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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格

2022-02-24 21:08:52曲從俊
牡丹 2022年21期

曲從俊

1

林濤死了,就在昨天深夜,不,準確地說是今天凌晨1 點18 分。她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事后那個醫生說,是的,你沒有哭,你異常冷靜。她低下頭,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我可能忘了。

那天晚上守靈,她坐在丈夫林濤身邊,仍舊沒有哭。她望著靈棚外某個黑暗處,目光沉甸甸的,像被燈光壓彎了似的,怎么也聚不起神來。夜已深,林家人都已睡去,兒子林宗杰守到十點多,哭到沒有聲音,她勸他回屋睡覺。兒子稍有遲疑。她神情淡定地說,去睡吧,媽沒事兒。他懂兒子的心思。林波輕拍宗杰的肩膀,低聲道,宗杰,有伯伯在,沒事兒??墒橇植]有守多久就走了。她整夜未眠??焓稽c時,好友汪麗娟打來電話,安慰她道,莎莎,林濤的事兒我剛聽說,既然已經這樣了,你也別太難過,明天我去看你。掛掉電話,她思緒輕飄飄的,看一眼靈柩里躺得筆直的林濤,仿若夢境。

林濤患有心臟病。那天夜里,他痛苦的呻吟聲,將她驚醒。當她摁亮床頭燈,發現林濤面目猙獰,身體蜷縮在地板上,像只蒸熟的大蝦,雙手緊緊摁住胸口,痛苦不堪。她慌忙撲過去,手忙腳亂著,竟然沒有將他抱起。情急之中,她突然意識到,一個人不行,要打120求救。打過120,她稍作冷靜,告訴自己不能坐等,要動起來。那時林濤已經說不出話,兩眼瞪得嚇人,眼珠不停往上翻。人命關天,她不敢有絲毫猶豫,使出渾身力氣總算將他馱起。他們家在六樓,又沒有電梯,她要將丈夫弄到樓下,等救護車到來,這樣可以節省時間。

從六樓到一樓,每一步都比平時艱難一千倍一萬倍,樓層之間那短短的距離,于她來說卻長得嚇人。救護車終于到了,車頂那藍色的爆閃燈,像陽光照進黑暗,把希望也閃進她的意識中??上В瑳]到醫院林濤就已斷氣,醫院的診斷結果,突發心肌梗死。

丈夫的猝然離世,讓她本該凌亂的內心驟然冷靜。當時她最真實的反應是,他走了,我今后怎么辦?她想哭,可這個問題幾乎占據她所有的思緒,像劫持了她淚腺開關的按鈕,讓她哭不出來。

婆婆私下里告訴林蘭,你嫂子心夠狠,都沒見她哭,跟小濤就沒有丁點兒感情?林蘭長嘆一聲,嘴唇嚅動兩下,終沒彈出話來。朋友們怕她受刺激太大,精神上出現問題,便不斷有人來勸她振作起來,重新整理心情,開始新的生活。那段時間,汪麗娟常往她家跑,陪她喝茶,給她做飯,一起聊天,聊得太晚索性就住在她家。劉莎莎心里清楚,任何人勸都沒有用。

汪麗娟多次勸她,心情不好時,悶在家里是不行的,家里每樣東西都有林濤的影子,看一眼都會牽出許多回憶。她聽從汪麗娟的建議,把床頭上懸掛的結婚合影照,把有關林濤影子的東西,通通封藏起來,有的直接扔掉了,連家具擺放的位置都調整了一下。東西可以清理干凈,記憶能從她心里清除干凈嗎?她能做到堅強,要說徹底忘掉生活近二十年的丈夫,顯然不可能。汪麗娟說,肯定忘不掉的,不過你可訂張機票,全國各地走一走。她說走不成,因為還有兒子。兒子讀高二,突然父親沒了,影響學習是小事,擔心他留下陰影,或者性情發生大的變化。兒子起初看到墻上父親的照片會默默流淚,后來竟主動安慰劉莎莎,說,媽,別傷心,我已經長大了,今后我代替我爸養活你、保護你。兒子的話就像一把萬能鑰匙,瞬間打開了她淚腺的開關,惹得她抱著兒子哭起來。

那天下了一場大雨。夜晚,雨過天晴,一輪殘月掛在窗前,清麗淡雅,散發出被雨水清洗過的明凈之氣。她凝望著那彎上弦月發呆,看上去安之若素,實則心緒不寧。她懷念丈夫。這時汪麗娟打來電話,兩人閑聊至深夜。

汪麗娟是個豪爽之人,能說善道的。兩年前的一天,汪麗娟到他們經營的花店購買綠植,兩人結識。按說兩人不會成為朋友,花店主要由丈夫經營,她每天過來只是陪他,不用干活兒,再說還有店員小耿,根本不用操心。沒事時,她就在店里喝茶、畫畫。那天汪麗娟所供職的保險公司搬了新“家”,派她采購綠植。汪麗娟選好綠植、付過款,轉眼看到她在作畫。

她小時候學過美術,結婚生子后就擱淺了。兒子高中時因為學習緊張,便選擇了住校。后來她重新把美術揀了起來。她作畫時慢條斯理的,從勾畫、白描到用墨,每一個環節都細致入微。

那天她畫的是荷花。水墨荷花好畫也難畫,畫不好就會給人浮華庸俗之感。汪麗娟懂些作畫技法,扭身看到她即將完成的畫作,先是“嗬”一聲,道,這荷花畫哩,不錯,脫俗,有風骨。她舉眼沖汪麗娟莞爾一笑,目光又落到作品上。汪麗娟又側身端詳片刻道,妹子畫得真不錯,你看這荷花,葉子上下呼應,花左右招搖,著墨也講究,干淡得當,布局疏密相間,有留白,以少勝多呀。好,真好。

本來她以為汪麗娟只是恭維兩句,沒想到,越聽越專業。她被汪麗娟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問,你也學過畫吧。

算是學過一陣兒,耐不住性子早丟了,改干保險了。汪麗娟說。

那挺可惜。她說。

搞藝術太難,不容易出來。汪麗娟嘆息一聲,道,人吶,就這么回事兒,你喜歡的不一定能做得到,不喜歡的硬著頭皮也得做,畢竟生活很現實,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來,妹子,給個聯系方式,改天向你求幅畫。汪麗娟摸出手機說。

互相留過電話號碼,她有點兒后悔,擔心汪麗娟會纏著她買保險。在兩人后來的交往中,汪麗娟從來沒有向她提過買保險的事。也正因為此,她把汪麗娟當成了好朋友。

2

婆婆住院了,她準備去醫院看望一下。耿書磊也打過來電話,說該進貨了,這兩天必須去省城一趟了。她已有三天沒去店里,生意全靠店員耿書磊打理。她開車去了店里。

店里沒有客人,耿書磊正在看那本名叫《百年孤獨》的小說。她拿出一包金駿眉茶葉,遞給他說,需要補充哪些花?耿書磊放下書,把進貨清單拿出來給她看。清單中所需要補充的貨物很詳細。她坐下來,想給耿書磊商量花店轉讓之事。親戚朋友都勸她,如果經營不好的話就別硬撐,何必在不擅長的領域為難自己呢。

她跟耿書磊商量,是因為他跟隨林濤多年,論業務能力,肯定比她強得多。還沒等她說轉讓之事,林波就打來電話,讓她去醫院一趟,說有事兒商量。她說店里有點兒忙。林波說忙完盡快過來,我們都在這等你呢。

她放下茶盅說,小耿,本來想給你商量個事兒,這不,臨時又有事兒,改天吧。

耿書磊說,你先忙你的吧。

臨走前她丟下一句話,小耿,你沒事琢磨琢磨,這個店要不要轉出去。耿書磊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就像身體被撞了一下,轉過頭,瞬間又安靜了。他點點頭。

她來到中心醫院神經內科1006 病房。林蘭和林波都在。婆婆躺在病床上,他們正聊得起勁,看她進來,便不再說話。

先坐下吧,說說那個事兒。林波說。

她的指尖從皮包輕輕滑過,升到臉頰、額頭,理一下劉海,又抱緊自己,故意問道,啥事兒,說吧。

咱媽這不住院了,咱們都忙,但醫院這邊不能沒人陪護。林波清清嗓子,調低聲音道,還有,咱媽看病這錢,咱們三家得攤出來。

她的臉色陰沉下來,有些生氣,說,哥,林濤才走多長時間,你竟然說出這話,合適嗎?他在世時,是家里的頂梁柱,現在他不在了,生意上的事情、宗杰的開銷、房貸,還有以前買房時借人家的錢,全落在我頭上。你們也都清楚,現在花店生意淡得很,我又不會經營。

雖然她說的是實情,但他們沒有給予同情,先是婆婆說,你的意思是我的病你不管?林蘭稍溫和一些,說,嫂子,你的難處我們都知道,可該咱辦的事兒也得辦。你也知道,咱爸走得早,就剩咱媽一個,咱們得盡孝不是。林波態度強硬地說,既然你這樣說,陪護你就不用來了,由我和咱妹輪流照顧咱媽,但是,看病的錢你得多出一些。

目的很明確。她猛然拔起身子,氣得兩腿直哆嗦,停頓片刻,又慢慢坐了下去。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既然你們這樣說,那咱就攤開吧,按說林濤不在了,夫妻關系已經解除,我就再沒有贍養老人的義務,不過出于感情,這份錢我會出。她拿出一千塊錢,放到床頭,重新坐回去。

既然攤開那就攤開吧,咱說第二件事兒。林波蹺起二郎腿,悠悠地說,小濤出現意外誰都沒想到,人去了就不說了,但是,那兩處房產的繼承問題,要說清。

她瞬間明白過來,原來是為了繼承房產的事兒。

不過呢,我們并不想和你爭搶房子的遺產繼承權問題。林波話鋒一轉,說,我們有個要求。

到底有啥要求,一下子說完。她有些不耐煩。

林波微微一笑道,我們的要求并不高,就是,需要你跟我們一起照顧好咱媽今后的生活,還有把宗杰養大成人,其間你不能找男朋友,不能組成新的家庭,等咱媽百年之后,宗杰大學畢業或參加了工作,你跟誰處對象跟誰結婚,我們不管。

劉莎莎沉默了。

一向少言寡語的林蘭說,嫂子,這個事兒你不用急,回去好好想一想再作決定。

林蘭倒提醒了她,說,我考慮考慮再說吧。

晚上她和汪麗娟商量此事。汪麗娟思忖一會兒,道,可以答應他們的要求。

那不行,如果答應的話,跟被他們綁架有啥區別?她急忙說。

汪麗娟胸有成竹地說,莎莎,聽我給你分析。首先,你要不同意的話,兩套房產至少有三分之一要歸你婆婆,有一點兒你應該清楚得很,就你婆婆那身體狀況,能再撐幾年呀。再說宗杰,過兩年就上大學了,一眨眼就過去了。如果你不答應他們的要求,房產分給你婆婆三分一是小事兒,宗杰會怎么想?他肯定會想,林濤剛離世沒多久,你就想找別的男人了,實際上呢,你沒有,至少還沒有遇到。

她打斷汪麗娟的話,解釋道,我不想再找了,就這樣過后半生也挺好。

你這話有些絕對,遇到合適的人還是要找的,老了得有個伴兒不是。汪麗娟繼續說,你不同意,宗杰就會認為你有馬上再找的心思,這對孩子是個打擊,肯定會影響他的學習,今后即便遇到一個合適的,你肯定綜合他的家庭因素,相處幾年彼此知根知底后,才決定結不結婚對吧,到那時房產的問題就不成問題了。

麗娟,假如真像你說的也不行,他們不允許我交男朋友啊。她說。

汪麗娟擲地有聲地說,你傻呀,只要隱蔽工作做得好,你交不交男朋友他們會知道嗎。

她點點頭表示認可。

汪麗娟端起酒杯,朗聲笑道,所以說,別想那么多了。

她苦笑一下。

之后她們又聊到花店轉讓的問題。汪麗娟的態度很堅決,轉讓。

花店轉出去后干啥生意呢?她說。

你的特長是美術,依我看,開個書畫培訓班也挺好,或者到與美術相關的公司上班。

這件事得慎重,我再考慮一下。她說。

第二天一早,她去省城進貨,回到店里卸完貨已是晚上九點多。天晚了,她提出請耿書磊吃飯。耿書磊甩著濕漉漉的雙手,猶豫半天,說,那好吧,姐。

耿書磊與林濤是姨表兄弟,應該叫她嫂子,但他一直叫她“姐”。耿書磊比林濤小三歲,高中時喜歡寫散文、詩歌,成績嚴重偏科,結果沒有考上大學。耿書磊高中畢業后選擇到南方打工,干到第四個年頭,被老鄉騙去搞“陽光工程”,實際上是傳銷團伙,下場自然糟糕得很,投進去的錢一個字兒不剩不說,親戚朋友對他也是避而遠之,好不容易逃出來,最后落個身敗名裂。在家待不下去,無奈,經他母親介紹找到林濤,便跟隨林濤干起花店生意。

耿書磊不善言談,但做事認真,平時不論林濤在不在店里,他都把花店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通過三年來的學習,他對各類綠植鮮花的養殖技術了然于心,特別服務客戶時,更是熱情周到。即使后來劉莎莎很少去店里,有他在,零售這一塊兒并不比平時差??傮w賠錢的原因,是單位客戶的關系維護上出現了問題,以前都是林濤維護和建立起來的關系,耿書磊很少參與?,F在林濤不在了,許多客戶就不再“買賬”。這也是她想轉讓花店的主要原因。

前幾天,她給花店的鄰居張姐已經說過,準備轉讓花店,想讓小耿跟著她做。這是她給耿書磊找的后路。

聽到她決定要轉讓花店,小耿放下筷子,說,姐,這個店是濤哥多年的心血,轉掉真可惜。

姐也不想轉讓,可是姐經營不好它呀。

姐,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

你放心小耿,姐已經安排好了,花店轉讓出去后,你到張姐家做,工資跟你在這一樣。

不是工資多少的事兒。

不轉讓經營不下去了,沒有別的辦法。

這個,讓我想想好吧。

兩天后,耿書磊找到她,從手提袋里摸出六萬塊錢,放到茶桌上說,姐,這個花店我想做,錢你先拿著,我是想這樣的,這個店算咱倆的合伙生意,你忙你的事兒,店里你不用管,賺錢咱倆平分,賠錢算我一個人的,你看行不?她明白耿書磊的好意。

她把錢推回他面前,說,知道這錢你是東拼西湊的,拿回去吧,如果你要真想自己做,姐也同意,就按你說的吧,這個店就交給你經營,利潤咱們五五分成,錢你就不用投了,有困難給姐說一聲,我幫你。

耿書磊執拗地要把六萬塊錢給她,推讓幾次她煩了,說,小耿,別再推來推去了,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把店經營好,掙錢之后再說。

我一定不讓姐失望。他說。

臨走前她叮囑他,別亂花錢,存些錢將來買個房,你還要找對象。

姐,我還不想找。他說。

遇到合適的就找。她說。

耿書磊離婚了,是那個女人背叛了他。那時他在南方打工,那女人在老家與同學舊情復燃,兩人混到了一起。耿書磊得知后,回來狠狠揍了她一頓,第二天兩人就辦了離婚手續,之后他沒有再找對象。

3

她答應了林家提出的條件。

那天她又失眠了,身體像跳上河岸的魚,從左翻到右,又從右翻到左,翻來覆去,越翻越精神。她強迫自己靜下來,身體浸泡在黑暗里,一層包裹著一層,嚴嚴實實的,密不透風。她像黑暗中的一粒塵埃,稍稍扭動一下,就覺得恍惚。某一刻,她曾癡癡地想,如果黑夜能拓展這個家的寬度,她寧愿將她活著的軀體,鑲嵌在林濤的墳塋里。

長期的失眠讓她有些抗拒回家。她要么與汪麗娟一起吃飯,要么約上某個女同學聊天,然后她就住在同學那里。她還學會了喝酒。酒能幫她削減痛苦、驅趕恐懼,她整天渾渾噩噩的,很是頹廢。

那天下著雨,汪麗娟約她到家里喝酒,她沒有猶豫就去了。敲開門,門縫中閃出一張男人的臉,把她嚇一跳。男人笑道,麗娟在廚房忙,進來吧。這時傳來汪麗娟的聲音,莎莎快來幫忙。她也不理那男人,沖廚房嚷一聲,做啥好吃的呀。汪麗娟正在炒蝦尾,沖她笑道,今天心情不錯呀莎莎。她淺笑一下。

經過汪麗娟介紹,得知男人叫周杰,四十一歲,中等個頭,方型臉兒,戴一副無框近視鏡,手指修長,溫文爾雅的。他以前是一家私立學校的語文老師,有些文采,辦了一家作文培訓班,生源火爆,后來辭職專心打理培訓班。汪麗娟向他介紹劉莎莎時,他的目光中夾雜著不易察覺的情愫,或許就那么一點點,她已敏銳地捕捉到。這些成年人的小心思,都懂。她避開他的目光,告誡自己,對這個男人要提防。

那次見面之后,并沒有發生什么,周杰沒有提出加她的微信,也沒有要她的電話號碼,一切正常,平靜得像一汪湖水。與他再次見面,是半月后的一個下午,外面下著雨。當時她在店里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地翻看著齊白石的山水畫集。小耿正在修剪花卉。周杰的身影闖進來,店里的光線頓然暗淡,空氣中更加潮濕。

他進門先打招呼,劉莎莎劉總,你好。

她扭身仰頭,怔一下,待看清他的臉兒,才想起是他,轉而笑道,稀客啊,好久不見,請坐,我泡茶。

周杰端坐對面,她熟練且優雅地換茶、洗茶、泡茶、斟茶,其動作連貫,儀態大方,如詩如畫,令他入神。他端起茶盅,輕嗅一抹,連說好茶好茶。茶未入口便說“好”,只能說,品茶不在品“香”,也在于品人。兩人客套間,小耿從隔間花房進來,周杰以笑相迎,卻遭到小耿冷臉。她讓小耿過來喝茶,小耿不喝。他扭頭擰一眼周杰,順手從茶桌里側扽過那本《百年孤獨》,轉身離去。兩人一臉愕然。

周杰走后,她把小耿叫過來,溫和地批評他,人家是客戶,怎么能沒禮貌呢。小耿不服氣,說,他不是咱的客戶。

人家買了茉莉、百合、海棠。她明白周杰的心思,故意向小耿強調,還下著雨,人家怎么就不是客戶呢。

他買了花也不是客戶。

你說說你的理由。

沒有理由,我是男人,就憑男人的感覺。

她沒有把小耿的話當回事兒。周杰第二次過來買綠植時,小耿依然對他充滿敵意。她依然沒有在意。倒是許多鄰居對她挺“關心”。小惠小聲說,你桃花運來了,那人不錯。小娟耳語道,你真是賣花的,羨慕呀,又有人追了。小美一語雙關地說,莎莎呀,還是你家花香,招人喜歡吶……對于別人的猜測,她置之不理。這很正常,林濤在世時就有人追求她,有的男人到現在還沒死心。

劉莎莎為什么惹男人喜歡?倒不是她有多漂亮。單從長相上看,她絕對算不上出眾,一張瓜子臉兒不大不小,黑發及肩不長不短,小眼睛小嘴巴的,膚色不白不黑,身材不胖也不瘦,每個部位都像流水線產品,毫無個性。不過,當她身體里那股氣息迸發出來,所有的“毫無個性”就像被施以魔法,變得光彩奪目。在那股氣息里,有文藝之氣、優雅之氣、一種中年婦女的成熟之氣、少女的清新之氣……這些氣息在她體內交織融合,便構成一種獨特的美。所以說,一個女人的美麗,不在于外表,因為外表會干枯衰老,只有內在靈魂的優雅,才會讓人具有個性化的魅力。后來,瘋狂追求她的周杰這樣贊美她:你的美麗獨一無二,你的魅力無可復制,你身上的女人味只屬于你自己。

兩個月后,周杰正式向她表達愛意,她斷然拒絕了。不是她不喜歡周杰。與周杰這段時間的深入溝通交流,兩人在性格上、處事方式上,甚至婚姻理念上,有許多共鳴,加上周杰已經離婚兩年多,唯一的女兒也由他前妻撫養。如果找結婚對象,他無疑是最佳人選。但她有顧慮。還是因為林濤。林濤在世時,她對他那種依賴,就像渾身的熱血都融進了春天的大地里,溫暖而踏實。林濤死后,大地塌陷,她如面色蒼白的靈魂站在懸崖邊沿,萬念俱灰。她確定自己再也經不起這種打擊,或者說,無法承受。

三個月不長,可對于她來說,卻度日如年,心里每天都搖擺不定的。周杰隔山岔五地約她吃飯、看電影,她大多以“有事兒”為由推掉。這一次,在周杰軟磨硬泡下,她答應一起吃飯。誰曾想,約會結束后,周杰被人打了。真是猝不及防。

確切地說,周杰遭人暗算是快進家門的時候,冷不防,有人從背后朝他腰部狠狠踹了一腳。他身體向前踉蹌幾步,差點兒跌倒,還沒站穩,又被那人摁倒在地,緊接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他抱頭蜷身,痛苦地掙扎著,低沉地慘叫著。那人像個幽靈,干凈利索,打完就走。他只看到他的背影。周杰忍著渾身疼痛,顫顫巍巍站起來,拍打掉身上的塵土,像做了一個噩夢。他想調看小區的監控,甚至想到報警,不過理智告訴他,這終歸是件丟人的事兒,傳出去對自己名聲不好,還可能影響到培訓班的生意。思來想去,周杰給她打了一個電話。當時她已經躺下準備睡覺,并沒有想到周杰遭人暗算。

她問周杰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周杰說,我想了個遍,也沒有得罪過人呀。她又問他真沒有看清那人長啥樣?周杰肯定地回答道,沒有,剛才就給你說過,我只看到一個背影,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說話沒?總不會一聲不吭吧。她又問。

沒說話,不過打我時發出的聲音有點兒粗。周杰頹喪地說,實在不行就按你說的,調監控。

周杰遭襲的事還沒有結果。第二天上午,汪麗娟約她逛街,她說有事兒,改天再逛。汪麗娟又突兀地問她,是不是跟周杰在談戀愛?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說,還沒到那種地步。

晚上,婆婆帶著林波、林蘭敲開她家的門,三人的臉陰沉著,來勢洶洶,興師問罪一般。她還沒有坐穩,林波就把手中那沓照片狠狠摔到茶幾上,像一顆顆手榴彈,在她眼前爆炸。她騰地起身,又慢慢彎下身,用手指輕輕撥開,全是他與周杰約會的照片。她盯著他們,道,你們監視我。林波糾正她道,不是我們,是有人監視你。

她問是誰。林波看一眼母親,說,我們也不知道,別人偷偷放到家門口的。再看婆婆那鄙夷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林波嘿嘿一笑,如得勝的將軍,道,怎么樣,出事兒了吧?的確出事兒了,盡管不大,但她知道,這種情況無論如何也是百口難辯,而這屋子里,此刻就像一個死水潭,惡臭不堪,更不要說洗清自己了。

4

那天,林波、婆婆和林蘭表現得并沒有太過分,只是質問她,就那么著急?林波說,這是最后的警告。

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她去了趟衛生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格外陌生。然后,她沖鏡子里的自己苦笑一下,離開了。

她想找個人聊天,汪麗娟去了省城,她又不想與周杰聯系,翻了半天通訊錄,沒有想聊的人。她想出去透透氣,下樓坐到車里,卻不知道往哪兒去。索性,她駕車駛出市區,在北環路上漫無目的地轉悠。到高速北站,她突發奇想,對,去白云寺。她曾經跟林濤去過那里,還在山里待過一夜。于是她關掉手機,左轉方向,駛入高速公路。

白云寺在白云山腳下的叢林中,杏黃色的院墻,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連同寺院一起淹沒在橘紅色的晚霞里,沉寂而肅穆。離寺院約一公里的山腳下,臨湖有家禪悅客棧。她決定在那里先住下,明天再進寺院。

客棧老板娘勤快熱心,說話家常,就像鄰家大姐般親切。不是假期和周末的緣故,客棧住宿的人不多,七八個人。老板娘逐個征求房客意見,晚飯“合家歡”,就是每人三十元,保證吃好吃飽吃得滿意。大家自然同意。她告訴廚房里忙碌的丈夫,客人合家歡,一桌飯。飯是農家飯,稀飯、大米、饅頭,菜是香芝麻葉、莧菜、紅薯梗之類的野菜,且以素食為主,葷菜也有,比如散養的母雞,湖里捕獲的鯉魚、翹嘴白,還有野豬肉,每道菜都很樸實。吃飯的八人中,有兩對五十來歲的夫妻,一對小情侶,還有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戴著一副黑框近視眼鏡,在他右手邊,放著一本《麥田守望者》,書簽在三分之二的位置探出頭。她想起耿書磊,心里自問,那本《百年孤獨》他看完了嗎?

一開始他們有些拘謹,吃著吃著,便有了交流,不再是夫妻間、情侶間的竊竊私語。飯菜不錯呀,景色好美呀。又過一會兒,彼此問從哪里來,去過哪些景點,真是越聊越歡暢。只有她與眼鏡男默然吃著聽著。某一刻他們對視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吃飯。吃過飯,休息尚早,她從車里取出那雙備用的白色耐克運動鞋,回到房間換上,準備在附近散步。到樓下,她看到餐桌旁只?!把坨R男”。他沖她淡然一笑,道,出去轉吶。她禮節性地點點頭。她以為他會趁機提出一起散步。但是他沒有。

路兩旁,燈光在夜色中流淌,三三兩兩的男女在她身邊慢悠悠滑過,那輕柔的步子,細聲的對話,讓她覺得這世界如此祥和,仿佛時間都慢了下來,連她心中那些人那些事,也被這夜色淹沒。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劃破這份靜謐祥和。她猛然回過頭,不遠處,眼鏡男正在低聲說著什么。她想看一眼時間,發覺手機沒帶,在客棧仍處于關機狀態。于是她又想到澧城,想到有人會不會打電話找她?她有些慌神兒,扭身就要返回,這時眼鏡男已掛掉電話走到她跟前。他目光低垂,尷尬一笑,道,不好意思,驚擾到你了。

也沒有。她客套道。

他看了看四周,說,在這種環境下,就應該關機。

她淺笑一下,繼續往前走。

他自我介紹道,我叫安幸福,是一名作家,主要寫小說,因為我嫌名字太土,給自己起了個筆名:安心。

哦?她將信將疑。

許是為了讓她相信自己,安幸福拿出手機,在網上搜出“作家安心”的詞條,還附有照片。他將手機遞給她看,她沒有接,端詳一眼照片,又看看面前的他,的確是他。

她沒有想到,在這個地方竟然會遇到一個作家,著實有些驚喜,但她表面上假裝鎮定。

作家安心說,你從哪個地方來,方便說嗎,當然,不方便的話可以不用回答。

我從澧城來。她說。

哦,澧城,沒有去過。他轉而又說,你經常出來旅游嗎?

不經常。

我跟你不一樣,我常年在外跑,在這里我已經待一個多月了。他看著遠方的黑夜說,我想好了,等這篇小說寫完就去麗江。

你天天在外面,家里的事兒可以不管?在家一樣可以寫作嘛。

安心沖她神秘一笑,道,我當然有家,有父母兄弟姐妹,也有老婆孩子,只不過,兩年前我離婚了,孩子歸她撫養。因為離婚,父母說我“作”,對我不理不睬,實際上我離婚前一天就想明白了,人生之中什么是你的?什么都不是你的。既然什么都不是你的,倒不知活得自我一些,你說對吧。

她不是那種八卦女人,她只是好奇,問他,你不工作,又到處旅游,靠什么養活自己呢。

我靠寫作掙來的稿費養活自己呀,寫作是我人生中最喜歡做的事,雖然稿費不多,但我生活中沒有多大欲望,生活上粗茶淡飯就行。他又說,文學界的朋友都說我太隨性,可我知道,這才是生活本來的樣子。

她忍不住問他:你為什么離婚?

安心脫口而出:欲望。

欲望?

對,欲望。他說,當初她的夢想是套大房子,我便與朋友合伙做生意,買了一套160 平方米的房子。有了大套房之后,她說她同學都開上寶馬車,她夢想駕駛一輛豪車,于是我拼命掙錢,給她買了一輛奔馳。后來她又有許多夢想,我一部分幫她完成了,一部分沒有,不是我不幫她完成,而是我改變主意了。這些年我只顧完成她的一個又一個夢想,我的寫作夢想卻荒廢了。我和她漸行漸遠,到最后我們從思想到生活的理念都背道而馳了。離婚,只是時間早晚的事。還好我們離了。

你們后悔嗎?她問。

反正我不后悔。開始家人勸、朋友勸,說離婚對孩子帶來的傷害大,勸我為了孩子別離。或許你認為他們說的有道理。其實不然,現在許多夫妻天天吵得雞飛狗叫的,總是以“擔心孩子受傷害”為由隱忍著生活,實際上呢,小孩子比成年人堅強,他們之所以那樣想,不過是成年人的借口罷了。以前我們爭吵時,孩子每次都嚇得渾身哆嗦,現在兒子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學習也很用功。

孩子心理上真沒有影響?她問。

這是你作為成年人的猜想。他繼續說,實事求是地講,我前妻與絕大多數女人一樣,心眼不壞,她只想過上更加優裕的生活,這是人的本性。可她沒有搞明白一點,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兒,當兩個人共同追求物質的同時,思想境界也需要共同提高,只有思想在同一頻道、同一量級上,兩人才能過得幸福,才能長久。這是婚姻幸福的真諦。你認可嗎?

她坦言道,你說得沒錯,我身邊有許多這樣的朋友,這樣的家庭。

已經走到客棧門口。安心停下腳步,道,我是看你眉間藏著許多心事,才啰唆這么多,其實我最想告訴你的是,人生那么短,沒有什么放不下,當你看不清朋友時會失去友情;當你看不清自己時,就會活得不像自己,甚至沒有自己。這是最可怕的。

那晚,安心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像蟲子似的,從黑暗中爬出來,在她皮膚上蠕動著,鉆到她心里歡愉著,癢得她難以入睡。窗外靜得嚇人,她想到了林濤,想到與林濤曾經的點點滴滴,想到兒子宗杰,還想到婆婆、林波、林蘭以及汪麗娟他們,到最后,她發覺忽略了自己。

5

夜已深,她拿過手機打開,信息的提示音像子彈似的蹦出來,有周杰的,也有耿書磊的。周杰微信語音道,在哪呢,有事兒找你,看到信息請回復。耿書磊發來十來條信息,而且每條都很長,開始是關心她,問她去哪了,手機打不通,去家里沒有找到她,還一再安慰她,千萬別犯傻,他有重要的事情告訴她。緊接著,下一條信息就是對她的表白:姐,有句話早想給你說,以前一直沒有勇氣,怕別人笑我,怕家里人罵我,也怕你看不起我;因為這句話,我每天失眠,都快熬瘋了,今天我想通了,不管別人怎么想怎么說,也不管你怎樣看我,我就是想說出來:姐,我愛你,我要娶你。本想當面告訴你的,可找不到你,電話也打不通。姐,無論你答不答應,看到信息后一定要給我回個電話,我很擔心你。

耿書磊的最后一條語音信息顯示是七點五十二分,那時她正與安心在聊天。耿書磊的聲音急切:姐,小區的監控我看了,你九點零三開車出的門,一直沒有回來,出門手機怎么關機呢,你以前不這樣,可別嚇我呀姐,看到信息一定要給我回個電話,好嗎?“好嗎”兩字是帶著哭腔的。

剛開始她還想笑,心說,這個小耿,明知道不合適,還這樣想??吹降诹鶙l,耿書磊曾經的種種表現,猶如電影畫面似的,在她腦海里一幕一幕播放著。

周杰的信息她沒回。她給耿書磊留言道:我只是出來轉一轉,沒啥事兒,別擔心。果然不出所料,信息發出去不到三十秒,耿書磊便打來電話,她的“喂”字還未落音,那頭已急切打斷她說,你終于有信兒了姐,在哪呢?你怎么關機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沒事兒,別擔心。她慢悠悠地說。

你在哪呢?他追問道。

我在白云山,明天去白云寺,出來散心而已。她有些困了,又說,太晚了小耿,有事兒明天再說。

那好吧,只要你沒事兒我就放心了。他說。

第二天一大早,她出門迎頭遇到安心。他額頭明晃晃的,喘息著,顯然剛跑步回來。他搭訕道,準備上山吧。她點點頭。他仰臉看著天空,說,這天兒,要下雨,此時上山可不妙。的確,烏云在翻滾,就像找不到出口似的,胡亂地沖撞著。

我車里有雨傘,應該沒事兒。她說。

天氣預報說是雷陣雨。他拿出手機翻幾下,沖她道,預計九點下雨,十點多停,現在的天氣預報準到分鐘,不過預報是這樣,山里的雨下得急、下得暴,我建議安全考慮,你還是過了雷雨再上山,再說雨后的景色更美。

出于安全考慮,她接受了他的建議,然后各自回到房間。她猜想,估計他此刻在屋里寫作,天馬行空地編織著精彩的故事。冷不防,“咔嚓”一聲炸雷,嚇得她渾身一凜,毛骨悚然。很快,窗外大雨滂沱,那急促的雨聲,震得她耳朵發木,心靈顫抖。她關掉電視,忍不住打開半扇窗戶,想看一看雨中的風景。寺院被雨霧籠罩,離客棧不遠的山路上,雨滴砸落到地面,冒著氣泡兒似的,碎了。一個男人穿著雨衣躬身前行,每走一步,那雨水就像從他腳底兒往上拱似的。關上窗戶,她回到床沿坐下,頓覺有些無聊,有些空虛。她甚至想找安心借本書,以打發這無聊空虛的時光。起身走到門后,她又折身回來坐下,畢竟只是萍水相逢,擔心引起誤會。恰時有人敲門。正是安心。

想求你個事兒。他的眼珠轉動著,把房間里轉了個遍。

別客氣。她站在門口,心里保持著警惕,臉上卻笑道,說唄。

等雨停了,你把我送到白云派出所行不?他說。

你去那邊有事?她問。

那里有一個案子,我想以此案為原型寫篇小說,托了幾個朋友才聯系上吳警官,剛才他打電話讓我過去。安心解釋道,路程倒不遠,趕上下雨,擺渡車一時半刻不會營運,所以想請你開車把我送過去。

小事兒一樁,現在?她爽快答應。

雨小點兒再走,安全第一。他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又說,能進去坐會兒嗎?

她盯著他,提高警惕道,你想干嗎?

你看我像那種齷齪之人嗎?他說。

她扭身進去。安心尾隨她邁進房間,沒有帶上房門,反而將房門完全敞開。他們坐在床邊的圓桌旁。她泡上茉莉花茶,遞給他說,大作家,這樣的生活方式你滿意嗎?

當然滿意,我所走的路是我自己選擇的,你說滿意不滿意。他說。

你別生氣呀,我總感覺這種生活不正常,沒有方向感,沒有規律性。她早就想問他這個問題,對了,你們搞藝術的人都這樣嗎?

安心端起白色的瓷杯,輕吹熱氣,抿一口兒,笑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什么是正常?

她說,正常就是有固定的事兒做,有生活的方向,尤其男人,作為家里的“頂梁柱”,即便離婚了你依然是孩子的父親,你還有父母要照顧。恕我直言,我感覺你這樣就有點兒不正常。

安心朗聲笑道,原來你認為的“正?!?,就是大多數人的生活狀態。

難道不對嗎?她說。

這是你的思維定式。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方式不同而已,只是你們選擇了大多數,那不是“正常”與“不正常”的標準。我天南地北地跑,說得文氣點兒,那是在追逐夢想,擁抱精彩的生活,說俗點,我喜歡跑,喜歡自由自在。還有就是,一個人顧家必須待在家里?那只是身體困在家里。那么家又在哪里?家永遠在心里,與肉身在哪無關,就像我去過許多寺院,卻從未進入佛門,思想境界更不用說,離佛門更遠。當然,這并不影響我的生活,也不影響我渡有緣人和有緣人渡我。

安心越說越富有哲理性,她越聽越糊涂。

你讀書多,我說不過你,我認輸。她笑道。

在人生這個大命題下探討,沒有輸贏,尤其在生活方式上,沒有對與錯,只有適合不適合,而且適合不適合的答案,在每個人心里。安心沉浸在自己的意境中,像自言自語似的,繼續道,可悲的是,許多人明明知道自己活得痛苦,卻不愿做出選擇。

此時窗外的雨已停,他們竟渾然不覺。她被他的話擊中內心,有點兒酸,也有點兒痛,五味雜陳的。沉默片刻,她長嘆一聲,實不相瞞,我正在面臨著選擇。于是,她向安心訴說了自己的處境,講到傷心處,還流下了眼淚。

安心沒有幫她指點迷津,更沒有給她具體答案,只撂下一句話:你要放下,放下身上那些沉重的東西,才能活得輕松。

她似懂非懂。這時手機突然響起,是耿書磊打來的。電話中,耿書磊氣若游絲地說他出車禍了,120 救護車正在送他去高陽縣人民醫院的路上。她神情慌張,語無倫次地說,沒事兒吧書磊,你可別嚇我,你一定沒事兒的,你等著我,等著我啊,我馬上趕過去,馬上。她急忙收拾東西。

怎么了?安心起身問道。

高陽縣離這有多遠?她急切地問。

不遠,三十多公里。他又問,到底怎么了?

朋友出車禍了。她問,從這里上高速是不是只有白云山站?

是。但有個近路。我送你。我知道那條山道,路近人少。

好。你幫我把東西放在車上,我去退房。她把車鑰匙交給安心。

離開客棧,她駕車一路狂奔,安心勸她遇事要冷靜,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了方寸。她聽不進去,只想盡快進入高速。

你不用這么著急,你想想,你朋友能在救護車上給你打電話,說明車禍程度不太嚴重,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既然已經送往醫院,你早幾分鐘和晚到幾分鐘到醫院沒有區別。安心再次提醒她,再急也要安全第一啊。

一語點醒了她,車速漸漸慢下來。

謝謝你。她冷靜了。

穿過山林小道,汽車駛向大路,再過兩個紅綠燈路口就是高速收費站。等紅綠燈的時候,安心問她,我還不知道你名字,方便說嗎?

我叫劉莎莎,歡迎到澧河來玩。為了表示真誠,她又說,請你記下我的手機號。

很快到達高速路口。安心下車,再次叮囑她“安全第一”,然后兩人揮手告別。

她平安到達高陽縣人民醫院,在急診科見到了耿書磊。

耿書磊用力向上挺了挺身體,眼淚瞬間冒出來,柔柔地喊一聲:莎莎。她神情一怔,心想他竟然喊我“莎莎”。這個時候怎么稱呼已不重要,首要的是先治療。一通檢查后,醫生說右腿骨折,要手術,其他并無大礙。她以親屬的名義在手術單上簽了字。

手術很成功。

住院期間,耿書磊告訴她,得知她在白云山,他立刻向朋友借了輛車,便急匆匆往白云山趕。他駕車駛上高速時已是凌晨一點,到離高陽北站約兩公里處,因為太困,汽車撞到右側邊道防護欄上,幸虧車速不算太快,路上車也不多,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她責怪道,你傻不傻,給你說我沒事兒,還大老遠跑過去見我,不然會弄成這樣子?

他躺在病床上,憨笑道,當時就想見你,一肚子話想給你說,也沒有多想。

我現在有大把的時間聽,你現在說吧。她佯嗔道。

那天,耿書磊不但大膽向她表白,親口說出那句“我愛你,我要娶你”,還告訴她,從見周杰第一面,他對他就沒有好感。耿書磊說,有一次他到億盛商場送貨,看到周杰與汪麗娟在一起閑逛,兩人表情和舉動都很曖昧。后來他偷偷跟蹤過兩次周杰,確定他與汪麗娟是那種關系。

當時你應該告訴我的。她說。

你跟他走那么近,我心想,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他坦言道,周杰那次被打,就是我干的。

耿書磊還說了許多有關汪麗娟的事兒。

她大為吃驚。汪麗娟,一個她認為最好的朋友,竟然跟蹤監視她,還對她施以偷拍。周杰,一個她認為挺好的男人,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她想不明白。

半個月后,他們回到澧城,當她推著右腿打著石膏的耿書磊走進花卉市場時,面對眾人釘子一般的目光,她已是平靜如水。她放下了。再后來,即便婆婆、林波、林蘭他們極力反對,即便放棄了繼承遺產,她絲毫沒有感到可惜,就連兒子后來接受了她的選擇,她依舊表現得很淡然。

多年以后,劉莎莎再次來到白云山。仍是禪悅客棧201。她依偎在耿書磊懷里,面對窗外優美的風景,看著眼前過往的行人,臉上露出了微笑,似乎在說:在這里,我曾經認識一個朋友,他思想獨特,他喜歡云游四方,他以寫作為生,他的成名作《向左向右》眾所周知。他就是著名作家安心,其實他的真名叫“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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