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剛 戶安濤 葉寶升 鄧海欣
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以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科技創新已成為城市或地區發展和相互競爭的關鍵。在日益全球化的創新格局中,科技創新已經突破單個城市或地區的地理界限,更加注重大區域的協同與合作[1],建設具備科學研究、技術創新、產業驅動和文化引領等功能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是許多國家和地區為應對新一輪科技革命的挑戰,增強國家和地區競爭力所實施的重要舉措[2]。近年來,美國、日本、英國等都對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做出相應的部署,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根據澳大利亞咨詢機構2thinknow?發布的2021年全球創新城市指數的數據顯示,東京、波士頓、紐約、悉尼、新加坡排在全球創新城市的前五位,我國上海、北京、臺北、深圳、香港和廣州等6個城市也進入榜單,其中,上海排名第15位,北京排名第19位,廣州排名第51位[3]。這些創新城市的發展歷程為其他城市或地區進一步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提供了豐富的經驗借鑒。
為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和科技強國戰略,對標國際領先的科技創新中心建設,2019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明確提出要將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成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2019年7月,廣東省委、省政府印發《關于貫徹落實〈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實施意見》,提出打造全球科技創新高地和新興產業重要策源地。2021年3月,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也提出,建設重大科技創新平臺,支持北京、上海、粵港澳大灣區形成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粵港澳大灣區作為我國對外交流和參與國際競爭合作的重要平臺,將其建設成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是支撐其高質量發展的首要任務[4],更是構建中國創新發展新格局、提高國際競爭力的重要舉措。因此,站在新的歷史方位,如何建設具有戰略引領和創新策源功能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已成為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中極富挑戰的命題。
基于此,本文對當前粵港澳大灣區合力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所取得的成效與存在的不足進行深入剖析,并對國內重點城市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成功經驗進行總結,進一步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成為創新資源高度集中、創新產出成果豐碩、科技服務范圍廣泛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提出幾點思考。
1.創新要素逐漸集聚,不斷壯大科學研究體系
其一,粵港澳大灣區打造形成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創新型城市。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發布的《2020年全球創新指數》,在全球前100名最具活力科技集群排名中,深圳—香港—廣州科技集群位居第二,僅次于東京—橫濱[5];在全球化與世界城市研究小組與網絡(Globalization and World Cities Study Group and Network,簡稱GaWC)的2020年世界城市排名中,香港屬于Alpha+(一線強城市),廣州、深圳入圍世界Alpha-(一線弱城市)[6];根據全球創業生態系統報告顯示,粵港澳大灣區的創業生態城市逐步崛起,深圳與香港分別位列第22名、第29名[7];大灣區內的香港、深圳、廣州、澳門、東莞、佛山等6個城市入選2020年全球最有價值城市500強[8]。
其二,粵港澳大灣區建成一批創新能力突出的重大科技基礎設施與科研院校。粵港澳大灣區正加速推進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已經建成中國散裂中子源、大亞灣中微子實驗、江門中微子實驗、惠州加速器驅動嬗變系統研究裝置、惠州強流重離子加速器裝置等5個大科學裝置,在建大科學裝置6個;啟動建設鵬城實驗室、季華實驗室等10家省級實驗室[9]。粵港澳大灣區科研院校集聚,有14所高校登上2022QS世界大學排行榜(表1),其中香港大學、香港科技大學、香港中文大學、香港城市大學、香港理工大學等5所高校進入全球百強;根據南方財經2021年1月發布的粵港澳大灣區高水平創新主體研究報告,粵港澳大灣區高校優勢學科表現突出,45所高校中共有23所院校有學科進入 ESI(Essential Science Indicators,基本科學指標數據庫)全球前1%,主要集中在化學、工程學、臨床醫學以及材料科學領域。

表1 2022QS世界大學排行榜粵港澳大灣區上榜高校
其三,粵港澳大灣區擁有一批具有活力的創新企業。粵港澳大灣區的高新技術企業已逾3萬家[10],2021年世界500強企業有25家[11],2021年的獨角獸企業有51家,占中國獨角獸企業的17%[12]。根據波士頓咨詢集團(BCG)發布的全球最具創新力的50家公司榜單顯示,中國上榜公司數量共5家,其中有兩家來自粵港澳大灣區,分別是華為(第8名)、騰訊(第26名)[13]。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發布的數據顯示,2020年華為以5464件的PCT國際專利申請量位居全球PCT國際專利申請人排行榜首位,已連續4年位居第一;位于東莞市的OPPO移動通信位列第八位;來自深圳的中興通訊、平安科技也進入排行榜前20名[14]。
2.制度文化趨向包容,加快完善創新環境體系
其一,營商環境良好,支持市場主體發展。在2019年10月世界銀行發布的《2020年全球營商環境報告》中,中國香港排名第三,在開辦企業、辦理施工許可證、獲得電力、納稅等方面具有優勢[15];在2021年5月18日中科營商環境大數據研究院發布的《中國營商環境指數藍皮書(2021)》中,北京、深圳排名前五,并成功入選2021年10月底公布的首批營商環境創新試點城市,有利于持續優化營商環境[16];“廣州—深圳—香港—澳門”科技創新走廊建設、粵港澳人才合作示范區建設也為大灣區人才提供了更好的發展環境。
其二,創新財政制度,提供充足資金支持。廣東省大力推進科技領域“放管服”改革,構建“放得下、接得住、管得好”的財政科研項目資金制度體系,印發《關于鼓勵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參與廣東省財政科技計劃(專項、基金等)組織實施的若干規定》等,為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提供財政保障和制度支撐。2020年,粵港澳大灣區研發投入達到近3600億元[17]。在2020年研發經費排名中,深圳、廣州研發經費排名位居全國前列[18],為創新提供了充足的資金支持。
其三,創新氛圍濃厚,鼓勵科技交流合作。檢索《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關鍵詞,“創新”一詞出現了139次,可見“創新”是粵港澳大灣區最重要的發展引擎之一。粵港澳大灣區敢于冒險、不甘失敗的移民文化,與開放包容的地域文化相互滲透,共同塑造了大灣區的創新文化[19],支撐著國際科創中心的建設。《廣東省科技創新“十四五”規劃》提到要加強創新文化建設,積極創辦粵港澳大灣區創新論壇,推動重大科學基礎設施、實驗動物平臺、科普基地向港澳開放。2021年,在東莞舉辦的粵港澳院士峰會,在珠海、香港、澳門同時舉辦的大灣區工程師論壇,在廣州舉辦的大灣區科學論壇等眾多科技盛會,將全球頂尖科學家集聚一堂探討科技前沿,助力大灣區融入全球創新網絡,更好地促進全球科技合作。
3.核心產業優勢互補,推動形成現代產業體系
其一,粵港澳大灣區區位優勢顯著,催生巨大市場需求。粵港澳大灣區地處我國沿海開放前沿,既擁有面向內陸的廣闊腹地,又在“一帶一路”建設中具有重要地位,在面積、人口、經濟總量以及人流、物流等方面具有優勢(表2)。從面積與人口來看,粵港澳大灣區在四大灣區中均排名第一;從經濟總量看,2020年粵港澳大灣區經濟總量達11.5萬億元,創造了占全國近13%的GDP,成為中國開放程度最高、經濟活力最強的區域之一[20];從本地生產總值來看,粵港澳大灣區生產總值雖小于東京灣區,但已逼近紐約灣區,也遠高于舊金山灣區;從人流來看,粵港澳大灣區的機場客運量也遠遠超過其他三大灣區;從物流來看,以粵港澳大灣區為核心的港口城市群擁有香港、廣州、深圳、東莞、珠海等5個億噸大港,2020年世界集裝箱吞吐量前十位的港口中,粵港澳大灣區占據三席,廣州、深圳和香港分別排名第4名、第5名和第9名。

表2 四大灣區主要發展指標對比(2020年)①
其二,粵港澳大灣區加碼布局戰略性新興產業,形成產業集群效應。廣東、香港及澳門在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的互補優勢,是粵港澳大灣區產業循環的內生動力。香港是國際金融中心、國際航運中心和國際貿易中心,澳門是國際自由港和世界旅游休閑中心;廣州市新一代信息技術、智能與新能源汽車、生物醫藥與健康是三大戰略性新興產業,深圳市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醫藥、數字經濟、高端裝備制造、新材料、綠色低碳、海洋經濟等新興產業領先;東莞、佛山依托制造業優勢,錨定“科技創新+先進制造”兩大方向,壯大先進制造體系(表3)。在戰略性新興產業方面,粵港澳大灣區產業集群協同效應明顯。2021年,粵港澳大灣區有6個產業集群入選工信部25個先進制造業集群(表4),分別是新一代信息通信集群、電池材料集群、智能移動終端集群、超高清視頻和智能家電集群、智能裝備產業集群和高端醫療器械集群。從新興產業企業數量占企業總數的比重來看(截至2021年3月的全國工商登記數據,參照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標準,利用大數據研究方法識別而得),粵港澳大灣區的新興產業企業數占企業總數的比重為23.2%[21]。

表3 粵港澳大灣區戰略性新興產業基本情況分析

表4 粵港澳大灣區入選工信部的先進制造業集群
其三,粵港澳大灣區金融科技比較發達,金融中心城市密集。2020年,粵港澳大灣區“9+2”金融業GDP達到1.5萬億元,占GDP比重為12%,顯著高出8%的全國平均水平[22]。金融科技是粵港澳大灣區金融創新發展的重要抓手,粵港澳大灣區的一些代表企業在加快布局金融科技業務,騰訊旗下控股的首家互聯網民營銀行微眾銀行積極探索金融科技前沿領域,為踐行普惠金融奠定堅實基礎;粵港澳大灣區的銀行機構積極探索數字化轉型,招商銀行全面構建金融科技基礎設施,主要用于探索數字化經營模式;粵港澳大灣區積極推廣數字人民幣跨境支付應用,促進大灣區的資金流動。2020年,央行在深圳進行了三次大規模數字貨幣試點。在2021年3月英國智庫機構Z/Yen和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發布的“第29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數”(GFCI29)的排名中,香港、深圳、廣州排名第4名、第8名與第22名[23]。金融科技50人論壇組織發布的《我國主要城市金融科技人才發展“HOPE”指數》顯示,深圳、廣州的金融科技人才實力位于第一梯隊[24]。發達的金融服務業,為粵港澳大灣區企業經濟發展提供強有力的金融服務支撐。
1.粵港澳大灣區創新要素流動仍需加強
粵港澳大灣區內部體制機制差異性較大,屬于一個國家、兩種制度、三個法域和關稅區,流通三種貨幣[25],因此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面臨著跨區域、跨制度協作機制障礙,導致大灣區的人才、技術、資金、設備、信息、數據和樣品等創新要素資源流動效率不足。由深圳市社會科學院與廣東粵港澳大灣區研究院聯合編制并發布的《世界四大灣區流動指數研究(2020—2021)》排名中,世界四大灣區七座城市按要素資源流動綜合指數排名為紐約、東京、香港、圣何塞、舊金山、深圳、廣州[26],粵港澳大灣區創新要素流動性仍需加強。粵港澳大灣區在科技創新型人才資源方面仍面臨人才要素流通不暢、人才同構現象嚴重、高端科技人才資源較為匱乏等主要挑戰[27]。如內地與港澳出入境制度銜接不暢,粵港澳三地科技人才往返于另一區域需履行煩瑣的出入境手續。根據展動力人才集團灣區研究院發布的《2021年中美兩大灣區人才競爭力研究報告》,粵港澳人口紅利大,但人才質量遠低于舊金山灣區[28];交通基礎設施的不完備、貨物通關手續煩瑣導致物流存在障礙;科研項目跨境申請與科研經費跨境使用等體制機制建設仍不完善,導致資金流存在障礙;由于科技信息共享機制的欠缺,科技合作項目信息與研發進展互相不了解,一定程度上阻礙了科研項目在市場中發揮真實價值[29]。
2.粵港澳大灣區基礎創新能力存在一定短板
與國際一流灣區相比,粵港澳大灣區的基礎研究水平和前沿研究能力仍有較大差距[30]。基礎創新能力是粵港澳大灣區作為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最突出的短板之一,科技創新存在“大卻不優”“應用研究活躍、基礎研究冷門”現象。一方面,在關鍵核心技術上仍面臨“卡脖子”風險,粵港澳大灣區從“科技產業中心”向“科學發現中心”轉變仍然挑戰很大。在《科技日報》梳理的35項“卡脖子”技術中,有多項技術在粵港澳大灣區亟待突破,如在芯片技術領域,粵港澳大灣區存在“缺芯少核”之痛;與長三角相比,集成電路產業競爭力不強與技術創新能力存在劣勢。據2021年中國大陸城市集成電路競爭力排行榜顯示,長三角占據6席(上海、無錫、合肥、南京、蘇州、杭州),競爭力十分突出;大灣區占2席(深圳、廣州),排名分別為第4名和第12名[31]。根據2021年12月廣東粵港澳大灣區研究院聯合全球知名知識產權服務機構羅思咨詢共同推出并發布的《中國A股半導體及集成電路行業創新能力分析報告》顯示,粵港澳大灣區半導體產業技術影響力不足,且近些年對于相關技術的研發和突破腳步有所放緩。粵港澳大灣區企業的專利被引率不足10%,遠低于長三角地區的企業專利被引率(16.17%),其技術生長率平均僅有0.63,遠不及長三角地區企業的1.46和京津冀地區企業的1.98[32]。另一方面,粵港澳大灣區發明專利總量居世界首位,但施引專利量不及其他灣區。根據2020年11月廣州日報數據和數字化研究院發布的《粵港澳大灣區協同創新發展報告(2020)》顯示,2015—2019年五年間,粵港澳大灣區PCT專利申請總量整體上升,達128.76萬件,位列世界四大灣區之首[33]。但當比較四大灣區的發明專利施引數與發明專利數的比值時(圖1),粵港澳大灣區的比值最低(0.75),而最高的是舊金山灣區(2.93),其他分別是紐約灣區(1.60)、東京灣區(0.90),粵港澳大灣區發明專利質量有待進一步提升[33]。

圖1 四大灣區PCT專利施引數量對比
3.粵港澳大灣區區域發展均衡性有待提升
巨大的區域內部差異成為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所面臨的重要挑戰[4]。從空間分布差距上看,珠江口東西兩岸在經濟實力、創新實力等方面差距較大[34]。東岸有香港、深圳兩個國際化大都市,而西岸則缺乏發展引領城市,城市經濟體量小,發展水平和發展觀念相對落后。珠江西岸的澳門經濟結構相對單一,博彩旅游業“一業獨大”,發展資源有限,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科技的創新發展。根據2020年11月廣州日報數據和數字化研究院發布的《粵港澳大灣區協同創新發展報告(2020)》顯示,珠江東岸PCT專利總量優勢明顯,2015—2019年珠江東岸PCT專利總量達84306件,是珠江西岸(13678件)的6.38倍,港澳地區(5440件)的16.05倍[33]。珠三角九市在經濟總量、產業結構差距、研發經費投入、先進制造業發展方面差距較大(表5)。在經濟總量差距方面,2020年粵港澳大灣區內經濟總量排名進入全國前十的有深圳、廣州、香港三個城市,在全國排名第一的深圳,其GDP總量是粵港澳大灣區內排名最落后的城市肇慶的近12倍。從產業結構的差距來看,2020年粵港澳大灣區第三產業占GDP比重為66.1%,香港第三產業占GDP比重為93.4%,而排名最低的肇慶第三產業占GDP比重為42.1%。在研發經費差距方面,深圳與肇慶差距較大。在科技創新發展差距方面,粵港澳大灣區都市圈內部科技創新發展存在較大差異,其中深莞惠都市圈內部科技創新發展差異最大[35]。從珠三角九市2020年先進制造業所占比重可看出,深圳在先進制造業方面大幅領先其他城市,江門、肇慶的先進制造業發展表現薄弱。

表5 2020年珠三角九市的經濟指標對比
首先,加強基礎研究。基礎研究是高新技術及顛覆性技術產生的源泉,從基礎研究經費占全社會研發投入的比重來看,2019年北京市基礎研究經費占研究與試驗發展經費的15.9%,上海市為8.9%;粵港澳大灣區中,廣東省基礎研究經費占比僅為4.6%[36],不足北京的1/3,約為上海的1/2,差距較大。因此,建議粵港澳大灣區重視基礎研究在創新鏈中的源頭作用,提高基礎研究投入,努力建設成為國際技術創新的策源地。其次,建設關鍵共性技術研發和轉化平臺。上海市為加快輻射地區技術轉移交易網絡,建設了一批研發與轉化功能型平臺,其主要包含關鍵技術類研發平臺、重大產品類研發平臺、產業鏈類平臺等三大類。目前,上海研發與轉化功能型平臺超過20個,集聚創新人才超過1700名,在孵企業和團隊160余家,帶動產業產值上百億元[37]。北京市在量子、腦科學、人工智能、應用數學等領域先后建設了一批新型研發機構,布局高能同步輻射光源等20個左右重大科技基礎設施、128個國家重點實驗室、68個國家工程技術中心,累計獲得國家科技獎獎項占全國的30%左右[38]。建議粵港澳三地加強協同創新,統籌規劃國際大科學計劃和大科學工程,推動高水平關鍵共性技術研發和轉化平臺以及新型研發機構的建設,構建多層次、高水平的創新平臺支撐體系。最后,超前布局前沿技術。2021年11月,北京市人民政府印發的《北京市“十四五”時期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規劃》提出,聚焦類腦智能、量子計算、6G、未來網絡、無人技術、超材料和二維材料、基因與干細胞等前沿科技領域,開展面向未來的基礎研究。2021年9月,上海市人民政府制定的《上海市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十四五”規劃》也強調,適應產業變革趨勢,加快腦機接口、類腦光子芯片、自主智能無人系統、6G等戰略前沿技術突破。建議粵港澳大灣區在科技發展規劃方面超前布局6G、量子科技、類腦智能,搶占未來科技發展制高點,為未來產業培育和擴增提供支撐。
首先,培育壯大龍頭企業。2021年8月,《財富》雜志發布了世界500強企業排行榜,中國上榜企業數量連續第二年位居世界首位,達到143家。其中,北京市共有60家企業上榜,占中國上榜企業總數的42%;粵港澳大灣區的世界500強企業數量為25家[39],不足北京市的一半。建議粵港澳大灣區強化企業在科技創新中的主體地位,培育壯大龍頭企業,為我國在全球創新和產業鏈分工中占據關鍵位置做出更大貢獻。其次,大力培育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2019—2021年,工信部先后公示了三批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名單共4762家,其中北京市和上海市入選的企業數量分別為264家、262家,位居全國的第1名、第2名。粵港澳大灣區中,深圳市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為169家,排名第4名;廣州市共入選企業69家,排名第13名,與北京市、上海市相比差距較大。因此,建議粵港澳大灣區大力推出“專精特新”中小企業和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專項政策,推動技術、人才、數據等要素資源向“專精特新”企業集聚,加快培育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并鼓勵其成為行業單項冠軍。最后,加速培育獨角獸企業。從獨角獸企業的數量來看,根據胡潤研究院發布的《2021胡潤全球獨角獸榜》,截至2021年11月,北京市是中國擁有獨角獸企業數量最多的城市(91家),其次是上海市(71家);粵港澳大灣區中,深圳市獨角獸企業數量為32家,廣州市為10家,整個粵港澳大灣區獨角獸企業數量為51家[40],與北京市、上海市相比具有一定差距。因此,建議粵港澳大灣區著力推動一批具有顛覆式創新、爆發式成長、競爭優勢突出、未來產值大的創新型企業加速成長為獨角獸企業,將粵港澳大灣區打造成為全球產業科技創新高地。
首先,打造各具特色的科技創新集聚區。北京市在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過程中全力打造“三城一區”的主平臺,“三城一區”以不足北京市4%的土地面積吸引了全市50%以上的研發投入和科技人才,貢獻了全市60%以上的發明專利[41]。在分工協作方面,“三城”注重研發創新,中關村科學城不斷加強基礎前沿技術的創新,懷柔科學城建設和成立新型研發機構,未來科學城集聚了各類創新平臺和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一區”則側重于成果轉化,北京經濟技術開發區承接三大科學城科技成果轉化和提高國際化發展水平。“三城一區”定位明確、各具特色,成為北京市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重要引擎。粵港澳大灣區可借鑒北京市的發展經驗,根據各地區的特點,培育引領發展的創新型企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建設一批科創中心重要承載區,打造各具特色、富有活力的創新創業生態體系框架。其次,培養和集聚創新人才。北京市在人才引進和培養方面,先后出臺實施“人才五年行動計劃”,落實和實施中關村國際人才20條出入境政策和外籍人才綠卡直通車、積分評估等政策,集聚培養一批戰略科技領軍人才。上海市按照“來得了、待得住、用得好、流得動”的要求,制定實施人才政策“20條”“30條”等政策舉措,著力打造創新人才高地。上海引進外國人才的數量和質量均居全國第一,連續8年蟬聯科技部(國家外專局)“外籍人才眼中最具吸引力的中國城市”[42]。建議粵港澳大灣區開辟高層次人才引進“綠色通道”,吸引國內外的高端領軍人才、產業人才、復合型人才及研發團隊來大灣區開展創新活動,為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注入活力。最后,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在知識產權保護和管理方面,上海通過建立全風險預警應急機制等知識產權保護職能部門,解決實務中亟待解決的知識產權信息渠道、風險預警等實際問題;出臺《關于加強知識產權運用和保護支撐科技創新中心建設的實施意見》,以知識產權聚焦中心,不斷增強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北京充分發揮中國(北京)知識產權保護中心和中國(中關村)知識產權保護中心的作用,建立中關村企業知識產權信用信息數據庫,推動數據庫與相關部門信用信息平臺和綜合性平臺對接,推動實現信息共享,加強對知識產權違法違規行為的懲戒。建議粵港澳大灣區建立健全三地知識產權保護與運用合作機制,為企業提供完備、便捷的知識產權信息與法律等服務,為優化大灣區創新發展環境營造良好氛圍。
1.加強自主創新,推動科學技術突破
首先,加大基礎研究領域支持力度。專項設立粵港澳大灣區基礎科學研究基金,重點支持粵港澳大灣區內高校(如中山大學、香港大學、澳門大學等)以及科研院所自主布局基礎研究,加大各區域自然科學基金和經費組織(如廣東省自然科學基金、香港研究資助局等)對數學、物理等重點基礎學科的支持力度,允許基礎學科領域研究人員在科學基金資助范圍內自主選題。其次,加快科技成果應用轉化。進一步發揮粵港澳大灣區生命健康產業技術轉化中心建設經驗,統籌建設由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領導小組牽頭,各區域政府、高校、科研院所及企業共同參與的粵港澳大灣區科技產業轉化中心,支持大灣區內的成果轉化工作。同時針對節能環保、新一代信息技術、高端裝備制造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數字經濟產業加大支持力度,重點安排經費,通過提供技術創新、成果轉化與產業化的全流程服務,提高區域內的成果轉化效率。最后,布局未來數字技術研究。對6G未來網絡、量子科技等未來技術進行重點發展,支持發展下一代信息通信網絡、星地一體融合組網、通信網絡內生安全等通信融合技術,提升拓撲量子比特制備和量子點量子電路研制水平,加快數據編織、嵌入式人工智能和低成本單板邊緣計算機、差異化隱私、可認證溯源等未來技術突破。借鑒華南理工大學建設未來技術學院的經驗,進一步鼓勵區域內有條件的高校探索建立未來技術學院,構建未來技術研究突破的先發優勢。
2.加強開放創新,融匯全球創新資源
首先,加強國際交流合作。發揮香港作為國際自由港在集聚全球創新要素領域的優勢,發揮廣州作為國際商貿中心、綜合交通樞紐功能的優勢,發揮深圳作為經濟特區、全國性經濟中心城市和國家創新型城市等方面優勢,通過對外開展學術研討交流會、進出口商品交易會、博覽會等方式,不斷加強國際交流合作。同時,鼓勵大灣區各城市與國際其他城市建立友好城市合作關系,推動國際資源與大灣區內城市交流共享。其次,吸引全球創新資源。以“廣州—深圳—香港—澳門”科技創新走廊建設為基礎,匯聚大灣區內著名高校如香港科技大學、香港中文大學、華南理工大學等,科研院所如廣州市香港科大霍英東研究院等,大科學裝置如中國(東莞)散裂中子源、廣州超算中心等科技資源,發揮廣州粵港澳(國際)青年創新工場、澳門青年橫琴創業谷等科技企業孵化器和科技成果轉化基地的服務功能,構建集科技企業孵化器基礎設施、技術研發、數字創新、成果轉化于一體的服務體系,為大灣區內外投資者在粵港澳設立研發機構和創新平臺提供集聚空間。最后,借力并助力“一帶一路”建設。積極對接“一帶一路”倡議,將香港的金融資源、廣州的商貿優勢、東莞和佛山的工業產品等粵港澳大灣區內各城市的優勢資源通過“一帶一路”對外輸出,以國際峰會、論壇、研討會、博覽會等方式,深化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交流合作。
3.加強協同創新,加快大灣區科研要素流動
首先,強化央地政企聯動。推動大灣區各城市單獨或聯合與中央各部門的交流,加強與國家有關部門在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國家實驗室和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建設中的協同聯動。深化地方政府和地方企業的交流協作,在充分發揮政府引導作用的同時,調動企業等市場主體的積極性,共同參與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其次,提升區域協同治理能力。成立國家層面牽頭、三地政府共同參與的粵港澳大灣區協同創新與發展委員會,建立更有約束性的創新協同治理機制,以制度性的集體行動減少地方政府“利己”行為。通過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如區塊鏈、大數據等,明確界定創新鏈不同環節的創新活動任務、性質、關鍵要素和參與者,促進粵港澳三地創新子系統的互動融合,構建創新協同治理的共同規則。最后,推動科技資源共享互通。探索粵港澳三地規則銜接、機制對接,促進科技企業、人員、貨物、資本、信息、技術等要素的有序流動。允許科研合作所需的醫療數據、科學儀器、試劑、遺傳資源等跨境流通,提高過境審批效率。建設大灣區信息交換機制和信息共享平臺,使科技文獻、專利信息資源、專業性數據庫、科技報告、創新決策、產業報告、統計數據、測試服務等方面信息在大灣區內實現開放、互聯。
1.打造世界級重大技術創新平臺
首先,構建大灣區實驗室平臺體系。以粵港澳大灣區的國家級、省級和地市級重點實驗室為基礎,構建大灣區實驗室平臺體系,促進各級各類實驗室之間儀器共享、資源共聚和知識交流。匯聚各級各類實驗室信息,探索建立各級各類實驗室向社會開放共享的機制,對大灣區內各技術主體發布科研成果、技術指標、運行計劃等信息,推動實驗室向平臺式轉化。其次,推動大科學裝置落地。以《關于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中長期規劃(2012—2030年)》為指導,加強與國家發改委等部門的聯系交流,在土地整備、成果轉化、連片產業用地開發、產業發展和市政配套等方面全面發力,推動更多國家級大科學裝置在粵港澳大灣區的落地建設。最后,布局更多國家級創新平臺。在既有國家重點實驗室如發光材料與器件國家重點實驗室、國家(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如聚合物新型成型裝備國家工程研究中心、國家工程實驗室、企業技術中心等技術創新平臺基礎上,進一步總結建設經驗、建設成果,形成創新平臺的未來建設規劃,爭取布局更多國家級創新平臺。鼓勵大灣區內企業、高校、科研院所和地方政府等通力合作,爭取布局更多國家級工業設計中心、國家技術創新中心、國家產業創新中心、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等創新平臺。
2.打造世界級產業集群創新平臺
首先,加快產業集群建設。以廣州(黃埔)智能裝備示范區、深圳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中以高科技創新國家示范區、深圳國家生物產業基地等產業集聚區為基礎,圍繞數字技術、高端裝備制造、生物醫藥、人工智能、新能源等新興產業,布局建設一批具有粵港澳大灣區特色的優勢主導產業的科技產業園、科學城、高新區等創新集聚區,推動集聚區內企業相互交流、協同發展。其次,提升中小企業創新能力。借鑒德國科技創新經驗[10],在政府采購中扶持中小企業,給予進入市場的機會,特別是在高科技產品的使用上、在保障安全保密的技術上加大采購中小企業研發的產品。注重發揮海外商會、協會、辦事處的經濟功能,在開拓海外市場方面更多地利用商會、行業協會等資源幫助中小科技企業。建立保護中小企業公平競爭的體制機制,建立長效機制來保護大灣區內的中小科技企業,在企業成長的不同階段如研發階段、進入市場階段、成熟階段和升級階段均給予全面周到的保護。最后,提高產業創新服務能力。整合區域內專家學者、科技服務企業等企業創新發展服務資源,扶持一批數字經濟領域如基礎工業互聯網、數字化轉型方面的頭部企業,為大灣區內企業提供數字創新、數據賦能、數字技術、管理咨詢、市場開拓等多方面的服務。同時,遴選一批在數字創新、數字化轉型、高端裝備制造等領域卓有成效的企業,作為案例向大灣區內其他企業進行推廣,讓各類企業共同學習優秀經驗,幫助解決企業創新發展問題。
3.打造世界級人才創新創業平臺
首先,強化人才集聚平臺屬性。整合大學創新創業人才高地如廣州大學城、東莞大學城等,企業科技創新平臺如企業國家重點實驗室等,國家科技園如松山湖國家科技園等人才集聚平臺資源,通過提供基礎研究環境、舉辦創新創業大賽、加速創新創業成果轉化、解決安居落戶及子女教育問題等方式,加快吸引和培養優秀人才。其次,改革人才引進機制。發揮香港自由、開放和包容的氛圍優勢,吸引并培養具有國際視野、掌握前沿知識、富有探索精神的創新人才。協調大灣區各城市加強與海外企業家、科學家、留學生的聯系交流,以市場需求為導向,吸引大灣區在電子信息、機械設備、新材料、新能源、生物醫學等產業轉型升級緊缺的海外高端科技創新人才回國工作和服務。最后,完善人才工作機制。推動粵港澳大灣區內各地政府人才公共服務體系主動對接企業、新型研發機構科技創新人才的需求,建立服務高端人才的“綠色通道”。按照國家外國專家局“鼓勵高端、控制一般、限制低端”的原則,從滿足粵港澳大灣區經濟社會發展、促進產業轉型升級需要出發,著力引進產業急需(如新一代信息技術、半導體制造等數字技術領域)的外國高端科技創新人才,構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人才引進與使用機制。
1.建設世界一流的政策制度環境體系
首先,制定國際科創中心建設規劃。立足全球視角,充分分析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的形勢需求、發展基礎等,統籌區域內香港、澳門、廣東各市的科技創新定位與目標,發揮區域內各個城市的優勢資源,共同制定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總體思路、發展原則、發展目標等,同時協調大灣區內各城市根據總體愿景目標找準自己的定位,實現錯位發展、協同發展。其次,建設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運營機制。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高效運營體系,整合企業、高校、科研機構、政府部門、風投機構等多方力量,以自主創新、開放創新、協同創新為依托,推動三大世界級平臺優勢互補、良性循環,實現粵港澳大灣區內各主體以科技創新為目標的合作模式和以優勢互補為基礎的運營機制。最后,創新基礎設施及科研經費管理。落實科研領域“放管服”改革舉措,在明確責任主體、改變管理思路、增強服務意識的基礎上,充分考慮粵港澳三地區域差異,簡化財政科研項目預算編制和評審程序,優化預算編制、評審和財務驗收,建立立項咨詢論證綠色通道,賦予承擔單位和科研人員開展科研更大的自主權。
2.建設世界一流的科技創新基礎設施體系
首先,推動建設一批重大科技基礎設施。以東莞散裂中子源、深圳大亞灣中微子實驗站等基礎設施為基礎,進一步加快強流重離子加速器、材料基因組、腦解析與腦模擬等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速度。同時,統籌區域內高校、科研院所等成立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領導小組,把握數字經濟和前沿技術發展趨勢,優先在核心技術受制于人(如半導體等)的領域,前瞻性布局更多國家大科學裝置和重大科技基礎設施落地粵港澳大灣區。其次,建設一批專業領域科研基礎設施。以大灣區內優勢技術和優勢產業為基礎,依托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國家級重點實驗室等,在先進制造、電子信息、生物醫藥等專業領域,推動科技力量集群化、協同聯動式發展,系統提升科學研究基礎設施多元化建設、開放式運行能力,著力謀劃布局建設一批專業領域科研基礎設施。最后,探索建設一批科技創新應用場景。聚焦人工智能、5G、區塊鏈、大數據、云計算、北斗導航與位置服務等數字技術領域和生命科學、前沿材料、新能源、機器人等新興產業領域搭建應用場景,建立由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領導小組牽頭、各個區域共同參與的應用場景建設統籌聯席會議制度,完善前置咨詢評議、供需對接機制,定期發布應用場景項目清單,建設一批應用場景示范區或試驗區。
注釋:
①舊金山灣區包括環繞舊金山灣的9郡地區;紐約灣區包括紐約(New York)、紐瓦克(Newark)、澤西(Jersey)和周邊的25郡;東京灣區包括東京都和周邊7縣。由于部分數據滯后,表2中舊金山灣區和紐約灣區的人口數量為2019年數據,東京灣區的本地生產總值為2018年數據,其他三大灣區的本地生產總值為2019年數據,東京灣區的港口貨柜吞吐量為2019年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