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學與共同富裕

演講分為三個部分，首先從學理的角度來看共同富裕，有六對重要范疇我們需要理解；其次，追求共同富裕過程中，我們需要思考如何將這件事情做得公平、正義，那同時我們也要思考怎么做就會變成不公平、不正義，這意味我們如果從公平正義的視閾下思考什么是共同富裕，應該從正反兩個視角來分析什么是共同富裕、什么不是共同富裕；第三，為了追求探索共同富裕中的公平正義，我們還應該從兩類不同群體的視角來看，窮人怎么看待共同富裕中的公平和正義，富人又是如何看待。

1 “六對”重要范疇

共同富裕是“富裕”和“共同”的有機統一，需要考慮六對重要范疇：效率與公平；市場與政府；做大蛋糕與分好蛋糕；生產力與生產關系；起點公平、過程公平與結果公平；形式正義與實質正義。是消除兩極分化和貧窮基礎之上的普遍富裕，需要從經濟學、管理學、政治哲學、倫理學等多學科進行綜合審視。其內涵主要包括效率在經濟學中最簡單的定義是投入產出比，追求以最小的投入得到最大的產出。強調個人或組織高績效的達成、競爭優勢的獲取或收益的最大化。富裕關乎效率，需要充分發揮市場機制，大力發展生產力，要“做大蛋糕”。公平最樸素的涵義是合情合理，不偏袒。尊重利益相關者利益，付出和回報匹配，要“分好蛋糕”。公平注重生產關系，強調在市場調節的基礎上更多地發揮政府調控作用，同時處理好起點公平、過程公平與結果公平，以及形式正義與實質正義的關系。正義是人類社會普遍認為的崇高價值，是指具有公正性、合理性的觀點、行為、活動、思想和制度等。正義就是彰顯符合事實、規律、道理或某種公認標準的行為。漢語中正義的“義”便是指做應該做的事情，把應該做的事情做到位。正義不僅指公平公正，亦指正確合宜的舉動，或正確應然之事。新時期的共同富裕既要“做大蛋糕”，也要“分好蛋糕”。如果說分好蛋糕是公平，做大蛋糕則是正義——正確應然之事，是共同富裕的題中之義。在共同富裕中若一味注重“共同”，而忘記“富裕”這個基礎前提和根本目的，這樣的共同富裕是“偽共同富裕”，其結果不過是共同貧窮。要富裕就必須仰仗有效率的高質量發展，把蛋糕做大。一個直徑為一米的蛋糕的百分之一，也遠比直徑為一厘米的蛋糕的百分之百要多得多，這就是做大蛋糕的意義所在。雖然公平、正義屬于價值判斷，效率、收入、財富、富裕則屬于事實判斷。然而，財富的形成過程和享用、處置財富的方式卻關涉公平正義。那么當今時代，經濟學的定位、經濟學家的身份認同又該如何定義？John NevilleKeynes認為經濟學家應作為藝術家、道德家，在揭示客觀規律的同時，從道德藝術的角度討論經濟應該如何運行(如效率和公平之間的權衡)；Paul Samuelson將經濟學家作為科學家，以嚴謹的、科學的方法，揭示深層次的客觀規律；ArielRubinstein將經濟學家作為寓言家(經濟學思維方式作為一種文化)。經濟學模型雖然與現實有差距，但其從思想層面的啟示十分重要；Al Roth和Leo Hurwicz將經濟學家作為工程師，設計經濟系統和資源分配方式，如高考機制、車牌拍賣機制等；Esther Duflo則是將經濟學家比喻為水管工，保證經濟系統一直順利運行(改革與時俱進，從未停止)。但無論如何，這是值得畢生追求的事業。

2 公平正義視閾下共同富裕的核心要義

2.1 共同富裕是什么？

共同富裕是什么？我認為有五個角度的理解：注重公平正義和共享發展的富裕；是在生活普遍富裕基礎上的差別富裕；是部分到整體的逐步富裕；是從低層次到高層次的過程富裕；是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全面富裕。關于最后一個，為什么說共同富裕是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全面富裕呢？共同富裕之“共同”包括人與人，物質與精神。高度的物質文明和高度的精神文明，既是現代化的重要內容，是共同富裕的必備內容。共同富裕絕不單純是分配問題，而且是生產、交換、消費問題。不僅是一個經濟問題，而是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問題。從根本上講，是每個人的全面發展問題，共同富裕的目標要求不應只把目光聚焦于經濟增長之上。回歸人本身以人的全面進步來衡量，以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為依歸。這就要求在新發展階段更加注重包含智力、審美、素養、人格、個性、理想、信念、道德、情操、公平、正義等知性美德的全方位發展。更注重發揮人的創新性和創造性，實現人的價值塑造與精神富足。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

2.2 共同富裕不是什么？

共同富裕指的不是同時富裕、同步富裕、同等富裕，更不是絕對平均、整齊劃一、齊頭并進的富裕。本質上，同時、同步、同等是相信和追求結果公平或終點公平。不遵循和堅持“機會(起點)公平和過程公平”(簡稱原則A)，而信奉和謀求“結果公平或終點公平”(簡稱原則B)，不僅理論上錯誤，實踐上也十分有害。共同富裕不是坐享其成的富裕。共同富裕絕不是不勞而獲，坐等財富劃轉。除資源、區位、政策等外部宏觀原因致貧，部分人或家庭沒有勞動力或主要勞動力突然夭折，或遇到災難(疾病、天災)，或受到盤剝、盜搶、意外等客觀不可抗、不可控因素陷入貧窮外，確有一些人是因好吃懶做、游手好閑而淪為貧窮。哀其不幸，更怒其不爭(勤)。對“躺平”、等靠要、懶漢、“窮有理”、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人，堅決說“不”。共同富裕不是削峰填谷、殺富濟貧。大多數的財富是靠艱苦創業積攢而成。雖然確有侵吞國有資產發財的，或通過官商勾結掠奪國家資源的，以及通過壟斷地位獲取超額收益的，但并非富人主流。富人財富中除了資本報酬、風險報酬和作為管理者、經營者的勞動報酬以外，大部分超額利潤來自于創新。把富人的錢轉移到窮人身上，是“零和博弈”而非“正和博弈”。經過“逆向淘汰”后整個社會將不再有富人，到時即便想殺富也無富可殺。在一個法制健全的公平社會，最能創造財富的人(不包括天然壟斷)，大體上是最有理想、最聰明和最有創造性的那些人。1800年法國經濟學家J·B·薩伊在首次定義“企業家”時，其表述就是“將經濟資源從生產力較低的領域轉移到較高的領域的人”。高水平共同富裕的基本邏輯，不是高者往下拉，而是低者往上提；不是把“方差”降下來(殺富或削峰)，而是把“均值”升上去，即把中等收入群體數量變大(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比重)。從根本上講，是要通過做大蛋糕(做加法)，而不是只通過分蛋糕(做除法)來實現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不是用二次、三次分配來主導一次分配。二次分配的基礎是一次分配，如果未能調動社會各階層市場競爭的積極性，讓一切能夠創造財富的源泉都充分涌現出來，使社會各階層擁有充裕的合理合法的一次分配收入，國家就難以建立規范的包括基本社會保障、稅收和財政轉移支付等二次分配制度。況且在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之間，在市場配置機制和政府調節機制之間，市場的基礎性毋容置疑。三次分配是自愿而非強制的慈善捐贈，雖然很有必要，國家也會通過稅收政策給予適當激勵，但尚不是當前的工作重點，對改善分配結構只能起補充作用。在“市場之手”不到位，“政府之手”缺位的情況下，指望“道德之手”去實現共同富裕目標，顯然靠不住。

3 共同富裕過程中的不公平、不正義

3.1 窮人的視角起點(權利、機會)不公平

阿瑪蒂亞·森認為，農民貧困的根源并不在于貧困本身，而在于權利貧困。長期以來，中國社會結構最重要的特征是城鄉二元結構。城鄉戶口差距、農村土地流轉受限等問題，仍然使農民工戶口自由遷徙受限制、就業遭歧視。中國現有2.9億農民工，占城鎮總就業人數4.4億的66%，雙軌就業體制下他們缺少市場議價權，工資被過分壓低，加之勞動報酬與資本收益之間市場偏向資本，其邊際生產率跟實際報酬存在巨大差值。其次，教育對機會公平有獨特影響，因為教育為人們提供了社會經濟地位向上流動的基本動力，戈利等研究發現，戶籍因素對教育不平等中的機會不平等影響最大。中國大陸在各省的高考錄取分數線差異甚大，城鄉考生平均分差異更大。眾所周知，農村教育條件落后，家庭重視程度低、師資力量與城市學校也根本不能相提并論。這些年來國家越來越重視教育公平，教育部先后推出針對貧困地區的“自強計劃”和針對農村學生的“專項計劃”。過程(規則、程序)不公平。一是勞動報酬占比政策。二是工資市場化形成機制。三是農民和民工的財產性收入政策。土地要素的城鄉二元分割至今仍嚴重制約農民工和農民的總體收入將附著在宅基地和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上的巨大潛在財富，轉化為農民工和農民可以平等交易的財產權益，這個數量比農民工打工收入還要高。因為大量農民工常年外出，各地農村的農房空置率普遍在20%以上，沿海很多地方在40%左右，最高達70%。農村宅基地流轉不暢，使農民財產性收入無法提高。四是貨幣政策。由于央行的供應貨幣往往服務于宏觀經濟目的，容易導致貨幣超發。但大量貨幣投入市場后富人“富上加富”卻更方便，資本可以輕易獲得廉價貨幣向各個領域投資。同時，資本流通比勞動力流通更自由，勞動力只能被動獲取貨幣，由此使勞資雙方或窮人與富人之間的收入持續分化。五是稅收政策。全球流行的房產稅、資本利得稅、遺產稅三大富人稅種在我國均未實行，需要適時推出。窮人最痛恨的不公平、不正義是巧取豪奪，為富不仁。窮人對靠勤勞致富、知識創富的富人并無惡感，對像華為的任正非、福耀玻璃的曹德旺、騰訊的馬化騰、比亞迪的王傳福、格力電器的董明珠、小米的雷軍、正泰的南存輝，以及像姚明、李娜、郎朗、邵逸夫等那樣的富人還充滿敬意。中國富人發跡史(第一桶金)、致富史有相當多經不起細究，其財富中不乏存在大量的灰色收入、不合理收入甚至非法收入。窮人除了對一些富人發家致富過程中的行為不齒外，對富人享用、處置財富的態度和方式也頗有微詞甚至憤懣。通過離岸信托等方式將資產轉移到國外。

3.2 富人的視角只看到結果不均等的不公平

窮人可能只看到富人的富足，卻未必意識到多數富人的財富是靠勤勞拼搏、技術創新或價值創造而獲。目前，中國的富翁只有2%是通過繼承得來財富，那些依靠非法手段致富的，或者以權力、壟斷和不正當競爭等行為獲得暴利的也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靠自身努力創富。起點公平和過程公平并不必然保證結果公平，因為其中每個人的努力和能力不盡相同，甚至迥然有別。公平也不意味著均等或均分。干和不干一個樣，干多干少一個樣、干好干差一個樣，必然導致懶惰成性、民不聊生。富人最不堪的不公平、不正義是被污名、被仇視，甚或被剝奪。富人被污名或被仇視可謂古已有之，普世如此。從古代到現代、從宗教到世俗、從東方到西方、從落后地區到發達國家，從販夫走卒到知識精英，概莫能外。圣經里說，愛錢是萬惡之源；讓富人進入天堂，比駱駝穿過針眼還難。長期以來，仇富已成為一種普遍現象，如今尤烈，在轉型變革期的中國尤其如此。中國社會歷來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觀念。嫉妒、反感、怨恨比自己境況更好的人似乎是人的本能或本性(劣根性)，平均主義在任何時期任何社會都有民意基礎。財富與道德成反比？亞當·斯密：賺錢多少與道德無關，靠勤勞和智慧致富的人不再該背負道德枷鎖；在市場經濟中利己不僅不損人，而且是利人的最有效方式。窮人不能情緒化、非理性地將少數富人的惡行或做派一般化、普遍化和標簽化，不能忽視、漠視、罔顧大多數富人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做事的事實，更不能無視很多富人的勤勉奮斗、價值創造和善行義舉，以偏概全地污名乃至仇視整個富人群體。主張對富人的財富非法剝奪或強制捐贈，明顯違背中央和政府“保護合法收入”的政策，必須堅決糾正。

管理學視域的共同富裕

蘇 勇

(復旦大學東方管理研究院)

1 總書記論述

引用總書記的論述，“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講到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共同富裕本來就是社會主義社會的應有之意，是資本的差別。總書記也講了“要堅守人民情懷，緊緊依靠人民，不斷造福人民，扎實推動共同富裕”，圍繞人民生活幸福才是“國之大者”。

2 企業社會責任意識

從企業管理的層面看西方社會，雖然沒有類似共同富裕這樣的說法，但也有類似的基本概念。比如，2019年8月19日，181家美國頂級公司的CEO在華盛頓召開的美國商業組織“商業圓桌會議”上聯合簽署了《公司宗旨宣言書》。以往我們強調以股東利益為先，而《宣言》重新定義了公司運營的宗旨，宣稱：股東利益不再是一個公司最重要的目標，公司的首要任務是創造一個更美好的社會。在最新發布的這份《宣言》中，商界領袖們強調，作為一個具有社會責任意識的企業，公司領導團隊應該致力于達成以下幾個目標：一是向客戶傳遞企業價值；二是雇傭不同的群體并以公平的待遇對待員工；三是與供應商交易時要遵守商業道德；四是積極投身社會事業；五是尊重可持續發展，為股東創造長期價值。

3 共同富裕需要全社會通力合作

共同富裕是一項長期而全面的工作，上午也有老師提到：共同富裕到底是一個政治的命題、社會的命題、經濟的命題，還是一個管理的命題？在我看來，其實各方面都有。從待遇來講它是社會問題，需要全社會的通力合作，但是社會的各個組成部分一定要各司其職，所以共同富裕要有分工，有協同。

4 企業家和管理學視域的貢獻

對企業而言，不能夠一講到共同富裕或者社會責任，就僅僅是捐款捐物。有的企業提到共同富裕就是主動捐個十幾億，他們認為，“我響應中央的號召就是做到共同富裕”。這當然不錯，但絕對不只是這樣，還需要監管所有的利益相關者。那么具體講到企業家和管理的貢獻，我覺得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4.1 做好產品，為用戶增值

一是做好產品來為用戶增值。如果一家企業不能夠以消費者愿意接受的價格提供給他們需要的產品，它就是失敗的。早上徐飛教授也講過公平和效率的關系，包括盈利和企業社會責任的關系等等，其實企業最根本的社會責任就是要為社會貢獻好的產品和服務。這是最基本的，不能本末倒置。我了解過一些企業，自己的產品、服務都還沒有做好，甚至被不斷投訴，但是網站的宣傳卻全是捐助過幾個希望小學，做了幾個慈善機構。這在情理上當然不錯，但是這個就是本末倒置。如果本末倒置，企業是做不長久的，所以為用戶收益增值才可以獲取持續收益。

4.2 做好企業，為員工增值

二是做好企業為員工增值。其實無論是企業家也好，企業家的研發人員也罷，都涉及人力資本的問題。這個理念具體關系到的兩個方面：其一，為員工的人力資本增值。如今人才已經成為一種市場要素參與配置，如果員工在一個公司里純粹只是付出，雖然拿到收入，但是心里還是會恐慌。因為他覺得自己是減值而不是增值。所以企業要思考怎么樣給員工創造場景，提供機會，使員工的能力資本增值。

其二，提升員工的報酬。大家都知道雙因素理論。報酬是客觀薪酬，還有更加重要的是主觀感受。要強調制度公平、程序公平。我前兩天去B站，他們的一個副董事長是我帶的EMBA，他講到一個很有意思的情況。他說B站大多數年輕人的工資并不高，但是他們在這里干的很開心。我在里面看他們員工的樣子，頭發染的五顏六色，他們的管理人員也是頭發染的五顏六色，衣服穿的很花哨。公司里面辦公桌上放一個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排列著幾層手辦。他們每天上班就是面對這些密密麻麻的手辦，心里還很愉悅。但是這是他主觀的感受，其實不然。B站內部做過一個調查，有的管理人員兩年內升了兩次級，結果卻發現他的敬業度和忠誠度并不高。這就是激勵體制還有待提升的體現。

4.3 做好公民，促社會發展

古訓言，“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定義包括兩個方面：好的公司治理和道德標準，主要包括遵守法律、共同規則以及國際標準，防范腐敗賄賂；對人的責任，包括員工安全計劃、就業機會均等、反對歧視、薪酬不公平等。世界經濟論壇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定義還增加了兩方面：對環境的責任，包括維護環境質量、使用清潔能源、共同應對氣候變化和保護生物多樣性等；對社會發展的廣義貢獻，傳播國際標準、向貧困社區提供要素產品和服務等。這些貢獻可能成為企業核心戰略的一部分，成為企業社會投資、慈善或者社區服務行為的一部分。

美國的一家機構用了20年跟蹤了500家世界大企業，發現他們始終如一地堅持四種價值觀：(1)人的價值高于物的價值；(2)共同價值高于個人價值；(3)社會價值高于利潤價值；(4)用戶價值高于生產價值。企業公民、CSR、ESG都應該是企業為促進共同富裕的題中應有之義，管理學也要對此做出積極反應。

管理學者與“共同富裕”

何志毅

(北京大學)

1 共同富裕的主題

對于企業而言，對于管理者而言，對于管理學者而言，共同富裕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企業內部的共同富裕；二是企業與供應鏈和客戶(產業)的共同富裕；三是企業與社會非利益相關者的共同富裕。這個共同富裕與一次、二次、三次分配聯系在一起。這三個共同富裕都是管理學者很好的課題。例如關于第一個共同分配，瑞士曾經有人提出一個提案，認為一個企業內部的最高收入和最低收入差距在12倍以上就是不公平，或者用我們今天的話題說就不是“共同富裕”。此提案征集到了十萬人以上的簽名支持，進行了全民公決，但是被否決了。那么內部分配如何才是公平呢？如果量化到差距為多少倍才是公平？這在不同文化和社會制度背景下是個有意思的問題。最近社會上流傳某公司創始人退休后的收入是近1億元人民幣，將其與蘋果公司相比，該公司利潤為38億美元，是蘋果公司利潤的9%，而蘋果公司在任CEO庫克的收入比該公司退休創始人還低。文章沒有比較該公司內部收入的差距，假設該公司的最低收入為年薪10萬，那么，差距是1000倍，是否公平？換一種說法，企業內部的共同富裕在股權分配上、工資制度上、資金制度、各種福利安排上(包括退休安排)如何體現共同富裕？在中國文化情景下、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念下、在中國現行制度下、在中國從先富起來到先富帶動后富的強烈需要下，這三種共同富裕是管理學者的重要研究課題，無論其成果能否發英文期刊。

共同富裕首先是中國文化的千年夢想。世界大同，天下為公的理念在中國深入人心、深入骨髓。民間說法的“均貧富”、“劫富濟貧”甚至“殺富濟貧”，自古以來似乎都是“替天行道”。孫中山先生提出的治國理念“天下為公”，落實到“平均地權”和“節制資本”。為字有兩種讀法，公有公眾，也有公平之意。經濟上的公平就是共同富裕。平均地權和節制資本也就是要防范貧富過度不均和資本控制或干涉社會的非經濟領域事務。“天下為公”、“大同”、“小康”都是《禮記》里的提法和理念，其根源可以追溯到孔子甚至更早。

共同富裕是中國共產黨執政理念的基本要求之一。共產主義是一種終極理想，社會主義是一種向終極理想過渡的理念和社會制度安排。就理想、理念和社會制度安排方面，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有根本的不同。例如，就效率與公平而言，資本主義更注重效率，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社會主義更注重公平，公平優先兼顧效率。中國社會曾經進行過“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的試驗，也進行過“不管白貓黑貓，逮著老鼠就是好貓”的試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走過一段效率優先的道路，“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口號響徹天下，深入人心，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補了資本主義的一課。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也造成了許多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的社會問題，例如貧富不均的問題。因此，我在2005年倡議發起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同盟時，一邊向西方企業學習，一邊就在思考：在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下，企業社會責任與西方是否有什么不同的含義。

共同富裕是當今中國社會的強烈需求和呼吁。今天的中國，國家統計局發布的基尼系數為0.474，有國際學者計算為0.54，任澤平團隊計算為0.704，中國財富排名前1%的居民占總財富比例為30.6%；今天的中國，是全世界十億美元富人最多的國家，超過了1000人；今天的中國，是相對于自稱為社會主義的國家(例如北歐社會主義國家)具有更多不公平的國家；今天的中國，社會現實中的不公平已經引發了無數不安定、不穩定事件。在經歷了43年的改革開放之后，中國基本解決了貧困問題，因此提出了共同富裕理念和各種政策措施。2022年中國共產黨的二十大會可能會是一個重要的時代分水嶺。我們都親身經歷了從1978年至今的整個改革開放過程，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和國家富裕強大的過程，我們也將見證和參與整個社會走向共同富裕的小康過程。至于“大康”，那也許就是共產主義。

2 我的企業社會責任(CSR)緣起

最近“三次分配”與“共同富裕”成為中國最熱門的話題之一。本次中國管理50人論壇確定的主題為“管理學與共同富裕”，論壇創始人王方華老師建議我講一講，我樂意為之。因為我算是最早涉及企業社會責任的中國學者之一。王老師的邀請，使我回憶起往事。

2008年到2010年，我在上海交大配合王方華老師工作期間，為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的EMBA開設了企業社會責任課程。因為擔心四天都講企業社會責任太沉重，可能有些學生未必能夠保持聽課興趣，因此我用兩天時間講企業文化建設，兩天時間講企業社會責任，但重點是企業社會責任。第一次講完，課評是94點幾分，安泰EMBA中心主任馬玉文說，何老師的課應該再認真講，要求課評達到95分以上。我認為部下對我的要求是一種信任，因此，我第二次講課的課評超過了95分，這讓我印象深刻。EMBA同學因為資深，因為付費高，因此對老師的要求也高，甚至可以稱之為挑剔。在我印象中能夠達到總課評95分以上的老師很少，在EMBA的20多門課中，大約只有3、4位老師的課評可以在95分以上。我這樣說，想說明即使這樣沉重的話題，同學們仍是可以聽進去的。我講課的核心邏輯是，只有企業與社會和諧發展，企業的傳承、財富的傳承才是可能的。企業與社會若不和諧，或者貧富懸殊達到一定程度，社會就會發生革命，亦即“殺富濟貧”。如果有一個負責任和有能力的政府，這個政府一定會在革命發生前先采取改良不公平的措施以改善現狀，或者稱之“均貧富”。中古中外皆如此。因此，企業領導人要有社會責任意識和行為，在企業本職工作和本業之外，為社會的和諧發展盡一份力量，哪怕是綿薄之力。兩天的課和兩天的企業文化鋪墊，當然要有豐富的內容和生動的案例，這些課件都在。那個評分的原始復印件也許還在。

回溯到2001年，聯合國全球契約組織(United Nations Global Compact)在紐約召開關于“企業九項原則”的傳播推廣和案例寫作研討會，我是當時的中國唯一代表。原因是他們找到北京大學，而我是北大管理案例中心主任，因此學校委派了我去參會。后來我組織撰寫了兩篇關于環境問題的案例在全球契約組織的第一本案例集中發表了。一篇是關于海爾的，一篇是遠大空調的。當時九項原則，前兩條是關于人權的，中間四條是關于勞工的，后面三條是關于環境的。我挑了環境的話題，因為前兩個話題更難寫。后來他們加了一條反對貪污敲詐勒索和行賄受賄，形成了現今的聯合國全球契約組織十項原則。回頭想想，我覺得很有意義，在聯合國二十年前第一本關于企業社會責任的案例集中，有兩個中國企業案例。海爾知名度很高，遠大集團至今仍然在孜孜不倦從事環境改良事業。

聯合國全球契約組織現在發展為全球最大的推進企業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的國際組織，擁有來自全球170多個國家的10000多家企業會員和3000多家其他利益相關方會員，主席由聯合國秘書長擔任，創始人是科菲·安南，現在是安東尼奧·古特雷斯。我注意到中國國資委副主任任洪斌先生是副主席。中國于2007年成為該組織的捐款國。中國有全球契約組織的中國網絡，但總體而言，在中國的影響力還是偏小。

2003年前后，我連續帶了三批北大光華管理學院的MBA學生和研究生到德國漢諾威大學進行聯合授課。對方合作教授烏拉·漢森是營銷系主任，也是德國兩個政府部門的顧問或某委員會委員。我記得一個是消費者委員會，一個是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什么組織。她知道我在中國發起最受尊敬企業評選，其中一個標準是企業社會責任，于是問我是否愿意組織一次企業社會責任在中國的小型研討會，我覺得為什么不呢？于是我們召開了這個研討會，我們所有的學生都參加了。我想她本意不是要讓我們出丑的，但是所有發言代表都批評中國企業，例如勞工問題、能源和資源浪費問題、假冒偽劣問題、不誠信問題、知識產權問題、環境問題等等。所有的發言都數據翔實，證據確鑿，例如中國工人的每月工資只有400人民幣，相當于40歐元。還附有照片為證，例如廣東地區的工人宿舍密密麻麻的曬衣服照片、太湖藍藻成災的照片，等等，令我們如坐針氈，十分汗顏。最后我總得說幾句話，我只好用外交辭令說，謝謝各位代表的發言和批評，對我們師生有刺激也有激發作用。首先我非常遺憾的看到，中國在工業化和市場化的發展過程中沒有能夠避免西方在發展歷史上出現過的問題，這是我們不夠智慧；其次，有些問題也是發展和進步過程中的問題，例如農民進城的400元月收入可能是在家務農收入的十倍，不能換算成歐元思維，例如在德國上公共廁所每次1歐元，每月只能夠上40次公共廁所，在挪威奧斯陸上廁所每次2歐元，每月只能上20次廁所。工人們擠在一個房間里睡覺也算進城了，我上大學時也是七個人擠一間宿舍。最后，我說這些問題一定會解決，中國解決的時間過程一定比西方國家短。

21世紀初，我隨同厲以寧老師去了貴州畢節地區赫章縣進行扶貧調研，那里的貧困狀況令我震撼。回想改革開放事業進行了二十多年，作為管理學界人士，我們天然與相對富裕地區和富裕人群接觸較多，而與貧困地區和人群接觸較少。例如我，自從1978年上了大學之后就沒有去過農村。后來，我發起了“中國最受尊敬企業”評選，發起了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同盟。2008年，我們參與了四川大地震救災活動，我擔任了北川縣災后重建經濟發展總顧問。我和幾位學者一起為北川縣起草了災后經濟發展規劃。我和夫人一起在四川綿陽做了兩個試驗，一個是北川縣中小學師生心理素質提升試驗，一個是方碑村災后重建試驗，這兩個試驗一直延續到今天。其中方碑村試驗受邀在聯合國UNDP日內瓦大會上做過介紹。

3 關于共同富裕、三次分配、企業社會責任研究和教學的思考

第一，管理學是個小眾學科，面對少數人，面對相對富裕人群，面對相對強勢群體。應該在研究對象、研究范圍和研究方法上進行跨學科研究與合作，與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歷史學、哲學等學科交叉合作研究。管理學者不能僅僅沿用從經濟學得來的計量研究方法作為唯一或主要研究范式，不能僅僅追求在英文學術期刊上發表文章，這導致了中國管理學者對中國社會現實問題的淡漠。

第二，所有商學院、管理學院應該開設關于企業與社會的課程，而且作為必修課。關于共同富裕、三次分配、企業與環境、企業社會責任、社會型企業，等等。尤其是在EMBA和MBA的教學中。

第三，管理學者應該盡可能參與共同富裕的實踐活動，接觸貧困地區、接觸貧困人群，參與慈善與公益活動，改變只接觸相對富裕人群和相對富裕地區的慣性，而找到一些切身感受和解決一些實際問題。

一般而言，管理學者在學界可能也算是相對富裕群體。管理學者有責任、有義務、有能力在中國的共同富裕過程中貢獻自己的力量。

4 附2009年文章：企業社會責任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

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同盟正式成立三年了，從籌備算起四年了。2008年發生的四川大地震和三聚氰胺事件使得企業社會責任受到了全社會的強烈關注，因而使“企業社會責任”成了熱點名詞。這對推動企業社會責任事業無疑是有益的。

同盟成立時明確了三個目的:研究企業社會責任在中國的特點和實踐;宣傳推廣企業社會責任理念;組織成員企業可以共同參與的標志性公益活動。四年來，同盟圍繞這三個目的展開了大量的活動，可以說不辱使命。

企業社會責任在中國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主要在于三個方面:第一個方面，因為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不僅是一種制度安排，更是一種理念，是一種以追求社會公平為最高目標的理念。當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國家都使用市場經濟作為基本經濟制度，都承認和保護私有財產時，商業組織和商人的社會責任就顯得尤為重要。那么，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的重要區別之一在于商業組織和商人是否具有最終追求社會公平的理念。從推理而言，社會主義國家的商業組織和商人的企業社會責任理念和實踐水平應該高于資本主義國家的商業組織和商人。

第二個方面，一代偉人鄧小平曾說過，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我們是在經濟的發展中、在走向富裕的過程中追求社會公平。企業社會責任是在企業的發展和社會的發展中不斷地解決企業與社會的問題，使得企業與社會的關系更加和諧。西方發達國家在企業與社會的關系方面走過了200多年的歷程，它們在不同時期相應地、相對地解決了商業誠信問題、合理稅賦問題、勞資關系問題、慈善捐贈問題、環境保護問題、資源節約問題、利益相關者問題。中國30年的經濟成長取得了西方國家200年發展所取得的成就，但也積累了人家200年發展中所產生的問題，其中很重要的是企業和商業的發展所帶來的社會問題。這些問題一方面要靠社會和政府通過法律規章解決，另一方面也要靠企業自覺地解決這些問題。

第三個方面，中國存在不同形態的企業組織，相互之間差別很大，在承擔社會責任的方面差別也很大。如國有企業、跨國公司、股份制公司、民營企業、個體企業等，無論在實力、發展階段、視野、政策環境、管理水平等方面都存在很大的差別，企業社會責任的含義、內容、面臨的問題，對于不同類別企業而言差別很大，環境可能完全不同。因此，我們要探索出一條具有共同理念但分路并舉的企業社會責任道路。

總而言之，鑒于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鑒于中國30年的發展也積累了西方發達國家200年發展過程中積累的企業與社會的問題;鑒于中國企業類別的差異性，中國的企業社會責任具有特殊的含義和特殊的內容，企業社會責任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同盟將為此長期奮斗!

關于“共同富裕”的“管理經濟學”邏輯

張 維

(天津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部)

1 幾個概念的俗解

再具體闡釋之前，我想先解釋一下我對幾個概念的認知。首先是共同富裕，我認為共同富裕主要強調共同分享經濟發展的成果，簡單地說也就是“做大蛋糕、分好蛋糕”。第二個概念是企業家精神(潛質)，我認為這個概念的定位是強調“善于發現機遇、巧于整合資源、勇于承擔風險、終于創造價值”的潛能。第三個是營商環境，是市場主體在準入、生產經營、退出等過程中涉及的有關“促進性”和“規制性”外部因素和條件的總和；很多時候，我們往往只關注了營商環境中“促進性”因素，而忽略了后者。最后一個概念是個人財富，它是個人初始財富及其每個歷史時點的合法收入(減去當期消費)在時間上的累積，簡單說就是個人當下財富的狀態。

2 市場經濟就是共同富裕嗎？

張維迎教授在今年中秋的一個演講中曾經提到“市場經濟就是共同富裕”的論斷。我仔細看了張教授的那篇講話，我理解他所想表達的意思，可能更多是想強調：如果企業家精神和市場機制能夠共同、充分地發揮作用的話，就能解決共同富裕的問題。這句話的邏輯，可能就是說我們不能單看給定時點的橫截面上不同人群收入分配的結構：如果市場機制發達(比如營商環境好、市場摩擦充分小)，那么過去的“窮人”現在或者未來可以通過“企業家精神”(潛質)的充分發揮而進入“富人圈”；當然，過去的“富人”也可能會在現在或者未來“返貧”。目前，我們的關注點似乎主要在于通過對給定時點上收入的“一、二、三次分配”來體現“共同富裕”狀態。這個應該還不算是太完整的思考。誠然，在現實中，由于我們市場機制的發揮(或者說營商環境的狀態)并不完善、不同人的“企業家精神(潛質)”也具有異質性，進而如果簡單地強調“市場經濟就是共同富裕”或許并不正確。但這樣的論斷卻啟發了我們一個新的思考：如果我們從收入結構(我們可以假定財富是凈收入在時間上的積分)的角度來理解“共同富裕”，則不應該僅僅采用“截面數據思維”來認識收入結構，而是要換成“面板數據思維”：關注不同人群在不同時間上的收入變化情況，進而考察他們的財富隨時間演化的狀態。

3 幾個假定和分析

因此，我想從這個角度嘗試用某些數學符號來表達對這個問題的認識。首先我們假定：經濟中有三類收入水平不同的人(A,B,C)，每類人i在t時點的合規收入取決于各自在t時刻擁有的三種不同“資本”：人力資本(Li)[1]、金融資本(Ki)(上期收入與消費之差)、企業家潛質(Ei)，其中，i在{A, B, C}集合中取值。由于我們的社會經濟發展有不同的階段，那么可假設有三個典型的階段：大鍋飯階段(e)、先富帶動后富階段(r)、以及我們所期待的共同富裕階段(f)。于是每類人i在不同時代階段的收入函數Iih (·)可表示成：Iih =Iih(Li, Ki,Ei)。其中，h在 {e, r, f } 集合中取值。特別要注意的是，在不同的時代階段h (=e, r, f )，收入函數Iih (·)的數學性質(一階偏導數的特性)是不同的。

3.1 “大鍋飯”e 時代

在“大鍋飯”e時代，可以假定大家的人力資本相差不多；金融資本當時大家都不太富裕，雖然有一些差別，但是差別也不算太大；但是不同人的企業家潛質其實是很不同的。因此不失一般性，假設：人力資本：LA ≈ LB ≈ LC，相差不大；金融資本：KA ≈ KB ≈ KC，相差也不算太大；企業家潛質：EA > EB > EC，相差很大。但是由于因計劃體制約束、營商環境不好，因此可基本假設企業家精神的邊際收入效應為零，即對于任何類型i的人，都有：?Iie /?Ei≈0！在那樣的階段，經濟發展水平不高，因而“蛋糕”整體也比較小。此時，每類人i的收入Iih(Li, Ki, Ei)主要取決于其人力資本Li，其次是金融資本Ki；由前面的假設可知，他們彼此的收入相差不大，故謂之“大鍋飯”。

3.2 “先富”r 時代

在“先富”r 時代，人力資本開始產生一定的差異，因為不再僅僅是勞動，可能有些其他的人力資本(例如技術水平)因素也開始發揮作用。這時，金融資本也開始有一定的差別，并且差別開始變大，企業家精神和以前一樣，仍然存在較大差別。因此，不失一般性可以假設：人力資本：LA >LB > LC，但相差不大；金融資本：KA > KB > KC，并且差別開始變大；企業家潛質：EA > EB > EC，相差很大。關鍵是在這一階段，由于體制變革釋放了企業家潛質，導致企業家潛質所帶來的邊際收入是大于零的，可基本假設：?Iie /?Ei > 0！于是，該階段每類人i的收入Iih(Li, Ki, Ei)首先取決于其企業家潛質Ei的發揮，其次是金融資本Ki的大小，最后才是其人力資本Li,的多寡，于是形成了蛋糕做大了、但是收入差別開始明顯分化的狀態，一部分人的收入開始明顯地高于另一部分人。在體制機制的健康向好和市場容量的足夠寬裕等因素促進下，可以保證在?Iie /?Ei中沒有不合理的成分，則此時的收入分配反映了各類人群的合理比例，故謂之“先富”。這種情境可由下圖所示。

3.3 (理想的)“共富”f時代

在(理想的)“共富”f時代，與“先富”時代假設基本上一致：人力資本：LA >LB > LC，但相差不大；金融資本：KA > KB > KC，相差較大；企業家潛質：EA > EB > EC，相差很大。但如果這一階段，我們的體制機制能夠進一步健康向好、“清親完善”，使市場機制得以有序發揮作用、進一步釋放所有類型人的企業家潛質，則各類人的企業家潛質都能得到極大的提高和發揮。于是可假設，企業家潛質的邊際收入十分明顯地大于零，即對于任意類型i的人都有：?Iie/?Ei > 0！于是，“蛋糕”被進一步做大，然后政府可通過適度的稅收調節(二次分配)，使得各類人群的財富與“先富時代”的比例類似，于是每類人群i的收入分配比例可保持基本不變。故謂之“理想的共富”(如下圖)。

3.4 (現實的)“共富”f時代

然而，目前我們的現實并不處在理想的狀態，在(現實的)“共富”f時代，與(理想的)“共富”時代假設不同：人力資本：LA >LB > LC，但相差不大；金融資本：KA > KB > KC，相差比以前的更大；企業家潛質：EA > EB > EC，相差很大。但由于壟斷等各類市場摩擦，使得每一類人的企業家潛質所帶來的邊際收入開始分化。一部分人的企業家潛質邊際收入(其中囊括了一部分、甚至很大部分借助于市場支配地位形成的非法/違規壟斷等一系列通過制造市場進入障礙而獲得的不合規或非法的邊際收入)遠大于另一部分人的，甚至還有一部分人的企業家潛質邊際收入卻因此被壓縮為幾乎是零，即有如下假設：?Iif /?EA>?Iif / ?EB>0；但：?Iif / ?EC≈0！例如，由于某些平臺的壟斷性，就會導致一些群體很難做生意，最后其邊際收入就會變為零。也就是說，由于市場摩擦和各種監管缺陷變得突出，使得前述人群的企業家潛質及其邊際產出中包含了某些不合理的壟斷成分、甚至是違法成本。所以，盡管此階段的“蛋糕”已經做的更大，但由于上述營商環境的瓶頸制約，與理想的“先富時代”的比例相比，每類人i的收入分配比例出現更大但卻不合理(甚至不合法)的分化，并未形成“理想的共富”(如下圖)。

4 推進共同富裕的管理經濟學途徑

那么我們如何改變現在的這些問題呢？從收入結構分階段動態變化的視角看，推進共同富裕可以有幾類重要的管理經濟學途徑：第一，盡力開發各類人的企業家潛質EA EB EC；特別是對后者EB EC需要進一步開發。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那樣，要進一步“加強產權和知識產權保護，建設高標準市場體系，完善公平競爭制度，激發市場主體發展活力，使一切有利于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力量源泉充分涌流”。第二，更重要的是通過同時改善“促進性”的(例如政務服務、公共數據共享、保護知識產權、容忍失敗的文化)和“規制性”的(例如反壟斷、反歧視、風險監管、勞動保障)營商環境要素，一方面提升?Iif / ?EB、?Iif / ?EC的水平；另一方面約束?Iif /?EA中不合法(規)的部分。這里，應該特別強調一下“規制性”營商環境的概念，我們以前對此重視不夠，我們未來需要進一步加強對壟斷及各類市場不端行為、經營風險等的監管和規制，否則就會出現一部分人(不合理、不合規、甚至不合法的)“企業家潛質”邊際收入特別大。這樣的做法即是要努力在減少各類人群的企業家潛質邊際收入Iif / ?EB、?Iif / ?EC與?Iif /?EA的差異的同時，還要提高它們的平均水平。第三，在數字化轉型的時代，盡力提升各類人的人力資本LA LB LC中包含的智力型、技術性人力資本部分的水平，特別是對后者LB LC更需要在這方面得到進一步提升。除此之外，還需要通過法律法規等制度性措施，保障形成與經濟發展水平相對應的人力資本的邊際收入水平、特別是后兩者?ICf /?LC、?IBf /?LB的水平。

從企業管理角度看共同富裕

楊 杜

(中國人民大學 商學院)

演講從四個角度來講共同富裕：宏觀上從國家視角和國際視角看共同富裕，微觀上從企業視角和管理視角看共同富裕。四個角度也有相互交叉的地方。

1 國家視角的共同富裕

關于共同富裕的問題，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提出，這次中央開會，再次強調了共同富裕。實現共同富裕不只是個簡單的口號，共同富裕社會更是個“復雜性”社會！領導者要充分估計實現共同富裕社會的長期性、艱巨性、復雜性。要實現共同富裕的目標，我們需要了解共同富裕社會是什么？為什么？和怎么辦？首先要清楚其定義。我們使用“三不是三是”方法。先來看共同富裕的“三不是”：(1)共同富裕不是貧富懸殊社會！共同富裕是要形成中間大、兩頭小的橄欖型分配結構。(2)共同富裕不是平均主義社會！共同富裕不能是整齊劃一的“均貧富”社會，不是你我都一百塊的同等富裕。(3)共同富裕不是高福利化社會！共同富裕是把保障和改善民生，建立在經濟發展和財力可持續的基礎之上，不是“養懶人”社會。再看共同富裕的“三是”：(1)是全體共同富裕社會！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不是少數人的富裕，是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雙富裕。(2)是分階段共同富裕社會！共同富裕不是同時富裕，不是同步富裕。第一階段暫時做不到全體人民的富裕，就先做到由一部分人的富裕到“多數人的富裕”。第二階段只要全體都比昨天富裕了就是共同富裕。第三階段暫時做不到物質生活富裕，可先拿精神生活富裕來補足。(3)是多種方法共同富裕社會！按照共同富裕的概念，要多想辦法，按照自己的實際情況因地制宜，因時制宜！所以，共富的目標是創富不是均富；共富是幫富不是劫富；共富是愛富不是仇富。如何實現共同富裕的道路，分四個階段：貧窮階段、溫飽階段、小康階段、富裕階段。如果能實現七、八億中產階級的目標，這比整個西方發達國家人口還多，中國自己就是可以自給自足的大生態圈了！靠中國人自己就可以過上“共同富強”的生活！從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到先富幫后富實現共同富裕，再到實現“共同富強”，這就是目標不斷精進的國家視角的共同富裕！

2 國際視角的共同富裕

中國提出要實現共同富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而美國則是美國優先，美國富強。他們認為中國只能當財富生產國！不能當財富分配國和財富評價國。奧巴馬甚至說過：“如果中國人過上和美國人一樣的生活，將是人類的災難和悲劇”。這種傲慢與歧視，仇恨與惡毒的背后意識是什么？是基于美國規則的世界秩序和美國價值觀的圈層結構。換句話說，中國追求和建設的共同富裕社會，并不容易獲得某些國家的認同，甚至會遭到阻擊。在國際視角看共同富裕，我們可能需要保持足夠的警惕和能力。

3 企業視角的共同富裕

不同職業有不同使命和原則，企業是創造財富的，因此需要遵循效率原則；政府則不是，政府是分配財富，因而需要遵循公平原則；軍人是爭奪財富的，因而遵循勝利原則；學者是研究財富的，因而遵循科學原則。那么作為站在企業管理角度的學者要怎么看待共同富裕呢？我認為，國家層面是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企業層面是以客戶為中心的利益相關群體的共同富強。為什么目標存在差異，在這里要理解國家性質，政府組織性質和企業性質的不同。企業首先是創造財富，才有各方的共同利益，看看財務報表的利潤表的順序就知道了。服務好客戶才有營收，做好員工、供應商和合作伙伴關系才能有合適的成本和利潤，然后才有政府的稅收和股東分紅，以及社會公益。根據財富管理模型，共富管理機制包括共富理念、共富創造、共富評價、共富分配。在吳春波三原則的基礎上，我認為共同富裕要用資本主義的方式創造財富，激勵全力創造；用社會主義的方式分配價值，合理公平分配；用貢獻主義的方式評價價值，正確準確評價。

圖1 兩要素九象限

圖2 兩富四象限

按照效率和公平兩要素模型，可以得到圖1九象限的結果。按照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兩維度，可得到圖2四象限的結果。不同前提對應不同原則，要遵循權變思維。四種主要的價值觀導向包括：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即要先做大蛋糕；公平優先，兼顧效率，即先分好蛋糕；效率與公平相結合，即灰度思維；因時因地因人只要效率，不要公平；因時因地因人只要公平，不要效率。灰度的方法論就是四句話：公平和效率兼得、共建和共享結合、城市和鄉村統籌、國有和民營共進。這便是典型的正、反、合思維。在兩要素基礎上我們提出三要素模型，即效率、公平、鼓勵。鼓勵創富是基礎。通過正確處理“鼓勵”、效率和公平的關系，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基礎性制度安排。這不是“效率、公平”兩分法，而是效率、公平、鼓勵三分法。三次分配，三種原則，應該更接近企業的管理實踐。一般講要實現物質和精神兩種富裕，換句話說是要堅持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但我們認為其實更必要的是政治文明或制度文明，即制定規則、標準、價值觀的權力。這樣我們就從兩富進步到了“三富”，即物質富，精神富，制度富。制度富是保證物質富和精神富的基礎。

4 管理視角的共同富裕

管理實踐中的制度富，主要是分配機制，依靠分配機制實現共富，關鍵是鼓勵財富創造的、有激勵力的分配原則。我們認為僅按勞動分配原則容易導致平均主義，僅按資本分配原則容易導致懸殊主義，而按貢獻分配原則會帶來共同富裕。因而，我們必須更重視按勞和按資分配原則之外的第三種分配原則——按貢獻分配。有利于財富創造，實現共同富裕的分配原則不是按投入分配，而是按貢獻分配，尤其是知識和技術等創新型貢獻，這就是“按知分配”原則。把物質財富“一刀切”可分為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兩種，但是，為了促進財富創造，我們要重視將生活資料轉換為生產資料的“中間資料”。因此，我們不能對物質財富一刀切，而要“兩刀切”。“鼓勵”分紅給股東的生產資料，盡量留存為企業未來發展的生產資料。“鼓勵”個人用不了的“多余的”生活資料回投為生產資料。我們可以參考華為公司的員工持股機制，這是依據“按知分配”原則形成的有效鼓勵共同富裕和富強的分配機制。該原則可以幫助企業由“共同富裕”到“可持續富強”。華為的人才培養理念是用最優秀的人培養更優秀的人。這個“最和更”理念，意味著被培養的人要超過現在最優秀的人。現在最優秀的人要為公司的人力資本增值做出貢獻，教出的徒弟要超過師傅，師傅不能成為組織成長的天花板，同時建立“決不讓帶出好徒弟的師傅吃虧”的機制。在學校，老師要用現在最優秀的人，培養的學生要成未來更優秀的人。這就是人力資本持續增值目標。正如華為公司總裁任正非所說：“經過這次美國對中國科技脫鉤的打擊，以及疫情的惡劣蔓延事件，會使我們更加尊重知識分子，更加尊重科學。我們要對教師的地位、醫生的待遇給予重視，尊重知識分子創造性的勞動，才能有豐富多彩的美好世界。”總而言之，就是我們要遵照“按知分配”原則，對科學家、教育家的地位和待遇給予更大的重視。說到企業管理，所謂的貢獻是對客戶的貢獻，對企業的貢獻，對社會的貢獻。基本原則是貢獻精神文明者回報精神，貢獻物質文明者回報物質！以自己為中心者精神富，以客戶為中心者物質富！企業不能因為員工熱愛公司就付錢！不能因為員工喜歡創新就付錢！說回學校管理，如果教學科研為學生擇才而育，達此目標者，應是桃李天下之教師，理應中富中貴也！如果教學科研為國家建功立業，達此目標者，應是國寶重器之大師，理應大富大貴也！如果教學科研純愛好自得其樂，達此目標者，應是叮當響之教書匠，使衣食無憂足矣！學校應該為自得其樂的上課愛好者付錢嗎？學校應該為自得其樂的研究愛好者付錢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社會是建立在利他前提上的利己社會。從“創富”到“創制”要怎么做？小贏靠聰明，大贏靠品德，共贏靠機制；小富靠勤勞，大富靠智慧，共富靠制度。機制的進步才是真正的進步，制度的創新才是根本的創新。我們需要更積極和有效地參與國際商業貿易規則、標準的制定，我們需要更積極和有效地參與國際競爭，我們需要更積極和有效地提升中國企業的地位和形象。最后要記住，作為一個國家，寧可“強而不富”，千萬不要“富而不強”！

共同富裕路徑選擇中的管理研究

芮明杰

(復旦大學 管理學院)

演講主要涉及三個問題：一、我們現有的財富到底怎么樣，現實是什么樣的基礎？如果共同富裕有一個數量標準的話，那么要達到這樣的標準，如何做？能不能很快達成？二、如果這個共同富裕基礎不怎么樣，那怎么尋找更好的路徑來實現共同富裕？三、對于共同富裕，管理研究是不是可以做出調整。

1 數據看共同富裕的基礎

日前，中央財經委員會召開第十次會議，研究促進共同富裕的問題。會議明確了共同富裕的標準，概括起來有三個“多”：一是人數多，是全體人民的富裕，不是少數人的富裕；二是內容多，物質生活要富裕，精神生活也要富裕；三是步驟多，共同富裕不是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要分階段逐步實現。

共同富裕通俗地說就是大家一起富裕。共同富裕不是新詞，而是人類的理想。共同富裕就是社會公眾都能夠較為公平地享有比較一致的數量與質量的物質財富與精神財富。但要有一個衡量基準。如何從共同富裕理想到現實？這才是我們需要特別研究與關心的，這就是所謂共同富裕的路徑問題。實際上西方國家也在說共同富裕，也在反對財富過分不均衡。我以為共同富裕應該有一個數量標準，它不是絕對的數量，而是相對的數量，至少要從發達國家現行的富裕狀況來產生一個可參考性標準。

根據中金公司的數據，中國目前有14億人口。月收入1000塊以下的人口達5.5個億，月收入1000到1500的2.4個億，月收入1000到2000的1.7個億，總計月收入在2000塊以下的有9.6個億。月收入超過5000塊的只占總人口的5%。那么到底月收入5000塊才算共同富裕，還是2000塊以上就算富裕呢？如果以2000塊為富裕的基準，那我們現在已經實現共同富裕了。所以目前標準尚不明確，我們要努力找到一個合理的共同富裕數量標準。此外，不要懷疑月收入5000塊人口的比例，可以用國家稅務局的數據來論證，2018年當個稅起征點調整到5000塊時，納稅人的數量才6400萬，即5%，這與剛才的數據是吻合的。所以這個數據我認為比較可信。

1.1 為什么收入這么低？

為什么收入這么低？這是個問題。收入低就沒有財富或很少財富，因為個人或家庭財富是相對收入支出后的剩余東西，如果收入很低、支出很大，何來財富留成？從我國現行產業的結構來看，馬上可以發現導致居民收入低的原因。我國目前產業體系中傳統產業占大頭80%，新興產業占比20%，傳統產業生產的產品技術含量低、附加價值低、售價低，如果要保持3-5%的凈利率，那么員工的收入不可能高。為什么產品售價不能高些呢？因為廣大工薪階層收入實在低，消費不起！這就形成了低端產品維持低收入人群的消費需求，低收入人群只能消費低端產品的循環。拼多多為什么后來居上，十分紅火，因為平臺上產品的價格的確低啊！

因此實際上中國目前存在“低端生產”和“低收入水平”的均衡狀態。要打破這個均衡非常困難，因為大量中小微企業生產低端產品的目標就是瞄準低端收入人群。而低端收入人群只買得起低端的消費品。這又形成了一個循環，要打破這個均衡非常困難。當然我們可以創新，以此提高附加價值，但是需要投入與時間。

1.2 全員勞動生產率和全要素生產率

與美國比較：2018年，美國全員勞動生產率為132344美元，比上年增長1.38%，是人均GDP的2.11倍；中國全員勞動生產率(按2018年平均匯率折算)為17529美元，比上年增長6.58%，是人均GDP的1.79倍。2018年，美國全員勞動生產率是中國的7.55倍，中國與美國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差距來自哪里？顯然要么我們生產的產品與服務附加價值低，要么我們的勞動力技能和技術效率不高，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再來看全要素生產率，目前我國全要素生產率是美國的43%。從2010年開始，我國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速大幅下滑，年均增長只有2.1%。這是令人擔憂的。我們的研發投入在增加，科技雖然在進步，配置效率也在增長，但是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卻在增長不多，這是值得研究的重大問題。如果長此以往，要做大蛋糕，應該怎么做？要投入多少的資源才能做大蛋糕？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2 收入均衡狀況

自2016年開始公布五等份分組的收入情況，全國居民五等份收入分組是指將所有調查戶按人均收入水平從低到高順序排列，平均分為五個等份，處于最低20%的收入家庭為低收入組，依此類推依次為中間偏下收入組、中間收入組、中間偏上收入組、高收入組。據此計算我國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數。

2020年開始國家就不再公布基尼系數這項數據了，我們計算了下， 2020年我國的基尼系數仍是0.46左右，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這說明我國整個財富的均衡狀態是沒有什么變化的。全球的基尼系數警戒值為0.4，我們至今一直超過了全球的平均水平。在這樣的條件下，雖然我國大部分人的收入水平很低，但是全社會財富分布又非常不均衡。在此現實下，要共同富裕是有很大困難的。

實現共同富裕的現實路徑依然是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因為蛋糕都沒有，怎么分配？蛋糕沒有做大，何來增加分配？市場經濟條件下堅持效率兼顧公平依然是現實可行的，勞動生產率不高，全要素生產率不高，產品附加價值創造的不多，廣大工薪階層收入要大幅度增長是很困難的。當全社會生產效率不高時，可以用于二次分配、三次分配的資金也十分有限。因此我覺得可行的實現共同富裕的路徑是：科技創新提高效率、努力奉獻合理分配。

3 共同富裕中的管理角色

管理學主要涉及的共同富裕領域大的方面是：(1)企業如何不斷創新提高投入產出效率與管理水平？企業內的第一次分配如何兼顧效率與公平，如何兼顧員工與企業一起成長？等等。(2)企業的社會責任與第三次分配的關系，自愿的慈善與不自愿的公益？與企業的成長可持續發展關系？等等。(3)對人管理的創新研究，特別是員工的物質與精神財富的富裕怎么把握？等等。

3.1 創新研究范式

管理研究在共同富裕的過程中也應該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管理學的研究通常是個案研究、田野研究，或有限樣本的研究，然后收獲論文，但如此是不夠的。因為個別研究的結論不能說明全體，有時甚至是錯誤的。我們需要開展一些基于大樣本、大數據的管理研究，需要對中國企業整體的管理水平、管理效率、組織方式、管理技術方法進行研究，發現一般的問題，提供整體的與個體的解決方案。我稱之為管理的全局研究。中國管理研究的方法論也需要創新，應該鼓勵我們的學者堅持“長期主義”，在大量的企業中開展中國管理思想方法的“自然實驗”，真正發現中國管理的精髓。

3.2 效率提升的深入研究

全要素生產率實際上除去技術進步的貢獻率外還包括資源配置效率。微觀資源配置效率就是企業內的資源配置效率，就是管理的效率。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企業總體管理水平，管理效率到底怎樣了？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有多大？估計很少有人做如此宏觀全局的研究，而這方面需要廣泛深入的大數據的實證研究。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企業的管理水平、管理效率有提高是肯定的，但提高到什么程度了？是否到了輸出成功管理理論與方法的地步？是否對投入產出效率提高有貢獻？多大的貢獻？現實條件下，我們依然需要研究如何提高廣大制造業中小微企業的管理水平，如何對這些企業進行數字化智能化改造？如何實現管理創新提高產出效率？如何幫助他們創新產品提高產品附加價值？時下還應該研究不同服務業企業的管理問題，需要研究目前已經成立的大量農村生產合作社的管理問題，需要研究非盈利組織的管理問題等等，不然三次分配如何有效展開呢？

3.3 管理教育效果的研究

我認為需要實證研究商學院的管理教育在提高企業家認知、管理能力等方面有多大效用。認真反思一下現行我們的管理教育課程、教育方式、教育效果究竟如何？最近看到諸多著名企業家領導下的企業發生嚴重問題甚至破產重組，如海航、北大方正、蘇寧、恒大等。這些原來的優秀企業和被人捧為優秀的企業家，究竟為什么決策失誤，他們的認知狀況究竟如何？我們現行的商學管理學在教育培訓人的科學認知與科學決策方面做了些什么？這些問題值得深入思考與研究，因為企業失敗一方面導致了企業投資人的財富損失，另一方面也導致社會財富損失，更重要的是會導致企業員工失業、收入下降甚至返貧。

從理的基礎說起：組織、管理者與員工

趙曙明

(南京大學 商學院)

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指出，組織、社會和個人不可分割、相互聯系，“組織是社會的器官”，“管理是組織的器官”。當前時代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即VUCA時代。科技革命、新冠疫情重塑全球經濟社會格局、數字化轉型、新生代群體與網絡原住民、老齡化社會的到來、新型雇傭形態與用工模式、經濟高質量發展、新文科新商科都為時代賦予了新的主題與挑戰。大數據時代、移動媒體時代，要比互聯網時代顛覆性更大。它有種更新穎的資源動員力量。我們要學會整合資源，建立整合資源的能力。在數字經濟時代，學科建設、教學與科研、社會服務與管理需要適應新的變化，進行管理理念、管理模式和經營方式的變革，在理論和實踐中獲得持續發展。

1 組織變革：復雜環境下的永恒主題

正是有千千萬萬的組織發揮其職能，才能保證人類社會的健康運轉。日本松下電器創始人松下幸之助曾說，“企業是社會的公器”，除了滿足自身發展的需求外，諸如企業之類的社會組織更需要考慮自身的社會屬性，認清對自身對社會其他環節的影響。德魯克認為：“在這樣一個劇變的時代，變革是常有之事。變革無疑是痛苦的、高風險的，而且需要付出卓絕的努力。但是，除非各個管理者以及整個領導群體把引領變革作為自己的任務，否則企業就無法生存......在結構變化頻繁的時代，只有那些不斷創新和發起變革的企業才能生存。”

根據社會結構理論，現代社會的社會組織可以分為政府組織，營利性組織和非營利性組織，它們分別是政治領域、經濟領域和社會領域的主要組織形式。在社會經濟領域，組織形式主要就是營利性組織與非營利性組織，這兩種組織由于其存在的根本性目的不一樣，因此存在很大差別。營利性組織，是要實現經營利潤的。其從事生產、銷售等產業，經營活動的目的是實現利潤，提高員工福利待遇，處理好各種利益群體的關系。而非營利性組織，一般從事公益性或公眾服務事業，不以營利為目的，而追求擬定的社會目標。其是國家、企業、個人無償出資組織的機構，無償為社會提供服務。社會組織是一個開放的系統，就每一個社會組織來說，它不僅自身要與周圍環境進行物質、成員、信息的交換，而且還根據與其他組織的關系，組成不同的組織體系，在更大的范圍內和更高的水平上與外界環境進行各種形式的交換。

德魯克管理思想的三個核心包括：管理的任務和職責、建立在責任基礎上的管理原則、建立在責任基礎上的自我管理。管理的任務和職責指出，企業生存的目的在于造就顧客，而滿足顧客的需求必須創新；建立在責任基礎上的管理原則明確了管理者的目標、任務、責任和權力；建立在責任基礎上的自我管理要求管理自己的時間、將工作輸入和產出與其他成員聯系在一起、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德魯克教授認為，企業和公共服務機構不是為其自身存在，而是為實現特定的社會目標而存在，為滿足社會、社群以及個人的特定需求而存在。疫情防控中暴露出一些組織機構存在的問題：疏于管理、指揮不暢、缺乏應變、行動遲緩。

新的時代，要認識組織、變革組織就要做到(1)主動適應外在環境的變化；(2)尋求應對復雜環境的管理策略和組織模式的有機協同；(3)樹立長線思維、底線思維、紅線思維；(4)正確處理組織和社會、穩定和危機、利益與責任的關系；(5)全面提升和優化組織跨度、管理韌度、學習力度、變革強度和社會責任厚度；(6)加強組織管理、人員配置、技術支持、團隊建設、環境營造、文化氛圍等方面綜合開發。

2 管理者角色：復雜環境下的關鍵要素

1955年，德魯克提出“管理者角色”的概念。管理是種無形的力量，這種力量是通過各級管理者體現出來的，管理者扮演的角色分為管理一個組織、管理管理者、管理人和工作。德魯克管理思想的核心是“人”，他畢生都在考慮的兩個問題：如何使得管理井然有序？如何使管理人員富有成效？管理者必須學會做到卓有成效，要掌握自己的時間，隨時思考自己能貢獻什么，如何發揮長處，要事優先，有效決策。

《成為領導者》是本尼斯最重要的著作，以宏大的美國歷史畫卷探討了領導力的作用、形成與挑戰，通過對數十位領導者的深入訪談與研究，討論了領導力的方法論：人們怎樣成為領導者，他們怎樣領導，以及組織是怎樣鼓勵或者限制有潛力的領導者，并從中識別出領導的六個基本要素和領導者的七項重要品質。《成為領導者》基于這樣一個假定：領導者是那些能夠充分表現自我的人。他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的優點和缺點是什么，知道該怎樣去充分利用自己的優點、彌補自己的缺點。他們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為什么有這樣的目標，以及如何通過有效的溝通共同的目標贏得他人的合作與支持。他們知道該怎樣去實現目標。充分表現自我的關鍵是了解自我和外在的世界，而了解的關鍵是學習。

中國發展的核心問題在于培養有效的管理者。“管理者不可能依賴進口。他們應該是中國自己培養的管理者，熟悉并了解自己的國家和人民，并深深植根于中國的文化、社會和環境當中。只有中國人才能建設中國。”有志于報效祖國，并在其中也獲得個人和事業發展的人們，確實需要認真學習并實踐有效的管理者所展現的基本理念和思想，努力提高管理工作的水平與成效，真正成為國家建設和社會發展所迫切需要的卓有成效的管理者。

領導者如果不能首先做到深入基層、進行嚴格督導，而是一心只想依靠經營理念和社會文化產生作用，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目前體現出來的管理者疏忽包括：管理者對疫情防控的主觀認識不足，以及管理者不熟悉基層防控、對基層工作認識不足的問題。基層的工作效率與組織的效益直接相關，基層工作中產生的紕漏對組織的運作同樣可能產生難以想象的影響。

習近平強調，干部特別是年輕干部要提高政治能力、調查研究能力、科學決策能力、改革攻堅能力、應急處突能力、群眾工作能力、抓落實能力。越是在復雜環境下，管理者尤其是高層領導者更要有大局意識、前瞻意識、風險意識，持續提高直面問題、解決問題和破解難題的能力。管理者需要(1)為組織尋求出路，保證組織的正常發展；(2)防范風險，不僅防范風險對組織帶來的戰略層面的沖擊，更需要防范由于基層工作者無法有效應對風險而導致的組織日常運轉受到影響的可能；(3)樹立三線思維。要嚴守“管理底線”，筑牢“管理防線”，謹記“管理紅線”。

3 員工素養：復雜環境下的根本保障

人是組織活動的基石，也是組織發展的保障。“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人的意識、素養、能力體現為組織的外在表征，同時也內化為組織變革的不竭動力。組織有責任、有義務為員工的發展提供支持和保障，這也體現了“以人為本”的基本遵循。對組織而言，能夠自我管理的知識型人才正成為組織的核心資源，越來越多的組織通過外包的形式將程序性的工作外包。未來的社會是知識社會，未來的組織都將充溢知識工人。新興的知識社會將見證一個偉大的革命，除了許多顛覆性的改變之外。在知識社會中，成功屬于那些善于自我管理的人以及由這些擁有較強自我管理能力的人所組成的群體。通過自我管理，可以明確自己的未來發展方向，發揮自己的潛能并實現價值。人的社會屬性也要求他為了他人的存在和發展而進行自我管理。

德魯克倡導進行自我管理的人們不斷詢問自己這些問題：我的優勢是什么？我如何做事？我屬于哪里？我能做出什么樣的貢獻？我如何負起維系關系的責任？我如何管理自己的下半生？我如何發展并行不悖的事業？自我管理思想內涵的四大維度包括：(1)形成主體意識。首先，集中精力發揮并增強自己的優勢；其次，發現在哪些方面所存在著的井底之蛙的傲慢傾向并改正；再次，清楚識別自己不要做的事情并在改進弱點上盡可能少浪費精力。(2)建立價值觀念。價值觀念的建立和了解不是一個道德準則問題，而是一個“鏡像檢驗”問題。(3)管理人際關系。首先要意識到個體的差異性；其次，管理人際關系時應承擔起相互交流和相互溝通的責任。(4)職業規劃。通過開創新事業、發展平衡的工作以及社會創業等方式發展自己的第二事業。職業規劃應關注個人時間的合理安排。

彼得·德魯克自我管理思想的五大步驟：(1)自我規劃。對自身定位有較明確的認識；不斷整合組織與個人目標，進行SWOT分析并自我評估。(2)自我教育。不要試圖推翻過去的工作習慣，而應努力改善擅長的工作方式。(3)自我更新。致力于營造挑戰氛圍，創造激勵因素以及豐富工作內容，具體為與人交流、服務下屬、養成新的習慣以及認識新的環境等。(4)自我調節。自身的和諧需要調整好心理因素與身體因素的關系；而自身與環境的協調主要是通過提高交往能力，處理好人際關系來實現。(5)自我控制。對實施目標所進行的工作進行測量和評價，通過自我檢查和自我分析發現存在的問題并采取相應措施糾正偏差的過程。

組織如何提高員工素養，如何在制度框架范圍培養工作盡責、敢于擔責的員工？態度最重要！組織要培育更多盡責、主動、務實的工作者。以培養員工的知識、見識、膽識和共識為核心，以提升員工的高素質性、高積極性、高協作性、高自律性為抓手，以增強員工的執行力、激勵力、成長力和創新力為目標。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

要從單純事件中跳脫出來，運用系統思維方法，深刻認識復雜環境下組織、社會和個人的關系，強化組織變革、管理者角色、員工素養的同步推進，為組織轉型發展提供有力支撐。要從單純事件中跳脫出來，運用系統思維方法，深刻認識復雜環境下組織、社會和個人的關系，強化組織變革、管理者角色、員工素養的同步推進，為組織轉型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基于人心管理的共同富裕路徑思考

魏農建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

2020年底，中國大陸解決了極端貧困問題，成為舉世矚目的偉大事件，之后(2021.8.17)重申的“在高質量發展中的共同富裕”，將是我國對人類發展的重要承諾。我今天演講的重點跟其他所有的演講異曲同工，即我認為關鍵問題不是要再去解讀共同富裕是我們國家的特性，而是要重點關注解決路徑的問題。在現價段以及今后一個時期通過什么路徑和方法去逐步實現共同富裕，這是我們管理學界必須關注的問題。

1 來自現實的啟示

第一個例子：《天道》被封了10年，但其中的道理我想還是應該拿出來與大家分享：“天”，上天為神，中天為仙，下天為人；“道”，世事萬物變化運動的規律：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風無人扇而自動，水無人推而自流，草木無人種而自生……是相對于現實世界而隱而不發的超現實世界的象征。我們都屬于人的層次，因此要從人的角度去考慮我們在社會中的共存問題。

第二個例子：一個小企業，獲得第二屆德魯克管理獎的“蘇州德勝洋樓股份有限公司”，他們的管理理念是“讓農民工成為紳士”。這不是說說而已，他們通過生存環境、工作職位、企業制度、生活關照、行為訓練、薪酬體系等形成打造“紳士”的系統。整個系統的調整讓公司員工的流失率低于1%。

基于此，便給予了我們一個考慮共同富裕的非常有利的思考切入點。管理有對人的管理和對物的管理，對物的管理是依靠對人的有效管理完成的，而對人的管理最終落實在對人心的管理上，對人心的管理又必須按照人的個性予以分群分類實施(個性是人心的外在表現)。人心成為環境演繹下的結果，具有固定的難以改變的思維方式和行為特征。人心的養成與存在適應了自然環境、人文環境與感覺世界的標準。

2 何謂“人心”

人心是本我的通俗表示，作為對客觀世界的主觀反映，體現了人本的社會屬性。在人類世界，我們費盡心機的察言觀色，絞盡腦汁研究說話的內容和藝術，實際上都只是為了了解人心、打動人心、獲得人心。因此，對人心的理解深度、廣度、融合度就決定了獲得人心的程度！我們既需要看穿那些無動于衷假面具背后的真心，聽懂那些隱藏在言不由衷的話語里面的苦心，也要主動看透、讀透、想透、摸透人的內心。從內心的“本我”、“自我”、“超我”入手，實施有效率的管理。因此，結論是：(1)人心不具有形體性(提示我們應該去管什么)；(2)既有客觀景象更有隱秘的主觀反映；(3)與人類生物學相關，對人心的科學檢驗其過程、結果過于復雜(人心管理具有的彈性)；(4)人心與環境密切相關，與文化影響較大(環境與氛圍是人心管理的調節變量)；(5)任何孤立的系統的內在能量都會逐漸流失(需要在一個整體環境里分群分層實施人心管理的目標)。

3 黨中央已經做出重大戰略部署

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人民群眾的共同期盼。十九屆五中全會對扎實推動共同富裕做出重大戰略部署。“十四五”規劃《綱要》在2035年遠景目標中提出：“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要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在“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主要目標中提出，“民生福祉達到新水平，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邁出堅實步伐”。“第十四篇增進民生福祉提升共建共治共享水平”中，堅持盡力而為、量力而行，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加強普惠性、基礎性、兜底性民生建設，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制定促進共同富裕行動綱要，自覺主動縮小地區、城鄉和收入差距，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不斷增強人民群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在“第四十八章優化收入分配結構”中提出，堅持居民收入增長和經濟增長基本同步、勞動報酬提高和勞動生產率提高基本同步，持續提高低收入群體收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更加積極有為地促進共同富裕。

4 什么是我們需要的“共同富裕”

經濟學認為，財富分配與收入增長會隨著經濟發展趨于平等。PIKETTY通過歐洲、美洲、非洲和亞洲主要國家的資本收入比，對300年(1700—2012年)(見《21世紀的資本》P63)來的數據統計發現，收入與分配繼續存在著顯著的不平等。因此，我們目前應該關注幾個問題：如何理解“共同富裕”，其標準是什么？共同富裕實現的機制與路徑是什么？如何認知“共同富裕”與富裕階段的關系？

來看看2020年公布的幾個基礎數據。基尼系數是0.472；收入比是10.20(收入人群前后20%、可支配收入)；財富基尼系數是0.704；社零增長率下降3.9%；儲蓄增長率是13.3%(2021年7月直接下降1.36萬億)；可支配收入增長4.7%，扣除物價因素后是2.1%。在這樣的國情下，我認為目前我們關于“共同富裕”的認識存在幾個誤區：(1)“共同富裕”與“均貧富”、“殺富濟貧”混為一談；(2)“共同富裕”與公平與效率的關系位置不正；(3)“共同富裕”與分配制度改革界線不清；(4)“共同富裕”的政治價值、科學價值與市場價值區分不夠；(5)“共同富裕”的社會制度安排理解不透。

時間關系，重點講一下三個基本問題。首先是效率問題和分配制度問題。現有的分配制度能實現我們在當前狀況下的共同富裕嗎？實際中，全社會的物質財富增長在一個時期是有極限的，要突破這個極限、突破均衡格局的話要耗費太多的資源、精力和體力，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在穩定一次分配、兩次分配基礎上，現在又提出第三次分配的問題。從市場主體的角度來看，企業關心的是什么？一個企業不可能考慮全社會的財富均衡問題。那么從主體上來講，作為全社會的管理者，國家應該去考慮全民富裕均衡的問題，但是，實際上由于資源的限定，國家也只能考慮絕大部分人的問題。而就整體而言，個人更不可能去考慮他人的富裕問題，這是在財產權的約束之下，由現在的人性決定的，不是哪個社會哪個制度能夠決定的。

其次關于政治價值，我個人認為共同富裕是政治家們不懈追求的目標。但是現實很骨感，正因為這種骨感才導致了我們經濟和管理學有了研究的空間。那么關于它的科學價值問題，我個人認為共同富裕是一個比較概念，有教授提出是不是應該設立一些標準？確實應該有標準。但這個標準非常難設，可能一個時期就有一個標準，一個階層就有一個標準，一個地區就有一個標準等等。還有關于市場價值的問題，分配制度的調整到底能不能推動我們做大蛋糕？共同富裕能不能依賴制度安排予以實現？我個人認為可能性不大，也就是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三次分配上。

最后關于共同富裕的安排問題，我提出了以下幾個思考：其一，共同富裕是分階段、分層次、分地區、分市場主體的循序漸進的實現過程，嚴格意義上是一種目標。其二，分配制度不是共同富裕的主要手段，而人心的管理——人的道德素養提升才是核心問題，教育是其提升的有效載體。其三，共同富裕是人類生存發展過程中的一般追求，既是歷史過程，也是適應現實階段的不斷修正調整的過程。最后，我們必須注意“邁斯納效應”的影響。人的自由化程度越高，制度的效應越趨向于零。國家是一個組織，雖然這個組織需要制度的約束，但是政府設定制度的時候一定要考慮個性的最大化，人心的相適應程度。

我不是研究共同富裕的，但我曾參與過一個國家課題的研究，是關于城市貧困化問題的，這應該有點聯系，故借此機會和平臺，談談自己的看法，謝謝大家。

共同富裕中的企業家定位與角色

何文勝

(蘭州大學 管理學院)

共同富裕已成大勢所趨，是業界和社會共同關注的熱議話題，具有非常重要的特殊意義。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發表的重要講話中鄭重提出“共同富裕”的目標，持續成為全球輿論關注的焦點，引發了全國上下的熱切討論。當“共同富裕”目標被總書記再次提出后，整個社會歡欣鼓舞，大家對共同富裕抱有非常高的期待。絕大多數的企業家對“共同富裕”這個概念表示歡迎和接受，但是也有少數企業家擔憂“共同富裕”會不會是平均主義大鍋飯時代的重啟與回潮。目前，中國正處在建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第二個百年階段，“共同富裕”的概念再次被提出，難免造成一些人對這個概念認識上的曲解，引發了不必要的擔憂。因此，有必要對共同富裕中的企業家定位與角色作出重新梳理和明確界定，消除這部分企業家的顧慮，以正視聽；有必要對“共同富裕”概念再理解與再認識，幫助廣大企業家深化在“共同富裕”目標驅動下企業變革的思考。毋庸置疑，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民營企業經歷了從無到有、從有到優、從弱到強的發展過程，在一些關鍵領域，民營企業甚至發揮著行業領軍者的作用，成為國民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極為活躍的經濟增長點。實現共同富裕，不僅僅是靠一兩家企業的自覺，而是需要各種類型的企業共同擔負時代使命，推動“共同富裕”的宏遠目標早日實現。

1 共同富裕的內涵

當前，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實現人類社會“公正、平等”發展的目標任重道遠，國與國之間的交往呈現出日趨復雜的趨勢，全球范圍內的收入差距増大的問題日趨凸顯。進入新世紀后，中國經濟經歷了一輪波瀾壯闊的大發展，使得我國成為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創造了巨量的國民財富，發展成就舉世矚目。但與此同時，我國的收入差距偏大，財富差距偏高，收入分布不均衡的情況也日益凸顯，因此，必須正面回應這種發展中出現的主要矛盾，必須通過創新思維模式和改革路徑，解決日益擴大的財富收入不均衡的現實問題，而“共同富裕”正是一條可行之路。

共同富裕是一個歷史進程，一個不斷完善提高的過程。從歷史上看，中國人民就把“共同富裕”作為持久追求的價值目標。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實現“共同富裕”目標的方案分成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改革開放中允許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第二個階段是朝著共同富裕的階段穩步邁進；第三個階段是今天提出的實現共同富裕的愿景。一方面，要堅持基本經濟制度，立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堅持“兩個毫不動搖”，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后富、幫后富。另一方面，要堅持循序漸進，對共同富裕的長期性、艱巨性、復雜性有充分估計，因地制宜探索有效路徑，總結經驗，逐步推開。

何為共同富裕？總書記提出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人民群眾的共同期盼。”中央財經委員會在今年8月份第10次會議上明確提出，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富裕，是物質和精神的富裕，是分階段的富裕。共同富裕通過補償和矯正某些制度性因素導致的不平等，讓全體人民有機會、有能力均等地參與高質量經濟社會發展，并共享經濟社會發展的成果，其關鍵特征有發展性、共享性、可持續性。按照高層決策的定義：“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在高質量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

2 共同富裕中的企業與企業家

“共同富裕”為什么需要企業和企業家的主動積極參與？企業和企業家究竟在“共同富裕”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發揮什么樣的重要作用？2020年7月21日，總書記就在企業家座談會上提出，“市場主體是我國經濟活動的主要參與者、就業機會的主要提供者、技術進步的主要推動者，在國家發展中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2014年11月，國家領導人在亞太經合組織工商領導人峰會上提出“市場活力來自于人，特別是來自于企業家，來自于企業家精神。”準確定位了企業家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重要角色。“共同富裕”的基礎和前提是富裕，富裕是國民和社會財富的表征，國民和社會財富的最重要創造者就是企業和企業家。因此，如果沒有企業和企業家在準確理解把握“共同富裕”內涵基礎上的踴躍參與與積極貢獻，“共同富裕”的愿景就很難實現。

企業和企業家在“共同富裕”目標實現過程中的作用大致可以歸納為四個方面：積累社會財富、創造就業崗位、促進社會經濟發展、增強綜合國力。國務院在促進中小企業發展工作領導小組第一次會議(2018年)上指出，我國中小企業具有“五六七八九”的特征，它們貢獻了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術創新，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90%以上的企業數量。足以從一個視角下說明企業在經濟發展和財富創造中的關鍵作用。

現在討論“共同富裕”時還有一個關聯概念是“三次分配”。在全部的三次分配中企業和企業家都必須發揮關鍵作用：一次主要分配靠市場機制，企業作為最重要的市場主體，在創造財富的過程中以稅收、人員薪金、股息等多種不同方式對初次財富進行分割，從中凸顯企業作為市場主體的基本價值；二次分配主要是政府有效使用公共財政資金做好公共衛生、公共教育、公共醫療、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務的托底，而在現代國家里，公共財政收入的最主要來源是企業納稅。據統計，2020年，全國的增值稅和企業所得稅占到了全國各項稅收的60%。在二次分配當中如果企業不以納稅的形式形成公共財政收入，二次分配也將很難推行；三次分配中體現的是企業作為社會責任承擔者的角色。據統計，2019年中國企業慈善公益500強企業總的慈善捐贈占到當年全中國社會捐贈總量的22%。由此不難看出，企業家作為推動企業創新發展，持續創造社會財富的特定群體，更要成為遵紀守法、推動企業合法經營的表率，同時，還肩負著引領與帶動全社會道德素質和文明程度提升的重要責任。

綜上，促進共同富裕并不意味著支持民營企業的方向會發生改變，反而需要民營企業的積極參與。民營企業是共同富裕、全面富裕的壓艙石。民營企業是在改革大潮中讓一部分富起來的政策鼓勵下，成為勤勞先富的群體，這是中國從全面小康到全面現代化的歷史必然和時代趨勢。而這，則需要進一步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政策環境、法治環境，確保權利、機會和規則平等。以此為基，民營企業家需要在促進共同富裕之路上發揮更加積極的基石作用。

3 政府與企業的關系

在討論共同富裕中企業的定位和企業家的角色這個問題時，一定不能遠離政府和公共政策。在中國，政府的政策會對市場、產業、行業和企業產生無法估量的影響。今天其他專家提及的阿里巴巴也好，其他互聯網企業也罷，已經充分佐證了這個判斷。“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基礎是企業的高質量發展。要創造企業高質量的發展環境，實際上就是在強調政府發揮應有的作用，要持續深化“放管服”改革，通過打造服務型政府為企業創造可持續、高質量發展的一流營商環境。

“共同富裕”的具體實現路徑包括：高質量發展、創造發展環境、“做大蛋糕”和“分好蛋糕”。為此，首先，政府要出臺更多的支持性、激勵性的公共政策來扶持企業的高質量發展，這些政策包括融資政策、政務服務政策、財稅政策、創新創業政策、人才政策、公共服務政策等。其次，政府必須顯著提高公共服務的內涵質量和供給效率，提升了公共服務的整體水平，包括：深化放管服改革、鼓勵企業參與涉企政策制定、完善涉企信息公開等。再次，政府應積極遵循市場經濟的基本發展規律，持續優化企業發展環境，通過打造一流營商環境，為企業發展和財富創造提供更多可能。

實現“共同富裕”的愿景目標，關鍵在于重構政府與企業的關系。2017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營造企業家健康成長環境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的意見》，指出要發揚企業家精神，包括愛國敬業、遵紀守法、創新發展、履行責任等等。企業家愛國有多種形式，但首要的責任是辦好企業，帶領企業勇于創新、奮力拼搏、力爭一流、為社會和客戶提供有價值和滿意度高的產品與服務，才能實現質量更好、效益更高、競爭力更強、影響力更大的企業發展。在這個過程中，企業要著力強化動態能力、創新能力、機會能力等三種關鍵能力，才能在三次分配中主動作為，做大蛋糕的同時分好蛋糕。

改革開放的重要經驗證明，推進共同富裕是創造財富和分配財富的統一。企業家創業和帶領企業成長的過程，就是帶領股東、員工、客戶和利益相關者走向“共同富裕”的過程。在初次分配中要樹立企業共創共享共富的基本價值觀，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優化企業的勞資關系，改進內部激勵機制與手段，保證初次分配的合理性和公平性。二次分配中企業要堅持法治意識、契約精神、守約觀念，合法經營，依法照章納稅。在第三次分配中企業要積極承擔社會責任，要在力所能及和條件允許下，鼓勵企業投入更多資源用于公益慈善支出，更主動地參與到社會公益事業的發展中。

當前，共同富裕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是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前提和基礎，市場經濟還要搞，發展是硬道理；二是堅持基本的經濟制度，民營經濟是我國經濟制度的內在要素，民營企業作用重要而不可或缺，要鼓勵民營企業發展。民營企業要踏踏實實深耕主業，穩健發展。這就是民營企業對共同富裕、對社會作出的最大貢獻。如今，在新發展階段，國家會繼續站在民營企業的角度思考問題、解決問題，一如既往地支持民營經濟發展，構建起民營企業健康發展的制度基礎和生存發展空間，使民營企業既是促進共同富裕的受益者、參與者，更是促進共同富裕的踐行者、推動者。

總書記曾強調，“我國民營企業只能壯大、不能弱化，不僅不能‘離場’，而且要走向更加廣闊的舞臺。”民營企業是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也是社會發展重要的穩定器，關乎現在更關乎未來。天下大勢，浩浩蕩蕩。共同富裕要靠共同奮斗，這是根本途徑。新時代民營企業和企業家要以熱血的家國情懷與擔當促進共同富裕，為新時代共同富裕偉大目標的實現貢獻更多力量。我們堅信，在通往共同富裕的征途上，民營企業必將大有可為，也必將大有作為。

精準創新創業 促進橄欖型社會建設

魏 江

(浙江大學 管理學院)

1 共同富裕的歷史基因

共同富裕是我國長期歷史演進過程中“不斷重復的故事”。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如果僅僅回顧過去800多年的歷史就很清楚，偉大的企業家和偉大的企業都是要求回應國家、社會、民族共同富裕要求的。可以說，沒有心系百姓和社會，這個企業和企業家也是不長久的。報告回顧了元末明初首富沈萬三、“江南藥王”胡雪巖、授工部左侍郎盛宣懷、“以德經商”喬致庸、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會主席張靜江、中國棉紡織開拓者張謇等不同階段其財富踞首富的企業家的人生歷程……認為那些從企業經營看非常“偉大”的企業家，如果不能回饋社會、回饋百姓、回饋政府，很難成為“受人尊重”的善終企業家。縱觀歷史可以發現，沈萬三、胡雪巖、盛宣懷等企業家，雖富可敵國，最終難以善終，但是，像張謇、喬致庸等企業家，因為一直關注回饋社會，通過捐贈、辦學、教育的形式，讓社會共享企業發展的成果。從歷史觀考察，不管時代如何變遷，偉大的企業家均是致力于共同富裕和人民幸福的。2021年第20期《求是》發表了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文章《扎實推動共同富裕》，文章中指出：“我們要實現14億人共同富裕，必須腳踏實地、久久為功，不是所有人都同時富裕，也不是所有地區同時達到一個富裕水準，不同人群不僅實現富裕的程度有高低，時間上也會有先后，不同地區富裕程度還會存在一定差異，不可能齊頭并進。這是一個在動態中向前發展的過程，要持續推動，不斷取得成效。”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總書記對共同富裕有明確指示，共同富裕不是同時富裕，也不是殺富濟貧。

2 關于浙江共同富裕示范區建設的分析

浙江省的一個重要特點是GNP遠大于GDP。浙江人均可支配收入連續30多年穩居全國第一，原因主要就在高GNP。2021年6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關于支持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的意見》提出，到2025年浙江省推動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取得明顯實質性進展，以中等收入群體為主體的橄欖型社會結構基本形成。對橄欖型社會的結構標準，浙江已有明確定義，即按可支配收入呈現“10- 80-10”占比結構分布，即高收入群體(年可支配收入超過50萬元)和低收入群體(不到10萬元)各占約10%，中等收入群體占比為80%，這里的群體指的是家庭。根據浙江省橄欖型社會的界定，我將收入群體細分為五大類。當前，我國推動共同富裕過程中存在以下幾方面特點、難點或悖論。人均GDP在全球中間位置水平。2020年，中國人均GDP為10839美元，排名世界第59名，僅有美國的1/6。在這樣的經濟基礎下做共同富裕，肯定需要我們走出具有中國特色的共同富裕道路，如果一味比對歐洲標準，是要出問題的，因此，我們的共同富裕不能照搬歐美國家的共同富裕模式。發展不均衡不充分情況下的共同富裕。我們目前是全國一個政策下面的共同富裕。這里的不均衡是區域不均衡、人群不均衡、城鄉不均衡，這樣的國家要實現共同富裕，顯然是與人均GDP是我們6～7倍的歐洲、北美是不一樣的。如果在人均仍處于中等偏下水平的國家，全面高質量建設共同富裕，是面臨非常巨大的挑戰的。何況我們與歐美一樣，最高1%的人員其收入與最低群體的學院相比，落成還是很大的，不解決這個問題，差距必定是越來越拉大。除了區域不平衡，人群也有不平衡。目前，我們全國前1%的人擁有的財富是后60%的人的總和。這些特點導致了既要一部分人繼續富起來，又要加強二次、三次分配的悖論，對共同富裕推進提出了嚴峻的現實挑戰。那么我們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如何推動共同富裕呢？

3 瞄準關鍵群體，實施精準創新創業

對第一類群體，要以社會創業和金字塔底層創業為抓手，幫扶低能力、低收入群體，通過轉移支付來解決。在浙江，年可支配收入在10萬元以下的家庭以百萬計，是實現共同富裕的瓶頸。對此，我們建議：(1)制定鼓勵和支持社會創業、金字塔底層創業的專門政策。對這類創業實施免稅政策，鼓勵城鄉基層群眾中的能人創業，以市場化模式帶動有勞動能力的低收入群體。(2)政府購買就業崗位。通過政府購買服務，重點向勞務派遣企業、家庭服務業、物業管理業、養老服務機構等購買公益性崗位，安排零就業家庭、低保家庭或有勞動能力的殘疾人。(3)實施就業創業促進工程。以“創業援助”幫助低收入群體就業創業，對城鄉低收入群體從事個體經營、興辦私營企業等，實行零收費。搭建供求雙方對接的平臺。(4)教育醫療普惠型創業。大力度支持遠程醫療、線上教育、送醫下鄉、城鄉醫院對口幫扶等領域的社會創業，為低收入群體提供就業機會、醫療服務、教育資源。對第二類群體，要以終身就業能力培養為抓手，保證10～20萬收入群體的就業機會。第二類群體是主體力量，包括技能型產業工人和服務型員工、以體力勞動者為代表的農民階層。基于第二類群體的特點，我們建議：(1)加強制造業就業技能培養。構建有效的就業技能培養體系；制定開放合理的職業教育辦學資質規定，推動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激勵性政策，落實政府職業教育補貼(補償)政策，充分發揮企業、職業院校、社會組織等在“一專多能”應用型人才培養過程中的積極性。(2)為從事生活服務業的群體開展職業技能培訓。完善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建設高等職業學校的實習培訓基地；開展精準對接的就業培訓，幫助制造業員工轉型就業。(3)推進農村勞動力的勞動技能和創業技能培訓。建議各鄉鎮圍繞數字化情境和區域產業需求，探索“培訓券”制度，組織各類“訂單式”“嵌入式”勞動技能和創業技能培訓機制；鼓勵和發揮“自下而上”的能人帶動效應，讓農民能人帶動農村“成片式創業”。對第五類群體，要以創新型創業能力培養為抓手，大力推動該群體科技型創業。該類群體是引領者和精英，政府要提供創新型創業賦能，鼓勵積極投身科技創新和創新型創業活動。我們建議：(1)更大魄力、更加精準引進海外高層次人才。支持國際化發展；加大青年人才引進、支持力度；大力建設集引進人才、服務人才、賦能人才、引領人才等功能于一體的人才創新創業服務平臺；實現省市縣創新創業網絡化全覆蓋。(2)優化政策環境，激發本土人才創新創業積極性。堅定不移地發展民營經濟，企業家隊伍；繼續加大高素質人才隊伍建設；優化民營經濟發展政策環境，鼓勵支持科研人員兼職創新、在職或離崗創辦企業，推動更多創新人才帶專利、項目、團隊創業，培育更多科技型企業家。

4 傳承“浙江精神”，在創業中謀共富

浙江之所以被選為共同富裕示范區，是因為它具有如下特征：具有創業文化，到2025年要有1100萬市場主體；全球化分布，近800萬省外浙江人，能夠達到GNP=2GDP；市場化意識，凡是有市場的地方必有浙江人；集群化產業，產業集群化把鄉村經濟抱團發展。忘記了浙江精神，是要出問題的。對此我們建議采用“一個關鍵要素、四大創業重點、四種發展模式”的新階段新創業模式。首先，培養組建四支新階段城鄉創業帶動能人(“四方面軍”)帶動創業：(1)“土專家型”能人。這種方面能人擁有特種農業生產技能，在本地有較高知名度。(2)“田秀才”型能人。包括年紀輕、學歷高、思維新的年輕大學生或者經營性人才，具有“不求所在、不求所住、不求所有、但求帶動”的思路，要積極地鼓勵他們“到農村創業去”。(3)“燕回巢”型能人。情系家鄉，他們曾外出工作，現在返鄉創業。通過對他們的培訓，發揮其養種殖、農家樂、農業加工等某方面的專長，帶動當地人致富。(4)“農創客”型能人。這方面的能人懷揣生態農業夢想，通過教育創業、醫療健康產業創業等，既能服務城鄉均衡發展，又能走出高質量的創業道路。其次，把握推進包容性創業/社會創業具有四大重點：(1)大力推動農產品領域創業。利用互聯網平臺開拓本土農產品的國內、國際市場。做好農產品信息網上發布；引導農戶在國內專業電商平臺上開店銷售。(2)大力推動農村互聯網教育服務創業。鼓勵互聯網教育服務創業，解決發展不均衡不充分；支持返鄉大學生和務工農民創業；為邊緣化農村能人提供再創業服務。(3)大力發展農村互聯網醫療服務創業。將優質醫療“遠程輸送”到鄉村；通過數字基礎設施與知名公立醫院共建醫聯體；醫療服務企業與農戶合作醫療養老服務。(4)大力發展新型鄉村休閑旅游服務創業。支持企業積極發展強特色、新業態、優服務的鄉村休閑旅游服務。最后，掌握推進BOP/社會創業的四種模式：(1)打造高質量“淘寶村”，全面助推農村電商轉型升級。全面優化“淘寶村”模式，強把質量關，助推農村電商轉型升級。(2)建立新型“農戶+公司”合作模式，構建小農戶與大市場的緊密聯合體。即由農戶投入勞動力和土地，公司負責技術、市場和資金。(3)搭建“平臺+微粒”模式，實現農戶網紅與平臺企業的協同發展。培養不同特色“網紅部隊”，憑一部手機網上創業，網上直播賣貨，解決農副產品銷售難題。(4)引導互聯網企業組團“下鄉”，結合技術與人才優勢開拓農村市場。引導互聯網企業組團“下鄉”，讓鄉村農民擁抱數字基礎設施，為鄉村發展裝上技術加速器。

企業責任、企業家責任與慈善捐贈

呂 力

(揚州大學 商學院)

1 核心問題

我的核心問題是：慈善捐贈是企業責任，還是企業家責任？從法理上看，企業捐贈是否損害了企業股東(尤其是小股東)利益，而控股股東(或大股東)反而獲得捐贈產生社會影響的實際收益？企業社會責任究竟在學術界是否達成共識？慈善捐贈在法理上究竟站不站得住腳，這是很大的問題。

2 企業倫理原則的雙層次框架體系

雙層次框架體系的第一層次是企業層次，該層次適用于功利主義倫理原則；第二層次是個人層次(包括企業員工、高管、企業實際控制人)，個人層次適用于德性倫理原則。

2.1 企業層次：功利主義倫理原則

公司或者有限責任公司是人類社會發展史上的一個創舉。有限公司的一個重要特征是指，股東作為投資者只能在其投資限度內對公司承擔出資責任，公司以其全部財產對公司債權人負責。上述規定其目的在于使得“公司”這一人為創設的組織能夠在法律所限定的范圍內一心一意專注于營利的事業：有限責任具有減少和轉移風險、刺激投資、加強所有權和經營權的分離，促進市場交易等方面的功能。

因此，在公司的層面，要求企業承擔慈善責任，這顯然與“有限公司”這一制度設立的初衷相矛盾。推而廣之，在公司這一層面，對所有企業行為的道德判斷應遵循功利主義倫理原則：即應該從全社會總福利的角度來確定行為的正確與否。由此出發，只要企業的行為不對其他人造成傷害，企業就可以在此基礎上謀求利潤的最大化，企業不負有慈善的責任。反過來說，要求企業過高的社會責任，正如弗里德曼所說，將破壞自由競爭的市場，反而導致社會總福利的下降。

2.2 個人層次：德性倫理原則

與企業相比，人類自身絕不是一種工具性的存在。因此，對個人(企業員工、高管、實際控制人)的道德要求而言，毫無疑問可以適用德性論。德性倫理學要求人們考慮“什么樣的人是最值得做的”和“什么樣的生活是最值得過的”。

良好的德性包括友愛、良心、節制等。例如，企業上下級之間可以形成友愛的工作氛圍，這是受到贊賞的，但這并不是企業層面的倫理要求；企業領導可以給予員工更為溫暖的生活照顧，這也不是企業層面的倫理要求：企業銷售的產品可以降低其價格以滿足消費者的要求，但在企業倫理層面也并非必須如此，企業可以提高價格賺取盡可能的利潤——只要是在經濟法的約束范圍內。

3 觀點總結

綜上，有限公司設立的初衷就是要隔離無限風險，從法律上支持企業根據利潤最大化原則去投資、經營，獲得利潤。企業在獲得利潤的同時，社會和消費者也獲得了利益。所以在企業層面上談利潤之外的社會責任，確實站不住腳。

而以個人的角度來看，公民個人適用于德性倫理：個人要有良知，要有同情心。比如遭遇水災、地震等，企業家拿出一些錢或物資進行慈善捐贈是應該被提倡的(當然也不是強制性的)。

所以我們強調，企業家社會責任有充分的學理支持，而企業社會責任這一概念自其誕生那一天起，迄今未能取得共識。

總之，我的觀點就是不提倡企業捐贈，鼓勵企業家捐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