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秾序
藝術在不斷探索和創新之中才能得以發展,而這其中定然少不了藝術家對自然、社會以及人生的感悟和認知。在我國繪畫藝術長期的發展進程中,水墨人物畫也隨之歷經了不同時代的發展和演變,前赴后繼的繪畫藝術家不斷繼承和弘揚傳統美術文化,并積極探究思考、推陳革新,在自我繪畫中融入了更多個人情感以及對藝術的獨特見地,繼而推動了我國水墨人物畫的變革性發展,促使當代表現性水墨畫在眾多繪畫形式下依舊擁有重要的學術研究地位,并彰顯出其全新而獨特的繪畫藝術風采。
我國水墨人物畫最早可追溯到北宋畫家石恪的《二祖調心圖》,現被收藏于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該畫的表現手法強調“刪繁就簡、虛實相生”,因此其中的人物造型十分簡潔明了,落筆干凈利落,可謂是我國水墨人物畫的最早代表作。到了南宋時期,梁楷大膽進行了水墨人物畫的變革,突破了傳統水墨人物畫在造型用筆上的公正嚴謹的技藝手法,開創出一種隨性化的潑墨筆墨范式。從此之后,我國歷史上的水墨人物畫沉寂了良久,一直到明清時期才出現了諸如陳洪綬、黃慎、任伯年等畫家,并成為那個時期水墨人物畫的領軍人物[1]。到了20世紀初期,受西方藝術文化的沖擊和影響,我國水墨人物畫歷經了幾次較大的變革,尤其是以徐悲鴻、蔣兆和等為代表的新京派人物對我國傳統繪畫做出了改變,將西方寫實主義的造型觀念、素描畫中的光影與我國傳統筆墨進行了相互融合;同時,以方增先為代表的新浙派人物在素描畫中跨越了從體面造型向線面造型的過渡,繪畫作品中表現最多的就是以書法化的筆墨形式闡釋出線面造型;還有以劉文西為代表的西北水墨人物畫,將光影造型讓位于結構造型,運筆之中強調以線條的粗細,墨色的濃淡、虛實、輕重等變化來展現出其筆墨的轉折,在其水墨人物畫中充分借用山水畫中的皴擦來表現體量和折面,這樣就讓人物頭像和體態的整體造型更為協和一些[2]。
改革開放之后,西方文化思潮迅速傳入國內,水墨人物畫從原來突出寫實生活轉變為重點關注人物精神,從突出客觀對象轉變為強調精神本體的體現;與此同時,當代畫家采用西方現代繪畫設計理念及技藝手法構建了一種新的繪畫形式語言。誠然,繼承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更好的發展,我國水墨人物畫的發展經歷的這一長期而曲折的歷程,也是水墨畫得以發展的必然階段。明末清初畫家石濤提出“筆墨當隨時代”,當代人在繼承和學習先賢的同時,也應始終持有創新的意識和思維,善于“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順應時代潮流,積極與時俱進,創造出擁有不同時代特征的水墨人物畫,這才是我們繼承并學習的宗旨[3]。
造型是水墨畫創作中的首要問題,是中國畫自古至今不斷探究與追尋的繪畫核心。在傳統水墨人物畫中,畫者一向是以“形”為主,并重視畫作的“形神兼備”特征。通常,繪畫中的“形”指客觀物象的外形和輪廓,即為形態的一個范疇;而“造型”則是指通過不同的繪畫表現手法在“形”的精準理解之上創造出具有畫者主觀性的造型樣式。我國傳統水墨人物畫的造型特點從最早的“象形”向“形神兼備”方向轉變,經歷了從簡單表現到線性表現,再到后來的意向表現的階段,形成了一個系統化的繪畫造型變換過程。
當代轉型之后的水墨人物畫,不可避免會談及表現性水墨人物畫,這一繪畫形式以“精神自由”作為其核心內涵,在此種畫者自身情感的肆意渲染之下,所產生的對于畫作的認知也自然不存在所謂局限性。作為畫家,一方面可完全以自身心境與感想為前提進行繪畫創作;另一方面也可借繪畫內涵體現一些特定的社會價值、精神價值等,而這也是當代很多畫家為什么會從原來單一的以自身關注為主轉變為后來對生活、對社會的更多關注,并逐漸形成肯定性態度。他們借畫寓意,使畫作或帶有批判或帶有諷刺的意味。在此種態度下,畫者個人的情感被無限擴大,繼而確立新的繪畫語言,這不僅是畫者主體的改變,還是對傳統繪畫理念、繪畫風格等的一種明顯變革。
當代表現性水墨人物畫方面有造詣的畫家對于人物造型都有著自身的獨特性見地,所形成的有著代表符號性的精神指向都各有不同。但在同樣意識形態的引導之下,當代藝術語言也必然會存在共通性。通常,畫家在某些情況下對社會現象的詮釋結果畢竟是趨同化的,所以他們在繪畫表現手法與情感體現上也存在很多相似性,形成了繪畫藝術語言的共有特征,如人物形態上表現出來的呆滯、茫然、矛盾、荒誕等畫面基調,而這也正是表現性水墨人物畫的造型特征,一般會用較為夸張性、概括性的繪畫表現手法來塑造人物形象,并更為迎合現代社會大眾的審美觀。
比如姜永安的水墨人物畫包含著精神層次上的敘事感,帶有濃重的文化藝術氣息和內在底蘊,在筆墨之間彰顯出其特有的飄逸空靈、典雅可貴,在其畫作之中總能呈現出迷蒙之境的感覺,而這或許也就是姜永安所想要追求和表達的一種畫面情緒[4]。在姜永安的畫作中,我們基本看不到循規蹈矩、一成不變的人物造型方式,他善于以空間錯位、比例失調來體現自身畫作的獨特風格及創作手段。再如,崔進的畫作中側重表現出人們對現實世界的一種排斥和恐懼心理,他以自身所特有的畫境語言表現出內心的困惑、隱喻以及空虛感受,從而令畫作游離于現實與夢境之間,給人一種憂郁、沉悶且不安的基調,呈現出一股特有的神秘陌生感。在整體畫面中,崔進對于人物造型、人物和背景關系的處理、筆墨和色彩的相互融合以及敘事的分布情況等各方面都更偏向于西化,刻意追求畫中人物形象的木訥表情、眼神中的游離不定之感[5]。又如,當代畫家田黎明的畫作風格是由沒骨畫技法突破而來的,并在該技法的基礎之上做出了創新的大膽嘗試,并由此形成了自成一派的畫風,取得了突出成績。田黎明自創了融染法、連體法、圍墨法等繪畫技法體系,并與現代生活緊密結合,以西方繪畫之中的光影、色彩及傳統水墨畫中的筆墨意趣相互映襯,創立了獨具特色的意象陽光畫派[6];他在人物形象上大多使用彩墨進行暈染,主要以團塊狀的淡彩構建,繼而有種渾然飽滿的整體感,改變了傳統水墨畫中以線性為主的造型方式,彩墨暈染的處理方式成為田黎明畫作之中最主要的繪畫形式語言。
通常完成一幅完整的水墨人物畫必須遵循以下步驟:內容選材——畫面構圖——人物造型——意象筆墨——應用色彩。然而,很多人卻都忽視了一個最重要的細節,即畫面表達主題中的精神內容,缺少對繪畫第一步的慎重思考,完成的作品令欣賞者無法窺見其中到底要表達何種思想觀念。對于畫者而言,這樣一幅缺乏靈魂的畫作即便是構圖再新穎、造型再獨特、筆墨運用能力再強、用色再出彩也是虛有其表而已[7]。基于此,在創作表現性水墨人物畫的同時,要尤為注意創作的重點,要盡可能表達出自我創作思想,在繪畫題材的選取上立意鮮明,這樣才能更好地完成后續步驟,形成一幅既有外在審美又有內涵精神的畫作。
因此,在題材的選取上一定要遵從畫者自身的思想靈魂,在對現實世界的認知、體驗和感悟中形成真實感受。比如,年輕人可借助畫作來表達自己這一輩人在社會快節奏壓力之下的狀態,比如生命歷程中遭遇的各種挫折和困境,如就業的焦慮之感、工作的壓迫之感、家庭的責任感等,表現現代年輕人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內心存在的各種矛盾。這種錯綜復雜、上下起伏的狀態,使得他們越來越焦慮、陰郁和迷茫。而通過表現性水墨畫這種作畫形式,將生活之中的真實感受與表象現實互相融合,使其滲透在筆墨之間、渲染在畫面之上,從而以一種刁冷的氣氛烘托出現代年輕人的內心脆弱之處。
當代表現性水墨人物畫在西方繪畫思想、人物造型方式上進行了大量的整合處理,創造出一種新的繪畫表現形式,人物造型的筆墨表現層次越來越多、越來越豐富,令畫面整體呈現出更為濃厚的生活與時代氣息,由此產成了一種現代化的水墨語言表達形式。在表現性水墨人物畫中,最重要的是對人物造型在形體上的認知、表現以及筆墨語言技巧的應用,和傳統水墨畫所表現出來的人物造型與面貌完全不同。通常,表現性水墨人物畫并不甘心于一些畫面上的直觀表達形式,而這也是它之所以能夠吸引更多美術生的魅力所在,希望通過對表現性水墨畫的學習可以探尋到適合自我的創作風格。比如,當遭遇某些不期而遇的逆境和困難時,想要表達出內心焦慮、郁悶、不安的心理狀態,則可嘗試學習和感受畫家崔進的繪畫語言形式,為突出人物情緒對人物造型進行非寫實處理,讓人物整體呈現出呆滯、木訥的感覺,表現出內心的萎靡與不健康,以此將賞析畫作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人物表情之上,繼而充分表現出畫者自身的真實心境。
創作者應充分去理解和感受表現性水墨人物畫以精神釋放的繪畫理念,加強對當代水墨畫的認知,更加肯定情感對繪畫藝術的重要性。誠然,沒有感情內涵的畫作是缺乏靈魂的,并不能稱之為“繪畫藝術”,它不具有存在的意義。具體而言,應從以下兩個方面體現繪畫語言的個性化:第一,將人物造型在某些層面上進行符號化,“不定性”即為當代水墨人物畫最典型的造型特征,繼而構成了豐富多元的藝術形態,當這種造型語言趨向成熟化之后,逐漸就會成為畫者自身的標志性語言,而表現性水墨人物畫就是要依賴這種不定性的主觀情感。第二,造型的非實際性以及語言張力的體現,在表現性水墨人物畫的造型上,要懂得大膽進行變形和夸張,這樣所表現的造型語言通常會被刻意夸大,形成畫面的無限張力,在進行加工、變形的過程中促使自我情感得到最大限度的對外宣泄。此外,還面臨很多其他問題,如在繪畫過程中要怎樣對繪畫語言進行重構,如何在現有的造型語言中尋找新的突破口,這是亟須學習和探究的關鍵。
總之,我國表現性水墨人物畫在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交織演變之中逐步形成更具特色的繪畫表現語言及人物造型特征,它摒棄了傳統寫實,對人物造型進行了夸張化、抽象化、意象化、概念化的處理;削弱了對傳統線性畫的追求,突出塊面之間的擠壓和填充之美,這些都成了當代表現性水墨人物畫的獨有特征和魅力,并推動著這一繪畫形式在整體藝術體系中享有一席之地,其風格多樣、造型獨特、張力十足、表現力極強的繪畫語言形式,仍在不斷推進人們對當代表現性水墨人物畫進行個性化探究,為我國水墨畫語言和形式的創新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