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支持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

湯盈盈 馬希金 沈維怡

摘 要：文章采用CFPS 2018的數據，構建二值Probit模型和工具變量模型，研究了金融支持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實證結果顯示，金融支持有助于農戶跨越創業資金門檻，對農戶創業決策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進一步研究證明，非正規金融較正規金融能更有效地促進農戶進行創業決策。此外，目前農村地區中正規與非正規金融之間還存在顯著的替代效應。為了提高農村地區創業比率，建議我國政府積極扶持和引導農村金融體系發展，提高農戶創業金融可得性。

關鍵詞：正規金融;非正規金融;創業決策;農戶

中圖分類號：F832;F323.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6432（2022）08-0005-05

DOI：10.13939/j.cnki.zgsc.2022.08.005

1 引言

在黨的十九大的2020年全面實現小康政策的引領下，“三農”工作步入新階段，其中，鼓勵農戶創業是關鍵一環。推動農村勞動力就業創業，是促進農村產業發展和產業興旺的重要內容，是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突破口之一，對于加快農業和農村經濟發展、增加農民收入至關重要。雖然影響農戶創業的因素眾多，但資金匱乏、融資困難一直是關鍵因素，解決農戶創業的資金約束是緩解其他創業制約因素的先決條件。在我國經濟發展較為落后的農村地區，金融支持已成為農戶創業的有效途徑。CFPS 2018數據顯示，10.04%的農戶獲取了正規金融支持，15.82%的農戶獲取了非正規金融支持;創業農戶中，19.54%的家庭獲取了正規金融創業，18.50%的家庭獲取了非正規金融創業。不同融資途徑選擇的農戶存在較明顯的創業差異，甚至間接決定著農戶創業成敗與否，從而影響農戶創業的活躍度。為幫助農戶更好地進行創業決策，提高農戶的創業績效，了解金融支持對農戶創業的影響機制顯得格外重要。以往研究表明，農戶創業決策既需要自身的創業動機，也需要足夠的金融支持邁過資金門檻。那么，金融支持到底能否對農戶創業形成有效資金支持？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在農戶創業選擇中有何差異？現階段正規金融與非正規金融之間究竟存在何種關系？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時代背景下，這些問題都值得深入探討。

2 文獻綜述及研究假說

農戶即農村家庭，是由血緣組合而成的一種社會組織單位，有著不同于城市家庭的典型特征。以舒爾茨為代表的形式經濟學派理論認為農戶是理性的個人，只要外部條件允許，一旦傳統農業范疇中涌現出進取精神，農戶便會自覺遵循資源有效配置，追求最大化期望效用，比如進行創業決策行為。創新經濟學大師約瑟夫·熊彼得很早就指出，資金能夠促進企業家進行創業并進行創新組合（Beck等， 2009）。國內學者翁辰等（2015）認為，資金約束對家庭創業決策有重要影響，特別是對初始資本門檻較高的農戶企業家，資金短缺顯著制約農戶的創業決策，對創業規模和水平產生了負面影響。反之，有力的金融支持和良好的金融環境對創業活動具有促進作用，盧亞娟等（2014）通過CHARLS數據研究發現，金融可得性對農戶的創業決策顯著正相關，項質略等（2019）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深入，從農村土地流轉的視角，研究金融可得性對異質性農戶創業的影響，證實金融支持有助于農戶跨越創業資金門檻，促進我國農村創新創業。結合上述研究，不難發現金融支持是培育我國鄉村發展新動力的關鍵所在，據此提出研究假說1。

H1：金融支持對農戶創業決策具有促進作用。

由于我國農村金融市場存在雙軌制的特征，故農戶的金融支持可以細分為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兩種途徑來實現。目前已有研究中，大部分結果顯示非正規金融較正規金融能更有效的促進農戶創業。如國外學者Djankov等（2006）結合我國各省市的經濟數據，發現中國創新企業的融資來源中，個人儲蓄和親朋借款等非正規融資比例高達75%，而正規融資僅占4%。郭云南等（2013）利用農業部的固定觀察點調查和中國經濟研究中心的補充調查數據實證發現，在一些正規金融機構相對缺乏的村莊，以宗族組織為基礎形成的民間借貸網絡等非正規金融對自主創業的影響更大。主要是與城鎮創業家庭相比，計劃創業的潛在農戶家庭一般都缺少抵押資產、有效擔保和財務狀況等易于被觀察和評估的信息，難以滿足銀行等正規金融機構的要求，而非正規金融在信息甄別、監督管理以及合約實施上有著比較優勢，并且愿意接受部分正規金融不愿意接受的抵押物，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正規金融供給不足的缺口，激勵農戶捕捉創業機會進行創業決策（程恩江等，2010）。然而，也有學者研究結論與之大相徑庭，如陳郁等（2009）的研究結果顯示，非正規信貸在促進農戶創業方面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楊軍等（2013）基于870戶農村家庭數據，發現正規融資額越高的農戶，更有可能參與創業。而盧亞娟等（2014）的職業選擇模型實證表明，正規金融促進農戶創業的邊際效應更大?；谝陨涎芯拷Y論，毋庸置疑，在正規和非正規金融支持促進農戶創業決策的作用上還存在一定爭議。本文認為，由于農村金融體制的長期不健全和信息資源不對稱，基于人緣、地緣和親緣的非正規金融更能滿足創業農戶的大部分融資需求，進而緩解農戶金融約束，故提出研究假說2。

H2：相較于正規金融支持，非正規金融支持對農戶創業決策促進作用更顯著。

正規金融與非正規金融之間是否可以相互替代，這個問題困擾著很多學者。馬光榮等（2011）指出依托親友關系的民間非正規金融彌補了農村正規金融制度的缺陷，在某種程度上對正規金融存在替代作用。李祎雯等（2016）基于內生性金融的視角驗證非正規金融對農村家庭創業的影響機制，發現農村正規金融與非正規金融市場之間存在替代效應。劉雨松等（2018）運用CFPS 2014的農村家庭為樣本進行實證分析表明，一旦正規金融出現“離農背農”現象，無法滿足農戶創業的融資需求時，農戶只能通過非正規金融獲取資金。非正規金融大多沒有抵押，甚至不需簽署合同，而是更多地依賴借款者與貸款者之間的信任程度與私人關系，因此大多數學者認為非正規金融具有替代正規金融的可能性。但也有學者得出不同結論，如溫濤等（2005）研究表明，鑒于非正規金融發展起步晚、規模小、可持續性弱，目前尚難以完全替代正規金融。此外，劉西川等（2014）的研究認為正規部門與非正規部門存在某種互補關系而非替代關系。從已有文獻的梳理中可以看出，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作為農戶創業資金選擇的兩種來源，在農戶受到融資約束時是否存在替代關系尚不明確，故在此提出研究假說3。

H3：在農戶進行創業決策時，非正規金融對正規金融存在替代效應。

3 實證分析

3.1 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源自具有全國代表性的大型微觀入戶調查CFPS 2018的數據（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數據質量有保證。CFPS 2018調研數據覆蓋了全國28個省/市/自治區，最終完成14218戶家庭和37354位個人的訪問。本文研究對象為農戶，故僅選取居住地屬性為鄉村的家庭數據樣本（6752）進行考察。所獲實際數據中，CFPS的個人數據庫與家庭數據庫相分離，為了獲得農戶家庭層面所對應的個人數據，本文依據家庭經濟問卷中的“財務回答者”變量，將CFPS 2018中家庭數據與個人數據進行匹配，剔除了因個人數據缺失而無法匹配的樣本后，最終選取有效樣本為6333戶農村家庭及其主要成員的數據信息。

3.2 變量設置與描述性統計

農戶創業決策是指在獲得金融支持的情況下，農戶是否進行自主創業，本文采用CFPS問卷中“過去12個月，您家是否有成員從事個體經營或開辦私營企業”來衡量農戶的創業決策行為。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金融支持，數據取自CFPS家庭經濟問卷中“金融資產與債權債務”專欄，將 “待償銀行貸款額”作為農戶的正規金融支持來衡量，將 “待償親友借貸額”與“待償民間借貸額”之和作為農戶的非正規金融支持來衡量。為了控制農戶個體特征差異的影響，在模型中加入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及個人經歷在內的農戶特征變量，為了控制農戶家庭經濟水平差異的影響，在模型中加入包括家庭總人口、年收入和年支出、貨幣資金、社會資本、自有資產和生活條件在內的家庭特征變量。參考相關研究變量設定，本文傾向于將“人情禮支出”作為社會資本的代理變量，但CFPS中相關數據缺失過多，故選取“每月郵電通信費”作為社會資本的代理變量。此外，本文還構建地區虛擬變量控制地區特征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各變量名稱、含義及描述性統計情況如表1所示。

3.3 實證檢驗

農戶創業決策分為“創業”和“不創業”，是一個二元選擇的過程，因此構建二值Probit模型來研究金融支持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模型具體形式如下所示：

式（1）中，Ti是被解釋變量，代表農戶創業決策行為，取值為1代表農戶從事個體私營，取值為0代表農戶沒有從事個體私營。Zi是解釋變量，F（Zi）是Z的標準正態分布特征函數。

式（2）中，FT為金融支持變量，包括金融支持、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支持。XT代表控制變量，包括農戶個人特征、農戶家庭特征、所屬地區等影響農戶創業的其他因素。α0表示回歸方程的常數項，μ為誤差項。在上述模型的基礎上，為進一步研究正規金融與非正規金融農戶創業過程中的替代效應，在模型中引入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的交互項fin×infin進行回歸，具體形式如式（3）所示。系數β3表示正規和非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的替代效應，若值為負，認為兩者之間存在替代效應，反之則認為兩者之間存在互補效應。

基于CFPS 2018微觀調查截面數據的6333個有效樣本，Probit模型實證結果如表2所示。模型（1）匯報了金融支持對全樣本農戶創業影響的實證分析，模型（2）匯報了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決策的總體回歸效應，模型（3）納入正規金融與非正規金融的交互項，匯報了兩者交互效應的回歸結果。為了避免同方差假設造成標準差的低估，本文實證結果均采用異方差穩健的標準誤進行調整。

從表2可以看出，模型中金融支持的影響系數始終為正，并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表明金融支持對農戶創業決策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與本文的研究假說1相符。在模型（2）和模型（3）中，非正規金融的影響系數始終大于正規金融，這說明非正規金融對農戶創業的促進作用較正規金融更顯著，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研究假說2。模型（3）中，正規金融支持與非正規金融支持的交互項顯著為負，可見在農戶創業融資決策中，正規金融支持和非正規金融支持的確可以相互替代，符合本文的研究假說3。

控制變量方面，男性居民的影響系數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性別對農戶創業決策有一定影響，男性更趨于創業。農戶年齡系數顯著為正，年齡平方系數顯著為負，表明農戶年齡與創業決策呈倒“U”型關系，主要是因為伴隨著年齡增長，農戶會趨于更加保守穩定的工作。受教育程度系數顯著為正，這意味著擁有更高個人學習能力和更多知識儲備的高學歷水平農戶，創業的可能性更大。

外出務工、從事農業和工資性收入變量三者均顯著為負，表明農戶的職業越多，所耗精力就越多，越不利于農戶進行創業決策。家庭特征變量中，家庭年收入、貨幣資金和生活條件變量對農戶創業決策有顯著正向影響，家庭年收入越高，貨幣資金越多，生活條件越好，農戶家庭可承擔的風險也越高，做出創業決策也越容易。自有資產對農戶創業決策影響顯著，主要是擁有房屋和車輛等自有資產的農戶易于獲得金融機構抵押貸款，進而增大了農戶進行創業的可能性。

社會資本對農戶創業的影響顯著為正，是因為社會資本越廣的農戶受到的信貸約束會越小。家庭年支出在5%的顯著水平上影響農戶創業決策，可能是家庭年支出較多的農戶面臨較大經濟壓力，進而增強了農戶的創業意愿。

在上述估計方程中，金融支持與農戶創業決策行為之間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一方面，回歸方程中被遺漏的某些不可直接觀測的因素可能使得金融支持與隨機擾動項相關;另一方面，金融支持與農戶創業之間可能存在反向的因果關系，農戶可能會因創業決策產生更大的資金需求，且在創業后尤其是經營績效較好情況下，農戶再獲取金融支持可能更容易。

若回歸方程中存在內生變量，估計結果將會有偏且非一致，因此需要找到既滿足與金融支持高度相關，又獨立于農戶創業的外生變量作為金融支持的工具變量。

本文參照董曉林等（2019）的做法，采用受訪農戶所在區縣平均家庭融資規模作為金融支持的工具變量，采用這一工具變量的原因有兩點：一是農戶平均家庭融資規模與受訪者所獲金融支持具有較強相關性，同一地區的農戶融資偏好相似，信息傳播速度較快，農戶獲得金融支持便利程度也相同;二是農戶平均家庭融資規模與農戶是否進行創業決策不相關，農戶平均家庭融資規模很難通過其他渠道間接影響農戶的創業決策，故本文認為該變量是替代金融支持的較好工具變量。表3給出了利用工具變量進行二階段Probit估計的結果。

一階段估計中，Ft工具變量影響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所選工具變量均為有效工具變量，對內生解釋變量有較強的解釋力，農戶平均家庭融資規模與農戶所獲金融支持顯著相關，農戶平均家庭正規融資規模與農戶所獲正規金融支持顯著相關，農戶平均家庭非正規融資規模與農戶所獲非正規金融支持也顯著相關。

表3提供了F值結果，其Wald檢驗P值在1%的顯著水平下顯著，在1%的顯著水平上拒絕了金融支持為外生解釋變量的原假設，表明原方程存在內生性問題。二階段回歸結果顯示，加入工具變量后，正規和非正規金融支持效應方向與之前保持一致，對家庭創業決策影響依舊顯著，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研究假說1。

模型（5）排除內生性因素后，非正規金融支持的影響系數仍大于正規金融，說明非正規金融更有利于農戶進行創業，再次驗證本文研究假說2。其余控制變量系數顯著性與之前一致，可見回歸結果較為可靠。

本文研究金融支持對家庭創業決策的回歸原模型采用 Probit 模型，為了使模型更加穩健，本文還利用另一種離散選擇模型Logit模型對數據再一次擬合進行穩健性檢驗。Logit檢驗結果與原Probit模型的回歸結果保持一致，即用Probit模型來擬合金融支持與農戶創業決策的關系是合理穩健的。

4 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基于2018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中6333個農村家庭的數據，實證考察了金融支持與農戶創業決策間的關系，得出如下主要研究結論：首先，金融支持有助于農戶跨越創業資金門檻，促進農戶進行創業決策，且家庭獲得金融支持規模越大，農戶越有可能做出創業決策。其次，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支持對農戶創業決策的影響具有差異性，借貸手續靈活、交易成本低、信息獲取便利的非正規金融較正規金融能更有效地促進農戶進行創業決策。此外，正規金融和非正規金融之間存在某種替代效應，當正規金融無法滿足農戶創業的資金需求后，將會引致農戶通過非正規金融獲取資金。

基于本文研究結論，提出以下三點政策啟示。

第一，加大農戶創業的金融支持力度。金融支持促進農戶創業的最直接影響就是能夠緩解農戶的金融約束，因此要加快統籌“三農”經營戰略的步伐，培育農村金融市場，致力于構建覆蓋面廣泛的農村金融機構布局。

第二，扶持和引導非正規金融的健康發展。目前非正規金融仍是農戶創業資金來源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農戶創業所需資金依舊傾向于以親友借貸和民間借貸為主的非正規金融，政府要加強對民間資本的法制監督，鼓勵非正規金融與正規金融的適度競爭和有效合作，切實為農戶創業活動排憂解難。

第三，要提升農戶自身金融素養。農戶金融素養的提升有助于獲取創業資金并實施創業計劃，因此要求農村正規金融機構主動了解農戶的創業意愿，鼓勵有創業動機的農戶參加相關創業產品和創業政策的金融知識宣講會，幫助其掌握相關專業知識。當農戶自身的知識不斷積累、綜合素質不斷提高，創業項目才具有可持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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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教育部批準的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項目（項目編號：202010307089Z）。

[作者簡介]湯盈盈，女，江西上饒人，就讀于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研究方向：農村金融;馬希金，男，江蘇徐州人，就讀于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研究方向：農村金融;沈維怡，女，山東濱州人，就讀于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研究方向：農村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