，火箭發射成本也十分昂貴，火箭復用技術實現了發射成本數量級下降。因此，對顛覆性技術的認識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三）堅定不移地把推動發展顛覆性技術創新作為國家發展的重大戰略。

分析世界四次工業革命的有關情況，可以清晰地看出:一是顛覆性技術的產生和應用對于縮短科技革命時間間隔具有重要影響，甚至加速推動了技術替代周期。二是顛覆性技術對于產業發展具有重大影響，第一次工業革命使工業從農業中分離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的物質生產部門。隨后的幾次工業革命，對產業形態造成巨大影響，推動社會經濟形態由農業經濟向工業經濟，再向知識經濟發生轉變。三是顛覆性技術以及技術群的誕生，往往伴隨著大國的興替更迭。文藝復興時代，世界科技中心在意大利，隨著幾次工業革命爆發，科技中心從英國轉移到法國、德國，到現在的美國，歷史發展告訴我們，顛覆性技術的突破和產業化是推動未來產業變革和發展的強大引擎，是世界科技強國的戰略競爭前沿。掌握了重大顛覆性技術，就掌握了進軍世界科技中心、產業中心、經濟中心的主動權。這也將成為我們國家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內發展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重要戰略考量。

二、國家層面推動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有關情況

美國、歐洲、日本、韓國等國家和地區把發展顛覆性技術作為搶占科技制高點的重要舉措。以美國為例，1958年，美國成立的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直接管理32億美元的預算（平均值），肩負著保持美國軍事科技較其他潛在敵人更為尖端的使命，主要從事超前的國防科技研發。此后，美國又設立了多個顛覆性技術專門研究機構，主要有：美國國家研究理事會下設的國防情報局技術預測和審查委員會、未來顛覆性技術預測委員會，美國高級研究與發展組織內專設的“顛覆性技術辦公室”。其他科技強國也紛紛效仿美國，以設立專門研究機構、專項科技計劃、創新基金等方式支持和發展顛覆性技術創新。簡單總結其特點：一是搶先起跑，二是重金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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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自2016年對顛覆性技術創新進行戰略布局。2016年5月，《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綱要》首次以中央文件的形式提出“發展顛覆性技術”的概念和目標要求，突顯了對推動顛覆性技術創新發展的高度重視。同年8月，國務院印發了《“十三五”國家社會發展科技創新規劃》，把開展顛覆性技術創新納入國家科技發展規劃。

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指出，“突出顛覆性技術創新，為建設科技強國提供有力支撐”，將顛覆性技術創新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

2018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兩院院士大會上指出：以關鍵共性技術、前沿引領技術、現代工程技術、顛覆性技術創新為突破口，敢于走前人沒走過的路，努力實現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可控，把創新主動權、發展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同時，對全國廣大科技工作者提出了要求和期望。

2020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十九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二次集體學習時，著重強調了顛覆性技術對國防和軍隊現代化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2021年3月，“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在“前瞻謀劃未來產業”和“提高國防和軍隊現代化質量效益”兩個篇章中，提出加強顛覆性技術供給，在產業發展和國防建設兩個方面作出了顛覆性技術創新的中長期發展規劃。

為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有關決策部署，科技部為推進顛覆性技術創新進行了系統的政策頂層設計，并制定和實施一系列重要舉措。一是面向各有關單位和廣大科研人員，開展顛覆性技術研發方向建議征集工作。對于征集到的建議進行科學篩選，進而組裝凝練，形成若干重大顛覆性技術方向，為相關任務部署提供支撐。建議征集長期開放，可以隨時在國科管系統上進行填報。二是科技部和北京市聯合設立“北京顛覆性技術創新基金”，建立了來源持續穩定、確定回報率要求低、風險承受能力強的資金支持渠道，探索由政府資金和社會資本共同資助顛覆性技術創新項目。三是舉辦全國顛覆性技術創新大賽。自2021年7月印發通知以來，經過近40天的報名，大賽共征集了2700多個參賽項目，較好地完成了前期項目發現過程。之后，克服新冠肺炎疫情影響，通過網評初步篩選出400個左右的技術項目，安排領域賽以現場答辯的方式，進一步識別是否具備顛覆性可能。接下來通過舉辦總決賽，以更高層次的評議進一步篩選、凝練技術項目的顛覆性苗頭。

三、緊密依靠科技創新創業推動顛覆性技術創新

（一）充分發揮高新區創新高地、產業高地的引領作用。

作為改革開放的產物，經過30多年的發展，國家高新區在體制機制創新、科技創新、產業發展、創新創業等方面取得了顯著成就，為我國經濟的高速增長作出巨大貢獻,誕生了華為、騰訊、阿里巴巴、百度、小米等一大批掌握關鍵核心技術的科技型領軍企業。新時代國家高新區迎來新使命，2020年7號文為國家高新區發展提出了“兩區”建設的總目標。緊緊依靠創新驅動實現高質量發展，成為黨中央國務院交付的一項光榮的政治任務。國家高新區在不斷集聚創新要素的同時，應該主動把探索實踐顛覆性技術創新作為下好科技創新的“先手棋”，充分釋放創新潛能，激發企業創新活力，催生產業在既高又新的軌道上，實現跨越式發展。

（二）充分發揮推動科技創新創業發展的體制機制優勢。

火炬中心長期把深入推動科技創新創業發展作為主責主業，引導全國眾創空間、科技企業孵化器、加速器等創新載體高質量發展，構建了全鏈條的科技創新創業孵化體系，通過舉辦挑戰賽、創新創業大賽等各類創新賽事搭建了資源融通平臺，在全國范圍內形成了良好創新創業環境，為科技成果轉移轉化和高技術產業化奠定了良好基礎。即使顛覆性技術創新有自身的特點，其本質也還是一項創新活動。充分把握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內涵，需要堅持錨定科技創新創業的大方向不動搖，有效發揮推動科技創新創業發展的體制機制優勢，通過改革創新，找到適合顛覆性技術創新發展的關鍵路徑。

（三）充分利用科技競賽發現和挖掘顛覆性技術。

近年來，火炬中心在以科技競賽推動產業創新發展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作為發現和挖掘顛覆性技術的重要渠道，我們也加強創新設計，結合顛覆性技術特點探索大賽模式下“發現-遴選-培育”顛覆性技術新機制。

相較于基礎科研項目，大賽強調把以顛覆性創新引領產業變革作為辦賽宗旨。重點聚焦生物技術、綠色技術等可能產生重大顛覆性突破的技術領域，兼顧技術突破性和產業變革性，深入挖掘有望重構產業價值體系、開辟新興產業賽道、帶動產業鏈協同創新的技術項目。

相較于科技計劃項目“揭榜掛帥”機制，大賽采用“賽馬制”，以公開征集方式調動科技創新型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等各類創新主體積極參與，同時建立重點推薦渠道，有效發揮了地方科技主管部門和國家高新區、孵化器等感知觸角靈敏的優勢，形成了上下聯動、同向發力、效應疊加的挖掘顛覆性技術工作體系，最大限度地挖掘具有顛覆性可能的隱藏技術。

相較于一般科技競賽，大賽創新工作方式方法，不重“評優”而重“創新”。緊密結合顛覆性技術特點，邀請熟悉技術前沿、產業趨勢、風險投資等方面的專家組成評議組。評議重點突出“篩”與“識”，關注技術的顛覆性、可行性、影響力等方面，開展多輪次篩查和多層次評議。

下一步，我們將積極與專項資金、基金、創投、銀行等加強對接，研究建立“深度挖掘、精準發現、長期跟蹤培育”的全過程服務體系，對具有顛覆性可能的技術項目實施跟蹤服務，助力熟化試錯，在達到一定程度后，積極引導市場資源予以支持，加快培育產業創新生力軍。

30多年前，“發展高科技，實現產業化”讓科技創新之光閃耀改革開放的神州大地。今天，站在創新驅動高質量發展的新起點上，我們要從30年高新技術產業化發展史中深刻汲取奮進動力，將顛覆性技術創新作為科技創新這座巍峨高山的頂峰，不懼艱辛、奮勇攀登，為加快實現科技自立自強和建設科技強國不懈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