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 方
(韶關學院 圖書館,廣東 韶關 512005)
張九齡(678-740)是唐代“開元賢相”,初、盛唐時期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詩人。作為開元文壇繼張說之后的一代文宗和“文儒”集團的領袖,初盛唐之交的文壇盟主。張九齡作為嶺南詩歌初祖,首倡唐詩中的山水田園詩派,其詩是唐詩由初唐進入盛唐的橋梁與標志。張九齡富有膽識和遠見,忠耿盡職,秉公守則,直言敢諫,選賢任能,不徇私枉法,不趨炎附勢,敢與惡勢力作斗爭,一貫以賢明正直立身于朝,為“開元之治”作出了積極貢獻,以“九齡風度”名垂史冊。但也因此得罪了一些人,致罷相被貶,憂憤交集。因此,張九齡詩歌藉山水田園自然景色感懷際遇,抒發其曲折際遇中難行能行的禪心,使其詩歌充滿生命禪意。
“禪”是 佛 教 名 詞,意 譯 作“思 維 修”“棄惡”“功德叢林”等,通常譯作“靜慮”。意謂心注一境、正審思慮,以制伏煩惱、引發智慧。“中國的禪,是起信論的‘一心不二’的教理與維摩經的‘語默不二’、‘破斥’的態度結合,更加上老莊的灑脫而生出禪味,而其所求者,是佛教的大理想‘法’。人與‘法’打成一片,通過人格而表現佛法。”[1]207六祖慧能開創禪宗南宗,標志中國化佛禪思想的確立,而后禪宗得到了充分且迅猛的發展。慧能吸收儒家心性之說與道家理論,融匯成以“直指人心”“自性成佛”的禪宗頓悟之說開悟眾生。從此,“據于儒,依于老,逃于禪”成為人們特別是士人的人生模式。
禪意指禪心,即清靜寂定的心境,指清凈、簡潔、平淡的意識思維,是一種思慮得到平靜以后的人生觀或者人生態度。唐人劉長卿《尋南溪常山道人隱居》詩言:“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2]190明人何景明《吹笙》詩曰:“幽心與禪意,凄切轉關情。”[3]291佛教自東漢傳入中華,魏晉以后,詩與禪的聯系日益密切,在唐代達到巔峰,幾乎所有唐代文人都受到了佛禪思想的浸潤。禪宗與詩歌的關系由來已久,二者在發展過程中相互浸染、交融,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明季知空和尚評陳佐才詩說:“自古詩情半個禪,以詩為禪,以禪為詩,無可無不可也。”[4]157可見,禪與詩過從甚密,互相影響,互為補充。禪宗與詩歌同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唐朝是禪宗與詩歌發展的昌盛時期,張九齡首倡唐詩中的山水田園詩派,是唐詩由初唐進入盛唐的橋梁與標志。
張九齡與六祖慧能生活在同一時代,且出生成長在慧能駐錫揚禪之地——韶州。張九齡生活的時代,正是禪宗興盛之時。禪之于唐代文人,其主要意義已由“明心見性”的宗教皈依轉化為解決人生苦惱的心靈依托。在當時的文人中,禪已化為一種體驗、一種感情,擴散到人們的意識深處[5]。唐代禪宗與詩歌同盛,無論作家風格、文學思想、作品體式均深受禪宗影響,張九齡也不例外,其春風得意時的山水紀行詩充滿“清”“澹”禪意,曲折際遇時委屈貶謫后的感懷詩飽含“九齡風度”的禪定。
張九齡現存詩歌222首,從張九齡生平際遇觀察其詩歌風格的變化,以貶荊州長史為界,將其詩歌劃分為前后兩期[6]前言6。前期創作成就最突出的是山水紀行詩,他是唐代最早大量創作山水詩的詩人,“清”“澹”就是其山水詩的禪意表現;其后期的詩歌創作中,則多采用隱晦曲折的象征、比興等手法,書寫操守志趣,風格沉郁,思深力遒,是其于曲折際遇中堅守“九齡風度”的禪定表現。張九齡詩歌的禪意來自他通過內心的自我調節,讓自己在沉浮的人生境遇中達到生活的平衡、內心的平和和精神的超脫,是詩人在曲折際遇中難行能行的禪心和堅守“九齡風度”禪定的表達。張九齡詩歌的禪意不是宗教性的,而是一種“自性清凈、不粘不滯”的思想,是對“據于儒,依于老,逃于禪”的人生模式的反映,是一種穩定和優化內心的手段。
1.“不著一字”與“不立文字”的表達方式
禪家主頓悟,不依據經卷,而是通過師徒心心相印,理解契合,來傳法授受,謂之“不立文字”。禪是教外別傳的宗教,利用不立文字的文字,即用象征的、比喻的、暗示的語言來表現禪理[5]。這與詩家的“不著一字”異曲同工。“不著一字,盡得風流”[7]意思是不用一個直接的字眼,就能把意思表達得超逸美妙。詩貴含蓄蘊藉,意在言外,這是一種詩家的“悟”。
杜甫在《故右仆射相國張公九齡》中用“詩罷有余地”[8]贊揚張九齡的詩歌含蓄蘊藉,給讀者留下廣闊的想像空間,去感受詩的言外之意。清人厲志曾引赤堇氏評論云:“讀張曲江詩,要在字句外追其神味。”[9]意思是張九齡的詩歌無一字直接述說自己的情思,其情思卻在對尋常事物的描繪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現。讀九齡的詩,要品味其“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意境,這就是九齡的詩情禪趣。
因守正直言而遭讒被貶,深感朝政腐敗,張九齡后期的詩歌創作用了大量的比喻和象征手法,如《感遇》(其四):
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
側見雙翠鳥,巢在三珠樹。
矯矯珍木巔,得無金丸懼?
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惡。
今我游冥冥,弋者何所慕![6]174
詩人以“孤鴻”自喻,以“雙翠鳥”喻兩個政敵,以“池潢”比朝廷,以“三珠樹”喻高位,以金丸喻仕途險惡,詩人把這些意象組合起來,創造出一個完整生動且具有深刻象征意味的境界,暗寓自己的遭遇與感受,既委婉含蓄地表達了對政敵的勸誡、對自己不慕榮貴得以脫身事外的慶幸,同時也反映了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和生活哲理。
2.“明心見性,直指本心”的主觀表達
禪宗“明心見性,直指本心”是發現自己的真心、真性的意思。明本心,見不生不滅的本性,乃禪宗悟道之境界。張九齡詩歌不直言自己的處世態度或自己對人生的體驗,而是借助一些奇妙的形象或眼前的景物來暗示自己的心意。通過山水景物暗示一定道理,通過直覺思維感悟其中真意。通過對自然山水的感懷,表達自己在曲折際遇中難行能行的禪定。如《感遇·其一》: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6]171
彼時詩人遭遇讒謗,被貶為荊州長史,作《感遇》十二首托物寓意。此第一首運用比興手法,借助蘭桂自況,通過思悟她們“孤芳自賞”:蘭逢春葳蕤,桂遇秋皎潔,是本性,并非為了博得美人折取欣賞;悟得君子賢人潔身自好,進德修業,是本份,并非為了博得外界稱譽提拔的“真意”。全詩句句寫草木,也是句句寫人,通過草木表達自己不以廉價贏美名的清高志趣,抒發自己雖遭受排擠,依舊堅守本心、潔身自好的禪定。
又如《感遇》(其六):
西日下山隱,北風乘夕流。
燕雀感昏旦,檐楹呼匹儔。
鴻鵠雖自遠,哀音非所求。
貴人棄疵賤,下士嘗殷憂。
眾情累外物,恕己忘內修。
感嘆長如此,使我心悠悠。[6]177
詩人以黃昏凌晨時分燕雀吵嚷、鴻鵠遠去,比喻當下小人得勢、賢者放逐的境況。詩中日落西山、北風夕流的慘淡畫面,是當時朝廷黑暗世道漸趨衰敗的象征。這是一首自省詩,更是一首肯定、堅守自我本心的述懷詩。自省是感嘆自己被外物擾亂了情緒,受到了“下士”的干擾,忘了內修心性,被苦惱所困。然而詩人感嘆自己忘了內修,正是因為詩人“明心見性,直指本心”,對自我的真心和真性有深刻的認識和堅定的認同。內修,就是張九齡堅守本心,在曲折際遇中難行能行的禪定。
張九齡的這些詩,既無一字禪語,也不直接表禪意,但其中對世事滄桑的冷靜反省,對人生起伏的超然態度,正表達了他徹底、清凈、簡捷、旁觀和“明心見性,直指本心”的禪意人生。
3.寧靜淡泊的創作心態與“空”觀
禪宗是一種體悟人生的哲學,認為人生本來空寂,皆如夢幻,人應隨緣自適。佛家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回頭”指斷滅貪嗔癡、大徹大悟,即要從“苦海”中解脫出來,就要把一切看“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10]8六祖慧能就是禪宗“空”觀的代表。這種“空”觀能幫助當時的詩人在仕途受挫、生活蒙難時撫慰心靈,消解自己因不幸遭遇帶來的苦悶。
張九齡于開元十五年(727)至開元十九年(731)外放洪州、桂州,開元二十五年(737)貶荊州長史,貶謫帶來的身心之痛和精神世界的失落就是“苦海”。政壇浮沉的歷練讓張九齡后期詩歌帶有一種進退隨緣、不與物競的曠達之風,表露出淡泊之志和順應本心的“空”觀。如《驪山下逍遙公舊居游集》:“雖云經濟日,無忘幽棲時。”[6]294《出為豫章郡途次廬山東巖下》:“愿言答休命,歸事丘中琴。”[6]248還有《林亭詠》:
穿筑非求麗,幽閑欲寄情。
偶懷因壤石,真意在蓬瀛。
苔益山文古,池添竹氣清。
從茲果蕭散,無事亦無營。[6]151
此詩作于詩人去官歸養,在家閑居之時。山石池竹等田園風物固然可以怡情,而真正的美意卻在避開了人世的競爭鉆營;“偶懷”與“從茲”二聯更是以明朗的語言表達了無所爭、無所求的淡泊志趣。
張九齡詩歌中關于淡泊之志的表達還有許多:要像“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6]171中芬芳的蘭桂一樣,不隨俗、不求悅;要與“幽林芳意在,非是為人論”[6]165中的幽林一樣,不求人知;要和“人茲賞地遍,鳥亦愛林旭”[6]164中的鳥兒一樣,更愛旭日照耀的樹林;要同“物生貴得性,身累由近名”[6]136中的“物”一樣,明本心,見本性,不盲目追求功名。所有這些充滿禪趣的詩作,無不表達他寧靜淡泊的創作心態與“空”觀詩情。
張九齡詩歌中的許多自然現象之物,都帶有禪的意味,體現出悠遠空靈、迷離朦朧、無限深邃的禪宗美。如“靈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氳”[6]239中空靈的“山”和朦朧的“空水”;“異壤風煙絕,空山巖徑迷”[6]167中深遠的“空山”和迷離的“巖徑”,“松間鳴好鳥,竹下流清泉”[6]300中空靈的“松間”和悠遠的“清泉”,無一不表現出空靈深邃的禪宗之美。在大自然的懷抱中,詩人獲得了愉悅的禪心,超脫的禪定。
物只是物,毫無詩意可言,因此在詩歌中,物象要轉化為意象,才能達到“神與物游”的境界,一切物象之意蘊都是通過意象表現出來。張九齡從自然物象中去體味禪意,利用這些富有禪意的特殊意象,表達自己的心境及不可言說的情感特征,并在直觀的形象中體悟自我,獲得心靈的超越。“山氣朝來爽,溪流日向清”[6]218中清爽的“山氣”和“溪流”;“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6]277和“夜雨塵初滅,秋空月正懸”[6]55中明朗的“月”;“試上江樓望,初逢山雨晴”[6]124中放晴的山景等,這些清爽明朗的意象,映現出詩人空明開朗的胸襟。
張九齡詩歌中的風物,還常反映出詩人悠然的心境,將清幽的景致與孤高的襟懷契合。“休閑償有素,豈負南山曲”[6]164中的“南山”與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11]89中的“南山”,“中流澹容與,唯愛飛鳥還”[6]229中的“飛鳥”和“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11]89中的“飛鳥”,何其相似;“且泛籬下菊,還聆郢中唱”[6]121更是直接效仿陶淵明重陽節摘“籬下菊”。從這些詩篇中我們都可以感受到張九齡詩與陶淵明詩共同的清澹、悠遠的心境和禪境。
明人胡應麟說:“張子壽首創清澹之派。”[12]“清澹”的藝術境界恰好與禪宗“心無所住”“心水常清”的境界不謀而合。心中清凈,才能體會山水天地之心,才能與山水的性情相同,與山水的精神相合,從而達到與天地之性情之精神相通相合的境界,使張九齡的山水紀行詩充滿了情景交融的禪境。情與景的交融產生詩的意境,張九齡的山水紀行之作,往往于景物意象之中,顯示出一種閑靜、恬淡、幽遠的韻味,創造出一種情景交融、清遠渾成的境界,達到了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的藝術效果。在情與景的交融中,情是主導,景為情所用,寫景是為了達情,所以生成的意境往往具有和諧、完整、渾然一體的禪意之美,讓人沉浸其中,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西江夜行》用情景相融的手法,表達了詩人哀而不傷的思鄉之情:
遙夜人何在,澄潭月里行。
悠悠天宇曠,切切故鄉情。
外物寂無擾,中流澹自清。
念歸林葉換,愁坐露華生。
猶有汀洲鶴,宵分乍一鳴。[6]224
詩句先是為我們描繪了清新的夜景,而后通過對自己感受的表達迅速由景入情,把濃濃的思鄉情烘托得淋漓盡致,但卻看不到絲毫低落情緒;尾聯那聲忽然響起的鶴鳴,由情入境,把詩人從思緒中抽離出來,繼續踏上為國為民的事業中去。看“空”看“淡”一切,不受情緒干擾,追求本心,是專注、堅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禪定。
作于詩人辭官南歸途中的《耒陽溪夜行》,幾乎句句寫景,但景物形象中卻蘊含著悠遠的禪意:
乘夕棹歸舟,緣源路轉幽。
月明看嶺樹,風靜聽溪流。
嵐氣船間入,霜華衣上浮。
猿聲雖此夜,不是別家愁。[6]235
詩中對明月、嶺樹、溪聲、嵐氣、霜華、猿聲的描繪,雖只以簡練的筆觸輕淡點染,并未作具體細致的刻畫,色彩也是淡淡的,卻產生了高度傳神達意的效果,無不浸透著詩人的愁情。情與景高度融合,渾然一體,構成清幽的意境;寫景狀物精細工麗,側重于客觀的刻畫,由景物觸發的情思沒有直接傾訴和議論表達,而是融情于景,情與景高度契合。
張九齡在《題山水畫障》中也有關于“以形傳神”“因象見意”“妙合自然”美學主張的表達:“……良工適我愿,妙墨揮巖泉。變化合群有,高深侔自然。置陳北堂上,仿像南山前。靜無戶庭出,行已茲地偏。萱草憂可樹,合歡忿益蠲。所因本微物,況乃憑幽筌。言象會自泯,意色聊自宣。對玩有佳趣,使我心渺綿。”[6]353詩人把畫工稱為良工,可見其對這幅畫是十分欣賞的。此良畫與世間萬物相合,與自然山水相當,如此妙合自然,讓人仿佛置身畫中,不僅得到了欣賞的佳趣,還能引發緲綿的思緒,到達得意忘言的空明境界。
張九齡一生奉儒,以天下為己任,晚年卻遭讒被貶。在其左遷荊州都督府長史后的詩作中,禪宗用語明顯增多,體現出由儒入禪的思想歷程,是其借佛禪教義聊以自遣的處世模式的具體體現[13]。
荊州上任是冬天,張九齡途徑玉泉寺,作《祠紫蓋山經玉泉山寺》,詩中的“佛影”“梵音”“焚香”“高星”“法地”皆是佛物,“上界”“禮足”“歸真”與“寂滅”皆是佛語;“焚香懺在昔,禮足誓來今。靈異若有對,圣仙其可尋。”[6]297更是直接表達了詩人對禪的歸屬。
第二年春張九齡又去了玉泉寺,此行所作的《冬中至玉泉山寺屬窮陰冰閉崖谷無景及仲春行縣復往焉故有此作》,透露出詩人對真如之體本自寂滅,世上萬事萬物不過是變幻的假相這一禪理的領悟:
靈境信幽絕,芳時重暄妍。
再來及茲勝,一遇非無緣。
萬木柔可結,千花敷欲然。
松間鳴好鳥,竹下流清泉。
石壁開精舍,金光照法筵。
真空本自寂,假有聊相宣。
復此灰心者,仍追巢頂禪。
簡書雖有畏,身世亦相捐。[6]300
“緣”“精舍”“法筵”“真空”“寂”“假有”“巢頂禪”都是佛物和佛語。“真空本自寂,假有聊相宣”是一句佛語,“真空”即佛教所謂超出一切色相意識的境界;“寂”即寂滅,佛教所謂本體寂靜,離一切諸相的意思;“假有”即世間一切色相皆非真實的意思。“復此灰心者,仍追巢頂禪”和“身世亦相捐”更是直接體現了詩人的追隨禪定之意。
張九齡之所以被稱為初盛唐之交的詩壇宗主,在詩歌創作方面卓有成就,與他獨特的經歷分不開,更與佛教禪宗對他的影響分不開。那些充滿“清”“澹”禪意、飽含“九齡風度”禪定的詩歌,既兼顧了詩歌的審美境界,又充實并深化了詩歌的感情,是他對生命和禪觀照、內化后的表達。對張九齡詩歌禪意的探究,不僅有助于我們正確理解他的思想軌跡,明白“九齡風度”的內涵底蘊,也對我們欣賞其詩歌的意境有所裨益。特別是其徹底、清凈、簡捷旁觀的禪意人生,是值得我們學習和思考的處事處世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