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謀
知識分子必須走出故紙堆和象牙塔,轉向“走向行動”的技術哲學。一方面,知識分子要預測新科技的社會沖擊,提出針對性、操作性和可行性的風險應對方案。另一方面,知識分子要走向技術現場,為控制技術鼓與呼,在具體語境中傳播新思想,努力出謀劃策,影響公眾、企業和政府的行為。
我們生活的時代,與其說是科學時代,不如說是技術時代。對于技術新世界,人們關注得還遠遠不夠,了解得還非常少。偏偏20世紀下半葉興起的新科技革命,最大特點之一是:它的影響深入到世界的每個角落,既改變了自然和社會,亦與每個人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
科學人在技術祛魅中崛起
在《科技與社會十四講》中,我認為,技術的反叛催生技術“新世界”,而技術新世界有4個緊要之處,即:
第一,技術合理性取代科學合理性成為我們時代合理性的基礎,由此人類社會走出知識貧困,步入知識冗余的時代,甚至患上我所謂的“知識的銀屑病”。
第二,人類的智識活動在技術反叛之后不斷加速,促動技術時代持續加速,進步主義向前一步進化為加速主義。
第三,技術治理和技治社會的興起是新科技社會運行的最重要特征,而新冠疫情因其對技術治理的強力推動而成為人類歷史上劃時代的事件。
第四,技術對社會的影響深度達到全新閾值,其中關鍵是新科技不再滿足于改造外部世界,它的力量開始深入到人的肉身與精神,21世紀人類的進化不再僅僅等待環境選擇,而是開始以新科技為手段走向自主自覺的“身心設計”。
進一步而言,在上述4個緊要之處背后,技術祛魅的新世界逐漸浮現,崛起于其中的是我所謂的新一代“科學人”。
說起思想,很多人必稱古希臘。說起古希臘,大家總要講起蘇格拉底,講起德爾菲神廟神諭認定蘇格拉底是彼時最有智慧的人。對此,蘇格拉底說:可能因為我自知我無知,所以最有智慧。德爾菲神諭被視為一種高于人類智慧的存在,能夠辨別人類最有智慧的人。尤其是刻在神廟石柱上的一句箴言——認識你自己——頻繁地出現于后世的哲學書籍中,被后學各種詮釋。
最近的考古學和地質學研究表明,德爾菲神廟建造的地點,位于兩條地震斷層線的交匯點上,地殼深層的有毒氣體如乙醚、硫化氫等沿著裂縫滲入神廟。專家猜測:神廟地處地震活躍帶,磁場非常強烈,刺激人的大腦異常活躍,加上在女先知進行預言的小房間中,有毒氣體足以讓人中毒,進而產生各種幻覺,神志不清以至于胡言亂語——這便是神諭的真相。
照此推理,所謂古希臘偉大的智慧、超越的向度,源頭離不開中毒或受激之后的癲狂反應?的確有記載表明:有女先知預言之后,返家后昏迷不信,最后一命嗚呼。
除了德爾菲,還有許多古代圣地被技術祛魅。土耳其著名的冥王殿,因犧牲進入其中全部倒斃而聞名,專家解釋說因為大殿中有大量二氧化碳,沿著所謂“地獄之門”冒出來,使得趕入其中的動物窒息而亡。
被技術祛魅之后的世界,或許是更真實的世界,但無疑是一個沒有魅惑、奇跡、神圣的冰冷世界。在其中,人生如白駒過隙,我們如何能獲得慰藉和溫暖呢?
讀到德爾菲神廟的技術分析報告,我作為哲學家備感泄氣。我的確可以質疑:中毒的皮提亞胡言亂語,不能包含智慧嗎?最高級的智慧難道不能在癲狂中現身嗎?但是,我知道,將智慧與癲狂聯系起來,類似思想在技術時代已經輸了,注定被技術理性支配的大眾所拋棄。
進入21世紀之后,人類對自身的理解,日益受到生物學、醫學、心理學、精神病學等自然科學研究成果的影響。人的自我認識,人是什么,如何做人,之前我們求助于哲學、文學、宗教和藝術,現在越來越依賴于新科技的描繪。于是,對人類事務的全新理解正在成形,取代傳統的人文主義理解,我稱之為“科學人的崛起”。
什么是愛情?不是心心相吸,而是費洛蒙、多巴胺的分泌,是某種可以戒斷的上癮癥。為什么男人比女人攻擊性更高?這與男性體內睪酮更多有關,可以用技術方法進行壓制。為什么今天人類沒有古代暴烈了?關鍵不在于后天教化,而在于進化過程中的自我馴化,人類患上馴化綜合征。
一言蔽之,“科學人”是技術祛魅之后的人,徹底失去靈性的人。根本談不上什么人是萬物的尺度、人為自然立法。
魅惑技術與新科技的迷宮
與世界祛魅相反,新科技自身卻成為技術時代最大甚至唯一的魅惑之源。
關于新科技的影響,有人發現:大家總是在短期內高估它們的社會沖擊,卻往往低估它們的長期效應。關于新科技的風險,有人發現:在沒有充分應用之前,很難預料它們可能導致的社會風險,當新科技風險充分暴露之后,卻已經錯失控制風險的良機。
因此,在某種意義上說,人類的未來命運可以歸結為在新科技鍛造的充滿風險的新世界中冒險。
在我看來,“代達羅斯的迷宮”是技術新世界最好的隱喻。也就是說舊世界正在被新世界所取代,確定性正在被不確定性取代,一座新科技鍛造的“代達羅斯的迷宮”破土而出。
在古希臘神話中,為了與兄弟爭奪王位,米諾斯求助于海神波塞冬,承諾得到王位之后將一頭白色公牛獻祭給波塞冬。后來,如愿成為克里特國王的米諾斯,舍不得珍稀的白色公牛,用一頭普通公牛敷衍海神。波塞冬大怒,施法讓米諾斯的妻子瘋狂地愛上白牛,誕下牛首人身的怪物米諾陶洛斯。牛頭怪生性殘暴,只吃人肉,搞得民不聊生。不得已,米諾斯請來“雅典魯班”代達羅斯,幫助設計修建一座迷宮,將米諾陶洛斯困在其中。
我們開始面對的技術新世界,像不像“代達羅斯的迷宮”呢?聯想到有人尖刻地說:現代科技在戰爭中被用于屠殺人類,在和平時期則被用于滿足貪婪欲望,新科技會不會成為某種失控的“怪獸”?而用迷宮困住怪獸,是不是類似很多人主張的用技術發展解決技術問題的做法?
顯然,解決技術問題的技術也會導致新的問題,如此循環,疲于奔命。換言之,用技術方法解決技術問題,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達羅斯的迷宮”造好之后,米諾斯強迫雅典人每年選送7對童男童女供奉米諾陶洛斯。雅典老老實實納貢了兩次,第三次王子忒修斯混入犧牲中,想伺機殺死牛頭怪。在米諾斯的王宮中,公主愛上了忒修斯,并送給他一團線球和一把魔劍。靠著線球,忒修斯沒有在迷宮中迷路。靠著魔劍,他終于殺死牛頭怪。可惜英雄只是利用公主,返鄉途中便將她遺棄在孤島上。背信棄義的舉動最后也遭到天譴:被勝利的喜悅沖昏頭腦,忒修斯忘記換掉代表行動失敗的黑帆,海邊遙望的雅典國王悲痛投海——殺掉別人兒子的人,也得承受失去父親的痛苦。
忒修斯用新技術——魔劍和線團——解決了以前的技術問題,也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進一步的問題是:用技術方法控制新科技不可預見的代價,人類真的能夠承受嗎?隨著新科技力量和風險不斷積累,社會脆斷的可能如達摩克里斯之劍一般永遠高懸頭頂。還有一個更嚴峻的問題:解決技術問題的技術方案,趕得上新科技失控毀滅世界的速度嗎?
一言以蔽之,人們懷疑 “代達羅斯迷宮”能否困住新科技“怪獸”,因為新科技的巨大威力,遠超米諾陶洛斯之上。
對狂熱的技術末世的憂慮
修筑迷宮的代達羅斯,手藝獨步天下,追求科技之狂熱也是登峰造極。他的外甥跟著他學雕塑,結果幾年后外甥的技術超過舅舅,難耐嫉妒的代達羅斯居然尋機將之推下城墻。為逃避法庭判處的死刑,代達羅斯從雅典逃到克里特,成為米諾斯的朋友。
高超的技術讓代達羅斯走上人生巔峰,最后也讓他跌入人生低谷。代達羅斯的迷宮建成后,人人進去都迷路,米諾斯非常滿意,希望代達羅斯一輩子為他效力。代達羅斯歸鄉心切,為突破國王的出境限制,發明了高科技的“代達羅斯之翼”——各種羽毛用蠟粘起來做成的,綁在人身上可以飛起來的“鳥翼”。可是,他兒子伊卡洛斯用父親做的小翅膀試飛時,不聽代達羅斯的勸告,飛得太高,結果封蠟被太陽融化,“鳥翼”消散,伊卡洛斯掉到海里淹死了。代達羅斯獨自一人逃到西西里島,受到當地國王的青睞,完成很多令世人震驚的技術產品和工程。但他始終沒有擺脫喪子之痛,最后在西西里郁郁而終。
主導技術創新的新科技專家,不少人堅持“科學無禁區”主張。他們與代達羅斯一般野心勃勃,對新科技的未來愿景表現出同樣的狂熱。“科學無禁區”,在20世紀曾催人奮進,但如今顯然已不合時宜。也就是說,21世紀之后,可能失控的不只是新科技,還有不少“科技狂人”。
在新科技的驅動下,未來終將走向何方呢?人們努力想辨明,可謎團實在太多,連技術迷宮的發明者和創新者也深感困惑。1923年,劍橋大學遺傳學家霍爾丹發表題為《代達羅斯,或科學的未來》,以高歌猛進的代達羅斯為隱喻,宣稱科學將對傳統道德提出挑戰,并造福人類,高喊科技探索的路上無須任何顧忌。第二年,他的同事大哲學家羅素發表《伊卡洛斯,或科學的未來》,以慘死的伊卡洛斯為隱喻,回應霍爾丹的科技至上言論,警告人類對科學的濫用將導致毀滅性的災難。
21世紀20年代,新冠病毒全球肆虐,經濟長期低迷,戰爭眼看失控。在全球范圍內,尤其是在社交媒體上,民主制受到質疑和挑戰,各種瘋狂的極端主義、部落主義、宗教激進主義言論找到大批擁躉。于是,各種末世論尤其是技術末世論,從小聲抱怨演變成大聲喧囂。
末世論由來已久。古希臘人認為,人類不斷從黃金時代向白銀時代、青銅時代退化,最終步入黑鐵末世。基督徒認為,人類墮落,被逐出伊甸園,不斷犯下各種罪孽,最終要面對上帝的末日審判。伊斯蘭教認為,真主已經預定了審判日,末日人類包括復活的死人,都會被真主審判。佛教徒認為,我們生活在末法時代,之后佛法不聞,世界遭劫,日趨敗落,天象異變,最終毀滅。而道教以世間連年災禍為末世,與太平盛世不斷循環,并非直線性地走向毀滅。
拜新科技的偉力,人類從未如此感受到技術末世的逼近。歷經七十多年的世界大體和平之后,“第三次大戰”越來越被人提及。絕大多數人相信,它將是人類最后一戰,全球核戰之后文明將被蕩平。一些人相信,氣候變化已經到了十萬火急的程度,很快將迫使人類搬到地下,然后滅絕。有一些人相信,窮國的“核武器”即廉價生化武器,遲早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毀滅性災難。還有一些人相信,超級人工智能很快出現,之后硅基文明將取代碳基文明——我不相信這種想法,因為我認為,在這之前人類更可能用AI武器、生化武器相互殘殺殆盡。
既有的末世論都假設存在某種超出人類控制的力量。在技術末世論中,失去控制的是新科技,它使我們成為“最后之人”。當然,這種新科技可能是地球科技,也可能是外星科技。外星人末世論者認為,遠超人類文明的外星人遲早會如上帝一般降臨地球,用外星科技輕而易舉地毀滅人類。
節制末世可憐又可恨之人
如果末世真的降臨,“最后之人”是否不必負任何責任?必須要深思:究竟是核彈、AI、氣候和病毒要毀滅人類,還是人類在自我毀滅呢?除了外星人降臨,技術毀滅想象無一不與人類的行動選擇有關。
換言之,末世黑暗基本上根源于人心“黑化”,即謊言遮天,犬儒盛行,思想顢頇,欲望泛濫。人類自我滅絕,必定首先從人性淪喪開始。四百多年來,現代科技興起,之后一日千里,可人類德行與四百年前相比,即使不說沒有進步,也是進步很小。
新科技挑起人類最深的欲望,也觸發人類最深的恐懼。很多人相信,技術是人的身體器官的延伸。還有一些人相信,技術外化不止人的身體,還有人的本性。在新科技及其應用之中,“科學人”照見自己,認識自己,成為自己。于是,越來越多的技術哲學家討論思想危機,抨擊“精神病社會”,抨擊單向度的人,抨擊人類淪為效用最大化的“消費動物”。
當征服自然的邏輯擴展到人對人的征服,結果是20世紀下半葉以來,人不再是目的,而是純粹的工具。在消費社會看來,人即人力資源,不生產效益、無用的,都不是人;不消費、不生育下一代勞動者的,都不是合格的人。在消費動物看來,他者、他人全都是消費品。因此,今日最大的問題,不是人形機器,而是機器人形。換言之,越來越多的人外表看來還是人,實際上已經機器化。
毫無疑問,技術末世論很極端,很瘋狂,以某種奇怪的技術話語反對新科技的發展。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斷定技術末世論完全是無稽之談,因為它的警示是合理的:既要關注技術的失控,更要關注背后人性的失控。自文藝復興以來,人類一路高歌猛進,一改中世紀的自卑惶恐,逐漸從自信自強走到20世紀的自大狂妄。上帝給人類以命名萬物的特出位置,今日我們蔑視嘲諷上帝。自然養育人類,今日我們蹂躪糟蹋自然。
“最后之人”完全忘記一個事實:人類非常脆弱,社會與文明更加脆弱。我們差不多忘記:此刻人類享有的一切,并不是憑空得來。今日之有,并不意味著明日還在。今日之繁榮、秩序、和平與自由,并非歷史的常態,而是歷史的反常。它們并非看上去那么堅固,而是無比脆弱,隨時可能轉瞬即逝。
對于滅絕、對于末世,“最后之人”無比無知,卻“迷之自信”。似乎知識太多,真正頂用的卻很少。人人高聲喧嘩,皆是毫無意義的呱噪。罕見的真知灼見,也被淹沒在知識冗余的“知識銀屑病”之中。想一想此次全球新冠疫情,如果傳播的是一種致死率20%、傳染性類似的病毒,人類社會還能不能幸存?
失控的人性,必將使人類從狂妄走向瘋狂,最終因瘋狂而滅絕。今日人類已在危崖,不經意的行差踏錯,都有可能觸動滅絕的蝴蝶效應。
技術末世必然降臨嗎?人心可以節制,技術就可以節制。新科技失控的源頭在于人性的失控。節制技術,先要節制人性。關于人性,我支持類似的觀點:沒有什么不變的人性和身體。從根本上說,人是開放的場域,是可能性本身。每個人的自我創造和行動選擇,才決定所謂人性為何。
為控制新科技發展而呼吁
當然,有人會質疑:人心可控,新科技就可控嗎?在《技術的追問》中,悲觀主義者海德格爾說,“技術之本質居于座架中,座架的支配作用歸于命運。”我的疑問是:他如何知道技術是不可逆轉的天命?哲學不是可重復檢驗的物理學,可控論或天命論都是意識形態,可信度本質上沒有差別。
最重要的問題不是糾纏于技術可控與失控的思想爭論,而是為了控制新科技發展現在、立刻、馬上行動起來。即使外星人、天外隕石注定毀滅人類,至少人類可以努力控制自己創造的技術,盡量避免因技術失控而自我毀滅。這就是我所謂的“技術控制的選擇論”。
長久以來,很多先賢思考如何提升人類道德。在技術時代,節制人性必須考慮新科技的語境。首先,努力讓人類重拾敬畏,不知敬畏難免狂妄。生命政治盛行,將死亡“消音”,人們對恐懼和戰栗已經非常陌生。這是抹殺人類道德提升的一大動力,因為直面死亡最能讓人記起美德的不可或缺。其次,節制人性要防止技術控制人心,而不是人心控制技術。在技術迷宮中,人必定成為技術的場域和可能性。新科技是人心所示,不加思考地將新科技用于身心設計,實質上是人性的自我放任和放逐,肯定會加速人心“黑化”。
不是說技術不能被用于節制人心,而是說要謹慎,要把握尺度,尤其警惕節制變成操控。畢竟在新世界舞臺的深處,權力如國王米洛斯一樣,興致勃勃地注視著一切,盤算著馴服一切,包括牛首人身的米諾陶洛斯。
在技術時代的舞臺上,圍繞著新科技迷宮,各色人等的故事和沖突開始上演。面對新科技突飛猛進,感受到風險逼近的人民,在新科技迷宮中又憂又懼,呼喚著技術時代的忒修斯。那么,誰來扮演英雄的角色,“引領”人民控制新科技,走出新科技迷宮?
新科技實踐的轉變牽一發而動全身,控制新科技以使之為人民服務,需要全社會的關注和參與。技術時代,如何自處?由于影響深入個體生活,對新科技發展的社會影響及其應對,大家均非常關心。走出技術迷宮,必須依靠所有人的力量。換言之,技術時代沒有英雄,因為每一個人都是英雄。
技術末世的自我拯救,不可能脫離新科技的語境。討論當代的良知與福祉,需時刻緊跟新科技進展。為人民提供理解新科技發展的相關知識,是生活于技術時代知識分子責無旁貸的責任,因為學術的終極目標,在于守護社會良知和公眾福祉。反過來,不關心新科技問題,必定遠離時代精神,偏居一隅自娛自樂。思想者不關心新科技問題,如何關心人,如何追求美好生活?
不過,知識分子不再教導人民,更不能包辦,亦沒有能力包辦復雜的技術控制事務。為此,知識分子必須走出故紙堆和象牙塔,轉向“走向行動”的技術哲學。一方面,知識分子要預測新科技的社會沖擊,提出針對性、操作性和可行性的風險應對方案。另一方面,知識分子要走向技術現場,為控制技術鼓與呼,在具體語境中傳播新思想,努力出謀劃策,影響公眾、企業和政府的行為。
總之,面對末世論喧囂,每個人都應該行動起來,為控制技術盡一份力。我以為,知識分子首先應該做的是:為控制新科技發展大聲呼吁,提醒大家不可掉以輕心。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哲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馬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