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郁蘭馨，美麗芬芳
——記女高音歌唱家程桂蘭

※文/黃倩

主持人/石朝陽 人物郵箱：jqshizhaoyang@126.com

有一首充滿濃郁江南韻味的歌曲《太湖美》，聽過的人都會記得這首歌的演唱者程桂蘭。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涌現了一大批優秀的歌唱演員，程桂蘭憑著自身獨特的音樂天賦和婉約甜美的聲音，從一眾歌手中脫穎而出，再加上不斷的刻苦深造，獲得了驕人的成就。

機遇來了，就要抓住

程桂蘭出生于京劇世家，從小就跟隨當京劇演員的父母在老家蘇州跑碼頭演出，耳濡目染，學啥像啥，成了劇團有名的“小戲精”。15歲時，聽說蘇州京劇團招小演員，小桂蘭還偷偷報了名。就在那一年，駐軍部隊業余演出隊要排演京劇《沙家浜》，小桂蘭的媽媽被請去當輔導老師，她也跟著媽媽一起去了。當她看到一個個英姿颯爽的女兵時羨慕不已，小小年紀便有了當女兵的念頭。誰知機緣巧合，部隊業余演出隊正好也看中了天資聰慧的小桂蘭，因為年紀小，部隊特招她入伍。那天別提有多興奮了，小桂蘭自己都沒想到，從小羨慕女兵的她竟然在15歲的時候成了一名小小的文藝兵。

劇照

靠著小時候的京劇功底，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小桂蘭在部隊業余演出隊不僅主演了現代京劇《沙家浜》，還主演了重頭劇《智取威虎山》。那段時間小桂蘭經常跟著演出隊下連隊、下海島、到基層部隊為指戰員們演出。部隊的指戰員不知她的名字，都親切地叫她“小常寶”。在業余演出隊摸爬滾打一番后，小桂蘭樣板戲、獨唱，演小話劇、表演唱、跳舞，啥都來，積累了豐富的舞臺經驗。

一次，軍里搞文藝匯演，要求駐蘇州部隊出一個評彈節目，從小在蘇州長大的程桂蘭自然就接下了這個任務。從那會兒她開始學習評彈，并在匯演中演出了評彈節目《顯微鏡下》。而這次演出，她竟然被前線歌舞團曲藝隊評彈名家“徐派”傳人徐林達老師看中，招至麾下。1974年，程桂蘭便被調入南京前線歌舞團曲藝隊，專業演唱蘇州評彈。從蘇州到南京，這是程桂蘭第一次藝術轉折。

1980年，國務院文化部舉辦首屆民族民間唱法匯演，要求每個省推薦一名能代表本省藝術風格的歌手參加。江蘇省的這一名額就落到了前線歌舞團。很快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前線歌舞團沸騰了，程桂蘭卻沒覺得這個唱歌比賽跟自己有什么關系。這幾年她主攻評彈，唱歌只是興趣愛好。不想這場比賽歌舞團很重視，搞內部選拔，讓大家都踴躍報名。當年的著名作曲家沈亞威先生是軍區文化部長，他建議：讓唱評彈的小鬼也來試試唱唱江南小調什么的。程桂蘭就這樣加入了選拔賽。從來沒想過要獨唱的程桂蘭倒也沒有發怵，用心練了一段時間，沒想到她用蘇州方言唱的《太湖美》《蝶戀花·答李淑一》一開嗓就驚艷眾人。大家一致叫好！當即歌舞團便定下派她去北京參賽。沒想到比賽結果一出來更讓大家激動不已，程桂蘭這一唱竟然捧回了優秀演唱最高獎。

面對眾人的贊揚，程桂蘭卻很清醒，覺得自己只是運氣好，抓住了機遇而已。因為從小她就有一個信念：只要站在臺上，不管臺下坐的是領導還是普通觀眾，她都認真對待每一場演出。正因為有這樣的積累，她的表演從容不迫、游刃有余。也就是從那時起，優美動聽的《太湖美》一夜之間傳遍了全國，程桂蘭一曲成名。這首歌也成了她的代表作，2002年還被無錫市定為市歌。從此，程桂蘭從評彈正式改為獨唱演員。

是金子一定會發光

正因為確定了獨唱演員的職業道路，程桂蘭也意識到系統學習的重要性，她決心報考解放軍藝術學院。一開始，團里還不是很支持，怕她成了學院派，反而丟失了自己的特色，但程桂蘭堅持要去學習。經過一番用心備考，1987年，她終于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音樂系。她拜師求教于金鐵霖和楊家詢老師，潛心鉆研。專業學習兩年后，程桂蘭拓展了聲樂演唱能力、拓寬了歌唱路子，駕馭了以前不太能唱好的歌曲。

1989年軍藝畢業，經過一年籌備，程桂蘭在南京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個人獨唱音樂會，取得轟動效果。而正是這次成功的音樂會，又給了她跨入歌劇殿堂的契機。當時，總政歌劇團正準備排練大型民族歌劇《黨的女兒》，四處尋找女主角田玉梅B組扮演者。總政首長看完程桂蘭的獨唱音樂會，馬上認定程桂蘭是非常適合的人選，當場拍板調她入京。程桂蘭對這個消息很是震驚，總政歌劇團一直是她向往的舞臺，沒想到這個機會竟然從天而降。沒有任何猶豫，她將家里老人、孩子在南京安頓好，自己只身前往北京。

《黨的女兒》

然而調入總政歌劇團后，并非程桂蘭想象的那么順利。尤其是對《黨的女兒》這部大戲，多少人爭著當女主角，A組女主角是彭麗媛，而程桂蘭剛從外地調入北京，許多人對她演B組女主角很是質疑，甚至有人提議讓她先演配角。而這時的程桂蘭咬牙面對一切質疑，把所有壓力化為學習的動力，她始終堅信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創造的。每次排練，程桂蘭都在臺下觀看彭麗媛排練，一個在臺上唱，一個在臺下記。那段時間，除了吃飯、睡覺，程桂蘭全在背唱段、練唱腔。

一次團里安排這部劇音樂連排，彭麗媛臨時有事沒來，而全劇其他演員、合唱隊樂隊都到齊了，怎么辦？團長看到坐在臺下的程桂蘭，試探著問：“你來替一下？”這時大家都為她捏一把汗，畢竟這是一部重頭歌劇，程桂蘭從來沒合過樂，她行嗎？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況，程桂蘭卻胸有成竹地走上舞臺，把女主角唱段從一場唱到三場，竟然沒有一個地方唱錯，全場都驚呆了！團里老演員們都向她投來贊許的目光。三場合完之后，團長和指揮讓她摘掉麥克風清唱，想聽聽她真實的聲音。程桂蘭依然不慌不忙，完美地唱完了全場。對一個從沒合過樂的新演員，剛上臺就能絲毫不差地把全劇音樂唱段全卡到點上，沒出一個差錯，大家都報以熱烈掌聲。田玉梅的角色終于一錘定音。回到宿舍，程桂蘭繃不住地哭了，她知道她經受住了一次考驗，也讓大家心服口服。聊到這兒，程桂蘭笑吟吟地說：“是金子一定會發光，我希望把功夫都用在臺上，而不是臺下。我想憑自己的實力站在這個舞臺，而不是靠關系。”

從此，程桂蘭的藝術生涯翻開了嶄新一頁。1992年她參加全軍第六屆文藝匯演，憑借《黨的女兒》女主角田玉梅的精彩表演獲得全軍表演一等獎。1993年，程桂蘭隨團出訪美國、加拿大，將富有中華民族情調的獨唱歌曲奉獻給外國友人和華夏游子。1995年，她在北京“中國劇院”成功舉辦了集曲藝、民歌、戲劇于一身，融京劇、豫劇、歌劇等于一爐的個人獨唱音樂會。1997年，在北京國安劇院又成功舉辦《程桂蘭中國民族歌劇選場》個人專場晚會。同年，她被總政表彰為“熱心為兵服務的文藝戰士”。1998年，程桂蘭說是她最值得驕傲和最開心的一年，這一年她同時榮獲“中國戲劇梅花獎”和“上海戲劇白玉蘭獎主角獎”。這是進入歌劇界短短七年時間對她所有努力的最高褒獎和肯定。

“為官”之道

程桂蘭的這些驕人成績，再加上她為人公正謙和，1999年，她被任命為總政歌劇團副團長。當時領導找她談話時她都覺得不敢相信。從小她只有女兵夢，卻從沒有當官夢。她笑言自己從小到大連個隊長都沒當過，而現在一下要當副師級干部，想都沒想過。

為了做好副團長工作，程桂蘭推掉許多演出和當女主角的機會，放棄了許多商演和個人藝術追求，她帶部隊下基層演出，抓排練、抓業務、搞演出、搞培訓，為團里年輕演員嶄露頭角而奔走忙碌……全力配合團里主官抓好業務建設工作。

副團長一當就是八年。2007年，程桂蘭向總政領導提出不再當副團長的申請。她笑言八年時間她已傾注全部心血，嚴以律己，恪盡職守，也算盡心盡力地做了副團長的工作。她覺得藝術生命是有限的，她想把更多時間放到舞臺，她想把自己未完成的藝術光芒再次投射到舞臺上。

領導不解地說：別人找領導都是想請求提拔的，只有你程桂蘭找領導卻是要辭官。這就是程桂蘭，她說：“我銘記著自己是一名從士兵成長起來的歌唱演員，將心比心，扶人助人，做演員們的知心朋友，是我全部的‘為官’之道！”

面對自己從藝以來獲得的如此多的獎項，程桂蘭笑言，她把一大摞獲獎證書都鎖在一個櫥柜里。她說：“因為我深知它們如一茬紛落之丹桂，而溺于昨天的濃香等于藝術生命的死亡。我必須不停地積蓄藝術的能量，涉過寒冬，來年再吐芳香……丹桂，不是王者之花，卻是百姓佳釀。母親和家鄉鄉親曾將它溶糖成蜜，做成各色桂花糕點。我希望我的歌也沾丹桂之香，走入千家萬戶、哨所邊防，為廣大人民群眾和部隊官兵所喜愛。因為，那是我的所有追求！”

民族歌劇的傳承人

2014年，程桂蘭正式退休后，收到山西大同歌舞劇院邀請，擔任《黨的女兒》總導演。雖說以前從未正式擔任過歌劇導演，但因為《黨的女兒》這部歌劇她已主演了三四百場，對里面每場戲、每個人物、每句臺詞都爛熟于心，便欣然接受。正因為這次合作，程桂蘭幫助山西大同歌舞劇院建立了一支民族歌劇隊伍，并取得不錯的成績。

之后她又執導了《野火春風斗古城》等戲。從那以后，程桂蘭就有了一種使命感，她要做民族歌劇的傳承人。她開始在各大院校講課、講歌劇，講中國民族歌劇，排練中國民族歌劇片段等，開始退休后的導師生涯。她馬不停蹄地往返于南海音樂學院、山東音樂學院、廣州星海音樂學院、武漢音樂學院等藝術院校，擔任客座教授、藝術顧問。

“她說退休后我反而更忙了，感覺根本停不下來。”她每次給學員排練都是手把手地教學生手、眼、身、法，教他們演歌劇的一些基本功。看到一群沒有任何歌劇基礎的孩子最后能在舞臺上呈現非常出色的表演，她比學生還激動。她就像撒種子一樣，撒下喜歡愛好民族歌劇的種子，在各地發芽成長。她希望把經典傳承下去，這對她來說是件有意義的事。現在程桂蘭的許多學生都已經擔任主演了。看著學生們精彩的演出，是她最欣慰的時刻。

說起她的退休生活，除了健身、旅游，她還特別提到了書法。從小她對書法就有興趣，以前演出活動多沒有精力去學，自己也靜不下心來。退休后，反而能讓她有時間系統學習。2014年，在朋友介紹下，程桂蘭認識了書法家張惠臣老師。而正好程桂蘭也特別喜歡張老師的字，機緣巧合，就正式拜師學藝了。一開始先是模仿，老師夸她有悟性，她就狠下了一段功夫。現在程桂蘭的書法寫得頗有自己的風格了。從2016年開始，程桂蘭就參加了文聯舉辦的藝術家書法展覽，自己的作品還參加了書法慈善拍賣，捐助大病兒童，之后還陸續參加了海峽兩岸藝術家書畫展等，獲得諸多好評。

正是因為她在修身養性上下的功夫，讓她本人顯得格外年輕美麗。采訪的最后，問她保養秘訣，她說就是心態，不功利，不糾結。

學無止境，桂郁蘭馨，美麗芬芳，這是我眼中的程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