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勇 郝燁萌 魏 芹
音樂非物質文化遺產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占的比例最大,除了民間文學、民間美術、雜技與競技、民間手工技藝和民俗之外,其余都是音樂非物質文化遺產,如民間音樂、民間舞蹈、戲劇和曲藝都屬于音樂非物質文化遺產范疇。中國傳統音樂是中國人按照傳統音樂技法,以傳統的音樂形式和特征創作的音樂作品,這不僅指歷代流傳下來的傳統音樂作品和表演形式,也包括現代人創作的傳統形式和形態特征的音樂作品。傳統音樂植根于中國鄉土社會,在現代社會,其生存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經濟形式和價值觀念變化巨大,鄉土社會的生活方式也發生了變革,使傳統音樂的生存空間面臨挑戰。但是我們要看到傳統音樂文化的人文價值,因為傳統音樂是我們一個地區的文化記憶,與當地的民俗文化有著共生關系,也是中華民族的文化根脈,是我們文化前行的精神動力,保護和傳承好傳統音樂,對文化自信和民族振興關系巨大。
左權的國家級非遺項目中,傳統音樂有左權開花調,傳統舞蹈有左權小花戲,且左權開花調和左權小花戲都是左權縣民歌研究中心申報成功的。
左權縣舊稱遼州、遼縣,后因紀念在此地殉國的抗日名將左權將軍而改名,左權的民歌資源非常豐富,分為大腔、雜曲、小調三種形式。左權開花調是小調的一種,屬于“山歌體”,因所有唱詞一律以“花”為中心,以“開花”為比興,故稱開花調。左權開花調,在整個音樂專業基礎領域和專業創作領域里,都是獨具代表性的一個中國民歌種類,有自己獨特的傳承脈絡,曲調清新、含蓄、優美。自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19年11月12日,左權開花調入選調整后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保護單位名單,其代表曲目有《桃花紅 杏花白》《有了心思慢慢來》《圪蛋親》等,絕大多數由相互呼應的上下兩個樂句組成。
“小花戲”(即“文社火”)在清末盛行于遼縣境內,抗戰時期,“文社火”的稱謂逐步由“小花戲”取代,遼縣易名左權縣后,“小花戲”稱為“左權小花戲”。在2014年經國務院批準后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左權小花戲是產生于山西省左權縣,主要在左權和附近的榆社、和順部分地區流行的一種歌舞小戲。[1]其韻律動態要求一步三顛,膝部要顫,臀部扭、擺、甩,雙臂劃圓,神韻流轉。左權小花戲是山西民間藝術的一塊活化石。在現在藝術娛樂內容多元化背景下,弘揚類似小花戲這種原生態舞種非常迫切。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始于2003年聯合國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我國建立了國家、省、市、縣四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已形成由文化和旅游部、文化廳、文化局、文化館與高校和科研部門構成的非遺文化保護體系,自上而下形成了政府、保護機構和非遺對象三位一體的保護網絡格局。音樂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首先是對傳承人的保護,要認識到傳承人在傳統音樂傳承中的作用。音樂的傳承主要是口傳民授,雖然古代也有簡單的記譜方式,但是只有傳承人的奏唱才能完整表達音樂的內容,只有演繹出自己獨特的風格,才是真正的傳承。傳統音樂需要活態傳承,只有在表演的過程中才能體現傳播價值,才能被人欣賞。傳統音樂不僅需要傳承人,還需要在唱奏演繹中不斷升華,以達到最好的音樂非遺保護效果。傳統音樂的保護還要注重形式與內容的一體傳承,不能把內容與所植根的地方文化土壤相隔離,要在社會文化延續的背景中發展傳承。
開花調的特色在于方言用詞的演唱,在于曲調與山間坡頭與過去時代苦難生活中情感的抒發,但現在的生活和工作環境發生了很大變化,開花調產生和流傳的社會經濟文化形態發生了根本性變化,盡管如此,開花調演唱的習俗在左權并沒有改變,依然在各種儀式和社會活動中有表演,但開花調的傳承還是出現了明顯的衰退現狀。傳承人或演唱者在左權本地的商業演出機會不多,只依靠開花調表演不足以取得正常收入,所以多數成名的演唱者一般會離開左權去外地謀求更大發展,所以留不住人才也成為開花調傳承的一大問題。還有是傳承人年齡結構普遍偏大,年輕人較少。根據有關統計,在開花調傳承的鄉土歌手當中,占比最大的是60歲以上的歌手,達到了40%以上,20歲以下的年輕人不到40%,這些年輕人還存在很大比例的流失現象。[2]這些還不是難以改變的,更嚴重的問題是,現在的年輕鄉土歌手和傳承人已不具備開花調的創作和創新能力。一個好的民間歌手,要有即興編唱的能力,眼前有景要能“道出來”“唱出來”,這才是一個好的歌手,這也是民歌與時俱進良性發展的保證。民歌無法與生活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歌手無法用創作表現生活,這就導致民歌傳承失去了意義。20世紀末尚有老藝人可以把電視、自行車等新事物唱到歌詞里,現在的年輕人已經無法把平板電腦、智能手機、抖音和大數據唱出來了,年輕的演唱者只是把左權民歌當作一種純粹的音樂,而不是反映生活情感的手段。
左權民歌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一度衰微, 2005年,左權縣制定《左權縣保護傳承與振興發展民歌小花戲十年規劃》。2006年,左權民歌開花調被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7年,縣財政撥??铋_展非物質文化普查工作,建立開花調研究資料庫。在每個“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日”,縣內均要舉辦紀念活動。2008年,左權縣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成立,主要傳承人有劉改魚、冀愛芳、李銘芳等。
左權開花調和小花戲的傳承方式以家庭傳承、師徒傳承、自然傳承和兼容傳承為主,家庭傳承就是家族內部成員之間的傳承,不分性別和嫡系,在家庭環境中耳濡目染地傳承,這是非常有效的傳承方式,這與過去大家族共同居住的環境有一定關系。師徒傳承就是師徒之間以教學為目標的口傳心授的傳承方式,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的主要形式。20世紀50年代,劉改魚被聘為中央音樂學院民歌教師,培養了大量的山西民歌學生,她的很多學生活躍在民歌舞臺上,很好地傳承了山西左權民歌。和其他民歌一樣,左權民歌很多是沒有文字記載的,一些唱法也是要面對面才能傳授出完整的精髓,這種師徒傳承方式在文化部門組織下進一步得到推廣。自然傳承就是兩代人之間的代際傳承,沒有明確的師徒關系,主要通過民俗活動中的觀賞和互相交流,達到上一代人向下一代人傳承的效果。一些民間節日儀式上的表演都是民歌交流傳承的舞臺。左權民歌可以追溯到宋元“散套”等曲牌結構形式,兼容傳承就是指民間創作者在同一曲調(曲牌)對歌詞曲譜進行創新,所以會有同一內容民歌多種詞譜出現的現象,這也保證了左權民歌在傳承中不斷臻于完美。
2008年,左權縣編寫了義務教育課程標準(試用)校本教材《左權民歌 小花戲》1套小學教材分上、中、下3冊,初中教材全1冊,啟動左權民歌小花戲進課堂活動。2010年,《左權民歌 小花戲》教材推廣到全縣中小學校園中,免費發放教材2萬余冊,開花調藝術團錄制示范光盤1套供教學使用。把本土的音樂資源轉化為本地中小學的鄉土音樂教材,擴大了民歌的流傳范圍,極大地增加了民歌受眾,提高了民歌延續自發性傳承的可能性。[3]學生在音樂課的學習中會潛移默化地接受民間文化的熏陶,對家鄉文化產生自豪感,以會唱民歌為榮,珍惜先輩留下來的寶貴民族文化資源,并很好地傳承發揚,促進民間音樂文化的可持續發展。
結合山西省國家標準化綜合改革試點工作的要求,左權縣大膽嘗試,創造性地提出制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 左權小花戲》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 左權民歌 開花調》這兩個地方標準,對左權開花調和小花戲的地域文化特征和藝術特點做了精準凝練,并為這兩個非遺文化的發展傳承奠定了基礎,將左權深厚的民間藝術底蘊和勞動人民的藝術創造智慧做了很好的總結。開花調從旋律、歌詞、演唱方式、伴奏四個方面,小花戲從結構、旋律、舞蹈、歌詞與道白、道具、表演方式、樂隊等七個方面進行了總結,保證開花調和小花戲在傳承中保持自己的特色,在今天多元化的音樂交融中,吸收其他風格的音樂,創作出有時代特色的左權民歌和歌舞戲。
中北大學在2020年年底舉辦了民族音樂文化傳承人培訓計劃,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使非遺傳承后繼有人。
2021年11月16日,中國首屆原生態南北民歌賽歌王石占明在中北大學藝術學院舉辦“山西民歌之源緣”藝術碩士(MFA)學術講座,學院報告廳座無虛席。民歌王石占明講解得生動有趣,特別是聲情并茂地現場演繹了多首民歌,更是博得了在場學生和教師陣陣熱烈的掌聲。
2021年12月5日,中北大學藝術學院合唱團參加了由山西省文化和旅游廳主辦的《人說山西好風光》合唱專場音樂會,我作為合唱團的一員,有幸參與了演出。中北大學藝術學院是山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基地,并且擁有多個藝術實踐與研究平臺。節目分上半場、中場、下半場、返場四個環節,其中上半場表演的第一個節目就是膾炙人口的左權民歌《親圪蛋下河洗衣裳》,表演方式為無伴奏混聲合唱,這是一首以人民的日常生活為題材的典型山西民歌,最初是人們在河邊洗衣服勞作的時候所唱的民間歌曲,后改編成為一首中國藝術歌曲,整首歌曲曲調優美、簡短精致,最后一句“小親圪呆”中的“小”運用高挑的滑音,讓聽者感覺生動、活潑。第二首表演的是女聲合唱左權民歌《會哥哥》;第三首表演的是女聲合唱祁太秧歌《看秧歌》;第四首表演的是男聲合唱朔州民歌《大煙袋》;第五首表演的是男聲合唱襄汾民歌《走絳州》;第六首表演的是混聲合唱山西民歌《難活不過人想人》,這首歌曲在山西老一輩人中流傳較廣,歌曲簡單淳樸,平時我們聽到的錄音資料大多是由北京精英民樂團演奏,單秀榮演唱的,現已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存錄保護下來,留存于后世。表演者們身穿鮮艷的民族服,女生身著綠色的民族坎肩,可愛俏皮,男生身著紅色的民族坎肩,成熟大方。[4]
我國著名表演藝術家田青教授曾到左權縣先后參觀了紅都民歌村、左權盲人宣傳隊、古戲臺駐地和新駐地、三元閣、《遼州古閣展》、麻田心連心圖書館,中共左權縣委、左權縣人民政府為田青頒發了“傳播左權文化杰出貢獻人物”證書,以表彰他在左權民歌、左權小花戲推廣中給予的巨大幫助。左權縣在太行瞽傳曲藝的基礎上,創辦了“行吟藝術節”,以團結全國各地更多的盲藝人、民間藝人來展示傳統文化。在弘揚鄉村文明時,田青教授談到被稱為“樂圣”的晉國盲人樂師師曠和有著80年歷史的左權盲人宣傳隊,表達了對原生瞽者的生存智慧和革命精神的贊美,邊走邊唱是過去最適合老百姓的藝術,我們一定要傳承和發展下去。[5]
民歌的創新性發展是時代的需要,左權開花調和小花戲的標準發布后,為左權民歌的發展指明了新的方向,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在多年宣傳后也達成了共識,但真正有效的傳承模式仍然沒有一個明晰的思路。在今天的新媒體時代,智能手機的普及對娛樂和文化傳播方式有了近乎顛覆性的改變。在這樣的時代,對傳統民歌的傳承提出了更大的挑戰,開花調的兼容傳承模式給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借鑒。培養一批文化素質高的年輕人,用新時代的內容創作新的詞曲,適應新媒體時代的傳播模式,讓古老的民歌煥發出新的活力,是吸引更多年輕人參與傳承的有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