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七屆二中全會：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道路的完結

孫明杰

（泰山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泰安 271021）

大革命失敗后，形成以城市買辦階級和鄉村豪紳階級為基礎的國民黨新軍閥統治，其對工農階級的經濟剝削和政治壓迫比從前更加厲害①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47.。這是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道路一直所處的殘酷的政治環境。同時，這一道路也經歷了黨內“左”、右傾錯誤路線的甚至是嚴重的危害，曾給革命帶來嚴重后果。1944 年4 月，中國共產黨提出把城市工作和根據地工作提到同等重要的地位，后提出奪取城市的具體方針就是里應外合。解放戰爭時期，人民解放軍對大城市的解放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民主人士對中國共產黨建立新中國主張的支持和贊同，使1949 年3 月召開的中共七屆二中全會成為鄉村根據地歷史任務完成的標志，是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道路歷史實踐結束的標志。

一、工作中心由城市轉向鄉村的歷史轉折

（一）大革命失敗后黨對工作中心由城市轉向農村道路的探索

1.八七會議“槍桿子里面出政權”論斷的提出

1927 年8 月7 日，中共中央在漢口召開緊急會議，史稱八七會議。會議著重批判了以陳獨秀為首的中共中央在大革命后期所犯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確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裝起義的工作方針，并把這一總方針與“找到新的革命道路”聯系在一起。毛澤東提出“以后要非常注意軍事，須知政權是由槍桿子中取得的”②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思想年編：1921－1975［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18.的論斷。中共中央把軍事斗爭作為黨的工作重心。會議除明確指出在廣大區域內準備農民的總暴動外，還強調工人運動，“要注意武裝工人及其暴動巷戰等軍事訓練”①②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238、240.。這說明，武裝反抗國民黨屠殺政策的斗爭方式，一是農民暴動，二是城市工人武裝起義。八七會議由于沒有認識到在革命低潮形勢下黨應該組織必要的退卻，容許和助長了盲目發動工人和組織城市暴動的傾向②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238、240.。各地武裝起義在八七會議后相繼展開。

2.十一月會議③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論編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12.確定以城市為中心全國武裝暴動計劃

1927 年11 月在共產國際“左”傾錯誤理論指導下，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召開會議，通過了《中國現狀與黨的任務決議案》，再次否定處于低潮的革命形勢，把黨的任務確定為“努力鼓動城鄉革命的高潮”“創造總暴動的局面”④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4 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626、512.。通過城鄉武裝暴動相結合，形成以城市為中心的武裝總暴動，力圖實現一省或幾省革命勝利的局面。會后，中共中央在天津、廣州、上海、武漢、長沙、湖南、江蘇、湖北、浙江等地布置總罷工和總暴動，并先后在宜興、無錫、上海、武漢和順直等地暴動或起義。這些起義或暴動，均因敵我力量懸殊而失敗，革命付出慘痛代價。

3.中共六大及其后中共對發展鄉村工作的逐步重視

（1）中共六大肯定了農村根據地和紅軍是決定革命新高潮的基礎和力量，但受共產國際的影響仍主張以城市為中心。關于黨的工作重心問題，中共六大明確了革命處于低潮，黨的中心工作是爭取群眾積蓄力量，而不是千方百計地組織暴動。鄉村根據地已進入中共六大視野，其歷史局限性是仍將工作重心放在大城市。

（2）中共六屆二中全會對農村革命根據地重要地位的闡述。中共六大后，農村革命根據地的建設越來越受到中共中央重視。周恩來在中共六屆二中全會上指出了農村革命根據地對中國革命具有的特殊重要地位，他說：“他（指托派）以為中國象西歐各國一樣，大城市的經濟力量可以統治全國，所以大城市暴動成功以后可以影響小城市及鄉村；而在中國，則找不到一個大城市的經濟力量能統治全國的。中國可以劃分為許多小國，他們的經濟力量都可以獨立的。所以中國革命要勝利，必須要有紅軍，必須要有廣大的蘇維埃區域的幫助。”⑤金沖及.周恩來傳［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199.

（3）九月來信。1929 年9 月28 日，中共中央主要就軍閥混戰的政治形勢、紅四軍斗爭經驗給紅四軍前委發出指示信，史稱九月來信。來信強調“先有農村紅軍，后有城市政權，這是中國革命的特征，這是中國經濟基礎的產物。”⑥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4 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626、512.

（4）農村包圍城市道路重要思想的提出。1930 年5 月，中共中央機關報《紅旗》發表署名周子敬的文章《關于無產階級領導的問題》，提出了“農村包圍城市”重要思想。文章說在不能取得工人農民之絕對平衡發展的情況下，“若是革命勢力占據了廣大農村之后，他還是可以聯合起來包圍城市，封鎖城市，用廣大的農村革命勢力以向城市進攻，必然可以得著勝利。”⑦周子敬（即何孟雄）.關于無產階級領導的問題［N］.紅旗，1930－5－24.這一思想遭到“城市中心論”“左”傾錯誤領導人的否定。

4.毛澤東對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道路的貢獻

這一中國革命的新道路是通過黨和人民集體奮斗開辟出來的，毛澤東在理論與實踐上做出了最杰出的貢獻。

（1）實踐探索

1927年8月3日中共中央頒發《中央關于湘鄂贛粵四省農民秋收暴動大綱》，要求“除奪取鄉村政權之外，于可能的范圍應奪取縣政權，聯合城市工人貧民組織革命委員會，使成為當地的革命中心。”①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4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383.奪取縣政權并使之成為當地的革命中心是秋收起義的任務之一。在8月18日和30日舉行的湖南省委會議，決定實行以長沙為中心，包括湘潭、寧鄉、醴陵、瀏陽、平江、岳陽、安源等七個縣鎮的起義。②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242、244－248、295、301.9月9日，武裝起義爆發后，起義軍在攻打縣鎮時，遇到了強大敵人的抵抗。9月19日，毛澤東在文家市召開前委會議，決定放棄攻打長沙，轉向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農村山區。三灣改編后，起義軍把湘贛邊界羅霄山脈中段的井岡山確定為立足點。

湘贛邊界秋收起義，毛澤東率領部隊走上一條在農村建立革命根據地的道路，這是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工作重心轉向農村的起點，也是中國革命的發展方向。

八七會議后，除湘贛邊界秋收起義外，截至1928 年夏，中國共產黨在全國廣大地區先后發動和領導了近60 次武裝起義。③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242、244－248、295、301.這些武裝起義，大部分以奪取中心城市或縣城為目標，只有少數起義取得了成功。說明當時以奪取敵人力量占優勢的中心城市或大城市，革命不能成功。

（2）理論探索

在《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和《井岡山的斗爭》兩篇文章中，毛澤東科學論證了紅色政權能夠存在和發展的原因和條件，首次提出“工農武裝割據”的思想。不過這時他還是認為要以城市工作為中心，在湘贛邊創造根據地是以影響和配合城市工作為目的，④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242、244－248、295、301.但這一思想為全黨解決以農村為中心的問題奠定了基礎。

1930 年1 月，毛澤東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文中指出，在半殖民地的中國無產階級領導農民斗爭的最高形式是紅軍、游擊隊和紅色區域的建立和發展，⑤王順生.新編中國共產黨歷史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35.這一形式會必然地促進全國革命高潮的快點到來。這就在實際上批評了共產國際和中共黨內實際存在著的“城市中心論”。以毛澤東為書記的紅四軍前委又明確提出“農村工作是第一步，城市工作是第二步”⑥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7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276、263.的思想。中國革命初步走上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

（二）“左”傾錯誤對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道路的危害

1.李立三“左”傾冒險錯誤及其危害

在共產國際“左”傾錯誤主張的影響下，⑦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242、244－248、295、301.1930 年6 月11 日中央政治局通過由李立三起草的《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幾省首先勝利》，決議機械地搬運俄國十月革命的經驗，提出“沒有工人階級的罷工高潮，沒有中心城市的武裝暴動，決不能有一省與幾省的勝利。”⑧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7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276、263.認為“鄉村包圍城市”是一種錯誤的觀念。李立三“左”傾冒險錯誤在中央占據了統治地位。

據此，李立三制定了以武漢、南京、上海等城市為中心的全國中心城市起義，同時規定全國紅軍要集中力量攻打中心城市的冒險計劃。⑨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960.

李立三“左”傾冒險錯誤的執行使黨和革命慘遭損失。在白區，許多黨的秘密組織如滿洲、陜西、湖北、順直、山西、廣東、福建、山東、浙江、河南、湖南等十幾個省委機關先后遭到破壞，武漢、南京等城市的黨組織幾乎全被破壞。大批共產黨員、共青團員和革命群眾遭到敵人捕殺。在紅軍進攻大城市的過程中，農村根據地和紅軍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失。①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301.

1930 年9 月24 日至28 日，中共中央召開擴大的六屆三中全會，結束了李立三“左”傾錯誤在中央的領導。

2.王明“左”傾教條主義錯誤及其危害

1930 年12 月共產國際執委會主席團就“立三路線”問題開會討論，作出了“左”的錯誤的結論。在共產國際的要求和米夫的壓力下，中共中央于1931 年1 月7 日召開擴大的六屆四中全會。會后，由于得到米夫的支持，以王明為主要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錯誤開始在中央占據統治地位。王明同樣堅持城市中心論觀點，一味追求在大城市“真正”準備武裝起義，以真正實現“一省數省的首先勝利”②王 明.為中共更加布爾什維克化而斗爭［A］.中共黨史教學參考資料（一）［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339－340.。王明“左”傾教條主義錯誤開始在各地蔓延。1931 年10 月，中共中央機關遭到破壞，王明去了蘇聯，周恩來到了瑞金，成立了以博古為首的臨時中央，繼續執行“左”傾教條主義方針。

“左”傾教條主義錯誤理論形態更完備，統治時間更長久，給中國革命造成的后果更悲慘。③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372.

（1）1933 年1 月，臨時中央遷入中央根據地前，“左”傾錯誤對革命道路的危害

這一時期對農村根據地的危害主要是從1930 年上半年到1932 年初發生在中央根據地、鄂豫皖根據地、湘鄂西以及其他根據地的肅反斗爭。在“殘酷斗爭”“無情打擊”的“左”的錯誤方針指導下，出現了嚴重擴大化問題，大批無辜干部被錯殺，造成眾多冤假錯案。在軍事上特別是在第二、三次反“圍剿”斗爭中并沒有產生多大影響。④1931年4月，中央派出由任弼時、王稼祥、顧作霖組成的中央代表團到達中央根據地。中央代表團一方面執行“左”的政策，另一方面也支持毛澤東、朱德的一些正確意見，對第二、第三次反“圍剿”斗爭起了積極的幫助作用。

危害主要出現在白區。“左”傾冒險主義和關門主義錯誤主張，完全排斥以民族資產階級為主體的中間力量，企圖在大城市武裝奪權。“左”傾錯誤領導人規定黨在白區的一等任務是竭力開展城市工人的罷工斗爭。這種錯誤主張的執行，使黨在白區的工作本來就極為困難的形勢又變得更加嚴重，使黨在白區的組織和工作遭到極為嚴重的破壞。如，從1931 年到1933 年，中共河北省委連續遭到7 次破壞；中共山東省委遭到5 次大破壞，并與中央失去聯系；白區的工運工作也受到很大破壞。⑤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301.最終，臨時中央在上海難以立足，于1933 年1 月遷至中央根據地。

（2）臨時中央“左”傾錯誤對革命根據地的危害

第三次反“圍剿”勝利以后，形成了中央革命根據地、閩浙贛、鄂豫皖、湘鄂西、湘鄂贛、海陸豐、湘贛等十幾塊農村根據地，覆蓋大半個中國，紅軍總兵力達30 萬人左右。中央革命根據地主力紅軍近7 萬，擁有21 座縣城250 萬人口。

1931 年11 月中央代表團召開贛南會議，排擠和打擊堅持正確路線的毛澤東以及支持毛澤東的中央根據地干部。毛澤東來自于斗爭實踐的許多正確主張，被指責為“狹隘經驗論”“富農路線”和“極嚴重的一貫右傾機會主義”⑥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大事記（1919.5－1987.1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70.。1932 年10 月，蘇區中央局召開寧都會議，進一步對毛澤東和他在游擊戰爭中實行的戰略戰術進行了錯誤的批評和指責。會后不久，撤銷了毛澤東紅一方面軍總政委職務，解除了毛澤東在紅軍中的領導職務。臨時中央遷入中央根據地后，全面推行“左”傾錯誤，在福建開展了反對“羅明路線”的斗爭，在江西開展反對鄧、毛、謝、古①指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的斗爭，斗爭的真正矛頭都是針對毛澤東的正確主張。這兩次錯誤的黨內斗爭的直接后果，更加強化了“左”傾錯誤在中央根據地的統治。

1932 年底到1933 年3 月，由于紅一方面軍在周恩來、朱德指揮下，沒有機械地執行蘇區中央局的命令，運用和發展之前反“圍剿”的經驗，取得了第四次反“圍剿”的勝利。

1934 年1 月，正值第五次反“圍剿”殘酷進行中，臨時中央召開六屆五中全會，博古將“左”傾錯誤發展到頂點。在“左”傾錯誤全面籠罩下，臨時中央直接領導反“圍剿”斗爭，紅軍屢遭慘敗。如，歷時18 天的廣昌保衛戰，是紅軍歷史上最典型的陣地戰、消耗戰，紅軍遭受重大傷亡，高達5000 人。到9 月下旬，中央根據地僅存瑞金、會昌、興國、寧都、石城、寧化、長汀等縣的狹小地區，紅軍只能被迫撤離中央根據地②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上）［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380－381.。

二、在民族戰爭的條件下繼續走鄉村包圍城市的道路

隨著抗日救亡運動新高潮的到來，從革命戰爭向民族革命戰爭轉變的新形勢擺在了中國共產黨面前。“七月七日盧溝橋的抗戰，已經成了中國全國性抗戰的起點。”③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7 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473.

黨的工作中心依然是農村。

（一）“左”傾錯誤在中央統治的終結

1.遵義會議解決了組織問題和軍事問題

1935 年1 月15 日至17 日，中央政治局召開遵義會議。由于緊急的戰爭形勢，遵義會議只是解決了迫在眉睫的組織問題和軍事問題，結束了“左”傾教條主義在中央的統治，并確立了毛澤東在中共中央和紅軍中的領導地位，但沒有全面地討論政治路線問題。

2.瓦窯堡會議系統地解決了政治路線問題

1935 年12 月17 日至25 日，中共中央在瓦窯堡召開會議。會議著重討論了全國的政治形勢和黨的策略路線、軍事路線，確立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新政策，并相應地調整了各項新政策，是遵義會議的繼續和發展，解決了遵義會議沒有來得及解決的問題。

瓦窯堡會議后，毛澤東發表《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著重闡述了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民族資產階級和工農群眾是能夠聯合抗日的，批判了黨內的關門主義和對于革命的急性病，指出這是黨和紅軍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遭受嚴重挫折的根本原因，系統地解決了黨的政治路線上的問題。④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3.

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自開辟以來，就面臨著各色“左”傾錯誤的影響和危害，標志就是“左”傾錯誤領導人在奪取大城市過程中遭到的大大小小的失敗。

國家政權問題是革命的根本問題，而奪取大城市又是奪取國家政權的重要任務。奪取大城市不是“左”傾錯誤領導人的錯誤，其錯誤是思想認識方面的：或者是復仇的小資產階級思想占了上風，或者是過高地估計了革命的力量，或者是混淆了革命的性質與革命發展的階段，或者是忽視了中國革命發展態勢的不平衡性，或者是把外國的革命經驗或者馬克思列寧主義基本原理當成了僵死的教條。

（二）貫徹獨立自主的游擊戰方針及對王明右傾錯誤的糾正

1.洛川會議

1937 年8 月，中共洛川會議召開。會議提出，抗日戰爭取得勝利的中心關鍵，是使已經發動的抗戰發展成為全面的全民族的抗戰。為此，要不放松一刻功夫一個機會去宣傳組織武裝群眾①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7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474.，以取得抗戰的最終勝利。會議確定紅軍的作戰方針是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爭，以及向平原發展游擊戰爭，但著重山地。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爭，便于創造根據地，使根據地成為能夠支持長期作戰的戰略支點。②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 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500、523.1937 年9 月21 日，毛澤東在給彭德懷的電報中，把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稱為“自己的拿手好戲”，要“以創造根據地，發動群眾為主”③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 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500、523.。

隨著抗日戰爭發展，中國共產黨加深了對游擊戰爭規律的認識，在堅持洛川會議關于開展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爭方針的同時，將游擊戰爭引向平原和河湖港汊地區。

1938 年4 月21 日，中共中央在《對平原游擊戰指示》中強調：“在河北、山東平原地區廣大的發展抗日游擊戰爭，堅持平原地區的游擊戰，也是可能的。”要求八路軍即刻在河北、山東平原劃分若干游擊分區，有計劃有系統地普遍發展游擊戰爭。④中共中央黨校黨史研究室.中共黨史參考資料（四）（抗日戰爭時期）（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33.

1938 年5 月，毛澤東指出，“依據河湖港汊發展游擊戰爭，并建立根據地的可能性，客觀上說來是較之平原地帶為大，僅次于山岳地帶一等。”⑤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421.并指出江北、江南和沿海沿江等一切敵人占領區的河湖港汊，都應該組織游擊戰爭并建立起持久的根據地。

2.糾正王明右傾錯誤

1938 年9 月29 日至11 月6 日，中共召開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全會重申黨的工作中心是戰區和敵后。黨領導人民開展獨立自主的游擊戰爭并建立抗日根據地，這實際上是在民族戰爭的條件下繼續走鄉村包圍城市的道路。⑥沙健孫.中國共產黨與抗日戰爭（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203.全會著重批判了王明“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的右傾投降主義思想。雖然王明繼續把工作重點放在大城市和同國民黨上層關系上，對革命的鄉村能否最終戰勝敵占城市持懷疑態度⑦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下）［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517－520.，但由于中共中央及時采取措施，基本上克服了黨內以王明為代表的右傾錯誤，沒有如同此前思想傾向錯誤那樣危害鄉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道路，只使得受王明錯誤思想影響最大的那些地方遭受了很大損失。⑧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3.

1940 年3 月19 日，王明再版其書《為中共更加布爾什維克化而斗爭》，為其過去的“左”傾錯誤辯護，加之其抗戰初期右傾錯誤仍存在一定影響，對一定地區處理國共關系時失當，并使黨的事業受到損失。另外，黨內存在著形形色色的非無產階級思想需要進行比較系統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教育。

9 月10 日至10 月22 日，中共中央召開九月會議，毛澤東在報告中批判了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的認識根源和遺毒，并提出了解決辦法。與會人員圍繞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開展系統的、尖銳的批評和自我批評。王明拒不承認錯誤，不再參加中央會議。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下）［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517－520.

整風運動是破除黨內把馬克思主義教條化、把共產主義決議和蘇聯經驗神圣化錯誤傾向的思想解放運動。對抗日戰爭的勝利和新民主主義革命在全國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中國共產黨堅持和加強抗日民主根據地的建設，至中共七大召開時，領導的中國解放區已有9550 萬人口。其地域北起內蒙，南到海南島，敵人所到之處，大部分都有八路軍、新四軍或其他人民軍隊的活動。這個廣大的中國解放區，包括19個大的解放區，其地域包括遼寧、熱河、察哈爾、綏遠、陜西、甘肅、寧夏、山西、河北、河南、山東、江蘇、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廣東、福建等省的大部分或小部分。①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44.

三、準備武裝奪取大城市方針的提出

（一）把城市工作和根據地工作提到同等重要的地位

1944 年4 月12 日，毛澤東在《學習和時局》一文中指出：“把城市工作和根據地工作提到同等重要的地位。”②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44.把發展和鞏固根據地、準備大城市和交通要道的武裝起義并且學習管理工商業，作為當時兩個必要的思想準備和物質準備。此前中國共產黨也非常重視城市工作，但那只是為了保存組織、渡過黑暗、獲取情報和購買物資。③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158.中共六大提出的準備城市起義的任務，到七大召開后實行了。④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44.從中共六大到中共七大，中國共產黨一直在農村積蓄力量。

中共七大召開在即，六屆七中全會通過的《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進一步指出，將城市工作與鄉村工作并重的現實已經到來。《決議》認為，在敵占區，積極準備條件，采取里應外合的方針，攻占敵占城市，后把工作重心轉移到這些城市中去。在國統區，要力爭廢除國民黨一黨專政，成立全國統一的民主聯合政府。

1944 年6 月，在國民黨極端腐敗、日寇正處于沒落過程中，在中國共產黨具有強大軍隊與強大根據地的歷史條件下，中共中央要求各中央局各級黨委必須把城市工作與根據地工作并重，“負起準備奪取所屬一切大中小城市與交通要道的責任來。”⑤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158.并提出奪取城市的具體方針就是里應外合。

當時由于革命形勢發展的不平衡性，中共中央的設想是“當敵占城市在人民手中得到了解放，全國統一的民主的聯合政府真正地實現了和鞏固了的時候，就將是鄉村根據地的歷史任務完成的時候。”⑥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44.即，鄉村根據地歷史任務的完成要具備兩個條件：一是人民解放了敵占城市；二是民主聯合政府的建立。此時的民主聯合政府基于國共合作。

（二）重慶談判前后，中國共產黨對建立聯合政府的主張

1945 年8 月23 日，中共中央就同國民黨進行談判的問題召開政治局會議，把建立聯合政府、逐步實現政治民主化作為迫使蔣介石實施政治改革、推進國內和平的目標。這種聯合政府，毛澤東稱之為“獨裁加若干民主”的政權形式，中國共產黨在政府中的作用是“給蔣介石‘洗臉’，而不是‘砍頭’”⑦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7.，通過合法斗爭的一切方法改造蔣介石。這是中國共產黨所預見的和平發展的局面。8 月25 日，中共中央發表《中共中央對目前時局宣言》，提出“成立舉國一致的民主的聯合政府。”⑧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7.并且，“如果聯合政府成立了，中共將盡心盡力和蔣主席合作，以建設獨立、自由、富強的新中國，徹底實行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7.

1945 年10 月10 日，經過談判，國共兩黨簽訂《政府與中共代表會談紀要》。紀要規定召開各黨派代表及無黨派人士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1946 年1 月10 日，政治協商會議召開，會議通過《和平建國綱領》，體現了中共代表提出的建立臨時聯合政府的主張。臨時聯合政府，是從結束國民黨“訓政”到實施憲政的過渡政府形式，它一是可以約束國民黨一黨專政和蔣介石獨裁的權力，二是可以保障和平建國綱領的實施。

但是，國民黨撕毀政協協議，在1946 年7 月開始向解放區發動全面進攻。抗戰結束后的中國政治民主化進程遭到破壞，民主聯合政府未能建立。

（三）內戰爆發，國共兩黨對城市的爭奪

1945 年8 月11 日，中共中央發出《關于日本投降后我黨任務的決定》，決定指出，國民黨對抗戰勝利果實的爭奪，有可能產生大規模內戰。黨的任務除迫使日偽向人民軍隊投降外，還“占領一切可能與必須占領的大小城市和交通要道，猛力擴大解放區”。①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下）［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679、780.

內戰爆發時，國民黨占據著幾乎所有大城市和交通要道。從1946 年6 月至10 月，國民黨侵奪解放區城市153 座，解放軍收復城市48 座。從1946 年11 月至1947 年2 月，國民黨侵奪解放區城市87 座，解放軍占領城市87 座。從1947 年3 月至6 月，解放軍收復和解放城市153 座②《中國近現代史綱要》編寫組.中國近現代史綱要［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187.。

在轉入戰略進攻的一年中，解放軍收復和解放擁有3700 萬人口的15.6 萬平方公里土地和164 座中、小城市③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1921－1949）（下）［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9：679、780.。截至1948 年秋，戰爭形勢發生重大變化，解放軍總兵力達280 萬人，人民解放軍收復和解放城市317 座。人民解放戰爭進入奪取全國勝利的決定性階段。

四、工作中心由農村向城市的歷史轉折

（一）中共七屆二中全會宣布黨的工作重心由鄉村轉移到城市

七屆二中全會著重討論了黨的工作重心的戰略轉移。全會指出：“黨著重在鄉村積聚力量，用鄉村包圍城市這樣一種時期已經完結，從現在起，開始了由城市到鄉村并由城市領導鄉村的時期”。④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10.

從1927 年秋收起義后黨的工作重心是積蓄力量攻取大城市、奪取政權開始，至七屆二中全會召開，黨的工作中心一直在鄉村。七屆二中全會黨的工作重心轉移到城市之后，工作重心的內容不再是奪取政權而是恢復和發展城市中的生產，管理城市，建設城市，加強城市生產建設。城市遂成為黨的工作中心。

（二）中共中央移駐北平與人民政協的召開——鄉村根據地歷史任務的完成

毛澤東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指出：“召集政治協商會議和成立民主聯合政府的一切條件，均已成熟。一切民主黨派、人民團體和無黨派民主人士都站在我們方面”。⑤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毛澤東選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35－1436.并提出實現工作中心向城市的轉移。6月30 日，毛澤東發表《論人民民主專政》，闡明了新中國的國家政權性質和內外方針。

中共中央重新提出成立民主聯合政府的主張⑥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90.。1948 年4 月30 日，毛澤東提出：“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各社會賢達迅速召開政治協商會議，討論并實現召集人民代表大會，成立民主聯合政府。”此時的民主聯合政府顯然排除國民黨蔣介石，與1944 年6 月中共提出的民主聯合政府有本質的區別。

1948 年9 月人民解放軍攻克濟南，揭開戰略決戰的序幕。從1948 年9 月開始，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略決戰歷時4 個月零19 天，殲敵154 萬。

1948年11 月25 日，由中共中央起草，與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民主人士協商通過《關于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諸問題》，后又經過充分協商，就如何建立臨時中央政府即民主聯合政府達成共識。1949 年3 月25 日，中共中央移駐北平，標志著中國共產黨對大城市的占領。

毛澤東關于鄉村根據地歷史任務完成的條件的論述，一是人民解放了敵占城市；二是民主聯合政府的建立。據此認為，1949 年3 月中共七屆二中全會的召開，應視為鄉村根據地歷史任務的完成時間。七屆二中全會實現了黨的工作重心轉向城市的歷史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