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落盡

◇煜青瀾

天兆二年冬，帝都下了一場大雪。

雪后初晴，圣上賜了一紙婚約。

于是，她嫁給了他。

她嫁給他，只是為了報仇；他對她也沒有感情可言，這只是一場交易，她助他登上皇位，他許她手刃仇家。

右相嫁女，十里綿紅，從郡王府，一直到右相門前，歡天喜地，火紅的顏色，好不熱鬧。

她一身鮮紅的嫁衣，流光溢彩的鳳冠下，一張素白的容顏，不做濃郁的妝容，卻美得令人窒息，那種美，帶著決絕，帶著不舍。

“熙璃，我今天就要嫁人了，你會不會怪我呢？”她抬首仰望天際，喃喃自語。

大婚之夜，她不說一句話。

熙璃說過，她的聲音很好聽，勝過世間的琴瑟之聲。自從熙璃離開后，她就再也沒有同人說過一句話。

當夜，她掀起蓋頭，將信放在他的書桌上，轉(zhuǎn)身離去，不曾看他一眼，亦不曾回頭。那封信里有她對當今時局的看法與見解。

本是丞相之女，雖然養(yǎng)在深閨，但是她已然將所有都看透。右相能夠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中權勢不用言說。

信上，她的字跡娟秀，卻又不失大氣。他從中看不到任何野心。而他的野心是江山，他何其聰明，怎會做不利于自己的事呢。

他放任她離去，因為他知道，有江山才有美人。

不出三個月，皇宮傳來消息，圣上駕崩了。

他，曾經(jīng)帶兵上陣殺敵，屢創(chuàng)大捷。威名天下的郡王，理所當然成為了皇位的最佳人選。

這時的她，坐在琴前發(fā)呆，卻遲遲不撫。聽過消息也只是淡然地垂下眉眼，沒有人看到她眼中流溢的光彩。

她托人給自己的父親帶了一封信，請父親在助他登基后，就辭官回鄉(xiāng)。她沒有說緣由，她想父親應該明白。

右相的勢力，權傾大半個王朝。

自然，在他們新婚的第四個月初，他坐上了夢寐以求的寶座。

他一直忙于政事，自是疏于照顧她。他們似乎只是在新婚之夜見過一面。他登基的第二天，她成為皇后，轉(zhuǎn)身交回了鳳印。

再見到她時，她一身素白的裙裝，不戴任何裝飾，青絲用簪子綰成一個結(jié)，盤在腦后，未施粉黛的臉上，依舊是淡然。她真的很美，卻從不屬于他。

她像上次一樣，轉(zhuǎn)身離去，他忍不住輕聲問道：“沒有什么可留戀的嗎？”

她回頭，澄澈的眼眸閃過一絲波動。依舊什么都沒說，就這樣離開了。

等他處理了這些事，再去尋她時，她卻消失不見。

他抱著她，她綰著的青絲散下，如瀑布一般。

她的手中握著一把精巧的匕首，一個素白的錦帕，帕上那是她用青絲繡的花，那個“璃”字讓他幡然悔悟。原來，他見過她的。

五個月前，他戰(zhàn)場決策失誤，錯殺了自己最得意的副將，熙璃。

在熙璃的葬禮上，她一襲素衣，一步步走到他的棺槨前，哭的靜默，卻又那般傷心。那時他不知道這個女子是何人，只是感到惋惜。

他與她，本就是一場聯(lián)姻，后來他不曾見過她，這場交易，都是通過書信。

直至大婚當日，她都不曾對他說什么。原來她要殺的人，一直都是他。

“熙璃，他是一位明君，可是他卻殺了你。于江山社稷，我不應該殺他，但是于你，我真的很想殺了他。”

“熙璃，我可能辦不到了，我無法替你報仇，但是我想你了，很想見到你。”

匕首就插在她的胸前，鮮血從口中涌出，她笑了。

她可以去找她的至愛了。

而他緊緊抱著她，淚水涌出來，決堤而下。

他心疼她，他不舍她，而他卻什么也做不了。

繁華落盡，青絲垂下，她的美絢爛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