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田野

一

春種夏忙，秋收冬藏，莊稼豐收了

一輛又一輛拖拉機拒載滿天的霞光

天更晚時，耀眼的繁星也無人理會

“支農小分隊”下鄉

——今夜所有人的眼睛

都聚焦在玉米場上

二

我聽不到什么鳥在叫

說明我聽到了，一種抽象的鳥

它展開雙翼，沖進了跑道又沖了出跑道

天空因為抽象更加遼闊

它容得下所有啾啾的鳴叫

三

那一年鳴叫聲在田野里加桌添椅，

鳴叫聲邀請——我們一起坐下

一起追溯，并認祖歸宗

后人不這么認為

后人不知道它是個什么鳥

甚至覺得它“是一只好鳥”

和“不是一只好鳥”已經無所謂了

四

我老了——是一個閑人，因此我是一只閑鳥

我在云里飛、雨里飛、風里飛

飛累了，就成為一聲聲鳥叫

五

是“飛”丟掉了我，我丟掉了我，

我的過程和主體，我的主語和謂語，

在無邊無際的天空里，我因為被丟掉

——而成為一個符號

有時候，天總是不能把我藏住

總是在云里霧里的輾轉中失手把我暴露

六

我被暴露了

我的另一個我卻在蒙頭睡覺

它一覺睡到大夢之前，我傾向于飛

而不能在飛中把這個夢畫圓

但我們連著，循著無限的連續性

我來到這一個秋天

七

秋天的田野、夏天的田野、去年的田野

我前生的田野、后世的田野

說秋天的田野心里裝著莊稼和收成一點兒沒有錯

說秋天的田野心里沒有一點兒鳥叫聲是不可能的說秋天的田野傾向自然和寫實主義一點兒沒有錯說秋天的田野擠干了夢想

和抽象的水分，是不可能的

王建旗：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發表于《人民文學》《詩刊》《詩選刊》《星星詩刊》和《文論報》《文藝報》《人民日報》等報刊，出版詩文集八部，作品入選多種選刊，偶有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