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談“載～載～”的結構類型與具體釋義

摘要：“載～載～”的結構類型與具體釋義因為詞性組合不同而不同，因為動作狀態不同而不同，因為主語主體不同而不同。其詞組模式對應著現代漢語中的某些關聯詞組或某種語法關系。其間的細微差別需要分析具體語境用心區分，才能精準闡釋。

關鍵詞：載～載～;結構類型;具體釋義;細微區別

人教版高中語文必修2第4課《〈詩經〉兩首》中第1首是《氓》，第2首是《采薇》。《采薇》中第2段“載饑載渴”和第6段“載渴載饑”，兩詞字序稍異，但意思相同，結構相同，文下都沒有“載”字的用法注釋。《氓》第2段“載笑載言”之“載”文下注釋為：“動詞詞頭，無義。”筆者以為，這個注釋值得商榷。同版必修5第4課《歸去來兮辭并序》一文中，“載欣載奔”一句注釋為：“一邊高興，一邊奔跑。”筆者以為，這個注釋也值得商榷。

權威的工具書，“載”字的義項釋義并不完全一致，而且個別釋義筆者并不茍同。下面，筆者例談“載～載～”的結構類型、具體釋義及其細微區別。

1.“載～載～”用在兩個動詞前面，表示兩種動作在一定時間內同時進行或者交替進行，要么對應翻譯為“既……又……”“又……又……”“且……且……”“一邊……一邊……”，要么對應翻譯為“時而……時而……”“一會兒……一會兒……”。如《詩經·衛風·氓》：“既見復關，載笑載言。”漢·楊修《節游賦》：“于是廻旋詳觀，目周意倦。御于方舟，載笑載言。”關于“載笑載言”的具體語境，可能是“一邊笑，一邊說”，“笑”和“說”同時進行，也可能是“一會兒笑，一會兒說”，“笑”一陣，“說”一陣，“笑”和“說”交替進行。雖然前一種可能性更大，但是后一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北齊南郊樂歌·昭夏樂》：“飾牲舉獸，載歌且舞，既舍伊腯，致精靈府。”“載歌且舞”即“載歌載舞”。“載歌載舞”的結構類型、語境情形，與“載笑載言”相同，不再贅述。

2.“載～載～”用在兩個動詞前面，表示兩種動態在一定時間內交替存在，只能對應翻譯為“時而……時而……”或者“一會兒……一會兒……”。如《詩經·小雅·菁菁者莪》：“泛泛楊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明·馮夢龍《東周列國志》第七十回：“載沉載浮，順流九里，望之無跡。”以上兩處“載沉載浮”都表示舟隨水動，時而沉、時而浮（一會兒沉、一會兒浮）的交替動態。

3.“載～載～”用在兩個形容詞前面，表示兩種狀態在一定時間內同時存在或者交替存在，可以對應翻譯為“既……又……”“又……又……”，或者“時而……時而……”“一會兒……一會兒……”。如《詩經·采薇》：“憂心烈烈，載饑載渴。……行道遲遲，載渴載饑。”無論“載饑載渴”還是“載渴載饑”，既可以表示饑和渴兩種狀態在士兵身上交替存在，也可以表示饑和渴兩種狀態在士兵身上同時存在，前者可以理解為“時而饑，時而渴”，后者可以理解為“既饑又渴”。對于同一個士兵來說，可能是前期“時而饑，時而渴”，后期“既饑又渴”。

4.“載～載～”用在兩個動詞前面，表示兩種動作在一定時間內同時進行，但是兩個動作分屬兩個不同“主語”，可以對應翻譯為“一邊是（甲）……，一邊是（乙）……”。如《詩經·鄘風·載馳》：“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高亨注：“載，猶乃也，發語詞。馳、驅，車馬疾行。”三國·魏·曹丕《善哉行》：“載馳載驅，聊以忘憂。”晉·陸云《答兄平原》：“矯矯乘馬，載驅載馳。”孔疏（唐初孔穎達對五經正義的解釋）：“走馬謂之馳，策馬謂之驅。”孔穎達對“馳”“驅”的注釋，顯然比高亨準確一些。但是，筆者以為，更為準確的解釋，應該是：馬快跑謂之馳，人策馬謂之驅，合起來就是“快馬加鞭”的意思。如果是“載驅載馳”，則是“一邊是人加鞭而驅，一邊是馬快跑而馳”，有了前因后果的關系。如果是“載馳載驅”，則是“一邊是馬快跑而馳，一邊是人因事緊心急而加鞭驅馬”。

5.“載～載～”第一個用在形容詞前面，第二個用在動詞前面，形容詞主要修飾動詞的狀態。如晉·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仆歡迎，稚子候門。”有人說“載欣載奔”是指“一邊心里高興，一邊加快腳步”，但是筆者以為，“欣”可以理解為“奔”這一動作進行時詩人的面部表情或心理狀態，形容詞“欣”是修飾動詞“奔”的狀態的，“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可以解釋為“終于看到家門了，我欣喜（高興）地奔跑過去。”

“載～載～”的詞組模式，無論是哪一種結構類型都不是“無義”的“動詞詞頭”或“文言助詞”，而是對應著現代漢語中的某些關聯詞組或某種語法關系。只是現代漢語無論是書面語還是口語，“載歌載舞”已經熟化成了一個熟語，依然于生活中常見常用，而其他則僅存于古代詩文中。

關于“載～載～”的結構類型、具體釋義和細微區別，要在工具書上統一正確用法，需要在學生教科書上更新準確注釋，也需要語文教師根據具體語境，仔細辨析，用心區分，聯系上下文給學生闡釋清楚、講解正確，對學生理解古詩文大有裨益。

參考文獻：

[1]鄧魁英，韓兆琦.漢魏南北朝詩選注[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2.

[2]蔣立甫.詩經選注[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

[3]馮夢龍.東周列國志[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

[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

作者簡介：安永紅（1972— ），男，甘肅省清水縣第一中學高級教師，主研方向為高中語文古詩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