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
寬容在人類的進步中功不可沒。人類在進化過程中逐步體會到寬容的重要性,而寬容反過來又促進了人類的進步。然寬容說說容易,理解并付諸實踐卻難。
我好打乒乓,就以此喻之。對于乒乓愛好者來講,旗鼓相當之對手至為重要,蓋對手太弱,勝之無勁;對手太強,則會嚴重挫傷自己打球之積極性。且這兩者,尚未開始比賽,結果就已出來,無任何懸念與刺激可言,而這才是一切體育競技之靈魂!
唯有旗鼓相當之對手,甫開局而不知結果,其間一切皆有可能,即便以2:8落后,也有可能追而勝之。比賽的整個過程,充滿了挑戰與變數。面對挑戰,一個人可以激發出巨大的潛力來,打出或救起平時想都不敢想的球來,也就是說,一名業余選手,完全有可能在激烈的比賽中,間或打出個別絲毫不亞于專業球員的球來。
然球技相當之對手,其他方面未必也相近甚或相同,即便是同胞兄弟姐妹也不行。比如其年齡或長或幼,其性別或男或女,其知識或豐富或欠缺,其教養或良好或很差,其性格或外向或內斂,其待人接物或寬容或刻薄,其視金錢或為糞土或吝嗇無比,其已婚或未婚……總之,如必覓志同道合之對手方才肯上場比賽,世間恐怕無球可打矣,且吾沉迷其中凡四十年,迄今一個也沒遇到!
而實際情況是,我之打球,只求對手旗鼓相當,而不究其年齡、性別、職業、收入、文化程度、信仰、教養、性格、愛好等因素,只要其能遵守比賽規則,則一切OK。于是乎我悟寬容之本質矣:求同存異。同者人性也,其對人性之尊重也;異者其在尊重人性之前提下之各式各樣之表現矣。因寬容,我得以與形形色色打法之對手相遇而大有所獲。
乒乓末技也,然以小可以喻大也。這項英國人發明的體育項目,大大有助于人們對寬容之理解。人類也因寬容而致不同膚色、宗教信仰、民族、國家之人們求同存異、和諧相處,共同進步矣。
或有人問,“寬容”與“自由”之間的關系又如何呢?《國語辭典》謂“寬容”為寬大有容,寬假過失。與此相反的,便是氣量狹小不容,不能寬假別人之過失。而關于“自由”,在西方政治理論家眼中,存在著積極自由(“自由作為”或“自我主導”)與消極自由(“免于……的自由”或“不受阻礙”)兩種。而所謂“消極自由”,意味著“只要公民以一切不傷及其他公民也不能犯特殊法律的方式自由地行動,在這樣的地方就存在著消極自由”,即“個人享有不可轉讓的權利,任何個人、集體、政府都不應當侵害這些權利。這些不可轉讓的權利就是‘自由’,也就是免于控制的權利”。(【英】肯尼迪·麥克利什《人類思想的主要觀點——形成世界的觀念》)而個人如要享受到免于控制的自由,或不受阻礙的自由,舍寬容之前提恐怕無以做到。
也就是說,寬容為消極自由之前提,寬容為自由拓展更大空間,舍寬容,則一切無從談起。
那么,“寬容”與孔子所提倡之“恕”之間又是什么關系呢?《論語·衛靈公》有言:“子貢問曰:‘有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里的恕,便是用自己的心去推想別人的心,或者站在對方的立場去考慮問題。這不正是寬容所需要的前提嗎?如不具備“恕”,又談何寬容呢?
如此,東西方智者在追求人類進步的過程中,相會于寬容這一基點之上。凡人類歷史上一切的殘暴非人之行徑,如:秦始皇之焚書坑儒,唐武宗之會昌滅佛(842——845),西班牙之宗教裁判所,希特勒之迫害猶太人,等等,莫不與寬容相左!寬容其實是人類苦難血淚凝結升華之結晶,是人類一切非理性行為之解藥,是人類文明大廈之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