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張小娟,姜驍桐,鄭見立,李亞子
以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為代表的慢性呼吸系統疾病是常見四大慢性病之一。近年來,我國COPD 患病率明顯升高,40 歲及以上人群患病率由2002—2004 年的8.2%上升至2015 年的13.7%。據估計我國約有1 億例COPD 患者[1-2],COPD 已成為僅次于高血壓、糖尿病的第三大常見慢性病和第三位主要死因。COPD 具有高患病率、高致殘率、高死亡率、高經濟負擔等特點,且長期以來COPD 在防控體系和能力建設方面落后于高血壓和糖尿病,包括社會認知、診療能力、資源配置、衛生政策等,使得COPD 防控成為慢性病防控中的“短板”,并發展為我國重要的公共衛生問題,嚴重影響居民的身體健康和生活質量[3]。鄉鎮衛生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作為農村和城市基層醫療衛生服務體系的重要基礎,承擔著常見病和多發病的診療、基本公共衛生服務等任務,也是COPD 患者的首診機構和疾病管理“主戰場”[3-5],在COPD 高危人群篩查、早期診斷、隨訪管理、康復治療、戒煙干預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6]。現階段,我國基層COPD 防治水平不容樂觀,基層醫生對COPD 認知水平不高、疾病診療和管理能力不足且操作欠規范,基層肺功能檢查率低,導致患者早期篩查與診斷不足、誤診和漏診率較高[4,7-15]。有研究顯示,上述問題與基層缺乏肺功能檢查設備和治療藥物、基層醫生受教育水平有限且培訓不足、機構防控職責不明確等因素有關[4,16]。目前,針對全國層面基層醫療衛生機構COPD 基本藥物和診斷設備的調查研究相對較少,為進一步了解我國基層COPD 防控“短板”,本研究以鄉鎮衛生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基本藥物配備和可獲得性、肺功能儀可獲得性和肺功能檢查開展情況為切入點,展開調查研究,以期為制訂和完善相關政策提供參考依據。
1.1 研究對象 于2021 年2—3 月,采用多階段整群抽樣方法進行樣本機構選取。具體抽樣方法為:(1)根據《中國衛生健康統計年鑒》地理劃分標準和國家統計局發布的各省國民生產總值,分別將全國31 個省份劃分為東、中、西部3 類地區和經濟發展水平高、中、低3 類地區,結合上述地理位置和經濟發展水平將各省劃分為9 類,在每類中隨機抽取1 個省份,共抽取江蘇省、河北省、遼寧省、湖南省、安徽省、黑龍江省、四川省、甘肅省、貴州省9 個省份;(2)在每個省份中,將各地級市按照人均國民生產總值由高到低排序并等分為高、中、低3 類,在每類中隨機抽取2 個地級市,共抽取54 個地級市;(3)選取每個地級市的所有鄉鎮衛生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展開調查,共計抽取9 省54 個地級市的8 176 家機構。最終,7 458 家機構應答,應答率為91.22%。
1.2 研究方法
1.2.1 數據收集方法 本研究基于“優質服務基層行”活動申報系統進行數據收集。數據調查表由本研究組結合COPD 防治指南、相關文獻及專家意見自行設計,內容包括:2019 年機構的轄區內服務人口情況、年診療量、衛生人員情況、服務能力、呼吸科設置情況、基本藥物配備情況、肺功能儀配備情況及肺功能檢查開展情況。其中,機構的服務能力參考“優質服務基層行”考評結果,為便于統計分析,本研究將服務能力達到“推薦標準”“基本標準”“自評不合格”分別表示為“優”“良”“差”。“優質服務基層行”活動的數據由各機構指定一名專職人員通過活動申報系統進行在線填報,填報前對填報人員進行培訓,系統內設邏輯校驗規則,以確保數據的真實性和準確性[5]。
1.2.2 基本藥物范圍確定 參照《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基層診療指南(2018 年)》[17],在《國家基本藥物目錄(2018 年版)》中共涉及16 種COPD 治療常用藥物[18],見表1。

表1 《國家基本藥物目錄(2018 年版)》內COPD 治療常用藥物Table 1 Commonly used essential medicines for COPD in the 2018 National Essential Medicines List
1.2.3 評價指標與計算方法 參考世界衛生組織/國際健康行動機構(WHO/HAI)藥品可及性研究標準調查方法,采用可獲得率和配備率兩個指標分別評價某種藥品在機構的可獲得情況和某個機構配備藥品的品種數量情況[19]。采用可獲得率評價肺功能儀在機構的可獲得情況,采用開展率評價肺功能檢查在機構的應用情況。計算公式如下:配備率=某機構配備調查藥品品種數/被調查藥品品種總數×100%。可獲得率=配備某種藥品或設備的機構數/調查機構總數×100%,國際上一般認為,<50%表示可獲得性差,50%~80%表示可獲得性較好,>80%表示可獲得性好[20-21]。開展率=開展肺功能檢查的機構數/調查機構總數×100%。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0.0 統計軟件建立數據庫并進行統計分析。計數資料以頻數和百分比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呈非正態分布計量資料以中位數(四分位數間距)〔M(QR)〕表示;相關性分析采用Spearman 秩相關。以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計數資料三組間兩兩比較調整檢驗水準為α=0.017。
2.1 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基本情況 7 458 家被調查機構中,鄉鎮衛生院5 901 家(79.12%)、社區衛生服務中心1 557 家(20.88%)。位于東、中、西部地區的機構數分別為2 439 家(32.70%)、1 946 家(26.09%)、3 073 家(41.21%);地區經濟發展處于高、中、低水平的機構數分別為2 721 家(36.49%)、2 829 家(37.93%)、1 908 家(25.58%)。服務能力為優、良、差的機構數分別為856 家(11.48%)、4 915 家(65.90%)、1 623 家(21.76%),另有64 家(0.86%)機構處于考評階段,無法明確服務能力等級。機構服務人口的中位數為23 864(23 980)人,鄉鎮衛生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分別為21 018(19 724)、39 898(33 724)人;年均診療人次的中位數為17 823(31 877)人次,鄉鎮衛生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分別為16 294(25 008)、30 511(75 363)人次。機構有衛生技術人員的中位數為24(27)人,鄉鎮衛生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分別為21(22)、37(32)人;機構有執業(助理)醫師的中位數為11(12)人,鄉鎮衛生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分別為10(11)、16(14)人。39 家(0.52%)機構設置了呼吸科,其中鄉鎮衛生院29 家(0.49%)、社區衛生服務中心10 家(0.64%)。2.2 基本藥物的配備情況
2.2.1 16 種基本藥物的配備品種數 對于16 種基本藥物,6 538 家(87.66%)機構的配備品種數<8 種,3 076 家(41.24%)機構的配備品種數為4~6 種,560 家(7.51%)的配備品種數為10~16 種。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基本藥物配備品種數以0~3 種居多〔35.39%(551/1 557)〕,鄉鎮衛生院的基本藥物配備品種數以4~6 種居多〔44.62%(2 633/5 901)〕;分別有12.59%(196/1 557)的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和6.17%(364/5 901)的鄉鎮衛生院配備了10~16 種基本藥物。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鄉鎮衛生院配備的COPD 基本藥物品種數情況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189.741,P<0.001),見表2。

表2 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COPD 基本藥物配備品種數情況〔n(%)〕Table 2 The quantity of essential medicines for COPD available in primary health institutions
Spearman 秩相關分析顯示,藥品配備品種數與機構轄區服務人口數、年診療人次數、衛生技術人員數、執業(助理)醫師數呈正相關(P<0.05),見表3。2.2.2 吸入藥物的配備情況 有4 922 家(66.00%)機構配備≥1 種吸入平喘藥,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和鄉鎮衛生院配備≥1 種吸入平喘藥的機構占比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分別有814家(10.91%)、1 452 家(19.47%)、4 488 家(60.18%)機構配備長效吸入平喘藥、抗膽堿能藥物、β2-受體激動劑或其聯合制劑。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長效吸入平喘藥、抗膽堿能藥物配備率高于鄉鎮衛生院,β2-受體激動劑或其聯合制劑配備率低于鄉鎮衛生院,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4。

表3 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基本藥物配備品種數與服務量和衛生人員數量的相關性分析〔M(QR)〕Table 3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number of types of essential medicines for COPD with service volume and health professionals in primary health institutions

表4 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和鄉鎮衛生院的吸入藥物配備情況比較〔n(%)〕Table 4 Comparison of inhaled antiasthmatic medicines available in community and township health centers
Spearman 秩相關分析結果顯示,吸入平喘藥、長效吸入平喘藥、抗膽堿能藥物、β2-受體激動劑或其聯合制劑的配備情況與機構轄區的服務人口數、年診療人次數、衛生技術人員數、執業(助理)醫師數呈正相關(P<0.05),見表5。

表5 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吸入藥物配備品種數與服務量和衛生人員數量的相關性分析〔M(QR)〕Table 5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available inhaled antiasthmatic medicines with service volume and health professionals in primary health institutions
2.3 基本藥物的可獲得情況
16 種COPD 基本藥物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平均可獲得率為33.30%,在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鄉鎮衛生院的平均可獲得率分別為33.62%、33.22%。12 種藥物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可獲得率<50%(可獲得性差),以吸入藥物為主,長效吸入平喘藥(噻托溴銨、布地奈德福莫特羅)的可獲得率<10%;2 種藥物(復方甘草、沙丁胺醇)的可獲得率為50%~80%(可獲得性較好);2 種藥物(氨溴索、氨茶堿)的可獲得率>80%(可獲得性好),見表6。
在城鄉差異方面:鄉鎮衛生院可獲得率>80%的藥物有2 種(氨溴索、氨茶堿),可獲得率為50%~80%的藥物有2 種(復方甘草、沙丁胺醇);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可獲得率>80%的藥物有1 種(氨溴索),可獲得率為50%~80%的藥物有3 種(氨茶堿、復方甘草、沙丁胺醇)。涉及的4 種藥物(氨溴索、氨茶堿、復方甘草、沙丁胺醇)在鄉鎮衛生院的可獲得率均高于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在鄉鎮衛生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可獲得率<30%的基本藥物均有9 種,可獲得率排在后3 位的藥物均為丙酸氟替卡松、噻托溴銨、桉檸蒎。6 種吸入平喘藥在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鄉鎮衛生院的平均可獲得率分別為28.31%、4.81%;2 種長效吸入平喘藥在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鄉鎮衛生院的平均可獲得率分別為16.18%、5.12%,見表6。

表6 16 種COPD 基本藥物在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和鄉鎮衛生院的可獲得率比較〔n(%)〕Table 6 Comparison of availability rates of 16 essential medicines for COPD in community and township health centers
不同地區、經濟水平、服務能力及是否設置呼吸科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16 種基本藥物可獲得率比較,見表7。其中:(1)長效吸入平喘藥(噻托溴銨、布地奈德福莫特羅)在中部、西部地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可獲得率低于東部地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丙酸氟替卡松在中部、西部地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可獲得率低于東部地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布地奈德在西部地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可獲得率低于東部、中部地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2)除羧甲司坦、復方甘草外,其他14 種藥物在中、低經濟水平地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可獲得率低于高經濟水平地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尤其是噻托溴銨、丙酸氟替卡松、布地奈德福莫特羅在中、低經濟水平地區機構的可獲得率<6%。(3)除溴己新、噴托維林外,其他14 種藥物的可獲得率,均為服務能力為優的機構>服務能力為良的機構>服務能力為差的機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桉檸蒎、噻托溴銨、丙酸氟替卡松、布地奈德福莫特羅在服務能力為差機構的可獲得率<4%。(4)吸入平喘藥(沙丁胺醇、異丙托溴銨、噻托溴銨、丙酸氟替卡松、布地奈德、布地奈德福莫特羅)在設置了呼吸科的機構可獲得率高于未設置呼吸科的機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見表7。

表7 不同特征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COPD 基本藥物可獲得率比較〔n(%)〕Table 7 Comparison of the availability rates of essential medicines for COPD in primary health institutions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2.4 肺功能儀的可獲得情況 667 家機構配備了肺功能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肺功能儀可獲得率為8.94%。其中,615 家(8.25%)機構只配備了1 臺。對肺功能儀可獲得率進行單因素分析: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肺功能儀可獲得率高于鄉鎮衛生院,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東部、西部地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肺功能儀可獲得率高于中部地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高經濟水平地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肺功能儀可獲得率高于中、低水平地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服務能力為優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儀可獲得率高于服務能力為良、差的機構,服務能力為良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儀可獲得率高于服務能力為差的機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設置了呼吸科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儀可獲得率高于未設置呼吸科的機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8。
2.5 肺功能檢查的開展情況
807 家基層醫療衛生機構開展了肺功能檢查,肺功能檢查開展率為10.82%。配備了肺功能儀機構的肺功能檢查開展率為49.03%(327/667),未配備肺功能儀機構的肺功能檢查開展率為7.07%(480/6 791),兩者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1 107.992,P<0.001)。對肺功能檢查開展率進行單因素分析: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肺功能檢查開展率高于鄉鎮衛生院,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東部、西部地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肺功能檢查開展率高于中部地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高經濟水平地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肺功能檢查開展率高于中、低水平地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服務能力為優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檢查開展率高于服務能力為良、差的機構,服務能力為良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檢查開展率高于服務能力為差的機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7);設置了呼吸科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檢查開展率高于未設置呼吸科的機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8。

表8 不同特征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肺功能儀可獲得率和肺功能檢查開展率比較〔n(%)〕Table 8 Comparison of availability rate of spirometers and implementation rate of pulmonary function tests in different primary health institutions
2.6 不同肺功能儀配備情況、肺功能檢查開展情況機構的基本藥物可獲得性比較 除噴托維林外,已配備肺功能儀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其他15 種基本藥物可獲得率均高于未配備的機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已開展肺功能檢查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16 種基本藥物可獲得率均高于未開展的機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9。

表9 不同肺功能儀配備情況、肺功能檢查開展情況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基本藥物可獲得率比較〔n(%)〕Table 9 Availability rates of essential medicines for COPD in primary health institutions by the prevalence of spirometer availability and implementation of pulmonary function tests
3.1 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吸入藥物配備不足、可獲得性差,影響COPD 的規范治療與長期管理 COPD 防控重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早期篩查和疾病管理,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能否把好COPD 防治的第一關口是我國有效控制COPD 的關鍵。COPD 患者通常采用藥物治療,因此保證COPD 基本藥物的配備是保障基層COPD 防控能力和將患者留在基層的重要前提。
基本藥物的配備應體現公平、可及的特點,政府舉辦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應全部配備和使用基本藥物[18,22]。本次調查發現:(1)COPD 基本藥物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配備不充足,近90%的機構配備品種數不足8 種,可獲得性較好的藥物為口服制劑,主要為祛痰藥(氨溴索)、鎮咳藥(復方甘草)和茶堿類藥物(氨茶堿),可獲得率達74%以上,而吸入劑型的平喘藥物作為COPD 穩定期治療的一線用藥和首選劑型[17,23],可獲得率基本在30%以下,尤其是噻托溴銨、布地奈德福莫特羅等長效吸入藥物的可獲得率不足10%。(2)COPD 基本藥物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配備不均衡,城鄉差距較大。近年來,農村COPD 患病率(9.6%)明顯高于城市(7.4%)[2],而吸入藥物,尤其是長效吸入藥物,在農村的可獲得性總體差于城市。另外,吸入藥物在中、西部地區和經濟欠發達地區的可獲得性明顯差于東部地區和經濟發達地區。(3)基本藥物的配備與可獲得性受服務能力影響,機構服務人口數、衛生技術人員數、執業(助理)醫師數越多的機構,藥物配備品種數越多;服務能力越強,尤其是設置了呼吸科的機構,其藥物可獲得性越好。由于對COPD 的疾病管理是全科醫療工作內容之一,即使機構未設置呼吸科,對COPD 藥品的配置也應當予以考慮。(4)乙酰半胱氨酸、桉檸蒎、羥甲司坦、噻托溴銨、丙酸氟替卡松、布地奈德、布地奈德福莫特羅7 種2018 年新納入基本藥物目錄藥品的可獲得率均<30%,可獲得性差。
結合上述問題,分析導致基層藥品配備不足、可獲得性差的原因可能有:(1)與調查期間機構執行的基本藥物目錄和基本醫保藥品目錄有關,2018 年版基本藥物目錄實施剛滿1 年,噻托溴銨、布地奈德等7 種目錄新增品種從非基本藥物到基本藥物的配套政策落地仍需一定過渡期;醫保藥品目錄(2017年版)對布地奈德和布地奈德福莫特羅限二線用藥,可能影響患者在基層門診用藥可及性,進而降低機構的配備需求。(2)在吸入藥物中,沙丁胺醇和異丙托溴銨并非基本藥物目錄新增藥品,但二者可獲得性較差,可能與COPD 患者的防治意識和重視度不夠、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就診的意識薄弱、對基層醫療服務能力信任度低、對吸入藥物存在排斥心理或依從性差等有關。患者的藥品需求偏低、藥品使用和流通緩慢,為降低流通成本,醫療機構和藥品生產配送企業會降低配備和配送意愿,從而造成醫療機構藥品配備數減少,而藥品不足又迫使患者更愿意選擇基本藥物目錄外的高價藥或去更高級別醫院就診,導致醫療機構進一步減少藥品配備并造成惡性循環,不利于分級診療的推行。(3)基層醫生對COPD 診斷和治療能力不足,缺乏吸入藥的用藥知識,影響其對患者的用藥意愿和配藥需求。(4)由于基層醫療服務工作量對醫生收入的激勵作用有限,基層醫生在當前工作較為飽和的狀態下,缺乏對COPD 患者進行長期治療和疾病管理的積極性,進而導致患者的用藥需求和配藥需求降低。(5)在藥品價格和費用報銷方面,相較口服藥,吸入藥物價格更高,由于目前我國門診醫保報銷水平偏低,相比于在基層門診就診,患者更愿意去更高級別醫院進行住院治療,以增加藥品報銷比例。
基于上述原因,建議:(1)加強吸入藥物的配備和供應保障,尤其加強對噻托溴銨、布地奈德福莫特羅等長效吸入支氣管舒張劑的配備,并重點向農村地區傾斜。(2)藥品配備與服務能力呈正相關,因此需加強對基層醫生COPD 用藥知識的培訓,提升其合理用藥的能力和意愿,使其積極對患者進行吸入藥的用藥指導,提高疾病規范化管理能力。(3)完善針對基層醫生的工作激勵模式,提高醫療機構和醫生對COPD 長期規范化管理的積極性。(4)加大對COPD 防控的宣傳力度,提高居民、高危人群及患者對疾病的認知水平、防控意識、用藥意愿及依從性。(5)對COPD 患者門診就診費用開展醫保基金和經濟學測算,探索將COPD 納入門診慢特病保障,提高門診醫保待遇水平。(6)加強國家基本藥物目錄與國家醫保藥品目錄、COPD 診療指南、COPD 全球倡議(GOLD)的及時銜接,將適宜基層COPD 治療的醫保目錄內藥物,尤其是吸入藥物,納入基本藥物目錄,加強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與二級及以上醫療機構的用藥銜接,尤其是門診用藥銜接,進而提高COPD患者在基層的用藥需求和依從性。
3.2 基層肺功能儀可獲得性差、肺功能檢查開展率低,影響COPD 早期篩查與診斷評估 肺功能檢查是COPD 診斷的“金標準”,也是病情監測和療效評估的重要手段[14-15]。從人群角度,現階段我國肺功能檢查率偏低,成年人的肺功能檢查率為9.7%,COPD患者僅為12.0%[2]。從機構角度,結合本次調查結果發現:(1)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檢查開展率低,僅為10.82%。(2)肺功能檢查普及率低與肺功能儀配備不足明顯相關,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儀可獲得性僅為8.94%,在配備了肺功能儀的機構中,僅有不到50%的機構開展了肺功能檢查,說明肺功能儀的應用嚴重不足。(3)服務能力越強的機構,尤其是設置了呼吸科的機構,其肺功能檢查的開展率和肺功能儀的可獲得率越高,同樣,即使機構未設置呼吸科,對肺功能儀的配置和肺功能檢查的開展也應當予以考慮。(4)肺功能儀配備與肺功能檢查開展情況呈不平衡分布,農村地區、中部地區和經濟欠發達地區的肺功能檢查開展率和肺功能儀可獲得率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需要指出的是,近年來農村地區COPD 患病率及其增速明顯高于城市地區,但農村地區基層肺功能檢查開展率和肺功能儀可獲得率僅為10.03%和6.41%,遠低于城市地區13.81%和18.56%的水平,可見農村地區基層COPD 防控能力亟待重點加強。
基層肺功能儀可獲得性差和肺功能檢查應用不足,將影響COPD 的早期篩查和疾病管理。為推廣普及肺功能檢查,國家慢性病防治規劃和健康中國行動提出“40 歲及以上人群或慢性呼吸系統疾病高危人群每年檢查肺功能1 次,2025 年40 歲以上人群肺功能檢測率達到25%,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和鄉鎮衛生院要配備肺功能檢查儀,逐步提供簡易肺功能測定服務,提高肺功能檢查能力”等目標[24-25]。結合本次研究結果,建議:(1)重點加強便攜式簡易肺功能儀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配備和規范使用[15,26],尤其要加強農村地區、經濟欠發達地區基層肺功能儀的配備和肺功能檢查的普及。(2)提高基層COPD篩查水平,激勵基層醫生主動對40 歲以上社區居民、COPD 高危人群和患者進行首診或定期問卷量表篩查與肺功能檢查[27],以早期發現和干預COPD 患者。(3)加強基層肺功能檢查專職人員的配置,通過醫聯(共)體、專科聯盟、遠程醫療等途徑,進行業務指導或開辦繼續教育課程和專題知識講座,加強對基層醫務人員在肺功能檢查的操作技術、質量控制和診斷報告解讀等方面的培訓與考核,不斷提高基層人員COPD診斷能力[15,28]。(4)完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肺功能儀配備和肺功能檢查的相關標準制度,如場地條件、經費保障、設備標準、人員資質、監管考核等[15],幫助基層醫務人員規范開展肺功能檢查。(5)從經濟學角度,建議將肺功能檢查納入醫保門診報銷范圍,以減輕患者疾病負擔,提高肺功能檢查應用水平。3.3 以基本公共衛生服務項目為切入點,提高基層醫生COPD 診療能力和機構防控積極性 自2014 年以來,COPD 逐步被納入國家慢性病監測體系[29]、分級診療項目[30]、國家慢性病防治中長期規劃[25],但受限于設備、藥物、場地、經費、能力等因素,基層COPD 防控能力依然較為薄弱。鑒于國家免費基本公共衛生服務中的慢性病患者健康管理項目大幅提高了高血壓和糖尿病的公眾知曉率、患者管理率和疾病診療能力,多位學者已呼吁將COPD 納入國家基本公共衛生服務項目[6,15]。本次研究建議:以試點的方式,將COPD 健康管理納入先行試點地區的基本公共衛生服務項目,通過行政管理手段增強鄉鎮衛生院和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對COPD 防控的責任意識,加大對COPD 防控的健康宣教,加強對基層醫務人員的篩查、診斷、治療和管理的培訓,提高基層醫生診療能力并培養有呼吸專長的全科醫生;通過財政經費支持保障場地、設備和藥物的配備,普及肺功能檢查,提高對社區居民和高危人群開展篩查工作的主動性;通過家庭醫生簽約模式,完善患者建檔、隨訪和管理,提高患者對COPD 的認知水平;通過績效考核,保障疾病管理水平,增強對基層醫務人員的激勵。通過試點地區評估將COPD 患者健康管理納入國家基本公共衛生服務項目的可行性,進一步探索更適合我國國情的COPD 社區篩查、干預和管理模式,以及更為有效的防控體系。
作者貢獻:彭博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研究的實施與可行性分析、數據整理與統計學處理、結果的分析與解釋、論文撰寫;彭博、張小娟、鄭見立進行數據收集;彭博、張小娟、姜驍桐進行論文修訂;李亞子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