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再超
(浙江農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浙江 杭州 311300)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并在隨后召開的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強調,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必須傳承、發展、提升農耕文明,走鄉村文化興盛之路。鄉村不僅承載著中國傳統文化豐富的底蘊,也是中國社會走向現代化的關鍵,作為中國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民俗文化,應當在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尋求新的傳承路徑,為鄉村振興提供智力支持。
民俗文化即民間民眾風俗生活文化,是特定地域、民族共享的生活文化,具有顯著的地域性特征,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即是表達生活于同一文化區域的人之間情感上的融通。傳統社會因交通不便、地理阻塞等原因使鄉村處于相對封閉狀態,因而民俗文化在小范圍內發揮團結村民、凝聚人心的作用。改革開放以來民俗文化在與外來文化交流碰撞中彰顯出強大生命力,海內外尋親訪祖、修族譜建祠堂曾熱極一時,反映出民眾濃郁的鄉土情結。山西陽城縣皇城村的重陽習俗宣傳敬老、盡孝的傳統美德,每逢清明、重陽多舉辦文體活動,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凝聚人心、增進文化認同的效果,其影響也在向周邊地區擴散,從而為實施鄉村振興夯實了牢固的文化基礎。
費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中說,“文化是依賴象征體系和個人的記憶而維持著的社會共同經驗”,而民風作為民間良好的風尚凝聚著民眾的集體意志與價值取向。鄉村“熟人社會”里民俗文化擔負著道德規范的作用,具有教化、約束功能,如傳統村落有村規村訓,家族有家風家訓,這些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民眾的言行舉止與思想觀念。諸如民間故事、神話傳說等口頭民俗傳遞著忠孝、勤儉、誠信等美德,傳統戲劇“四郎探母”“釣金龜”蘊含著對忠義孝的詮釋,傳統節日也包含著安居樂業、孝親敬長的價值追求。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為合理利用民俗文化推進鄉風文明建設提供了契機,例如我國現階段開展的全國村級“鄉風文明建設”優秀典型案例推薦工作匯聚了全國各村落建設的經驗與成就,對學習和借鑒有深遠意義。
鄉村治理是國家治理的基石,中國歷史上最早的鄉約“藍田鄉約”為鄉村自治提供了范本,而鄉村社會里的鄉紳、鄉賢以及村規民約為實現鄉村自治提供了人才與文化基礎,讓“實現鄉村德治、法治、自治的三治合一”[1]成為可能。法治、德治、自治各有側重,三者融合則能夠取長補短,實現鄉村社會的有效治理。浙江諸暨的楓橋鎮充分利用民俗自治傳統,發動、依靠群眾處理社會問題,形成可現實借鑒的“楓橋經驗”。因而基于鄉村民俗自治的傳統配合社會主義社會的法治與德治精神,不斷完善鄉村治理,將為實現鄉村的全面振興提供保障與支持。
當前社會各界對民俗文化的關注程度日益提高,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到民俗文化在生活中的重要作用,民俗文化的傳承也取得一定成效,同時也面臨諸多困境。
一方面是民俗文化傳承空間的壓縮乃至消融。據國家統計局相關數據顯示,“在我國,平均每36小時就有一個古村落消失,光是2005-2015十年間我國古村落數量就從5 000個銳減至2 500個左右”[2]。隨同消失的,是依附于村落的民俗文化,以及轉業的民俗文化傳承人。地緣關系、血緣關系疏離,民俗文化組織關系淡化,靠人情維持的“熟人社會”不復存在,最后導致民俗文化傳承生態遭到破壞。另一方面,民俗文化傳承主體面臨后繼無人。城市吸引鄉村青年進城務工致使鄉村空心化,鄉村青年人才流失且文化認同感下降,同時代際關系中子代逐漸占據主導地位,不愿傳承或傳承興趣不大,一些依靠代際傳承的民俗文化面臨后繼無人的局面。
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將政策、資金和人才引入鄉村,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背景下民俗文化成為可消費的對象。民俗文化商業化成為新時代鄉村文化發展的必然趨勢,其開發模式主要有“民俗旅游和以手工技藝制造品為主的民俗特色產業”[3],在推動農村經濟、文化發展的同時,也出現了“庸俗化發展、機械模仿式開發和‘偽民俗’開發等現象”[4],造成民眾對當地民俗傳統的片面認知和誤解。過度的商業開發出現了民俗文化“騰籠換鳥”“民俗主義”、旅游商品同質化發展等現象,嚴重威脅、損害了原生態民俗文化內涵。以上究其根本,在于開發者注重經濟利益而忽視社會效益,在對民俗文化內涵缺乏深入研究的情況下做出盲目的發展規劃。
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為傳承民俗文化提供了良好的發展環境與機遇,民俗文化產業化發展成為其傳承創新的新選擇,同時也存在一些問題。以山西省晉城民俗文化產業化發展為例,其“產業化形式單一、規模化程度低”[5]易造成資源浪費,文化宣傳意識淡薄等,這些問題制約了產業化發展進程。形式單一、產業鏈較短、分工模糊是民俗文化產業化發展中普遍存在的問題,有待進一步提高和完善。在保障民俗文化傳承方面,社會各方略顯不足,政府經費投入單一、農村公共文化空間不足、學校民俗教育資源匱乏等限制了民俗文化的傳承與創新,一些底蘊豐厚的古村落因交通不便、信息滯后成了民俗文化“走出去”的障礙。一些地方因地制宜建立起民俗文化博物館,用以珍藏、展覽物質形態的民俗,一定程度上使民俗文化得以保存,但脫離人的民俗文化缺少了人文氣息。另外,現代社會里更需要區分迷信與俗信,如羌族的白石信仰,應保障其傳統的精神追求。
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提出,要“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新時代傳承民俗文化,有以下幾條路徑選擇。
堅守文化根脈,需要拓展民俗文化的生存空間。首先,傳統村落兼具傳統生產與生活,以評選“中國傳統村落”的形式能使其空間與文化的完整性得以保存。其次,在鄉村現代化建設中,注重對傳統建筑、景觀布局、歷史古跡的保護,制定相應措施,劃定歷史文化保護線。最后,要發揮鄉村民俗文化組織者和參與者的主體作用,建設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保護民俗文化發展所需的生產、生活資料。
傳承民俗文化需要多元主體共同參與。政府相關部門應建立民俗文化人才培育機制,給予民俗文化傳承人各方面補貼,面向社會引進相關人才,完善各項優惠政策,同時發揮文化職能的作用,引導民俗文化的發展方向,維護市場秩序,營造良好的發展氛圍。開發商應當兼顧經濟利益與社會效益,提供符合民俗文化內涵的商品和服務,以保證其本真性。專家學者應通過田野調查,了解、掌握民俗文化發展狀況,據此提出切實可行的對策。電視、報紙、網絡等媒體需秉承實事求是的原則宣傳民俗文化,提高社會民眾對民俗文化的認識。
民俗文化資源是隱藏在鄉村的寶貴財富,應加強對民俗文化資源的挖掘與整理。根據民俗文化類型的不同,精準開發,分門別類地加以整理、建檔,盤活鄉村民俗文化存量,制定明確的民俗文化發展藍圖,將其轉化為具有特色的文化生產力。在整理鄉村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的基礎上,加強傳統精神與倫理的培養、重建,使蘊含在家風家訓、村規民約、民間故事里的合理價值觀和倫理觀復歸于鄉村,從而與鄉風文明建設并行,成為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精神養料。
創新民俗文化發展形式,為傳承民俗文化注入新活力。文旅融合方式,即將民俗文化與旅游結合,為旅游增添更多風土人情的韻味,是民俗文化商業開發常見的方式,應當在確保民俗文化內涵真實的前提下合理開發。選擇在資源豐富的鄉村建立民俗文化博物館,輔以現代科技手段如媒體動畫等展示當地民俗知識。利用現代媒體、互聯網大數據,通過“云直播”的方式對傳統歌舞、戲劇進行宣傳、教學。同時學校教育應將當地民俗文化融入教材,通過課堂授課、課外實踐強化學生對民俗文化的了解與興趣。
“文化產業要想書寫新時代,必須創立屬于自己的時代品牌,才能在市場化經濟中落地成長”[6]。民俗文化產業化發展,是鄉村文化振興的重要途徑,培育民俗文化產業,要做到經濟效益、社會效益雙豐收。首先,構建科學完善的民俗文化產業體系,加快建設匯聚資源、信息、技術的產業園區、特色小鎮,打造民俗文化品牌,做到“一村一品”“千村千面”,使之成為民俗文化的新名片,景德鎮陶瓷產業、寧波象山漁文化產業就是典型例子。其次,依據當地民俗資源,拓展產業化發展形式,探索民俗文化與旅游業、影視業、服裝業的融合模式,延長民俗文化產業鏈條,提高資源集約化程度,推動民俗文化產業規范化、規模化發展。最后,注重專業化人才的培養與管理,無論是民俗傳統技藝人才,還是現代專業性人才,民俗文化產業化都需要彼此協同發力與配合,加強對具有創新意識與前瞻性的人才的引進,促使民俗文化產業朝著專業化、智慧化方向發展。
民俗文化蘊含著中華民族的傳統基因,是民族歷史的見證,是推動鄉村振興的文化軟實力。傳承民俗文化關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實現,新時代背景下堅持以人為本的原則,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積極推動民俗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努力達成“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鄉村振興總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