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臺階》中讀懂父親

張秋思

歐洲有這樣一句諺語：“父親和兒子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父親愛的是兒子本人，兒子愛的則是對父親的回憶?！奔毤毱纷x，恰是如此。李森祥先生在創(chuàng)作《臺階》后，曾這樣坦言：“我現(xiàn)在才明白，《臺階》給了我與嚴厲而又真實的父親溝通、交流的能力。我讀懂和理解父親是從‘臺階’開始的，父親寬厚的肩膀是我人生的‘臺階’?！弊髡咄高^父親曾經(jīng)使用的實物，從“草鞋、煙槍、臺階”意象中找出留給自己回憶的地方，不僅能讓讀者倍感親切，更能使得語篇充滿厚重感，能讓父親的形象在作者和讀者心目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一、父親的“草鞋”充滿辛勞

草鞋是以各種細長的草、葉、莖等材料組合，借助手工編織起來的一種古老形狀的鞋子。那是上世紀解放前農(nóng)村特別是山區(qū)農(nóng)民的傳統(tǒng)用鞋。草鞋的形狀最為簡樸，只要裹住雙腳，卻是丈量人類歷史的工具。草鞋的勤勞、節(jié)約、勇氣、樸實文化更是值得我們傳承與延續(xù)，蘊含著民族的優(yōu)良品質(zhì)。

《臺階》中描寫父親草鞋的有六處，無論是“磨破了麻筋草鞋”還是“濕草鞋”“穿破草鞋”，都對塑造父親的形象起到了一定的預設(shè)貫穿作用。這些草鞋不僅僅是父親一生辛勤勞作的見證者，更是父親為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理想而奮力拼搏和艱苦奮斗的服務者。每一處草鞋的描寫都是描述父親內(nèi)心情感心理活動的重要載體，都是為了從不同層面展現(xiàn)父親為筑高臺階而進行的艱苦卓絕的努力。父親“磨破了麻筋草鞋”是他一下子背了三趟每塊三百來斤的青石板，沒覺得花太大的力氣，可“磨破了麻筋草鞋”，感到太可惜。麻筋是耐磨且質(zhì)量好的編織草鞋的原料，磨破了說明來回山路遙遠和青石板的重，可見勞動的艱辛，然而父親不提自己的勞累，卻為磨破了麻筋感到可惜。父親一般都去凼里洗腳，然后，拖著一雙濕了的草鞋唿嗒唿嗒地走回來……草鞋為何變得潮濕了呢？濕草鞋穿在腳上肯定不舒服。父親去凼里洗腳，為了節(jié)省家里用水。拖著濕草鞋，有兩種可能：一是勞動流汗打濕了草鞋；二是草鞋上全是汗水和泥淖，直接放在水里重新清洗了一遍。但無論怎樣的解釋，都指向父親勞動的辛苦。父親在年尾時也不休息，編草鞋，“一個冬天下來，穿破的草鞋堆得超過了臺階”，年年編草鞋，草鞋更是破了很多，形成了呼應，可見父親勞動消耗很大?？v觀上述描寫，草鞋伴隨父親一生，也就成為父親辛勞的見證者。

草鞋很普通，也是父親不可丟棄的好友。從磨破麻筋到濕漉漉草鞋，再至穿破的草鞋有臺階那么高，無不彰顯了父親一生的勤儉以及艱辛。透過草鞋我們看到了父親的不辭勞苦，看到了父親又是如此的簡單質(zhì)樸，用心品讀草鞋便是真正讀懂了父親。

二、父親的“煙槍”消遣苦悶

煙槍是山里農(nóng)民的標配，也是父親一生的真實寫照。無論從怎樣的角度解讀父親，煙槍都是其中不可缺少的意象。煙總是出現(xiàn)在父親干活時：“把谷子挑回來后開始磨刀”“造新屋給人遞煙”“搬進新屋的當天坐在新臺階上抽煙”……煙不僅成為父親干活時的必備品，更是父親消遣苦悶的好伙伴。

煙很沖，但有味道。為此，“我”在小說中寫道：煙吃飽了，刀快，活做得去。父親為了造高臺，不僅要付出艱辛的勞作，更要排解自己內(nèi)心的孤獨，聊以慰藉自己心中的寂寞。何以解憂，唯有抽煙。從伴隨父親一生的煙槍中不難發(fā)現(xiàn)：父親作為千百萬普通勞動者中的一員，始終都是默默無聞的孤獨的艱苦卓絕的奮斗者，理應受到我們敬仰。無論在何時何地，煙都成了父親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角色，父親總是一個人默默的、邊干活邊抽煙。無論是在父親高興還是辛苦時，抽煙都成為他排解不為人知寂寞的唯一選擇。同樣，面對煙槍，父親也有自己的觀點：“怪不得我的煙槍已經(jīng)用壞了三根呢?！毖哉Z中流露出的不僅僅是后悔，更重要的是對老伙計的不舍，似乎只有煙槍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多么老實、憨厚，而又不服老的農(nóng)民。對于造高階，父親總是一個人默默付出，且是異常的孤獨?！拔摇焙湍赣H只是享受了父親的勞動成果，還是沒有真正讀懂父親的所做所為，未能真正從父親的內(nèi)心深處去聆聽其心聲，也正是因為如此，父親總是默默抽煙，并且自言自語地感嘆，又像是對我說。煙槍作為伴隨父親一生的朋友，更是傾聽和分享了父親的酸甜苦辣，值得依賴的無聲朋友。倘若我們觀察父親的煙槍，定會嗅出其中的獨有味道，定會有值得記憶的地方。

煙槍承載了父親太多的記憶和回憶。從煙槍中讀懂父親，就能理解父親在造臺階中那份執(zhí)著與追求，體味到父親為此付出的艱辛。父親抽煙槍的孤獨讓讀者為之震撼：面對如此樸實簡單的老人，我們該做些什么？感恩與盡孝應該是最不可缺少的答案。

三、父親的“臺階”孕育希望

臺階從字面上理解就是構(gòu)筑成的一級一級的可供人上下的建筑物，一般都是石頭等物鋪砌而成。小說《臺階》也有上述本義，但作者賦予了它江浙一帶獨有的內(nèi)涵。父親對于筑臺階，有著自己的獨有觀點：一來是想建筑一棟帶有高臺階的新屋，臉上有光；二來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因為他認為臺階高，屋主人地位高。

臺階的實用價值不言而喻：住家門口總有臺階，高低不盡相同……屋基高一點，不容易進水。顯然，臺階具有防進水的實實在在的作用。而父親總認為自家的臺階低，于是他日夜盼望著，準備造一棟帶有高臺階的新屋。在建筑新屋的那些日子，父親很興奮。其實，父親對高臺階的執(zhí)著追求反映在他對造新屋的興奮中，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去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理想，讓自己的愿望得以實現(xiàn)。這是一個農(nóng)民的簡單追求，更是他們孕育希望的起點。父親造新屋的希望其實就是：將子女養(yǎng)大成人，成家立業(yè)，然后自己就終老，不再被人注意。這樣的宿命其實是更多的父親最為樸實的想法。父親老實厚道低眉順眼累了一輩子，總是盼望著有個屬于自己的活法，讓自己的地位高起來。正是這樣的理想支撐著父親不斷地拼命努力，讓自己的希望不落空。臺階里的故事是父親的期盼，卻是子女們五味雜陳的寄托。

這樣的臺階承載的不僅僅是父親的愿望，更多的是農(nóng)民屬于自己的道兒：勤苦一輩子，讓自己的家業(yè)興旺發(fā)達，讓自己的子女成人成才。這樣的臺階其實更多是托物言志，讓自己的簡樸意愿能通過臺階來展示，可謂是載不動許多期盼，多么的令人心動和向往。這就是父親，借助臺階來表達自己的簡單愿望。

著名作家冰心曾說過：“父愛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覺到了那就不是父愛了! ”是的，父愛如山，待我們讀懂父親時，我們早已長大成人。李森祥筆下的父親是普普通通的中國農(nóng)民的縮影，卻彰顯民族的善良、艱辛、堅韌與上進，讓我們讀后潸然淚下?！白佑B(yǎng)而親不待”是為人子女的最大遺憾，也告訴我們：善待父母，因為他們陪我們的時間越來越少；感恩父母，因為他們讓我們接續(xù)優(yōu)良品質(zhì)。生為人父不易，子女懂得父親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