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霞,滿 達
(1.內蒙古錫林郭勒盟蒙醫醫院,內蒙古 錫林浩特 011299;2.內蒙古自治區國際蒙醫醫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750306)
蒙醫理論認為腎臟主司水業,五源屬水,位于三根之赫依位,病變巴達干之循。腎臟易以巴達干、赫依增盛而發病,多寒證,熱證也以巴達干熱證為多見,易與寒證混淆。《甘露四部》記載腎臟病:“原因為跌落馬匹、蹦跳、濕寒、負重過度等,誘因為過食奶食及味甘之物;癥見耳鳴、耳聾、腎腰胯部疼痛、下肢凝重等;證型當分寒熱,證型為腎赫依癥、腎熱證等九種。”腎臟病基本藥物則為檳榔七味丸、豆蔻十味散等溫藥為主。由于腎臟病變的上述特殊性,臨床當中即使治療腎熱證,也往往先給予溫腎藥物,待揭祛“巴達干之覆”,再予以清熱藥物。為探索蒙醫腎臟病方劑的組方特征、核心組成,揭示腎臟病方劑的組方規律,本研究通過數據挖掘方法進行研究。
本研究的方劑來自蒙醫“三大經典”之《甘露四部》與《秘訣方海》。參照高等教育《蒙藥學》教材及《中國醫學百科全書-蒙醫學卷》對組方藥物名稱進行統一并翻譯為中文名稱,去重并經專家甄別后,從中收集腎臟病方劑共八十七條。
將上述方劑錄入EXCEL作為備挖掘數據庫。組方信息采用復雜網絡分析法,將方劑組成藥物的對應關系轉換為鄰接表的形式,應用Gephi0.9.2軟件對處方配伍藥物組成進行復雜網絡分析[1]。通過度(degree)、加權度(weighted degree)、介度中心度(betweeness centrality)、權威性(Authority)等關鍵指標進行節點的重要性分析。應用Gephi0.9.2軟件的modularity功能進行模塊化既聚類分析。同時應用Co-Occurrence6.7(COOC6.7)軟件對方劑配伍的藥物進行關聯分析[2],以支持度、置信度指標評價關聯強度。
應用COOC6.7進行單味藥的頻次及共現分析(表1,圖1)。可見單味藥物中豆蔻的應用頻次最高,其次為紅花、麝香、訶子、刀豆、五靈脂、茜草等。兩味藥物當中紫草茸-茜草和刀豆-豆蔻的共現頻次最高,三味藥組當中大托葉云實-蒲桃仁-芒果核有明顯的共現關系,其次為上述三味與高頻藥物豆蔻的共現顯著高于其他藥組。共現網絡顯示全部成分可分為四個聚類模塊,其中位于網絡核心的兩個模塊包含的成分分別對應腎寒(巴達干赫依)和腎熱(其素協日)兩大證型;其余兩個模塊中的成分則多作為方劑中的佐藥、使藥。

表1 腎臟病方劑單藥及多藥共現頻次
將方劑成分信息以鄰接表載入Gephi0.9.2軟件,進行無向網絡分析并輸出數據表格(表2)與網絡圖(圖2),以“度”“權威性”和“介度中心度”為評價節點指標。結果顯示豆蔻、訶子、紅花、梔子、大托葉云實、錦葵花等6個藥物應為核心藥物,其三項關鍵性指標均顯著高于其他成分;另有麝香、刀豆、川楝子、肉豆蔻、五靈脂的介數中心度排序較為靠前,提示其在方劑配伍中同樣具有重要地位。進行模塊化后顯示豆蔻、刀豆和大托葉云實在模塊1中,訶子、紅花、錦葵花、麝香、五靈脂在模塊0中,梔子、川楝子、肉豆蔻則在模塊2中,提示同一模塊中的成分之間具有緊密關系。將方劑編號與方劑成分以鄰接表載入Gephi0.9.2,進行無向網絡分析并輸出數據表格(表3)與網絡圖(圖3),發現方劑六十一的介度中心度僅次于網絡核心節點——豆蔻。提示其方劑組成當中多數藥物位于非相鄰藥物產生組方關聯的最短路徑上,具有一定的重要性和代表性。方劑六十一方名“驢血二十五味丸”,由驢血、豆蔻、紅花等二十五味藥物組成,為清流泄濁、助調營華、燥黃水之藥,現臨床更多將其應用于風濕免疫性疾病。

表2 腎臟病方劑配伍復雜網絡核心節點數據

注:模塊化結果以顏色代表,節點大小以介度中心度設置。

注:模塊化結果以顏色代表,節點大小以介度中心度設置。

表3 腎臟病方劑成分關聯分析部分數據
為進一步明確組方藥物之間的關聯強度,應用COOC 6.7的關聯分析功能進行分析。設置輸出藥物之間的關聯置信度≥80%、支持度≥20%的計算結果(表4),可見豆蔻為后區主要藥物成分,說明前區藥物——芒果核、蒲桃仁、大托葉云實、方海(螃蟹)等成分出現在方中時,后區藥物出現的概率≥80%,其中芒果核、蒲桃仁、大托葉云實三味的關聯最為緊密,此三味成分實為蒙藥的“下‘三子’”,往往在方劑中組合出現。茜草和紫草茸則為蒙藥“三紫藥”中的兩種,在方劑中也常作為藥對出現。上述兩組關聯關系往往在治療其他疾病的方劑當中也是作為相對固定的藥組使用,而刀豆-豆蔻、下“三子”-豆蔻的關聯關系才是腎臟病方劑當中獨有的藥對關系。豆蔻是蒙藥“六良藥”之“腎臟良藥”,通過本研究數據分析也證實了其在腎臟病方劑中的重要性,本研究收集的方劑當中豆蔻的支持度為0.517,說明約52%的方劑中應用了豆蔻。
蒙醫兩大經典中的腎臟病方劑當中以豆蔻的應用最為廣泛,其次為“藥物之王”——訶子以及“肝臟良藥”——紅花。豆蔻與刀豆、下“三子”等配伍主要治療腎臟寒證,豆蔻與刀豆、紅花、訶子、茜草等配伍主要治療腎臟熱證。驢血二十五味丸在網絡分析結果當中顯示為重要節點,作為一個常用來治療風濕免疫性關節疾病的藥物,本研究結果體現了蒙藥一方多治、異病同治的特點。紅花和“三紫藥”作為蒙藥清肝熱、血熱、傷熱的常用藥物,是腎臟熱證方劑的主要臣藥,而具有補腎、祛腎寒功效的“下三子”為腎臟寒證的主要臣藥。刀豆雖有祛腎熱的功效,但往往與豆蔻一同參與各種證型的方劑配伍,是腎臟病方劑的核心藥對之一。另一重要藥組是具有祛腎寒、補腎的下“三子”與豆蔻的藥組。
蒙醫“三大經典”指《甘露四部》《秘訣方海》與《蒙藥正典》三部著作。其中《蒙藥正典》無方劑內容,《甘露四部》是一部集理論、臨床、藥物、飲食等眾多內容為一體的蒙醫巨著,其記載的方劑數量暫無準確統計結果。《秘訣方海》又稱《蒙醫金匱》,從首次木刻板問世已近200年,是蒙醫史上最經典的方劑學專著。按方劑學標準統計,該書共記載了2 528條方劑[3]。鑒于上述兩部專著的經典性及代表性,本研究僅從其中收集了研究素材。
目前,復雜網絡分析技術已被廣泛應用于航空、生物、醫學等各個領域,在傳統醫學領域中的相關研究報道也逐年增多。傳統醫學的方劑配伍具有復雜網絡特征,基于復雜網絡的節點核心性相關指標,我們能夠識別復雜配伍系統中的核心藥物。與此同時,利用復雜網絡的社團發現功能(模塊化)我們還能夠進一步促進對該網絡更高維度信息的理解[4]。關聯分析在民族醫藥領域的方劑挖掘研究當中應用非常廣泛,而且新的更適用于方劑配伍規律研究的算法也處于不斷的開發研究當中[5]。我們通過結合關聯分析的Apriori算法及復雜網絡分析方法發現,蒙藥豆蔻是腎臟病方劑的核心藥物,這與蒙藥“六良藥”之“腎臟良藥”的稱謂相符。藥組方面豆蔻-刀豆是腎臟病方劑的核心藥對,白豆蔻蒙古文名曰查干蘇格木勒,味辛、苦,性溫、膩、銳、輕、燥,有祛腎寒、鎮赫依、助胃火、消食、開胃、止嘔的功能。刀豆蒙古文名曰薄仁勺沙,味甘,性平、膩、和,有補腎、清腎熱的功能。兩味藥配伍能夠在祛寒和清熱的功能上相互制衡,同時可能增強蒙藥十七效能的“膩”效。“膩”效增強則克制赫依秉性成分所致的耳鳴、耳中隆隆作響及孔道中的赫依阻塞、眼花等癥狀,同時克制赫依要素的堅性秉性成分所致的手足僵直、屈伸不利、活動受限、腫脹等癥狀[6]。雖然傳統醫學所謂“腎”病的范疇遠非現代醫學所指“腎臟病”如此狹窄,但仍有研究表明豆蔻揮發油對腎臟具有保護作用[7],而刀豆對腎臟的作用仍有待研究。
上述有關“膩”效的論述也說明了蒙醫可在某個如“三根”層次上將一些骨關節疾病與腎臟病納入同一范疇來看待。作為很多風濕免疫病共同的靶標,腎臟與關節的疾病也往往有諸多現代醫學意義上的共同病機[8],治療方法也往往一致。中醫學也認為腎中精氣是正氣之根,正氣不足則因免疫細胞缺陷而易患自身免疫性疾病。本研究發現驢血二十五味丸在腎臟病方劑當中介數中心度最高,該方主要用于蒙醫“腎達爾干”和“腎格日呼”病,在臨床當中往往用于類風濕性關節炎等關節疾病[9],對其干預類風濕性關節炎的機理可見相關研究報道[10],而對其在現代醫學的腎臟病應用方面的研究尚未見報道,有待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