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哲明
那天,正是媽媽離開我們一周年的日子,正在我陷入對母親的懷念之中而久久難以入睡時,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我驚醒,電話是父親家的保姆打來的,說是父親突然病重,有危險,要我快去,我放下電話,立即打車趕往父親家。我一進門便見父親趴在床邊,對著臉盆大口地嘔吐并艱難地喘著氣,看著我來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連忙打車把父親送到醫大二院,急診大夫進行了CT、心電和血相檢查,結果也沒查出什么病。經過一番折騰,這時父親已經有所緩解,難受癥狀已基本消失,身體狀況也基本恢復正常。當我和父親回家時已經過了半夜12點了,父親吃了抗過敏藥很快就入睡了。事后我想起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父親會在母親去世一周年的那個時刻突然發病,莫不是父親對母親思念過度而致?不過父親這次突發的疾病,盡管有驚無險但已然向我們發出了一個強烈信號,那就是他老人家的身體情況已每況愈下,哥哥姐姐們得知這一情況后也十分擔心惦記父親的身體,相約到大連一同給爸爸過生日,爸爸聽說兒女們要遠道回來為他祝壽高興得合不攏嘴。
生日當天,父親坐著輪椅,我們推著到事先預訂的一個包間,點了幾個父親平素愛吃的菜,開了一瓶茅臺酒,訂做了一個大的生日蛋糕。父親高興得像個孩子,從來不喝酒的父親還破例喝了點酒。當點上蠟燭,我們為父親唱起生日歌時,父親的臉上露出燦爛久違的笑容,頃刻,父親兩眼含著淚花,享受著他的兒女們給他的生日祝福。這是我們齊聚一堂為父親過的第一個生日也是最后一個生日,回家后父親把那瓶茅臺酒的瓶子擺在書架最顯眼的位置。
過完88歲生日后的父親,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全身疼痛特別是腿痛折磨著父親,使父親只好吃布洛芬度日,記憶力也大不如從前甚至連廣播也聽不懂,鐘表也看不明白了,但對清泉街的老宅卻記憶猶新,非要我領他去看看。于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我和父親一起游覽了濱海路后開車到了清泉街,那熟悉的街道和房屋使父親頓時精神起來,父親指著老苗家西面的大山說那是他種地瓜的地方。車子很快行駛到了老宅門口停下,由于父親已很難走路,只好隔車窗看了一下曾經熟悉的大門口,見大門的門板已破舊,原來的紅木漆也已脫落,爸爸看到他曾親手裝修的家,如今如此破爛不堪,心里五味雜陳,感慨萬千,一聲不語。當車慢慢啟動駛離時父親還時不時回過頭來看著他曾經的家。
父親似乎覺得他的身體狀況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有一次向我提出要我協助他立個遺囑。父親說:這輩子沒留下什么財產,惟一值點錢的東西就是這棟房子,我走了之后把它賣掉,所得錢款你們兄弟姊妹六人平均分配吧,我工資卡上還有點錢就作為我最后的費用。父親說這話時語氣很平靜,但我聽起來心里卻很酸楚。
后來三姐怕父親寂寞就在父親常坐的書桌對面的墻邊擺上了媽媽的遺像,讓媽媽每天陪著爸爸。
父親先后三次住院,最后因多個器官衰竭永遠離開了我們,唯一沒有遺憾的就是在父親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這些子女始終都陪伴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