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濤,李樑
(天津大學,天津300350)
基于生理學意義,從自然視角出發,由人類生理因素上性染色體的不同組合所決定,人類這一群體被二分為“男性”和“女性”,一旦通過先天的生物選擇歸屬于其中一類,則難以再次“選擇”或改變。基于另一側面,出現了“社會性別”這一概念與之相對。20世紀80年代,“社會性別”被明確提出和普遍接受;90年代這一概念被引入中國,其劃分的標準不再基于傳統意義上的生理學范疇,而是心理和文化的,“作為生物個體而相對獨立的人,總是以其特定的性別身份存在于人類社會中”[1]。“社會性別”是“由社會施加的兩性的劃分”[2],更傾向于詮釋“兩性之間”的社會關系,側重于區分意識和文化方面的兩性差別。早在20世紀40年代,恩斯特·卡西爾在《人論》中就提到:“蘇格拉底對人的概念的正面看法:我們絕不可能用探測物理事物的本性的方法來發現人的本性。物理事物可以根據它們的客觀屬性來描述,但是人卻只能根據他的意識來描述和定義。”[3]西蒙娜·德·波伏娃也同樣認為:“雄性和雌性是兩種個體類型。它們的物種是依生殖功能而劃分的,只能相關地確定。不過,首先必須注意,即使物種按照性別去劃分,也并不總是涇渭分明的。”[4]16這充分說明了個體之間意識的差別,才是劃分人與人之間差異性的決定性標準。所以,如果抽象地將人類社會一分為二地看待為由男性群體與女性群體兩大類所構成,那么劃分尺度一般而言有兩個:一種是依照其生理學意義劃分,另一種則是依照社會性別進行劃分。而無論依據何種標準劃分,按照西方近代以來傳統的社會觀念,這兩大群體基于“天賦人權,人人生而平等”這一原則而言并無不同。但一直以來,社會中的主流話語體系都被作為“常性”的男性所控制,而女性作為一種“非常性”或者“第二性”的角色一直以來都處于“常性”也就是男性的壓迫之下,這種壓迫似乎已經成為一種社會法則,雖不成文,但每個人都按其行事。這也導致女性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一直都處于“失聲”狀態,無法享有與“常性”相同的待遇。因此,生理學意義上的天然的差異性在社會性意義的差別中被無限放大,以至于產生了性別正義問題。
英國古典學家瑪麗·比爾德在其充滿力量的小冊子《女性與權力》中提到:在西方,從古典世界開始,女性在公共場合發言就是被鄙夷的,“不僅如此,在荷馬的敘事里,一個男人成長歷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就是學會掌控公共場合的言說,并阻止女性發聲”。她還指出,例如“muthos”一詞,“在荷馬使用的希臘文中,標志著權威性的、發生在公眾領域里的演說,而非每個人——包括女人,或者說主要是女人——都能進行的那種閑談”[5]。常態下的女性甚至無法進入公共視野,僅有兩種例外:第一,允許女性在成為受害者和殉難者時有發言權;第二,為了維護她們的家園、孩子、丈夫,或是其他女人的利益,她們會被允許發聲。也就是說,除非處于極端情況之下,女性不能為男人,或是別的什么群體代言。瑪麗·比爾德認為,古典世界的公開發言和實踐演講被強制性規定為男性的活動與特有技能,男性這一性別身份通過它們得到定義,意味著對話語權的宣告。而且從這個定義來看,一個公開講話的婦女就已經失去了女性身份。
瓦勒里·布賴森也認為:“在歷史上的大多數時期,西方政治理論一直是忽略婦女的。那些掌權者和即將掌權者的分析極少提及我們”,“對人類這一半的排斥,不是被當作不可更改的狀況,就是被當作不值一提的小事;男女之間的種種不平等現象往往被視為在實踐中是不重要的,在理論上是無趣的。”[6]1由于人們對女性的生物特性的偏見:絕大部分的人(包括女性群體中的大部分)認為女性是感性的,男性是理性的;女性是優柔寡斷的,男性是剛毅果決的。大多數人認為女性這種感性狀態是生物學意義上的,即使通過后天的刻意訓練,也無法實現根本性的轉變,從而當面對需要經常性地作出重大決策的公共政治領域時,女性也往往容易受到情緒的影響而無法作出合乎理性且科學有效的判斷。因此,女性幾乎無法進入公共政治領域,以此獲得政治權利的實現,更奢談在此領域有所建樹。這也正是女性合法的政治權益一直無法得到保障的又一重要原因。同時,女性需要承擔長時間繁復冗雜的家務勞動以及后代的繁衍、撫養與照料任務,活動范圍集中于私人家庭領域。而這類私人勞動卻不被社會所承認,無法轉化為社會勞動,當然也就無法實現女性勞動者自身的價值,也就必定無法實現經濟意義上的獨立。作為當權者的男性也很少會去注意到女性所面臨的窘境,當然也不會為其發聲,導致女性的弱勢地位無法得到根本性的轉變,從而形成一個“閉環”,使女性無法擺脫。
但事實上,在人類社會歷史演進與發展以及不斷走向文明的過程中,女性卻作出了與其“第二性”地位相比而言極不相稱的巨大貢獻。時至今日,人權的概念已經有了200多年的歷史,但這一概念在相當長的時期內卻并不包括女權。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與進步,科學技術的創新帶動了工業革命的開啟以及生產力的提高,女性的人權意識也逐漸覺醒。1776年美國頒布《獨立宣言》,其核心思想為“人人生而平等”,這一天賦人權思想成為美國女權主義運動的思想理論基礎。1791年9月,法國大革命之后,第一份《女權宣言》在法國發表,隨后《女權擁護論》在英國發表。19世紀30至40年代,以大機器生產為典型代表的工廠制度代替了工場手工制,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社會總生產中占據統治性地位,社會生產力得到以往時代無法比擬的巨大發展;社會分工的不斷擴大,機器的不斷運用,加之“福特制”現代化流水線技術的應用,使得女性也可以從事和男性一樣的工作,在商品價值創造領域男女之間的差距也進一步縮小。1848年是女權運動的一個分水嶺,當年7月美國婦女《獨立宣言》發表,使美國女權運動有了比較明確的方向;1848年《感傷宣言》在塞內卡福爾斯發布,在那一屆的塞內卡福爾斯會議上,女性活動家們要求公民所擁有的社會政治權利和宗教權利應當覆蓋女性。1911年第一個國際婦女節在歐洲出現,世界各地越來越多的婦女自發地行動起來,參與到為自身、為女性爭取平等的斗爭中。
1917年3月8日,俄國二月革命爆發,彼得格勒女工響應布爾什維克的號召,舉行示威游行,要求得到“面包與和平”。同年,列寧領導的十月革命勝利,建立了蘇維埃政權,列寧將3月8日設為法定假日,就是為了紀念那些“英雄的婦女工作者”。1921年9月9日,第二屆國際共產主義婦女代表會議在莫斯科舉行,會議通過決議將3月8日定為國際婦女節,由此,蘇聯婦女的地位發生了根本變化,也為世界無產階級婦女解放事業樹立了榜樣,開創了世界無產階級婦女運動的新紀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由無產階級領導的婦女解放運動進一步發展。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婦女政治權利的實現并沒有那么曲折,1949年《共同綱領》的發表就意味著其他國家婦女爭取了數百年的政治權利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時就得以實現,婦女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和家庭生活中的地位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女權浪潮在1995年達到頂峰,第四次世界婦女大會在北京召開,189個國家的17000人參會,也就是在這一年《北京宣言》和《北京行動綱要》發布,為世界范圍內的女性以及女童權益的發展提供了富有遠見的全球性議程。這樣,女性全面發展以及性別正義的實現等一系列問題被更多人所關注。
對正義論題的探討幾乎貫穿于人類社會發展的各個階段、諸多過程之中。與此同時,在這些階段與過程中又產生了側重于不同方面的正義理論,諸如:程序正義、生態正義、歷史正義、法權正義、制度正義、生產正義、分配正義等正義理論。但顯而易見的一點就是:所有的正義理論似乎都在刻意地“規避”對于女性權益獲得問題的討論,同時男性也漠視這一點,仿佛“特權階級”總也不會注意到自己的“特權”一樣,包含眾多方面的正義問題討論的范疇都處于公共政治領域,而關于私人與家庭領域的探討卻少之又少,這也是女性權益實現問題一直以來都不被重視的主要原因。
厘清“不正義”的根源是所有正義論題探討的前提,性別正義論題的探討也應如此。并且無論何種正義論題的探討都應當基于現實的狀況,不可脫離社會歷史條件而空談正義與否,那樣做不僅沒有任何意義,也是難以解決事實與價值的兩歧難題。對性別問題的溯源,最早可追溯至采獵文明時期。在原始族群部落中,人類的物質資料獲取不夠穩定,生產力不發達導致食物匱乏。女性能夠繁衍后代這一生理特征決定了原始族群部落起初為母系氏族社會,女性可以產生新的勞動力,也就是制造新的生產力,這對于族群的發展壯大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但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和食物存儲方式的變革與更新,物質財富不斷增加,生產工具不斷變革,生存條件不斷改善,人類逐漸從采獵文明時期過渡到農耕文明時期,物質資料的生產效率也更加穩定。此時,男性相較于女性占有體力上的優勢,負責主要的生產物質資料的勞動,而女性只負責家務勞動,這一分工使得母系氏族社會逐步過渡到了父權制社會。在父權制社會體系下,女性通常不被認為是獨立的個體,其價值僅在于為男性的發展和利益的獲得提供各種支持,只是家族與男性的附庸。同時,在西方的正義理論體系下,由于人們對女性“是感性的”這一生物特性的偏見,面對同樣屬于政治哲學范疇的正義論題的探討時,也從來沒有把女性納入這一范疇。
隨著女性自身以及女權主義者們的不斷努力,現在世界范圍內大部分國家和地區的女性基本擁有了一定的政治權利。換言之,“平權運動”已經基本取得成功,政治權利的獲得已不再是女性解放運動的焦點,但在社會生活中,女性仍時常會受到來自各方面的不平等、不公正的對待。那么如何才能使女性在政治公共領域和私人家庭領域都得到公平正義的對待,如何使得女性獲得全面的發展,就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斯拉沃熱·齊澤克認為:“根本不存在性關系”,也就是說,根據定義,兩性關系是“不可能的”,是對抗性的。不存在最終的解決方案,稍微可以忍受的兩性關系得以存在的唯一根基,就是承認這個基本的對抗(basic antagonism),承認這個基本的不可能性(basic impossibility)[7]。如此看來,其中占據矛盾主要方面的問題就是男性與女性這兩大社會群體之間的關系,是男性對女性的壓迫問題,但事實遠非如此,其本質依舊是經濟與階級的問題,“不消滅一切奴役制,任何一種奴役制都不可能消滅”[8]。歷史學家羅伯特·楊(Robert J.C.Young)也認為,1960年代婦女運動卷土重來之前,只有出自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陣營的男性認為女性平等和其他形式的政治解放一樣理所應當。資本主義對于無產階級的壓迫是不會區分性別的,只有男性與女性團結起來,共同消滅這一剝削性的經濟制度,性別正義才可能實現。男性與女性兩大社會群體之間的對抗性矛盾也必然在這一過程中消弭,轉化為人民內部矛盾。這一矛盾會不斷運動向前發展,對性別正義追求的過程本身也正是不斷地使其現實化的過程。
馬克思著作中包含了豐富的人學思想,作為自然存在時,人是具有一定的生理性的性別的,但是生理性的性別只能說明人是一種生物學上的存在,并不能說明人之所以稱之為人的原因。“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9]505他在研究人的本質時總是立足于“具體的、現實的人”,而在現實生活中,具體的、現實的人則一定是有其性別劃分的人。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一文中明確提出,需要立足于歷史唯物主義探究問題,其根本出發點是“從事實際活動的人”[9]525,恩格斯也指出:從本質而言,歷史就是由人類的活動組成,而這些人的活動是為了實現對自己目的的追求[9]526。因此在探究“具體的、現實的人”的同時,也應當立足于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來分析。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和生產力水平的不斷提升掀起了機器化大生產的新一波浪潮。而這種改變使得資本的有機構成不斷上升,就業崗位不斷減少,機器代替人的程度也不斷加深,勞動者無法滿足現有崗位技術上的需求,導致出現技術性、摩擦性、結構性失業,社會上形成了大量的相對過剩人口。同時由于資本家無休止的逐利性,其不斷地對工人進行壓榨,使得工人所面臨的處境更加艱難,單個男性勞動力的生產已經無法滿足整個家庭的生活必需,婦女和兒童不得不外出打工,以其收入作為家庭的補貼,并以此滿足他們的生存需要。“資本主義使用機器的第一個口號是婦女勞動和兒童勞動”[10],這是對其罪惡形象的生動描述。也正是因此,“廠主往往寧愿雇用她們也不愿意雇用男人。‘她們活兒干得好,要的工資少’,這種帶有譏諷意味的說法,揭示了女性勞動的悲劇性,因為正是通過勞動,女人才贏得了做人的尊嚴……”[4]134但婦女在面對極其高強度工作的同時(也由于工作中保護不足),也使自身的身體和精神健康受到極大傷害。因此,人類社會永遠無法脫離其現實去談論任何一個正義的問題,當然也包括性別正義問題。
在《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馬克思深入分析了人的發展的三個階段:人的依賴關系階段、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以及人的自由個性發展階段;同時“一個人的發展取決于和他直接或間接進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發展”[11],這意味著,如果無法實現性別正義或性別平等,無法實現女性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那么男性的繼續發展也必然無法徹底實現——男性是完全不可能脫離女性而獨立在這個世界生存或發展的。因此我們首先應該做的就是解放婦女,其實質在于:“把人的世界和人的關系還給婦女,即女性從兩性不平等的社會關系和社會地位中解放出來,恢復婦女作為人的尊嚴和獨立人格,達到自由而全面的發展”[12]。而在社會生活中實現真正意義上兩性平等的前提在于:消滅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帶來的剝削和壓迫。在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都只是“低廉的工具”而已,只是資本主義獲得剩余價值的源泉,因此單單進行女權運動便無法解決女性本身的問題了,而必須要通過以無產階級婦女為中心的婦女運動。馬克思一語道破:“我深信,只有在廢除了資本對男女雙方的剝削并把私人的家務勞動變成一種公共的行業以后,男女的真正平等才能實現。”[13]顯然,當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被消滅,家務勞動由女性主要承擔轉變為一種公共承擔的服務時,女性就擁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實現自身自由而全面的發展,而這一點則是實現全人類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必要前提。而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女性是沒有辦法實現真正的解放的,因為“人與人的關系總是同物結合,作為物與物的關系出現”[14],無法擺脫對物的依賴關系。因此要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性別正義,必須擺脫這種人對物的依賴關系,只有這樣,才能創造一定的社會條件來實現女性自由而全面的發展。
不可否認,人類歷史上的婦女解放運動大多是資產階級革命的派生物,資本化大生產在“平權運動”的過程中具有一定的歷史功績,它們更像是一種資產階級左翼的產物。但資本主義社會的制度意味著它無法脫離生產資料私有制,而其剝削本性意味著資本主義性質的婦女解放運動不可能實現真正的成功。
恩格斯認為:“不言而喻,要不是每一個人都得到解放,社會也不能得到解放。因此,舊的生產方式必須徹底變革,特別是舊的分工必須消滅。代替它們的應該是這樣的生產組織:在這樣的組織中,一方面,任何個人都不能把自己在生產勞動這個人類生存的必要條件中所應承擔的部分推給別人;另一方面,生產勞動給每一個人提供全面發展和表現自己的全部能力即體能和智能的機會,這樣,生產勞動就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因此,生產勞動就從一種負擔變成一種快樂。”[15]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性別正義的前提條件是婦女在經濟上的獨立,因此“婦女解放的第一個先決條件就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勞動中去”[16],成為一個經濟上獨立的個體。但是基于當時的社會條件和私有制而言,無論如何進行“調節”,最終都將是徒勞的,因為資本家最擅長用形式上的平等掩蓋事實上的剝削;而從生產方式來看,最終都會回到一個關鍵點——生產資料的實際占有。因此,婦女真正獲得解放、性別正義實現的根本前提就是消滅私有制,而這一點的實現則需要人民群眾合力打破舊的統治枷鎖,推翻落后的統治政權才能得以實現。
1870年,世界上第一個無產階級政權“巴黎公社”的誕生,將女性解放運動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馬克思對巴黎婦女為建立無產階級紅色政權所作的英勇斗爭給予很高的評價:“真正的巴黎婦女又出現在最前列,她們像古典古代的婦女那樣具有英勇、高尚和獻身的精神。努力勞動、用心思索、戰斗不息、流血犧牲的巴黎——它在培育著一個新社會的同時幾乎把大門外的食人者忘得一干二凈——正放射著它的歷史首創精神的熾烈的光芒!”[17]
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意味著中國無產階級革命道路的開始,也意味著中國的婦女運動走上了一條有別于西方、與中國發展相結合、具有中國特色的嶄新道路。1937年7月20日,毛澤東出席在延安的中國女子大學開學典禮時指出:“全國婦女起來之日,就是抗戰勝利之時”[18]。他清楚地認識到只有階級的勝利才能夠解放中國婦女,他提出反對“四大繩索”,即政權、族權、神權以及夫權。男性只受到了前三個繩索的壓迫和束縛,而女性命運則更為悲慘,還受到“夫權”壓迫,因此女性的革命意愿也是更為強烈的。要推翻舊的統治機器,建立新的政權,則一定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尤其是女性的力量,因為它本就是中國革命勝利不可或缺的力量,只有這樣,中國革命和建設才可能取得勝利。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婦女解放運動,是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世界歷史上罕見、以人民當家作主為根本目的、覆蓋人數最多的女性解放運動。而女性在這個過程中作出了無論是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還是社會主義建設而言都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黨領導的婦女解放運動就把民族獨立、人民解放作為根本價值追求,注重發展農業生產,實施土地革命,鼓勵婦女擁護正義,踴躍支援前線,勇作人民子弟兵的強大后盾。當時的風氣便是“母親教兒打東洋,妻子送郎上戰場”,深刻體現出婦女群體的先進性。她們也切實體會到了中國共產黨是踏踏實實地為人民服務的政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軍隊就是人民自己的子弟兵,只有堅定不移地跟隨共產黨去革命,才能真正成為自己的主人。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政治權利意義上男女平等的真正實現,意味著中國婦女運動進入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新階段。“婦女能頂半邊天,離了婦女沒吃穿”,形象地說明了女性地位真正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教育、醫療等多個領域得到了廣泛的認同。黨和國家動員廣大婦女平等參與社會主義建設,將實現婦女利益與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利益相結合,以此作為婦女事業的根本遵循,從而實現多重維度的性別正義。黨團結帶領人民在醫療、教育、社會保障、文化等方面不斷維護并發展婦女解放運動的成果: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實行“統包統配”就業制度,給男女大學生提供了均等的就業機會[19];通過完善九年制義務教育,改革城鄉教育體制,使每一個男孩和女孩都能得到公平的基礎教育;在落實計劃生育政策的同時,大力宣傳“男孩和女孩都是祖國的花朵”,反對性別歧視;全面改革開放,促進社會經濟不斷發展,實施男女同工同酬,給予婦女公正平等的就業機會。1995年第四次世界婦女大會在北京召開,《北京宣言》中明確指出:賦予婦女權力和她們在平等基礎上參加社會所有領域,包括參加決策進程和掌握權力的機會,是實現社會平等、發展與和平的基礎。隨著改革向縱深發展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的確立,女性在社會各領域發展中的作用與優勢更加凸顯,黨政機關帶頭落實三個婦女發展綱要,提升婦女在政府、村(居)委會等決策管理部門和組織中的比例,通過力推婦女參選村兩委,使婦女在政治生活中能夠發出自己的聲音,基本達成了婦女參與決策和管理的主要目標。當代社會,人工智能的不斷發展推動了數字時代的到來,網絡社交媒體成為了社會交往與交流重要的平臺和媒介。我們應當利用好這一平臺,宣傳性別正義的思想。性別正義的構建需要喚醒每位女性內心的平等意識,“克服傳統文化積淀下來的性別盲點和性別歧視思想,使人類能正確認識女性的獨立價值,提倡男女兩性建立平等的伙伴關系”[20],并給予其系統化、理論化的知識;同時,實現性別正義也不單單是個人的行動,而是整個婦女群體的行動,是整個社會群體的行動。性別正義的構建和實現真正的性別平等對于社會經濟的發展、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相處、人類整體獲得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具有重大的推動作用。但當今時代是多元文化相互交流碰撞的時代,婦女發展事業依然面臨諸多風險與挑戰,需要繼續堅持不懈的努力。一方面,要警惕西方資本主義勢力對我國文化以及意識形態領域的侵襲,謹防資本主義物化女性,以提升女性價值為幌子推崇消費主義,從而鞏固資本主義父權制結構。另一方面也要明白,參與勞動并且為社會創造價值且不掌握生產資料的男性和女性都是無產階級,應當警惕資本主義國家轉嫁矛盾,以女性獨立為幌子,宣揚女性脫離男性的觀念,制造男女對立,通過性別把無產階級碎片化、離散化。男性應當真正地去了解、去行動,正如波伏娃所說的:“正如美國不存在黑人問題而只存在白人問題,正如‘反猶主義不是猶太人的問題,而是我們的問題’,女人問題也始終是男人的問題”[4]150。性別正義的實現不僅僅需要作為“當事人”的女性的不懈努力,同時更加需要男性的行動與支持。事實上在一些方面,女性的發展更優于同代男性,據統計:“女生學業成績優秀和良好的比例為62.4%,高于男生9.7個百分點。在參加社會活動、擔任學生干部等方面,女生與男生不相上下;參與志愿者活動的女生占64.5%,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女生占47.5%,分別比男生高出4.8和4.0個百分點。”[21]我國科技人員和高層科技人員中的女性比例逐漸上升,女科學家的后備隊伍規模龐大,她們具有較強的科研能力和發展潛力,在科技領域的參與、貢獻日益增加,為她們成長為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參與者、負責人和評委奠定了現實基礎[22]。在網絡輿論體系中,也不應當以矮化男性來提高女性在社會上的地位,“女性主義當然不是要反對男性,而是反對性別壓迫機制或制度”[23],應當真正地去促使女性群體參與到社會勞動中去,讓女性能夠接受平等的教育,擁有平等的工作機會和平等的醫療條件;使其免于遭受教育、就業、家庭、創業、性安全方面的歧視和侵害。“女性參加工作,即參與公共生活,可在工作中看到自身社會價值的同時亦認識到自身的家庭價值,促使其由‘持家人’向‘養家人’角色轉變。”[24]其根本目的是要解放蘊含在女性群體中的勞動力,增加社會建設的勞動力基數,打破地方壟斷性質的族權觀念和父權觀念,這些是女性真正地實現自我價值飛躍的基石。習近平在2020年召開的聯合國大會紀念北京世界婦女大會25周年高級別會議上也講到:“建設一個婦女免于被歧視的世界,打造一個包容發展的社會,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需要付出更大努力。”[25]
在人類文明社會中,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都是一樣具有理性思維的人。女性理應享有與男性同等的權利。近兩百年以來,女權運動已經取得了比較顯著的成就,女權運動的領導階級也由資產階級轉化為無產階級,當然其性質也發生了根本改變。而這也深刻體現出資產階級女權運動和無產階級女權運動的區別就在于改良和真正意義上的革命的區別。但是在21世紀的今天,世界范圍內的女性仍然在很多方面受到歧視,無法享有與男性平等的權利,性別正義的實現依舊任重而道遠。婦女真正意義上的解放和發展必須以消除階級剝削為前提,只有這樣,人類整體才能獲得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基于唯物史觀、打破性別傳統分工的男性與女性共同承擔社會與家庭責任的性別正義觀才能夠得以建立。
“女界者,國民之先導也,國民資格之養成者,家庭教育之結果也。”[26]現如今我國在婦女解放事業上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其關鍵點就在于充分清醒地認識到了蘊含在女性中的顯性的現實力量以及隱性的巨大潛力。但絕不能因為有此成就而萌生出“停一停、歇一歇”的想法,在前進道路上,我們面臨的風險考驗將越來越復雜,因此更應當秉持實事求是的精神,立足于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實現性別正義不斷努力;繼續秉承中國共產黨百年來領導婦女解放的經驗,將性別正義的思想貫穿于女性事業發展的各個階段中,在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中發揮巾幗力量,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婦女解放道路闊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