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

李軍民

岳父與女婿老高一直憋著一股勁，從老高找對象起就開始了。

岳父有一兒一女，兒子是井下普通工人，老實巴交。而女兒長得那叫一個俊，電影明星似的，當時提親的踏破了門檻，岳父一個也看不上，包括老高也很勉強。

岳父年輕時干活能吃苦，平時挺義氣，得到大家尊敬，沒有干不成的事。后來退了休，兒子指望不上，就想著給閨女找一個好女婿，一輩子也不會受制。

老高是分配來的技校生，長得虎背熊腰，儀表堂堂，當介紹人把老高領進家門的時候，岳父覺得這個人非同一般，像一個男子漢，卻總感覺到他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倔勁兒。

女兒與老高一見鐘情，婚后偶爾也鬧些小矛盾，總體上還是很美滿。

老高平時去岳父家少，逢年過節上門的時候，岳父難免倚老賣老旁敲側擊敲打敲打。老高態度很誠懇，嘴上應承得好，心里怎么想的，岳父卻管不著。

老高因為腳上受了傷，就找領導從井下調到井上，管了食堂，搞了后勤，給單位買米買面買油買菜。

岳父心里頭不說，但其實意見蠻大，原來他心里巴望著老高拼命干幾年，當個隊長、區長，最后能夠當個礦領導，那樣，他這個老丈人臉上也有光，辦什么事情也不發愁。但是老高按自己的軌跡運行，全然不在岳父掌控之中。

不久老高當上了后勤科長，管分房子。礦上隔幾年就蓋一批房子，原來分房子的時候經常鬧矛盾，甚至發生搶占房子的事情。老高管上以后，把政策吃得透透的，既不偏向有職有權的人，又不傷害普通職工的利益，所以說大家對他還是比較放心。

岳父瞅準機會讓女兒給老高捎話，這次他也要住新房子。他八幾年分的房子小，而且衛生間只能上廁所，不能洗澡，憋屈得不行。

老高一口回絕：“你家不在范圍，不能給！”

得到回復，岳父氣得直打哆嗦：“你們住大房子，讓老子住小房子，以后不要登我的門了！”他是個很顧及臉面的人，女婿管房子，自己連房子也要不下，往后還怎么在人面前抬頭？

過些天，看人們高高興興領到鑰匙，裝修房子，喬遷新居，岳父心里氣就更大了。又聽人說老高湊熱鬧也在裝修房子，更是火上澆油：“他房子分下才五年，客廳、衛生間都那么大，他裝修啥？錢多燒得不行！”

岳父這回是徹底失望了，讓女兒轉告老高：從此斷絕關系！

老高忙乎了一個多月，總算把這批新房子順順利利分下去了，八月十五也到了。

老高提著月餅，去岳父家賠罪。岳母開門把他讓進來。岳父沒給他好臉子，盯著他手中的月餅說：“你還有臉來！你拿那玩意兒還不如喂了狗呢！”

老高把月餅放在桌上，笑瞇瞇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鑰匙，雙手畢恭畢敬遞給岳父。

岳父深感意外，詫異地問：“你給我弄下房子了？”

老高還是不吭氣，一旁的女兒說：“人家把我們的房子重新裝修了一下，要和你們換著住。”

岳父的笑臉立馬變成了冷臉：“拿你們的房子糊弄我，誰稀罕！”

女兒在家時已經被老高做了工作，這時緊緊纏住岳父的胳膊說：“爸，您就答應了吧！給您分下新房子，您有面子高興了，可是您女婿他就犯錯誤了，免了他的職，您去哪里能找回面子？”

岳父低頭沉吟片刻，想想也真是，加上岳母也替老高開脫，心里也就釋然了：“住你們的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們讓我和你媽住多長時間？”

老高這時候開口了，誠懇地說：“想住多久住多久，住一百年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