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瑛 劉 妍
(1.湘潭大學知識產權學院 湖南湘潭 411105)
(2.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 湖北武漢 430072)
2021 年9 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綱要(2021-2035)》(以下簡稱《綱要》),對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做出系統謀劃、整體部署和前瞻性安排,為中國面向新時代的國家知識產權發展提供了重大的、全局的指引,具有劃時代意義。 我國將知識產權建設提升到國家戰略高度,可以追溯到二十一世紀初。2004 年,政府設立“國家知識產權工作組”,進一步加強對知識產權保護工作的領導,2005年又成立“國家知識產權戰略制定工作小組”,負責知識產權戰略的制定工作。2006 年5 月,時任總書記胡錦濤在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時指出,要“抓緊制定和實施國家知識產權戰略”[1]。 2008 年《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以下簡稱《08 戰略》)出臺,在促進知識產權法治、加強對外交流、提升知識產權意識方面有了全新的理解,在此前很長一段時間內是指導我國知識產權事業發展的綱領性文件。
從根本上來講,《綱要》與知識創新工程、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以及新發展理念一脈相承,都是實現中華民族之偉大復興的重要舉措。 時隔13 年再度發布知識產權發展戰略,我國知識產權實力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國家知識產權意識得到了巨大提升,在國家“十四五規劃”中,“知識產權”一詞就出現14 次之多。本次《綱要》的出臺,既是一場偉大的制度創新,也是我國在知識產權國際話語體系中進行“中國表達”、發出“中國聲音”的必然之路,對我國知識產權事業發展和民族復興具有重大意義。 因此,在《綱要》出臺之際,去理解、貫徹、實施、創新,不僅是政策執行之必然措施,更是把握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以知識創新建設知識產權強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之重要契機。本文擬以《綱要》出臺的戰略背景為引入,探討“知識產權強國的基本形態為何”“知識產權強國建設需要怎樣的發展”“如何達成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目標”等這三個主要問題,回答和展望知識產權強國建設戰略下的中國范式與中國路徑。
《綱要》是基于一定的時代背景和國際背景,由中共中央、國務院針對我國知識產權強國建設提出的一系列具有前瞻性和戰略性的愿景和實踐指導,是我國進入新發展格局的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總體藍圖與行動部署。從戰略背景來看,《綱要》是新階段我國發展內外部因素綜合作用的產物,其出臺之緣由需放眼國內國際相互促進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
當今世界,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席卷全球,以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生物醫藥、新能源為主的新興戰略產業飛速發展,知識產權審查、保護、競爭都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面對全球技術革新沖擊,我國亟需在知識產權公共政策層面作出回應[2]。知識產權全球治理已是高度復合的“陣法”“兵法”,包含著對西方知識霸權的博弈[3]。隨著新一輪科技產業革命的推進,知識產權已成為重構全球創新能力和創新實力的強大“武器”,深刻影響著國家命運和世界格局,儼然成為國家間競爭角逐的主要工具與手段。從頂層設計來看,美國專利商標局、日本知識產權戰略本部、歐洲專利局和加拿大政府均發布了未來知識產權愿景,可見各國不約而同將知識產權發展提升到戰略高度,其中尤為重視擴大知識產權對外貿易,積極輸出本國知識產權文化和產業;從實踐措施而言,一些知識產權先發國家為了保持競爭優勢,不斷利用知識產權壁壘打壓發展中國家的創新發展。如自2018 年以來,中美圍繞技術、產業、經濟、法律等問題開啟了貿易戰,以科技問題為核心,美國政府對中國科技企業進行嚴厲、單邊、霸權的制裁,尤其是將傳統私權領域的知識產權問題上升到美國國家安全問題[4],利用“出口管制制度”“301 調查”“337 訴訟”等政策工具對我國在美企業和科研團體/個人頻繁施壓,給中國科技進步與戰略崛起帶來極大阻礙。正是在全球科技深刻變革、美國等發達國家恩威并施的外生貿易脅迫背景下,基于全球戰略高度的考量,《綱要》應時而生。
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國務院陸續發布《關于新形勢下加快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若干意見》《“十三五”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規劃》以及《深入實施國家知識產權戰略行動計劃(2014-2020 年)》,我國知識產權事業不斷發展,取得了歷史性成就。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orld Intellectual Property Organization,WIPO)發布的《世界知識產權指標(2021)》(World Intellectual Property Indicators 2021)報告顯示,我國在除地理標志外的各類知識產權申請量(專利、商標、工業品外觀設計等)均居世界第一,整體排名上升至12 位[5];美國商會《國際知識產權指數2021:通過創新實現復蘇》(International IP Index 2021:Recovery Through Ingenuity)報告指出,我國知識產權綜合得分27.43,排名上升至第24 位[6];在瑞士洛桑管理學院(IMD)公布的《2021 年IMD 世界競爭力年報》(IMD World Competitiveness Yearbook)中,我國綜合競爭力也上升至16 位[7]。總體而言,我國知識產權發展成效在全球獲得極大認可,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知識產權大國。 但也需要警惕單一數量和規模的增長成為知識產權強國的幻象,我們需清醒看到不足,我們仍面臨知識產權價值、知識產權意識、知識產權法治化程度不高,侵權多發等許多困難,必須從國家戰略和新發展格局高度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工作[8]。近現代世界經濟強國、科技強國無一不是知識產權強國,知識產權是創新驅動發展的“剛需”,也是國際貿易的“標配”[9]。 因此,在內生發展訴求和實力提升迫切需求中,《綱要》應運而成。
長久以來,“強國”是綜合國力強盛的代名詞,通常是政治、經濟、軍事、技術和文化等領域的概念,“強國”在不同的歷史階段和時代背景會有不同的形態,其構成要素也會隨之改變。早在春秋戰國時期我國就有理論家討論大國及其興衰問題,當時主要以“兵車數量”為一國之強大的評價指標。 近代國際政治社會中嚴格意義上的“強國”也是以軍事力量評判作為開端,尤其在殖民時期最盛。隨著工業革命的發端和科技革命的深入影響,現代“強國”更多地指向經濟強國、科技強國、文化強國。歷史已證明,不論身處什么時代背景,一個國家只有足夠強大才能穩立世界民族之林,才能維護自身領土完整、國家安全,才能保障人民的幸福生活不受侵害。 強國建設需要方方面面的社會資源的聯動,尤其需要創新的力量。《08 戰略》將“知識產權”提到了更高的國家戰略性發展位置,2015 年,國務院印發《國務院關于新形勢下加快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若干意見》(國發〔2015〕71 號),正式宣布我國進入“知識產權強國建設階段”。 2021 年,“十四五”規劃提出“實施知識產權強國戰略”,意味著我國首次將“知識產權強國”定位到國家戰略高度[10]。 何謂知識產權強國? 學界已有不少討論:知識產權強國課題組等認為,知識產權強國是在知識產權國際競爭中具有強大知識產權實力的國家[11],體現在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和國際競爭中具有強大的實力和影響力[12]。 易繼明將知識產權強國歸納為三層含義,分別對應三個問題:一是“of”的問題,即知識產權強國是“知識產權之強”;二是“by”的問題,即“通過知識產權促進國家之強大”;三是“in”的問題,即“使知識產權成為我國軟硬實力的象征”[13]。
《綱要》指導思想部分描繪了知識產權強國的整體藍圖,即“建設制度完善、保護嚴格、運行高效、服務便捷、文化自覺、開放共贏的知識產權強國”(見圖1),回答了“知識產權強國的基本形態”這一問題。從概念上解讀,《綱要》下的知識產權強國包括了制度、法律、市場、服務、文化、外交等多重要素,貫穿了知識產權創造、保護、運用、管理、服務的全鏈條;從建設維度上看,《綱要》下的知識產權強國建設表現為“對內”和“對外”兩個維度,對內是營造知識產權發展的根本物質性基礎和優勢環境,對外是知識產權國際影響力和話語權;《綱要》發展目標部分為知識產權強國界定了明確的指標。總的來看,知識產權強國是比知識產權大國更高追求的戰略縱深,強國不簡單只是指向知識產權數量或規模,也不是完全用保護的嚴格程度來評判,其更強調超越數量和規模的質量和效能,也更講究嚴格保護和公有領域的利益平衡。可以說,新發展格局下知識產權強國的內涵包括:(1)建設制度系統完備、產業蓬勃發展的具有中國特色和持久生命力的知識產權;(2)建設科技高速發展、質量高度提升的具有品牌競爭力和市場價值的知識產權;(3)建設合作更加高效、治理更加全面的具有世界格局和共治共享態勢的知識產權;(4)建設文化高度繁榮、人民高度幸福的具有社會主義文化的知識產權。知識產權強國應當具備持續性的創新能力、整體性的發展水平、綜合性的競爭優勢、動態性的調整機制。

圖1 《綱要》下的知識產權強國要素
針對國外學者稱中國懷有成為“全球知識產權領導者野心”的這一論斷,需要說明的是,我國所稱的知識產權強國首先是與自我“較量”,再是國家間的力量對比,我國知識產權發展經歷了“從無到有”到“從有到大”[14],當下提“從大到強”是基于對我國知識產權歷史發展階段的清醒認識下做出的戰略轉型。更進一步,知識產權強國不是狹隘地理解為世界知識產權最強的國家,而是指若干個代表知識產權水準的指標相對較強的國家,不論是從《綱要》的表述中,還是從我國領導人的數次講話中都可以看到,我們所稱的強國建設和中華民族偉大崛起,既不是以美國學者保羅·肯尼迪的“大國興衰論”為根基,中國國力的強大不以導致任何國家的衰落為前提;也不是以美國學者金德伯格的“霸權穩定論”為歸宿,中國實力的提升不以主導國際秩序,更不以侵略、殖民、擴張為目的。 我們行的是合作共贏之道,走的是和平發展之路,目的是開辟“強而不霸”的大國復興,實現更高質量、更為安全的發展,滿足我國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
范式是一個與“常規科學”密切相關的術語,范式研究為連貫的科學研究提供了模型[15],在此基礎上,發展范式是指某一科學研究發展的整體框架或為達成某一目標的具體發展模型。 《綱要》中規劃的全方位、立體化的知識產權發展范式為建設知識產權強國提供了道路指引,實際上回答的是“知識產權強國建設需要怎樣的發展”這一問題。具體而言,《綱要》在第3-8 部分詳細規定了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六大主要任務,即“面向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知識產權制度”“支撐國際一流營商環境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激勵創新發展的知識產權市場運行機制”“便民利民的知識產權公共服務體系”“促進知識產權高質量發展的人文社會環境”“深度參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此六部分對知識產權法治環境、營商環境、人文環境進行了展望,也由內及外體現了“雙循環”發展思路,可將其總結歸納為知識產權發展的“制度范式”“市場范式”“文化范式”“組織范式”(見圖2)。 這四大發展范式三位一體,形成了一套組合拳,將使我國知識產權發展更加科學,也更具力量。

圖2 《綱要》下的知識產權強國發展范式
作為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重要支撐,知識產權制度范式并非只是對著作權、專利權、商標權等法律制度內容的概述,而是知識產權規則體系、保護體系、管理體系和對外合作體系的綜合理論,目的是在制度層面建立與我國國情和國家發展階段相適應的知識產權綜合發展范式,以激勵知識產權的創造和保護等環節的科學銜接和有效運轉,提升國家知識產權制度規制能力和制度運轉能力。
(1)構建門類齊全、協同運行的規則體系
我國當前知識產權立法現狀表現為:單行法林立,但缺乏系統協調[13];保護程度嚴格,但知識與財產的耦合性不高[16]。 這兩個問題引發了知識產權既保護不足又保護過度的矛盾,一方面,分離的單行法難以形成統一的價值構造,在實踐過程往往“各行其是”,法律適用缺乏延展性,也無法快速回應技術發展過程中帶來的諸如人工智能主體適格性的新興問題;另一方面,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使知識獲取更為便捷,基于功利主義與自然權利等嚴格保護論的知識產權制度與公眾自由獲得和運用知識的權利發生沖突,甚至進一步導致了知識封鎖,利益平衡原則遭遇失效風險。讓知識產權規則更加全面、系統、協調、合理、公平、高效的呼聲由此漸高,《綱要》因而在規則門類和結構方面作出了具體展望: 一是提出開展知識產權基礎法律規則研究。 《綱要》采取廣義的劃分,將強國建設下的知識產權規則分為兩層,分別是版權、專利、商標、商業秘密、地理標志、植物新品種、集成電路布圖設計等傳統意義上的知識產權規則,以及與大數據、人工智能、基因技術、生物醫藥、遺傳資源、民間藝術等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相關的知識產權新型規則和特定規則。與此同時,《綱要》強調規則間的良好銜接與協同運行,意在構建整體性、系統性、統適性、科學性的結構嚴密的規則體系;二是提出完善知識產權權益分配機制,建立健全知識產權政策合法性與公平競爭審查制度,完善反壟斷、反不正當競爭領域立法。意即在“嚴保護”的政策導向下,知識產權保護規則也應當注重公平競爭,維持利益平衡;三是提出引入動態立法機制[13],強調適應發展形勢需要,依法及時推進知識產權法律法規的立改廢釋。這實際上為我國知識產權規則體系安裝了“反饋系統”,能使制度在回應現實問題時更加靈活。
(2)構建多元參與、協同保護的大保護格局
長久以來,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中司法保護與行政保護的關系是我國知識產權理論研究重難點問題[17],《08 戰略》確立的“司法為主、行政為輔”的知識產權保護模式, 更是導致我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發揮不了行政保護的優勢,在一定程度上,司法主導式的知識產權保護模式約束了行政的執法與效能。《綱要》在改革創新的基礎上提出“建立司法、行政、仲裁、調解、行業自治等多元主體參與、協同保護的知識產權大保護格局”,意在破解以往主要以司法單一規制為主的較低效能保護范式,形成多主體齊使力、多手段齊上場的協同大保護格局。 一是提出在審判機制方面實施改革。 不僅要提高除司法保護之外的行政、民事保護力度,推進民事、刑事、行政案件“三合一”審判機制建設,促進民事維權、行政查處、刑事制裁有效銜接,而且要探索知識產權多元糾紛解決機制,緩解隨著人民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上升而激增的知識產權糾紛案件的司法行政資源壓力;二是提出在基礎建設方面實施改革。2019 年1 月,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掛牌成立,建立起了國家層面知識產權案件上訴審理機制,取得了諸多傲人成績,但由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審理二審案件的“飛躍上訴”模式與我國現行“四級兩審”制度存在著較大沖突[18]。 因此《綱要》也明確指出進一步改革現有審判組織,改進“1+4+24”的司法審判體系,組建更多更合理的知識產權專門法院和派出法庭;三是提出在海外糾紛方面實施改革。自2012 年伊始,我國跨境電子商務經營者就面臨著多方面的知識產權風險,極大影響了中國電子商務海外業務的拓展[19]。《綱要》強調要在加強對外貿易和跨境知識糾紛的指導,建立專門機制和維權援助信息平臺協助跨境電商的知識產權保護和應訴。
(3)構建雙、多邊協同聯動的治理體系
改革開放之初,知識產權規則的設立為我國提供了國際貿易的通行證,架起了我國深度參與全球化的橋梁[20],因而知識產權一直是我國與世界聯系的重要工具。當今世界面臨逆全球化浪潮,保護主義、單邊主義興起,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勢不可當。 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深度參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框架下的全球知識產權治理”。《綱要》在此基礎上將我國深度參與治理的角色定位為參與者和構建者。 一是提出積極參與知識產權全球治理體系改革與建設。《綱要》主要在提高對外開放水平、加強國際協議談判、建設涉外風險體系和提升知識產權訴訟國際化水平方面提出了展望。迄今為止,我國已加入幾乎所有主要的知識產權國際公約,與全球80 多個國家、地區及國際組織建立了知識產權合作關系[21],且已正式完成加入《工業品外觀設計海牙協定》和《關于為盲人、視力障礙者或其他印刷品閱讀障礙者獲得已出版作品提供便利的馬拉喀什條約》的進程,這兩份協定已于2022 年5 月5 日在我國生效。 在《綱要》的引領下,我國也將繼續堅持共贏的工作原則,堅守國家核心安全底線,積極參與全球知識產權治理;二是提出主動構建雙、多邊協調聯動的合作網絡。如果說積極參與到國際條約中是一種“規則內化”,那主動構建知識產權國際條約就是一種“規則外溢”[13]。“一帶一路”國家對外發展戰略施行以來,我國一直在積極彰顯大國實力,主動參與國際治理事宜中并主動承擔責任。因此,《綱要》提出主動構建國際合作網絡既是對“一帶一路”戰略的傳承,也是對“一帶一路”戰略的強大支撐,更是讓我國企業充滿自信走出國門的必要措施。
法律制度意義上的知識產權采取的是產權形式的設定,因而知識產權具有與生俱來的市場性質。近年來,作為踐行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重要方式,知識產權市場化不斷推進,黨和中央也高度重視。 早在2015 年我國便開展了知識產權質押融資試點示范工作,2019 年8 月,銀保監會聯合國家知識產權局、國家版權局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加強知識產權質押融資工作的通知》,提出要“促進銀行保險機構加大對知識產權運用的支持力度,擴大知識產權質押融資”。國務院“十四五”規劃進一步提出“完善金融支持創新體系,鼓勵金融機構發展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科技保險等科技金融產品[10]”。 不論是知識產權金融、證券化還是質押融資,都是知識產權市場化的內容之一,事實上知識產權市場化運行是一個動態流程,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不同層面的內容,目前而言,知識產權資產評估、交易、轉化、托管、投融資等增值服務共同構成了我國知識產權的市場化發展體系。從《綱要》的規劃來看,知識產權市場范式體現了“價值導向”和“企業中心”的特點。 為了順利完成數量大國向質量大國的轉變,《綱要》在知識產權創造、運用和運營環節都將質量和價值提高到重要地位,反復強調完善無形資產評估和培育高價值專利。 同時,也強調知識產權的全鏈條發展要以市場為導向、以企業為中心,鼓勵培養一批具有國家影響力的企業和品牌。
(1)構建以企業為中心的高質量創造機制
企業是最主要的知識產權產出主體,國家知識產權局發布的《2020 年中國專利調查報告》顯示,企業的專利數量近乎是高校和科研單位數量總和的4倍[22]。 知識產權也是企業重要的無形資產,其技術產品需要知識產權的保護,產業轉化需要合理的知識產權運營,消費者市場的占據需要知識產權布局。自主創新能力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而企業創新能力、企業投資力度與知識產權的保護水平和執法水平有著正相關關系,在知識產權執法力度強的環境下,企業研發溢出損失和外部融資約束都較小,創新能力也相對越強[23]。 可見,將企業作為知識產權最重要的創新主體是理論和實踐的二重歸因。一般認為,企業的高質量知識產權越多,其產品在市場上的知名度、吸引力和價值也就越高。在創造階段提升知識產權質量也是使企業和產品區別于市場競爭對手的重要手段,契合《綱要》提出的“培育一批知識產權競爭力強的世界一流企業”的目標。 具體而言,《綱要》指出應當發揮企業各類知識產權的組合效應,深化其知識產權戰略推進工程,優化內部管理,在知識產權創造階段加快培育一批具有高質量的知識產權,提高授權質量,督促企業從“做大專利數量”到“做強專利質量”。
(2)構建以密集型產業為主體的培育機制
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知識產權(專利)密集型產業統計分類(2019)》(國家統計局令第25 號),專利密集型產業是指發明專利密集度、規模高于產業平均水平,依靠知識產權參與市場競爭,符合創新發展導向的產業集合[24]。 《綱要》一方面提出加強專利密集型產業的培育力度。 專利密集型產業不僅對一國的競爭力有著關鍵的影響,制衡著國家經濟和就業形式,而且抗風險能力強,決定著一國的經濟安全[25]。 在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社會發展造成重大沖擊的情況下,我國專利密集型產業增長值仍呈現上升趨勢[26],必定是我國未來經濟增長的新動能之一。因此提出壯大專利密集型產業,將推動知識產權與關鍵技術領域的產業深入融合,推動新興技術力量轉化為現實生產力;二是提出建立專利密集型調查機制,科學界定知識產權密集型產業范圍,推動專利導航在傳統品牌和老字號等傳統優勢產業、新能源和生物醫藥等戰略新型產業、新一代信息技術和新材料等未來產業中的應用。
(3)構建以混合投融資為模式的服務機制
充滿活力的知識產權市場有賴知識生產者的積極輸出和法律的有效保護,跟知識信息的高效流通或者說需求雙方的有效對接具有重大關系,成果的收益更是與知識產權的市場化運作離不開。《綱要》提出了諸多知識產權金融發展設想:一是提高知識產權法律服務水平。專利代理是一項法律性和專業性非常高的業務工作,一般知識產權主體在沒有專業專利代理師或其他知識產權服務工作者的指導下,很難做好專利申請書的撰寫,尤其是技術方案的撰寫,更遑論知識產權布局和運營。《綱要》提出要提高知識產權代理、法律、信息、咨詢等服務水平,保護知識創造者的文學和技術作品,激勵知識創造者的創造和轉化行為;二是建立知識產權運營服務平臺。目前,包括企業、高校、科研院所在內的諸多知識產權轉移轉化主體都建立了科技成果轉化中心,但受制于科技成果的價格評估系統、許可代理系統、權益分享系統、產權推薦系統等的集體缺失,科技成果轉化效率低下。知識產權服務平臺是技術轉移轉化的一站式系統,已有學者展開研究,其平臺成果能夠囊括評估、交易、轉化、托管和投融資的知識產權全鏈條市場[27]。 《綱要》提出需要打通的綜合性知識產權樞紐平臺,是以知識產權市場化為目的,打破知識產權服務中的地域限制、機構限制、人員限制,精準鏈接知識產權需求雙方,提高我國知識產權轉移轉化能力和效率。
文化是民族的血脈和脊梁,是制度之起源,任何理論體系的核心內容都是文化,知識產權也不例外。從知識產權的誕生來看,其最早萌芽于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是知識文化活動激發了知識產權制度;從知識產權的現代內涵來講,其是以對于人的智力成果的獨占排他性利用從而取得利益為內容的權利,是人的智力活動的直接產物[28];從知識產權文化的重要意義而言,知識產權文化融入在社會發展的各個領域,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的同時也支撐著創新性國家的建設[29]。 因此,知識產權文化必然是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應有之義。《綱要》明確將“建設促進知識產權高質量發展的人文社會環境”作為一項具體的戰略內容,并提出文化傳播和服務的具體措施。
(1)筑建知識產權文化理念和傳播矩陣
人類在社會知識創造活動中形成了知識產權文化,知識產權文化又反過來塑造人的意識和行為。當前我國知識產權侵權還比較嚴重,很大部分并非是制度保護不足的問題,而是人們的知識產權意識薄弱,培育良好的知識產權文化理念十分緊迫。《綱要》明確將知識產權文化理念歸納為“尊重知識、崇尚創新、誠信守法、公平競爭”,因此政府將來的知識產權文化工作包括了教育引導公民自覺維護知識產權、抵制侵權行為,引導企業自主創新、公平競爭、弘揚誠信精神,同時培養中國人民的知識產權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等。當然,文化的普及離不開傳播,《綱要》指出要“構建內容新穎、形式多樣、融合發展的知識產權文化傳播矩陣”,利用多媒體的融合發展構建知識產權傳播平臺,拓展短視頻等新媒體宣傳渠道,將創新內容、創新文化融入到多種傳播媒介中,加強我國知識產權文化的海內外宣傳。同時,在良好的知識產權文化走向中構建良好的知識產權人才發展環境,加強知識產權的教育教學工作,提升公眾知識產權意識、培養未來知識產權人才后備軍[30]。
(2)構建便利的知識產權公共服務體系
一般而言,知識產權文化包括知識產權意識、學說等觀念形態方面的文化,和知識產權規范、組織設施等制度形態的文化[31]。 正如學者所言,知識產權制度的終極目的應當是“發展”——社會的發展、國家的發展以及全球人類社會的共同發展, 這是知識產權思想的真諦[32]。 知識產權公共服務體系是知識產權制度形態的文化的一部分,目的是通過智能高效的服務供給弘揚知識產權文明,將知識財富更好地服務于人民、便利于人民,促進社會與人的共同發展。《綱要》提出了三部分構想,一是加強知識產權服務供給,通過建立服務平臺、大數據中心等方式實現經濟、科技、金融、法律等信息的融合,基于此形成知識產權“一站式”服務,使知識產權咨詢、申請和權利保護更加友好;二是加強網絡化建設,利用信息化技術,打通線上線下的時間和空間障礙,提高服務效率,增加知識產權服務的人民滿意程度;三是建立信息服務模式,從市場化服務機制到數據交易市場,推動知識資源的有效共享與利用,同時注重隱私保護,提升公眾對知識產權信息的利用能力和水平。
Trips 協定開宗明義“知識產權屬于私權”[33],即國際上普遍認可知識產權是知識財產私有的權利形態。 但如前所述,知識產權的創新效果,既關乎本國經濟發展、科技進步和文化繁榮,更與國際政治、國際貿易、國際文化等國際競爭力息息相關。因此從戰略角度來看,知識產權不僅僅是法律層面或理論意義上的術語,更是彰顯政治、經濟、文化等國家綜合實力的手段工具[34]。 鑒于知識產權超越私人權利本位的全局性定位,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公共政策和具體市場標準理應以黨中央的領導為中心。質言之,之所以需要黨的領導,是因為知識產權雖屬私權但具有社會性,知識產權的保護制度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個人利益,更是推動國家經濟、文化發展的有力工具,是上升到國家發展層面的公共政策和國家戰略的一部分。 相較于《08 戰略》的發布機關是國務院,2021 年《綱要》的發布機關是黨中央與國務院,也直接地宣示了黨中央在知識產權強國建設階段的重要地位。
(1)構建以黨為中心的領導體系
應當知道,黨引領建設的模式將直接決定國家知識產權事業的實踐成效,能夠準確把握知識產權建設的基本方向,明確各級政府部門職責,加強各級機關內部之間的協同,增強知識產權行政管理的效能,利于形成推動知識產權事業發展的合力。近年來,黨中央作為我國知識產權戰略的謀劃者、推動者和資源整合者,在其領導下,我國科技實力正在從量的積累邁向質的飛躍、從點的突破邁向系統能力提升。《綱要》提出要“全面加強黨對知識產權強國建設工作的領導”,一是要領導制定知識產權發展規劃。使政府部門之間、上下級單位之間形成聯動效應,從頂層綱要開始,到各地區之間的年度推進任務,再到發展規劃、重點專項規劃,在政策籌備和實施層面共同建立健全知識產權強國建設需要的規范體系;二是要領導知識產權財政保障。 加大中央和地方的知識產權投入力度,完善財稅、投融資等多渠道的投入體系;三是要領導開展考核評估,對地方省市的知識產權工作進行年度動態調整、檢測和評估機制。這意味著知識產權工作正式被納入地方政府的工作績效考核中,從規制性層面將知識產權工作提高到更高的工作部署中,使得知識產權工作在地方的開展從“可有可無”到“必須要有”。
(2)構建職責統一、協同監管的管理體系
知識產權管理體系主要是指行政管理,改革開放初期,我國開啟了知識產權行政管理體制改革,至今經歷了籌備初建、完善發展、調整強化、戰略實施和深化改革五個階段,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知識產權行政管理體系[35]。 管理整體呈現從分散到集中的趨勢,《綱要》 進一步明確了中央對知識產權管理工作的中心地位,強調中央與地方的聯動,提高管理效能。一是提出強化知識產權宏觀管理、區域協調和涉外事宜方面的中央事權。 從當今世界知識產權競爭格局和我國國情來看,知識產權不僅僅只是一項私權,更是一種國際戰略資源和公共政策工具,因此《綱要》 提出強化中央事權一方面是為了契合世界科技競爭趨勢,另一方面也是回應多元主體參與的協同保護格局,強化知識產權的行政保護和中央對這一戰略財富的領導;二是提出強化知識產權管理等方面的地方立法。知識產權是一個隨著技術的變化而不斷發展變化的制度,在面對新問題、新權利時,中央的反應不一定足夠及時,因此《綱要》強化地方立法能力的目的在于激活地方知識產權全鏈條活力,地方被鼓勵研究區域知識產權戰略和區域知識產權條例來應對快速變化的形勢。《綱要》發布后,貴州、黑龍江、福建、廣西、云南等多省積極響應,發布了《綱要》在本地的具體實施方案;三是提出強化區域知識產權強省強市建設。“十三五”期間我國從四川省開始試點拉開了知識產權強省戰略的篇章, 現已建成11 個國家知識產權試點示范市、66 個國家知識產權試點示范縣、5 個國家知識產權試點示范園區。《綱要》延續“知識產權強省強市”發展范式,體現我國堅持構建從中央到地方的有機協同的知識產權層級管理體系。
毫無疑問,知識產權的發展涉及經濟社會發展的方方面面,知識產權強國的建設也需要從多方著手,除現有研究談得較多的弘揚國際化發展、現代化治理之外,還應當注重中國特色知識產權理論的培育、知識產權法典化的推進、結構化的治理,以及高校科研成果的市場化運作,這是落實《綱要》的支撐,也是過去經驗教訓的提煉。我們應當綜合探討理論、制度、治理、市場完善之方徑,打通全面化的知識產權發展之途徑,構建知識產權強國實現之路徑(見圖3)。

圖3 《綱要》下的知識產權強國建設路徑
強國建設理論是實現高質量發展、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理論回應和學科支撐[36],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有效開展,需要以理論為先驅、以理論為引領。知識產權是從西方引進的制度,是一種法律上的“舶來品”,我們國家從“被迫引進”,到“積極利用”知識產權服務國家創新發展,如今正走向“主動駕馭”知識產權建設世界強國、實現強國夢的歷史轉折。近幾十年來,我國知識產權學理研究和應用研究有了巨量積累,對中國知識產權理論的認識日趨成熟,國力的強大和新技術環境的挑戰也使中國特色知識產權理論體系的提出愈加緊迫。 我們也已經走過了“全盤西化”或“現搬現套”的發展階段,到了為世界提供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知識產權強國理論的時機。當然,培育中國特色知識產權理論并不意味著“關起門來搞建設”,忽略世界水平,閉門造車難以實現真正的中國特色,在建設我們的特色知識產權理論時要符合自身發展,也要遵循國際慣例[37]。《綱要》規劃的知識產權發展范式均是基于“中國問題”提出,因此不論是知識產權保護還是知識產權金融、知識產權文化和知識產權管理,都應有“中國方案”,走出“中國經驗”。
在理念指導層面,以“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為向導,充分發揮中國市場規模優勢和潛力,學習境外優良市場實踐;以“一帶一路”國家戰略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基本理念為指導開展國際多邊貿易協作,推動中國數字經濟的跨越性發展,形成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中國知識產權保護模式與貿易模式。在組織領導層面,要始終堅持黨對強國建設工作的領導,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2022 年5 月1 日第9 期《求是》雜志發表的《加快建設科技強國,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一文所言,要“堅持黨對科技事業的全面領導,觀大勢、謀全局、抓根本,形成高效的組織動員體系和統籌協調的科技資源配置模式”。 在原則引導層面,除卻堅持正義、效率、創新等基本原則外,還應當引入“綠色原則”。在《民法典》中,綠色原則的內涵包括節約資源和保護生態環境,從法經濟學視角來看,知識產權領域的“綠色原則”是指合理高效地利用所有相關財產或資源,實現社會成本最小化或財富最大化。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變暖等自然對人類施加的考驗下,“綠色原則”在疫苗供給、碳中和產權等方面尤其重要。
為了使知識產權及其相關法的法律內部更為結構嚴謹、協調統一,降低立法成本,知識產權制度下一步應當實現“法典化”,即在條件可行的情況下將著作權法、專利法、商標法等各項知識產權單行法律、法規進行體系化的匯編形成專門的知識產權法典[38],以體系化、開放性、動態性思維建設具有宏大規模的知識產權強國法案。應當看到,知識產權法典化既是對法律編纂的科學考量,也是對《綱要》要求的“門類齊全”的理性回應。
一方面,知識產權法典化是法律系統化、體系化的必然要求。自古至今,法典是法的形式的最高形式,是固化和記錄一定的統治秩序、社會秩序和社會改革成果的更有效形式,相較于習慣法、判例法,其作用更廣、溝通性能更高[39]。 由此可以說,知識產權只有實現法典化,才能在形式上達到制度文明的最高階段。《綱要》強調“構建門類齊全、結構嚴密、內外協調的法律體系”,法典化是必然路徑。當今世界,已有斯里蘭卡、法國、菲律賓和越南等國采用分離式立法模式,頒布單獨知識產權法典從而實現與民法典的剝離,為我國知識產權法典化提供了可借鑒范例;另一方面,由科學技術發展帶來的沖擊也呼吁知識產權加速法典化。 科學技術的每一次重大變革都激蕩著知識產權制度的穩定性,早在21 世紀初,信息技術的進步推動了數據庫的誕生,也使數據庫的復制能力和復制速度得到增強,版權制度徘徊在給予數據庫獨創性認定和排除數據庫編排內容創造性的苦惱之中;我們當前所處的大數據時代,工業數據發揮著巨大作用、產生了巨大價值,是否賦予數據生產者對機器生成數據的版權或給予商業秘密保護也在爭議之下[40]。 類似的還有生物多樣性、網絡域名的保護問題等,質言之,技術的發展帶來了新興權利的訴求和涌入,使知識產權有了權項增加的趨勢,這或將帶來知識產權權利內部乃至制度內部的沖突。 由此知識產權制度迫切需要謀求自身的變革,以法典化的形式確定穩定的理論體系和法律定位,容納技術發展帶來的更大變化。
當前,我國知識產權國家安全治理面臨著治理的主體、客體多元,風險動態演變,治理體系碎片化等多重復雜態勢,需要整體性、現代化的治理能力來應對[41],以結構化的治理手段破解困境。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知識產權保護工作關系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關系高質量發展,關系人民生活幸福,關系國家對外開放大局,關系國家安全[42]”。 從方法論而言,知識產權的現代化治理可以說是以結構主義為指導的,結構主義將研究對象視作一個具有規律性的系統[43]。 質言之,知識產權治理應當具有整體性與自身協調性,治理主體、治理手段之間相互依存共生,以利益平衡為原則進行矛盾的自發調整。這里所述的協同不僅僅是指立法、司法、執法和守法的協同,也是知識產權創造、運用、保護、管理和服務全鏈條的協同,各環節要素互為支撐、互為保障,最終服務于知識產權和諧發展這一最終目標。
以治理主體為例,結構化治理的治理主體應當是多元的。長久以來,我國知識產權風險治理遵循的是線性治理范式,即以政府為中心,以法律政策為手段,部門內職責條塊化的垂直治理。 當前,活躍在全球經濟和政治活動中的不僅是國家主體,還有非政府組織、行業協會和企業,政策場域在科技演化過程中逐步形成了主體多元化[44]。 網上執法不僅超越了以往的地域界限更是更新了司法審判手段,沿用線性治理范式不但無法對深度滲入全球政治經濟的知識產權實現有效治理,反而會導致知識產權治理能力下降,影響我國知識產權創新、保護和運營。 這要求治理范式從線性的一元治理轉向網狀的多元治理,既要采取以政府為主導,非政府組織、行業協會、企業等多方利益團體共同參與的協同互作,也要采取司法、行政、仲裁、調解、行業自治等多元糾紛解決機制的協同保護。與此同時,結構化治理應當是統一平衡的治理,我們還應當著力探索出既保護權利、又促進創新的知識產權保護標準,摸索出知識產權保護的最佳程度、最優范圍與期限;關注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等不同主體間的差異,采取不同的獎勵措施激勵創新;注重知識產權文化流向基層人民,在多層級教育中植入知識產權文化;開展多樣的知識產權國際交流活動,既要推動政府間的知識產權交往,也要推動學術界的知識產權交流,追求政治效益、經濟效益和文化效益的統一。 最終形成“中國特色,世界水平”的知識產權治理體系。
國家知識產權局《2020 年中國專利調查報告》顯示,高校專利的產業化率和知識產權收益遠低于企業[22]。 但事實上,高等學校是產生和傳播知識的重要場所,是知識產權的創造、管理、實施和保護的重要主體,是知識產權生產的主力軍,這意味著我國高等院校每年產出的專利數雖以萬計,但是這些成果大部分都在“沉睡”,高校成果需要合理有效“盤活”。此前政府已有嘗試,“十三五”規劃以來,國家陸續出臺相關法律法規,促進高校知識產權運營,使高校知識產權運營活動日益增加。 但我國高校知識產權運營機構主要還是小型初級規模,知識產權運營工作還不夠完善和全面,雖然近年來高校知識產權轉化運營專門機構的建設速度加快,大部分高校已完成此項工作,但將知識產權運營機構作為獨立職能部門的高校僅占40.12%,44.19%的高校其知識產權運營機構為內設職能部門的下級機構,作為獨立市場主體的機構僅占7.19%。 同時,現階段我國高校對于專利成果轉化的方式主要為轉讓與許可實施,作價入股的方式較少,且受限于成果轉化的專業化程度,高校知識產權轉化的效率普遍偏低。
現階段協助高校進行專利轉化的模式主要是與企業合作轉化,將來可以探索高校自主盤活的模式,在高校內部開展知識產權轉移轉化引導工作,鼓勵將高校師生的版權、專利、商標等無形資產運用到生產經營中,將其產業化。 首先,高校自身應加大內部知識產權運營機構建設的支持力度,建立學校預算撥款、轉化收益分配、高校獎勵等多元化的經費保障機制,確保知識產權運營機構高效運轉;其次,加強知識產權運營人才的隊伍建設,建立高校成果運營高端智庫,開設知識產權運營相關課程和培訓班,探索知識產權市場運營相關學位,并與律所、專利代理所、企業等實務機關建立聯合培養機制;再次,探索構建全國高校知識產權的一站式服務平臺,建立知識產權服務全域網絡,突破科技機構能力局限,讓每所高校都有堅實的全國服務陣營作為后盾,從而在全國范圍內實現各級各類高校知識產權公共服務平臺互聯互通、數據信息資源關聯共享[27]。
在過去的幾十年里,我國知識產權取得了巨大的制度功效、市場績效和文化成效。 在新的發展階段,我國知識產權又面臨著巨大的發展機遇與挑戰,尚需要在法律制度的運轉和無形資產的運營方面更為有序和規范,需要深化創新革新,全面提升我國知識產權綜合實力,向建設中國特色、世界水平的知識產權強國邁進。《綱要》的適時而出為我們知識產權強國的建設繪制了宏偉的藍圖。在知識產權與政治、經濟、文化融為一體, 知識產權制度與其他公共政策如產業政策、科技政策、經貿政策、文化政策等相互交織的情境下,《綱要》 中描繪的知識產權強國需要多層次、多方面、多主體的努力來形成協同建設路徑,需要集中政府、社會、企業、行業等多主體的多重力量,形成協同保護的合力,共同推動一個全局性的、有生命力的、協同配合的國家知識產權戰略體系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