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想象(組詩)

◎孫冬

張開江的軟腭

誰想要這段的江

藏污納垢的軟腭，鱗亡星落的腹地

黑黢黢的海綿吸納疲倦的勺嘴鷸

誰想要魚漂里的怒氣

沒人的話，它就會黏在蘆葦的地毯上

不遠處的歷史，一群騎水找水的塑像

它們可以是船，江豚和人，取決于觀看的人

也許是岸上紅臉制陶工對泥土的肌肉記憶

或者江中沙鴨和水韭對潮汐的掂量

取決于時間和創傷

在軟腭處，底棲動物的搖籃和新墳

長得很好，落滿水花和嗓音般

成團的羽毛，在它們上面飛舞的是禁漁期

的網

打開每個空眼的月光，在午夜進入江的內部

道路

經過泥沙的緩沖帶，他們給過水和人的死亡

也回到它們自身

無法決定

無法決定，不想將自己交付給決定

去喧鬧的酒吧為了不被人群打擾

耗損自我是為了避免被人損害

就像我們必須對一個異鄉深深的依戀

來緩解對故鄉的懷念

幻想決定有和暴力一樣的情趣

等愛與不愛之間游刃的臂彎

失去鋒利的牙齒

決定的煩惱早已煙消云散

也許世界真的夠大

時間也足夠多

讓我們把所有力氣，所有

甜蜜，滾成一個圓球，

狂猛地奪取我們決定的快感

在無法決定里無法自拔

自我排練

作為自我排練的一環

你參與一場群毆，你傳染的真實想法

已成功轉嫁

純真被高估了

寧可相信石灰和面粉攪拌烹炸的

老油條

虛度光陰之后的剩余流量

才真實不虛啊，你回不去的地方有事待辦

那也在排練日程當中

干枯的瀑布

和綠色一樣藍的白色

躍下冬的捷徑，

大地飛濺的窘迫

將在春天返回

秋日空茫，尋隱者兜個圈子

繞道鏡子后面，那里沒有什么

沒有碣石，連一條線也沒有

更沒有消失的瀑布

瀑布鑿下的片刻山景越看越薄

通往過去的鏈接也在失效

向著未被覆蓋的自然

撤退的方向

山的腹肌處

灌木掩埋著可疑的根落

像是無能卻敏感的父親

無聲的耳鼓里

充滿綿密的泡沫

冬至

比起夏至，不是冷

是更渾然一體，沒有茂密的顏色和

光影疑慮，窒息到全紫的早晨終于破音

從膠片的邊界出走進入

循環回放的穹幕

釘子戶一樣扎在冬雨深處最后

渾然不知是醒來還是夢中

所有的雨在下行之前都簽過保密協議，他們

像表格一樣的

靜脈注射凍干血液，太陽浪子

把自己豎在一壺酒和一根棍子中間

顛簸著尋找通往大海的網眼

白色想象

臨危受命

雪掩埋了天空

雪豹和雪蓮將會消失

直到第二場雪霽

他們將二次消失

名字和記載他們的云空間

最終失效

關于雪豹和雪蓮的想象

也將進入沉默的醬灰和霾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