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榮
元宇宙是近期股市炒作的熱門題材。就現階段元宇宙研究開發看,主要是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早在1992年美國國家科學基金資助的一個項目,就提出來比較系統的論述以及研究方向。這一創新模式,體現了美國科學家基于科學思維的想象力。
所謂VR,就是建造一個個虛擬世界或仿真世界的技術,它幾乎涵蓋了現今各種前端技術:計算機圖形技術、仿真技術、傳感技術和三維顯示技術等等。它讓人通過視角、聽覺和其他感知,進入魔幻式的世界,產生身臨其境的體驗和感受——而這一切場景、事物,乃至體驗者與虛擬事物的互動關系,都只是科技制造的虛擬世界或幻覺世界。
據我所知,日本美國,幾年前就有了各種“虛擬場景”的視頻設計。戴上特殊的3D眼鏡,就能觀看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現實”,逼真的程度,足以以假亂真,為人們打開了一個難以想象的視覺境界。只是與體驗者的交互作用,還沒有達到讓人可以走進這個場景并且與其中的事物互動的程度。應該說,它在軍事、教育、科研、設計以及工業上顯現出了廣泛的前景,但距離實用、好用、方便、廉價,還有硬件和軟件兩方面漫長的路要走。預計二十年左右,將形成市場規模。
這里要談的,是關于它與當代人的關系以及由此引發的爭議。首先是當代人是否需要、資本是否大舉進入的問題,這個問題又似乎無需討論。因為,人是這種“怪物”,一旦想到了,就會拼命去追求、去實現。更何況,有資本和科技的聯姻,有市場需求,特別是占據市場極大份額的娛樂市場的需求,這些都將不斷推高資本投入和研究者的狂熱。那么,究竟是什么讓有些人感到擔心憂慮呢?我認為,正是這種虛擬現實的玩意,很容易讓人“上癮”,它很可能首先在大眾娛樂消費市場掀起熱潮。就像充氣娃娃和仿真機器人也曾給人們帶來的焦慮一樣,VR的到來,令我們不能不駐足深思。眾所周知,現代人在生活的高壓之下,現實中的獲得感遠遠不能得到滿足——兩極分化在世界范圍內越來越離譜而無藥可治;那么,中下層的人,就會去虛擬世界尋找刺激和安慰。這種足以混淆現實與非現實的東西,會叫人像吸食鴉片一樣,沉湎其中不能自拔,他們會在躺平中越來越疏離現實。隨著第三次工業革命浪潮開啟,人類社會就開始走向泛娛樂時代。現在正值第四次工業革命方興未艾之際,人類面臨的生存困境和社會矛盾日趨嚴重,一方面人們在呼喚理性生存、呼喚思想回歸于理性;一方面,數字化生存逼近,人們卻又“管不住”自己,難以拒絕數字化生存誘惑。在多種因素作用下,人在五光十色的現代化誘惑中,相互隔離,各奔前程,孤獨感和幻滅感加劇,導致精神層面迅速蛻化。VR和AR如果迅速發展,是會加速精神蛻化——娛樂至死,還是能提升人類理性?誰都無法預言,大概率卻是前者。
科幻作家劉慈欣,看來是持反對意見的。他的心思,在星辰和大海;其實,他也受到了人的神性思維的蠱惑;而技術狂人們,不會理會這些人的擔憂。他們一股勁兒地朝著人的“神性”狂奔。人的神性的本質,是想把自身變成神,心之所至,無所不能,就像那句香煙廣告詞:思想有多遠,就能走多遠。他們甚至在幻想著人的永生——盡管肉體會消亡,也要把大腦留下,萬世不絕。我提出的問題是,誰的大腦留下?是智者賢者富者,還是連同窮人和腦殘的一起留下?我曾預言,如果人類破解了長壽之謎(還不要說永生),那種隨之而來的相互爭斗、傾軋和廝殺,勢必比過去為獲取金錢、權力、美女更為殘忍慘烈。
考慮任何事情,不管是政治、經濟、科技(科技也是文化),都離不開以人性為依據,從兼顧和平衡人性的兩面出發。對于善惡兩面的人,“懲惡揚善”是唯一的衡量尺度和社會行為準則,亦即法治的初衷和法理的底層邏輯。寫詩寫小說,或許需要來點神性思維的藝術刺激,但在社會實踐上,神性肯定是極其有害的毒品——整個20世紀的社會實驗帶來的災難,證明了烏托邦主義的失敗。
資本的本性,準確地說是資本擁有者的本性,是最大限度地逐利。因此,所有善良人的擔心,也便都是多余的——世界已經是資本操控的世界,你只管杞人憂天,只管大聲疾呼,資本不會理睬你,它的賊眼死死盯著那些打算娛樂至死的大眾,并給他們不斷送去精神海洛因。這是不是全人類都應警惕的“資本至上主義”?
(作者系本刊特約撰稿人)
責編:王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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