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推進跨域庭審的實踐探索與制度改革

劉 旭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 法學院，鄭州 450046)

跨域庭審是在新時代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司法改革方針指引下，運用跨域治理理念和治理方法改進傳統訴訟服務的新型訴訟模式。跨域庭審與跨域立案、跨域調解等跨域司法舉措，共同成為我國司法訴訟革命性變革的重要舉措。當前，我國一些地方法院延展庭審領域，增進庭審聯動，就跨域庭審展開一系列實踐探索，并積累了寶貴的經驗。但跨域庭審仍處于探索階段，仍存在跨域庭審理念認知和觀念更新不足、規則供給不足、運行保障不足等問題。未來，跨域庭審模式的推行，應當從理念革新、規則供給、運行保障三個方面入手，確立協商、契約、聯動等跨域庭審治理理念，改進并調適多渠道、多部門、多層級規則供給系統，實施人財物以及績效考核等方面保障措施，從而構建更加完善的跨域庭審制度體系。

一、跨域庭審的理論內涵和實踐意義

(一)跨域庭審的理論內涵

跨域庭審是審判權行使主體跨越法院庭審空間，與法院外的其他國家機構及其社會主體為充分高效庭審進行跨域協作而形成的新型訴訟模式。跨域庭審使法院能夠與外部多元主體建立職能與信息上的連接，跨越法院庭審空間區域，將庭審延伸到更為廣闊的空間領域。跨單元、跨界別、跨區域的庭審服務協作作為跨域庭審的核心要旨，構成了跨域庭審區別于傳統庭審的主要標志。而新興信息技術更為跨域庭審提供了數字化傳輸的平臺，使跨域庭審能夠通過多“點”連“線”，實現貫通多地域空間的庭審治理[1]。

首先，從跨域庭審之跨上看，跨域庭審之跨的意義在于連接與跨越，在于行使管轄權的法院與其他國家機構及社會主體之間建立職能和信息方面的聯系，實現工作流程上的銜接以及信息上的共享。跨域概念本身傳遞著多主體、多領域形成橫向聯系及搭建信息網絡的意義[2]。跨域庭審不僅是司法管轄轄區的連接與跨越，而且是司法工作職能的連接與跨越。既是跨越司法管轄轄區劃分，與不同轄區法院之間確立庭審協作；也是跨越司法工作職能限定，與不同職能領域的國家機關和公共服務機構實現審判與行政、檢察、監察等方面協同。

其次，從跨域庭審之域上看，跨域庭審是將集中于管轄法院特定法庭空間的庭審活動，拓展到駐地空間外的其他空間領域，并形成多空間、分散布局、多點連接。跨域庭審之域本質上指的是空間區域，凸顯了鮮明的空間劃分意義，以空間之內明確的邊界為內在構成。國外跨域概念所使用的“cross-border”，點明了跨域治理活動所具有的區劃和邊界特征[3]。跨域庭審之域隱含的邊界性，是跨域庭審內涵特征的重要辨識標志，彰顯了跨域庭審的空間界別屬性。跨域之域的內涵由空間之域而拓展到主體之域，跨域治理本身蘊含著地理空間、組織界別和不同行動者的多重意義維度[4]。因此，跨域庭審是對傳統庭審空間的突破，使庭審不局限于法院系統內部，實現法院與國家和社會多元力量的廣泛協同與合作。

最后，從跨域庭審之核心要旨上看，跨域庭審是司法活動引入現代治理理念，并展示司法治理獨特性的具體實踐形式。現代化的國家治理是以多元協商為基礎，政府、市場、社會多種治理渠道互補合作，多種治理主體既分工又合作、既競爭又協同的制度化構成[5]。跨域庭審的核心要旨是指多元治理力量依托于治理契約及其治理規則，圍繞高品質和高效率的庭審而進行的治理協作和治理聯動。跨域庭審打破以往按照職能領域進行服務的模式，摒棄各管一邊、各自為政、互不協作的服務供給方式，確立跨單元、跨界別、跨區域的庭審服務協作新形態，展現不同領域機構為踐行共同為民服務立場、滿足人民基本司法需要而開展的帶有貫通性、整體性、一致性的制度設計及其實踐運行。跨域庭審使得傳統民間調解、行政調解、行政復議、信訪、仲裁等多元化解紛方式在創新制度平臺獲得制度統合和效能提升，使得多元化解紛方式與司法建立更為深入、更加契合的治理協作聯系，確立更為緊密、更為有效的制度銜接與資源共享，為有效達成不同糾紛解決方式的融通、促成多元糾紛解決方式間的相互支持和協同增效提供新的制度方案。

(二)跨域庭審的實踐意義

跨域庭審立足于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目標，適應國家治理深刻轉型的時代要求，運用司法與國家、社會整體同構性治理的理念和方法，吸納并采用跨域治理的前沿理論成果和先進技術工具，著力解決訴訟服務中存在的各自為政、區劃分割的深層次問題。跨域庭審是對司法權力運行和司法服務方式的歷史性變革和制度性突破，其具有十分重要的實踐意義。

首先，跨域庭審是國家治理深刻轉型的需要。黨的十九大明確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總目標，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將系統治理、依法治理、綜合治理、源頭治理“四個治理”作為國家治理的基本原則。新時代，國家治理在新興信息技術的促動和助力下，其治理理念、治理模式、治理手段都在經歷深刻變革[6]。跨域庭審是國家治理理念和治理方法在實踐中的具體運用，推動了國家治理不斷邁向現代化的進程。跨域庭審正是貫徹新時代整體治理、跨域治理、技術治理等新興治理理念和治理方針，不斷破除孤立、分割、局部推進改革的思路和做法，立足于改革全局和國家發展整體布局，使每一項司法改革行動結合國家機關組織和職能體系的整體加以謀劃，不僅將各層級、各區劃司法單位看作是一個整體，而且將司法機關與其他國家機關、社會力量看作是一個整體，以此推進司法職能單位與多元主體之間相互配合、相互協作，形成一個緊密關聯、協同聯動的整體。作為國家治理理論資源的重要構成，跨域庭審治理理念及方法經歷多年的理論探索和實踐倡導，為跨域庭審的推行提供了有力的支持。我國治理轉型就是推動治理活動克服以往的碎片化治理的深層次問題，向整體性治理狀態的轉變，它在制度上表現為通過對區域性事務的府際協同治理，達成降低跨域交往成本及提升治理績效的目標[7]。跨域庭審改革的推出，體現了跨域治理的制度要求。跨域庭審致力于解決傳統司法庭審空間布局單一、司法服務各自為政、多方協同支持缺失等問題，以減輕當事人為適應區域性局部庭審而背負的較重訴累，通過引入第三方協作力量，并利用現代信息技術平臺，實現庭審的跨區域、多地多點間的實時連接，進而為司法領域深入推進跨域治理開辟了制度通道。

其次，跨域庭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需要。跨域庭審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全面深化改革戰略布局的具體展開，是司法體制改革向縱深推進的具體體現。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更加強調和凸顯改革的系統集成、整體聯動和協同推進。習近平總書記就全面深化改革作出深刻闡釋：“全面深化改革，全面者，就是要統籌推進各領域改革。”[8]88同時，還指出全面深化改革是一項系統工程：“這項工程極為宏大，零敲碎打的調整不行，碎片化修補也不行，必須是全面的系統的改革和改進，是各領域改革和改進的聯動和集成。”[8]94因此，全面深化改革顯然已經不是某一領域、某一部門的單打獨斗，而是多領域、多部門的協同聯動。正是在全面深化改革理論、方針、政策指引下，我國的司法體制改革才得以站在改革總體和發展全局的高度，以全面統籌和整體謀劃的思維，度量每一司法組織在司法區劃單元間的關聯與協同，更將司法服務放在各層級、各地方公共服務一盤棋下加以審視，以此準確捕捉和把握司法體制機制中深層次的矛盾和問題，并有針對性地進行制度設計和解答。跨域庭審破除傳統集聚型的庭審模式，推動多地域、多部門、多主體關聯與協作，體現了全面深化改革整體聯動和系統集成的指導理念，因而成為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典型性和示范性的制度成果。

最后，跨域庭審是新興技術變革的需要。跨域庭審是制度改革與新技術應用相疊加、相交互的成果，展現了技術治理和技術賦能的運行特征。信息技術的引入，為跨域庭審推行提供了不可缺失的平臺和條件。21世紀以來，互聯網新興媒介的普及，新的信息傳播平臺和手段的演變，以及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新技術載體的出現，為傳統制度擺脫瓶頸束縛、打破路徑依賴提供了強有力的技術支撐。新一輪技術革命創造了人—機—物三元深度融合發展的態勢，多技術間的相互關聯、協同突破、集群發展，成為信息化條件下技術變革的重要特征[9]。在此背景下，各個國家治理體制及其治理活動經受著新一輪數字技術革命的沖擊，在治理內容、治理機理上經歷著深刻的嬗變[10]。網絡技術的更新換代，使得大規模、高承載、多通道的信息傳輸成為可能，進一步改變了公共服務治理的模式和公共治理活動的形態。正是獲得新信息技術平臺的支持，跨域庭審長距離、多點位、實時性的信息傳輸才得以實現，而身份認證、端口驗證等跨域治理技術的發展，為跨域庭審信息治理升級、庭審活動提質增效提供了必要的技術資源；更多信息手段的開發，也將不斷增進跨域庭審的技術能力，促進跨域庭審信息化水平的提升。

二、跨域庭審的地方實踐經驗

跨域庭審萌生于我國法院踐行為民宗旨、推進便民服務的基層實踐。跨域庭審遵循個別試點、總結經驗、復制推廣的改革方法，走過逐步擴大、不斷普及的發展歷程，積累了一定的發展經驗，如開展整體治理統籌和橫向服務整合，以個別制度環節為突破口貫通制度鏈條及延展制度改革，由局部試點改革延展到整體改革，新制度變革與新技術應用的復合疊加與協同增效等。

(一)借勢延伸拓展訴訟服務領域

我國跨域庭審最早發生于地方法院為創新訴訟服務方式而推行的改革行動。跨域立案作為跨域司法改革的先行舉措，在改革中形成了顯著的先導效應，而跨域庭審則借勢成為銜接跨域立案的延伸舉措和深化之策。2015年，福建省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推出“跨域·連鎖·直通”訴訟服務平臺，將跨域立案作為訴訟服務的亮點予以推行，而作為立案后續流程的調解、審判、信訪等數十項訴訟事務均被納入跨域訴訟服務的范疇。此后，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制定《關于在全市法院開展跨域庭審、跨域調解工作的實施方案(試行)》，在全市12個法院、42個基層法庭探索實施跨域庭審這一新型訴訟服務模式，為我國下一步的跨域庭審改革積累了寶貴的經驗[11]。

(二)多方探索積累改革實踐經驗

隨著司法改革的深入，跨域庭審在提升訴訟服務品質、增進訴訟服務效率方面的作用日益凸顯。全國多個地方法院專門就跨域庭審進行多種形式制度探索，形成各具特色的工作機制。如浙江省湖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倡導“1+N”無差別訴訟服務模式，打通法院本部、人民法庭、矛調中心、巡回審判點之間的訴訟參與壁壘，努力打造“共享法庭”工作機制[12]；重慶市第四中級人民法院在2020年10月啟動使用“云上天平”跨域庭審系統，在百余起案件中適用跨域庭審，為當事人和律師參加訴訟提供便利[13]；吉林省圖們市中級人民法院打造“跨域立案+跨域審理”緊密銜接的訴訟服務，在為當事人提供跨域立案訴訟服務的同時，積極做好跨域庭審相關的制度準備和保障，指引居住地不在本地的當事人有效利用跨域庭審平臺，解決自身利益訴求[14]。各地法院靈活組織跨域服務流程，將跨域庭審與跨域立案、跨域調解等服務有機結合，使跨域庭審與在線立案、在線庭審精準對接，形成優化組合、特色紛呈、形式多樣的跨域庭審實踐格局。

(三)深化協作推動形成制度成果

我國多地法院立足于本地實際，在各自司法區劃內開展跨域庭審改革實踐，同時不同法院之間也開始就跨域庭審展開協商合作，制定展現區域共識的跨域庭審工作協議。如2019年12月24日，廣州市南沙自貿區人民法院、深圳市前海合作區人民法院、珠海市橫琴新區人民法院聯合簽署《關于構建跨域立案、跨域調解、跨域庭審和共享司法資源等訴訟服務機制的協議》等多份協議，合作搭建具有跨域庭審等多項功能的跨域司法運行機制[15]；四川省營山縣人民法院與重慶市永川區人民法院于2021年10月共同簽署《跨域云上共享法庭協作協議》，雙方跨越260公里的地理距離開展跨域司法協作，分處于兩地的當事人以此司法協作協議為指引，得以在當地法院就近參加庭審，而法院則根據指派專門的“跨域服務書記員”，開展當事人身份信息核對、庭審秩序維持等司法服務[16]。

三、跨域庭審面臨的主要問題

相較于我國跨域立案在全國的全面推廣，跨域庭審仍處于基層改革的實踐階段，仍然存在許多問題，如理念認知和觀念更新不足、規則供給不足、運行保障不足等，這些都成為跨域庭審改革亟須破解的深層次問題。

(一)跨域庭審理念認知和觀念更新不足

跨域庭審理念認知不足是制約跨域庭審規范創制和實踐運行的根源性因素。跨域庭審的全面推行，需要在理念上提升、觀念上更新。理念認知不足，就會造成規范創制不足和運行保障缺失；對跨域庭審這一新型訴訟服務方式的制度內涵及延展價值領會不深入，就會帶來實踐過程中推行不力和應用受限。當前，我國跨域庭審仍局限于法院系統內的協作，跨域庭審應具有的跨界別、跨行業、跨地域庭審協作價值未得到充分彰顯。跨域庭審與調解、復議、信訪等多元化糾紛解決渠道之間的貫通與整合亟待增強，與整體國家機構組織和職能系統以及社會多元治理主體之間的連接和協同也亟待加強。跨域庭審觀念的更新深度關聯到國家公共服務整體格局的深刻變革，也因此成為推動改革不斷深入、制度創新發展的首要因素。因此，我國跨域庭審所蘊含的前沿性治理理念和制度核心理念需要不斷提升，法院與社會公眾對跨域庭審理念認知程度也需要不斷提升。

(二)跨域庭審規則供給不足

跨域庭審成為司法體制改革的重要舉措，多個地方法院結合本地庭審改革實踐，在制度化建設方面作出努力。但跨域庭審制度化建設仍停留在基層法院，來自省級高院乃至最高人民法院層面的政策和法規仍較為滯后。這與我國跨域立案制度化建設形成反差。跨域立案改革自2015年在福建泉州等地進行試點后，最高人民法院對試點經驗加以總結概括，并于2019年頒行《人民法院跨域立案服務工作規范》《人民法院跨域立案服務技術規范》等一系列制度文件。在這個過程中，各省也接連出臺保障實施的規范性文件，諸如福建、四川、江蘇等個省級高院。(1)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2016年11月發布《關于深化和拓展跨域立案服務全面推進訴訟服務司法協作的意見》，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年6月8日發布《關于跨域立案服務的暫行規定(試行)》，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2017年6月19日發布《關于運用網上立案系統在全省法院開展跨域立案訴訟服務的規定(試行)》。相較而言，跨域庭審還缺乏較為嚴密而緊湊的政策發動、規范總結和實踐推廣，缺少高層級人民法院更為統籌集中的政策和法規支持，也缺少用以支持跨域庭審的制度原則及操作規程。跨域庭審地方實踐的規范提煉和制度總結不足，不利于跨域庭審的穩定延續和快速發展。

(三)跨域庭審運行保障不足

跨域庭審地方探索雖然取得一定進展，但其制度化和常態化運行仍有賴于人力、經費、硬件設施等方面保障。當前，跨域庭審相關的人財物投入等還存在不足，包括專員崗位設置及隊伍培訓不足、專項發展規劃及財政經費支持不足、專門的場地和設施保障及信息化保障不足等。同時，跨域庭審相關績效指標、考核及獎懲制度等還不完善，仍有待于全面納入法院考評體系。多個國家機關分支在服務職能和服務端口等方面與跨域庭審還未有效對接，跨域庭審與多元主體之間協商、締約、執行、監督等保障舉措還未得到有效實施。跨域庭審運行保障的欠缺，將影響跨域庭審這一創新制度功能的充分發揮，也會制約跨域庭審活動的順利開展。因此，必須加強跨域庭審高質量高效能運行保障機制建設。

四、跨域庭審的未來展望與制度推進

未來，跨域庭審全方位的制度推進，應當著眼于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總目標，確立跨域治理、綜合治理、源頭治理、精準治理等新的治理理念，綜合運用跨部門、跨區域、跨平臺等新的治理方法，深入推廣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興治理工具，實現跨域庭審與國家公共服務體系的有機嵌入和深度整合。

(一)跨域庭審的理念革新

觀念更新為跨域庭審的普遍推行奠定思想認識基礎，也是跨域庭審制度得到確立并獲得有效實施的先決條件。觀念是行動的先導，一項改革措施的推進，首先是理念要作出調整。跨域庭審的政策發動與制度展開，源于主體層面對于這一新型庭審方式變革意義及創新價值的認同。因此，需要進一步深化對系統、整體、協同改革觀及方法論的實踐運用，將司法系統內已取得的、旨在推進組織關聯和職能協同的改革成果向更廣闊的領域拓展，確立國家與社會多元主體間交互的、展現協商和契約治理內核的司法庭審治理理念，確立司法系統內各單元一體協作的理念，確立司法系統內外多元主體間職能對接和密切合作的理念。鑒于公共服務是國家內在基本屬性，其實現方式和手段帶有普遍性和一致性[17]。在觀念層面深刻認知各個國家機關分支在推進跨域庭審服務協同方面的共通要求和一致立場，深刻把握跨域庭審這一新型司法服務方式引領國家公共服務革命性變革的取向和趨勢，深刻理解跨域庭審與調解、仲裁、復議、信訪等多元化糾紛解決渠道間的內在嵌合與深度關聯。

跨域庭審的推行首先是一場理念的變革，要將傳統的區劃分割、駐地定點、主場審案為特征的傳統庭審方式，轉變為區劃協同、多點聯動、貼近需求的新型庭審方式，通過跨區域、跨領域、跨部門交互協作提供服務的理念植根和普及，達成對傳統庭審方式的根本改造，實現司法審判新的革命性變革。跨域庭審的普及，要求在思想上創新司法為民的實踐進路與制度舉措，要求切實結合新興技術及其信息媒介的演變，精準把握公眾日益增長的多樣化的司法需求，根據其發展態勢及不斷變化的結構性特征，處理好線上服務與線下服務的關系，著力于打造布點廣泛、近距可及、普惠均等的線下高品質服務平臺。多中心協同治理是數字化轉型背景下公共服務創新的關鍵所在[18]。跨域庭審凸顯以充分協商、契約紐帶、合作聯動為內容的現代治理理念的核心構成，倡導法院系統內各機構以及法院與其他國家機關和社會公共服務力量之間的協同與合作，要求摒棄以往的不對等、命令式、單向度的管理和服務模式，弘揚多元協商基礎上的規范締結與治理協同，將傳統“法院—當事人”二元庭審結構及思維方式，轉變為法院吸收并整合國家和社會主體的多元庭審結構及思維方式，從而以思維理念的革新促進制度實踐的發展，推動達成司法資源配置的最優化布局，促進實現公眾與司法之間全方位、有深度、高效能的互動，并最終以司法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助推國家整體治理體系和治理格局的完善。

(二)跨域庭審的規則完善

跨域庭審規則體系是多層次、多渠道、多形態國家治理規則體系的實際展開，具備治理規則體系自身的結構特征和運行邏輯。我國國家治理探索形成了黨建引領、整體聯動、多元互動的治理模式和治理經驗[19]。強化跨域庭審的規則供給，要著眼于黨、人大、各國家機關分支多個規則供給向度，著眼于中央、省、地市甚至縣鄉等多個規則供給層級，著眼于國家與社會多規則供給渠道，著力達成各向度、各層級、各渠道相互之間定位清晰、職責明確、功能互補、構成協調的規則治理格局。作為多元協商、整體協作的現代治理制度成果，跨域庭審規則必然體現國家與社會之間、國家機構之間的協同與交互。而這一規則本身是由實施跨域庭審服務的法院以及為跨域庭審提供配套保障的其他國家機構，與民間調解、仲裁以及其他具有公共服務治理功能多元主體之間，通過對等溝通、訴求表達、意愿凝結、共識鍛造所形成的。因此，應當發揮黨總攬全局、統籌謀劃、引領發動的領導功能，發揮人大汲取公眾需求、開展集思廣益、創制基礎法規的平臺作用，利用各級法院和各級國家機關接近實踐、貼近需求、抵近問題的優勢，形成推動跨域庭審發展互補相濟、互為支持、協同增效的規則系統。

跨域庭審的推廣意味著規則供給系統的調適和改進，要發揮現行司法規則供給廣分布、多層級、強適應的優勢，去除傳統規則供給單中心、長鏈條、擬制性等弊端，不斷推進黨的統籌性頂層制度供給、人大協調性法律制度供給、法院自主性規則供給、多領域多部門協同性規則供給等多規則供給渠道的發展和演進，著力構建黨政協同、國家與社會協同、多部門多層級多區塊間協同的內容對合、端口銜接、功能互濟的制度規則體系。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規劃者、引領者和推動者，黨制定的政策法規具有確立規則、引領變革、保證執行的效力[20]。新型跨域庭審規則體系的形成，需要充分發揮黨在跨域庭審這一新興公共服務模式革命性轉型中的變革引領、改革發動和規則統籌作用，為打破路徑依賴、推動傳統制度向創新制度演變、實現司法制度體系創新提供治理動力，為不同國家機關分支筑牢共同立場、貫通服務職能、開展橫向協作提供制度統籌。人大要運用其立法權，在跨域庭審相關公共服務機構跨域協作基本原則設定、相關基礎規范制定和相關協助法律制度搭建等方面打下堅實的法律基礎。法院依托于多層次組織體系，開發與各層級組織職能相適應的、與跨域庭審實踐相貼近的規則內容，包括各級法院在工作流程、人員職責、內部協作等方面的規章制度，以構建跨域庭審具體可行的規章制度。其他國家機關也要在各自職能領域內細化協作規章制度，對接協作環節，嚴密協作責任，完善綜合配套設施，推動跨域庭審與國家公共服務機構的廣泛對接和有效融合。

(三)跨域庭審的運行保障

跨域庭審理念的實現和規則的運行，需要人財物等資源作為保障。跨域庭審運行保障是達成跨域庭審價值目標與規則要求不可或缺的關鍵環節，是跨域庭審制度構成的實踐呈現。人力資源、財政經費和硬件設施等構成跨域庭審運行的保障架構，包括受過專業訓練、掌握專業技能的從業人員隊伍，充足的財政經費保障，以及硬件設施的配備。其中，應當建立專司跨域庭審的專業化人員隊伍，明確其職能、職責；足額撥付跨域庭審運行保障經費，用于人員培訓和激勵人員有效開展工作；配備跨域庭審硬件設施和技術支持系統，引進新興信息平臺和技術工具，以提升跨域庭審運行效果。

總體而言，跨域庭審需要在人員、財政、基礎設施、技術配備等方面綜合配套加以保障。在隊伍建設方面，設立跨域庭審專員，專職從事跨域庭審相關運行保障工作，開展法官、審判輔助人員在跨域庭審統籌、協作等方面的技能培育和實訓，組建一支高效的專業跨域庭審運行保障隊伍。在經費支持方面，利用現有財政供給渠道，完善多層級財政支持功能，建立跨域庭審改革發展專項財政規劃和投入機制，加強跨域庭審硬件設施資金投入。在基礎設施保障方面，開設跨域庭審專區，劃出專門的庭審場地，建立跨域庭審場地保障工作機制，推動跨域庭審基礎設施的跟進和更新。在信息化建設方面，制定跨域庭審信息化建設發展目標，提升跨域庭審信息化水平，包括引進新的信息技術手段和技術平臺、強化技術運行穩定性和傳輸速度。在監督考評方面，重視跨域庭審績效獎懲指標設計，完善跨域庭審考評機制，將跨域庭審考評工作納入庭審考評工作體系，加大跨域庭審考核獎懲比重，對各部門職能工作進行精細化管理和量化考核,從而促進案件審判質量水平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