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龍 張多勇
西漢上郡地處鄂爾多斯高原南部、毛烏素沙地東部與黃土高原中北部區域,西至北洛河流域,東倚黃河,南抵黃龍山,北達鄂爾多斯高原,大致介于北緯35°10′—39°30′、東經107°50′—110°30′之間,在行政區劃上主要包括今陜西省榆林市與延安市,以及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部分地區[1]17-18。由于地處游牧與農耕文化交錯地帶,上郡屬于拱衛中原王朝京師的北方門戶,具有重要的軍事防御作用。西漢為防御北方匈奴,形成了以“朔方、五原為一線,西河為二線,上郡為三線的防御體系”[2]9。同時,上郡各縣在整個關中北部防御體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形成了“以長城為骨架,以直道和各交通路線為血管,以城址為肌體,三者相輔相成,使得上郡乃至北方各郡成為遮蔽關中的堅實屏障”[3]41。因此,對西漢上郡諸縣治所的定位研究的回顧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本文所討論的諸縣是《漢書·地理志》所載西漢上郡所轄23縣:膚施、獨樂、陽周、木禾、平都、淺水、京室、洛都、白土、襄洛、原都、漆垣、奢延、雕陰、推邪、楨林、高望、雕陰道、龜茲、定陽、高奴、望松、宜都[4]1617。
現代學術界對上郡諸縣治所的定位研究是伴隨著毛烏素沙地和秦直道的研究而展開。最先涉及上郡治所研究的是侯仁之。1973年,侯仁之在《從紅柳河上的古城廢墟看毛烏素沙漠的變遷》中對奢延縣城址作了探討[5]。1976年,侯仁之、袁樾方在《風沙威脅不可怕“愉林三遷”是謠傳——從考古發現論證陜北榆林城的起源和地區開發》中再次確定了龜茲縣故城[6]。20世紀80年代末,史念海依據文獻資料推測了膚施、高奴、陽周、雕陰四縣的大致方位[7],并與王北辰就陽周縣故城所在地進行辯論。
與此同時,一批涉及上郡屬縣治所定位研究的著述相繼產生,進一步梳理了上郡諸縣城址與相關古城遺址。譚其驤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標識出了漢代上郡的疆界范圍及上郡的16個屬縣[1]17-18。盡管《中國歷史地圖集》中對上郡屬縣沒有全部標出,邊界的劃定依然受到學術界的爭議,但為中國古代史的研究建立了地理坐標,成為歷史地理研究的指路明燈。史為樂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梳理了上郡23 個屬縣的詞條,并依據《中國歷史地圖集》給出了部分屬縣的大致位置[8]1143。經過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工作后,國家文物局主編的《中國文物地圖集 陜西分冊(下)》[9]618-958和《中國文物地圖集 內蒙古分冊(下)》[10]572-598不僅系統整理了陜西和內蒙古所有可查的漢代古城址,且有考古學的遺址作為證據,兩本著作都是進行漢代上郡古城址研究必備的書目。周振鶴在《漢書地理志匯釋》中對《漢書·地理志》所載上郡及其屬縣進行了釋義,指出了其中16 座縣址的大致方位[11]375-379。之后,周振鶴、李曉杰、張莉在《中國行政區劃通史·秦漢卷》中依據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秩律》,對上郡諸縣的建立時間和方位進行了整理[12]528-523。以上的研究對上郡屬縣或古城址作了有益的探索,但尚有多個縣的位置僅僅是大致范圍,個別漢代縣城地望的研究尚屬空白。
進入21世紀之后,隨著考古技術的進步和考古資料的豐富,一批學者依托文獻資料、考古資料及實地勘察展開新的研究,提出新的觀點。這一時期的上郡屬縣古城址研究的主要特點表現為對古城址具體位置的考察和研究的專題化。
目前,學術界對奢延縣治所研究的爭議主要呈現為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奢延縣城址當為今陜西省靖邊縣紅墩界鎮的白城子古城,以侯仁之、王北辰等為代表;另一種觀點依據對奢延澤的相關研究,認為奢延縣城址在今內蒙古自治區烏審旗城川鎮城川古湖附近,以史念海、朱士光為代表。
侯仁之在1973 年提出位于今靖邊縣紅墩界鎮的白城子古城即為奢延縣故城,也是赫連勃勃修筑的統萬城[5]。戴應新[13]、王北辰[14]、陳育寧[15]、鄧輝[16]、薛正昌[17]、吳宏岐[18]、周偉洲[19]93-97、劉景純[20]113-120、周陽陽[21]等人贊同此觀點。艾沖[22]190、何彤慧[23]99認為統萬城遺址東城當為奢延縣故城。
部分學者對白城子古城為奢延縣故城的觀點提出質疑。王社教不贊同白城子古城為奢延縣故城的觀點,認為統萬城并非在奢延縣的基礎上改筑的[24]124。王翰章[25]27、劉江[26]188、婁娟娟[27]355認為白城子古城所出土的“西部尉印”當為夏國或同時代遺物,用“西部尉印”作為統萬城是在漢代奢延城的基礎上興建的證據仍需斟酌。邢福來反駁了艾沖的觀點,認為白城子古城東城為晚唐五代時期所建,與漢城無關[28]。張永帥則提出白城子古城應為漢代朔方縣故城[29]。楊蕤認為奢延城址應在統萬城址附近地區[30]。袁怡雅認為白城子遺址確為一漢代城址,但并非漢奢延縣[31]35。此外,還有部分學者認為白城子古城為上郡白土縣故城(下文將論及)。
《中國歷史地圖集》將奢延縣故城標注在今烏審旗無定河東岸(統萬城遺址西南、城川古湖以東)[1]17-18。史念海[32]、朱士光[33]、侯甬堅[34]357、張永帥[29]通過對奢延澤位置的研究,認為奢延縣故城當在城川古湖附近,與《中國歷史地圖集》的觀點基本一致。王乃昂等認為奢延縣故城在今鄂托克前旗城川鎮大場則村一帶[35]24。周運中則認為城川古城之東的大場子古城,應為漢奢延縣故城[36]241。張多勇、張志揚疑漢代奢延澤尚廣闊,要找到奢延縣遺址還需要在周邊作大量的考察[37]。
今無定河、禿尾河、窟野河與古圁水的對應關系是白土縣治所爭議的實質。
《中國歷史地圖集》將古圁水標注為今禿尾河,并將白土縣故城標于今神木市錦界鎮瑤鎮村附近[1]17-18。
吳鎮烽認為古圁水為今無定河,且白城子古城其地盡是白土,因此統萬城的前身為白土縣故城[38]。王有為則提出統萬城遺址當為漢奢延縣或白土縣故城,也可能只是同一縣城的不同稱呼[39]29。
艾沖等學者則認為古圁水為今窟野河。寶日吉根認為白土縣故城當在今神木市西北至內蒙古伊金霍洛旗東南一帶[40]。艾沖認為今神木市中雞鎮河家圪臺古城遺址應為白土縣故城[41]。何彤慧認為白土縣故城應為阿勒騰席熱鎮的古城壕古城[23]75。甄自明進一步確定伊金霍洛旗阿勒騰席熱鎮的車家渠古城當為白土縣故城[42]。
上郡郡治膚施縣治所,目前學界主要有五種說法:“魚河堡”說、“綏德”說、“楊橋畔”說、“火連海”說及膚施“遷移”說。
早在1975年,《中國歷史地圖集》試行本將膚施縣治所標注于今榆林市榆陽區南部、無定河與榆溪河匯流地東側。史念海亦認為上郡膚施縣在今榆林市南,而其故城就在魚河堡附近[43]。此后的有關學者進一步佐證了譚其驤與史念海的觀點。何彤慧推測榆陽區魚河鎮米家園則古城或橫山區黨岔鎮的銀州古城可能是膚施縣故城[23]87。艾沖亦認為米家園則古城為膚施縣故城[44]。賀清海認為銀州古城應是膚施縣故城[45]225。張多勇、王志軍認為銀州古城的下古城是漢代古城遺址,疑下古城為膚施縣故城[46]。李博則認為榆陽區魚河鎮的鄭家溝城址應為秦昭襄王所置的膚施縣故城[3]23。
膚施“綏德說”的證據則出自唐代《元和郡縣圖志》和《括地志》。《元和郡縣圖志》載“綏州……按秦上郡城在今州理東南五十里上郡故城是也……本秦膚施縣地,兩漢同。”[47]120《括地志》載“上郡故城在綏州上縣東南五十里,秦之上郡城也。”[48]48清末江影樓、韓湘亭所著《歷代郡縣地名考》曰“膚施,漢置,上郡所治,即今陜西綏德縣故城,在縣東南。”[49]974臧勵和的《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認為膚施在今綏德縣東南五十里[50]1190。黃苑野認為《括地志》所載綏德境內的“上郡城”應是張儀所筑“上郡塞”[51]6。普惠認為“魚河堡”說與“綏德”說皆有文獻依據,孰是孰非,則有待考古發掘而定[52]。總之,膚施“綏德”說缺乏考古資料的佐證,目前僅憑文獻記載。
吳鎮烽認為今靖邊縣楊橋畔鎮的三座漢代古城之一的龍眼城址是膚施縣故城[38]。馬孟龍認為膚施縣故城當為今榆陽區巴拉素鎮火連海城址[53]。
同時,有學者提出膚施“遷移說”。王有為推測今魚河、黨岔鎮一帶的膚施城當為春秋時魏、趙所建而秦昭襄王時沿之,今綏德縣的膚施城才為秦漢時的膚施縣故城,而延安的膚施稱呼始于隋,宋等沿之,有關膚施縣的爭論原因應源于此[39]40。薛平拴認為膚施縣在東漢中期從今榆林市東南遷至今黃龍縣[54]146。呂靜認為膚施縣在東漢中后期遷至今渭南市韓城市南或白水縣北[55]。張多勇認為膚施縣在東漢后期由今榆林魚河堡附近徙至今陜西白水縣東北,羌亂以后遷回原治[56]。陳隆文認為歷史上應有三個膚施:《漢書·地理志》中的膚施是戰國至秦漢時置設,其地當在今榆林以南綏德以北的地區;后魏僑置膚施縣在今甘肅慶陽附近;隋大業三年分豐林、金明兩縣又置膚施縣,其地當在今延安市,此膚施縣自隋唐而延至明清未改[57]。
陽周縣爭論的實質是古走馬水是今淮寧河、蘆河還是大理河。認同蘆河是走馬水的學者在其內部更是爭論紛紛,僅楊橋畔的三座古城址均有學者認為是陽周縣。陽周“正寧說”則是學界的另外一種觀點。
《中國歷史地圖集》將陽周縣標注于淮寧河上游之北[1]17-18。20世紀80年代,王北辰與史念海關于陽周縣城址的爭論則進一步推動了有關陽周縣地望的研究。王北辰在《毛烏素沙地南沿的歷史演化》中認為走馬水即今蘆河,而陽周縣就在蘆河上游(今靖邊縣境內)[14]。史念海則認為陽周縣當在今子洲縣境內,與譚其驤的觀點相同[7]。80 年代末,王北辰與史念海就陽周的地望展開了討論。王北辰在1988年發表的文章《古橋門與秦直道考》中重申了自己此前的觀點[58]。隨后,史念海在1989年發表的文章《與王北辰先生論古橋門與秦直道書》中反駁了王北辰的觀點,認為今淮寧河當為走馬水,并堅持陽周在今子洲縣西南[33]。《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支持史念海的觀點,并進一步確定陽周應在今子長縣西北石灣鄉曹家坬一帶[9]1143。走馬水是淮寧河還是蘆河,是王北辰與史念海爭論的焦點所在。此后,王北辰多次進行實地勘察,于1995 年發表《橋山黃帝陵地理考》,認為蘆河為走馬水,靖邊縣城北20多公里的古城峁城址為秦漢陽周故城[59]。
走馬水為蘆河的觀點受到此后諸多學者的支持,但陽周縣的治所究竟在何處,學界對此產生了分歧。張泊[60]、何彤慧[23]90、王有為[39]35、邵晶[61]均認為楊橋畔的龍眼古城當為陽周縣故城。李博則表示楊橋畔的磚窯峁城址才是陽周縣故城[3]78,而黃銀洲等認為楊橋畔的瓦渣梁城址才是陽周縣舊址[62]。白茚駿則推測榆陽區紅石橋鄉古城界城址或榆陽區巴拉素鎮的火連海城址可能為陽周故城[63]53。然而,艾沖提出走馬水應為大理河的觀點,陽周故城應在靖邊縣青陽岔鎮臥牛城古城[40]。
上郡陽周在今甘肅省正寧縣也是部分學者的觀點。馮惠民認為陽周故城在今正寧縣[64]189。張耀民進一步認為陽周故城在正寧縣永正鄉王家莊[65]。朱士廣則認為陽周縣應在正寧縣永和鎮羅川村[66]。齊社祥認為陽周古城在正寧羅川村北三十里[67]217。針對此觀點,有關學者進行了批駁。王北辰認為正寧縣的陽周為北魏置陽周,與漢代陽周無關[59]。曲辰、席瑜亦認為今正寧縣的陽周應為北魏太和十一年(487)所置,而漢代陽周已在東漢廢除[68]。
在有關龜茲縣故城的研究中,侯仁之判定榆陽區牛家梁鎮古城灘城址或許就是龜茲縣故城[6]。《中國歷史地圖集》[1]17-18、王有為[39]42、何彤慧[23]74均持此觀點。
學術界亦有與侯仁之不同的觀點。王北辰認為漢代統治者應在今烏審旗達卜察克鎮一帶設立龜茲縣以安置從西域遷往內地的龜茲國[14]。王北辰進一步認為龜茲縣應在今榆溪河上源某地(今烏審旗)[69]。艾沖、陳嬌確定上郡龜茲縣故城就是今烏審旗嘎魯圖鎮的敖柏淖爾古城遺址[70]。普慧推斷龜茲縣治所當在今榆陽區鎮川鎮下鹽灣[71]。呂波猜測龜茲縣故城在今榆陽區高墩遺址[72]。任長幸確定龜茲的地理位置當位于今米脂縣[73]。馬孟龍認為今寧夏鹽池縣張家場古城應定為龜茲縣故城[74]。
《中國歷史地圖集》標注獨樂縣于今榆陽區上鹽灣鎮附近[1]17-18。艾沖認為今榆陽區巴拉素鎮火連海城址當為獨樂縣故城[40]。肖珺則提出獨樂縣故城當在米脂縣龍鎮馬湖峪村[75]30。
《中國歷史地圖集》將高望縣標繪在今烏審旗嘎魯圖鎮西北[1]17-18。艾沖則認為今杭錦旗錫尼鎮的吉爾廟古城遺址,可當高望縣故城所在[41]。甄自明、岳夠認為今烏審旗的敖拜淖城址應為高望縣故城[76],而何彤慧揣測高望縣故城在今烏審旗圖克鎮烏蘭什巴日臺村的瓦片梁遺址[23]94。馬孟龍認為今榆陽區牛家梁鎮古城灘遺址當為高望縣故城[53]。
《中國歷史地圖集》標注楨林縣于今準格爾旗納日松鎮川掌村附近[1]17-18。艾沖推斷楨林縣故城為今烏審旗圖克鎮烏蘭什巴日臺村的瓦片梁遺址[41]。何彤慧提出楨林縣故城為今大昌汗鎮古城[23]94。賀清海則認為榆林城當為楨林縣故城[77]。
此外,艾沖認為今子長縣的曹家坬古城遺址為平都縣故城,今伊金霍洛旗新街鎮的黃陶勒蓋古城當為望松縣故城,今榆陽區魚河鎮的鄭家溝城址應為推邪縣故城,今靖邊縣楊橋畔鎮的龍眼古城應為京室縣故城,榆陽區紅石橋鄉的古城界城址應為宜都縣故城,今神木市高家堡鎮大保當古城為木禾縣故城[41]。
總體來看,無定河、禿尾河、窟野河流域上郡屬縣治所的定位研究已取得了豐碩成果,但爭議頗大,尚未形成統一認識,因此其仍然具有很大的研究空間。

圖1:無定河、禿尾河與窟野河流域上郡屬縣①
目前,學術界對清澗河、延河與洛河流域上郡屬縣治所的研究涉及甚少,筆者僅作簡單梳理。
《中國歷史地圖集》標注高奴縣故城于今延安市寶塔區[1]17-18。史念海與譚其驤的觀點一致[7]。艾沖進一步確認高奴縣故城即今寶塔區橋溝鎮尹家溝遺址[41]。
學術界對定陽縣故城目前暫無爭議。艾沖[41]、姬乃軍[78]均認為定陽縣故城在今寶塔區臨鎮固縣村城址。
此外,艾沖認為原都縣故城應在今延川縣土崗鄉小程村古城[41]。
《中國歷史地圖集》標注雕陰縣故城于今富縣與甘泉縣之間[1]17-18。杜葆仁認為雕陰縣故城應該在今富縣茶坊鎮黃甫店村[79]。史念海認為雕陰縣故城在今甘泉縣南[7]。賀慧認為甘泉縣道鎮寺溝河遺址即為雕陰縣故城[80]。艾沖認為今甘泉縣道鎮史家灣城址應是雕陰縣故城[41]。
《中國歷史地圖集》標注雕陰道于今甘泉縣西北部[1]17-18。何彤慧則揣測雕陰道可能就是安置渾邪王降部的縣份,即上郡匈歸都尉治所所在[23]93。艾沖認為西漢雕陰道故城極可能是今甘泉縣下寺灣鎮閻家溝城址[41]。
《中國歷史地圖集》標注漆垣縣于今銅川市西北、黃陵縣西南[1]17-18。艾沖進一步提出漆垣縣故城在今黃陵縣店頭鎮楊家臺村的榆樹臺遺址[41]。
《中國歷史地圖集》將襄洛縣大致標注于富縣西部、葫蘆河以北地區[1]17-18。艾沖則確定襄洛縣故城應在今富縣茶坊鎮圣佛峪城址。同時,艾沖判斷淺水縣故城在今富縣張家灣鎮黑水寺城址;洛都縣故城在今志丹縣杏河鎮侯家河灣城址[41]。
總之,目前學術界在清澗河、延河及洛河流域上郡屬縣城址研究中參與程度低、成果少,但這為以后上郡諸縣治所的定位研究提供了基本參考,因此預示著其廣闊的研究前景。

圖2:清澗河、延河與洛河流域上郡屬縣②
通過回顧與梳理,我們可以看到近五十年來,西漢上郡諸縣治所的定位研究并取得了豐碩成果,主要表現在五個方面。一是上郡諸縣城址研究已經涵蓋上郡所有屬縣,特別是對無定河流域諸縣城址的考證最為深入,并取得了具有重要顯示度的研究成果。二是上郡古城址研究乃至包括整個古城址研究領域表現出向研究專題化發展的趨勢,學科獨立性日益增強。三是隨著出土文字資料的發現和考古調查的深入,城址與文獻對應的準確性大大提高。四是高級別的研究成果不斷涌現,《歷史地理》《中國歷史地理論叢》《中國邊疆史地研究》《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等學術刊物均刊載過有關上郡城址研究的論文。五是上郡諸縣城址研究的學位論文日益增多,為歷史地理學界培養了后備人才。近年來,蘭州大學、陜西師范大學及西北大學涉及有關上郡城址研究的學位論文達20余篇,充分展示了上郡城址研究的廣闊前景。
上郡諸縣城址問題的解決能夠為歷史學的研究提供準確的地理坐標。上郡不僅地處農牧交錯地帶,且是漢代中原王朝拱衛京師的北方門戶。通過考證上郡諸縣城址,并分析城址分布規律與變遷等情況,有助于進一步探討古代自然環境變化、軍事防御體系、內外交通、人口遷移、土地開發及民族的交流等問題,為古道交通史、軍事史、文化史、經濟史等領域的研究作出貢獻。
上郡諸縣城址的研究與現實的聯系也日益密切。當前,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建設、城址布局與舊城改造、古城申遺、遺址保護及古城的旅游開發都需要古城址研究的支持。這種情況的出現對現有上郡諸縣治所的定位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使研究者對城址的研究要比以前更為科學、深入和全面。
然而,方今學界對上郡諸縣城址的研究仍然爭議頗大,還沒有形成統一的認識。筆者認為,造成學界對上郡屬縣古城址爭議的原因有三:一是相關文獻記載往往出入較大,學者會據此得出不同的結論;二是部分學者在研究過程中僅憑文獻,缺乏必要的考古材料,沒有進行實地的勘察或在勘察中未提出一定的考古學證據;三是漢代城址存在大量沿用、遷移、重建、疊壓或破壞等復雜問題。
面對上述問題,筆者認為,第一,田野調查是進行古城址研究的根本方法,在實際勘察中要對全域進行考察,更加注重漢代縣城的布局。第二,面對漢代城址存在大量的沿用、遷移、重建、疊壓或破壞等復雜問題,研究者要通過地層搞清楚文化層的上下疊壓關系。地層是解決久已湮沒的漢代城鎮的一把鑰匙[81]3。第三,研究者應充分利用出土文字資料和已有考古調查結果,如利用張家山漢簡限定上郡諸縣的方位是非常值得注意的發展方向。第四,隨著GIS技術的興起,越來越多地運用空間分析方法對考古遺址時空分布進行分析研究,可以推動當前上郡古城址的研究。
注釋:
①②底圖為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2冊),地圖出版社,1982年,第17—1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