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秘書之女憶西花廳的美好童年

父親馬列曾任周恩來總理外事秘書，因此，我得以近距離接觸周總理和鄧媽媽，在西花廳度過美好的童年，也看到了周總理和鄧媽媽寶貴的生活側面。一晃離開西花廳已經50多年了，可西花廳留給我的童年記憶還是那么美好，那么清晰。

我的父親馬列1923年11月生于沈陽，1936年參加抗日救亡活動，加入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1941年入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俄文，1945年任中共大連市委外事秘書。1950年1月，父親調到周伯伯（西花廳工作人員的孩子都管周恩來總理叫周伯伯）身邊工作。不久，媽媽和哥哥也來到北京，住進了西花廳。一年多后，媽媽在中南海門診部生下了我。從此，我就成了西花廳這個溫暖大家庭中的一名新成員。因此，我得以近距離接觸周總理和鄧媽媽，在西花廳度過美好的童年，也看到了周總理和鄧媽媽寶貴的生活側面。

在我上初中的時候，爸爸調到國務院外辦陳毅副總理那兒工作。一晃離開西花廳已經50多年了，可西花廳留給我的童年記憶還是那么美好，那么清晰。

在周伯伯家吃窩頭

一個周末，爸爸忘了給我留飯票，傍晚我肚子餓得不行，便去敲爸爸辦公室的門（辦公室在周伯伯家的西廂房）。敲門聲驚動了北房的鄧媽媽（鄧穎超），她出來跟我打招呼說：“小丹妮，別敲了，你爸爸出去辦事了，過來，跟我和伯伯一起吃晚飯。”我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心想：“和周伯伯、鄧媽媽吃飯，一定可以解饞嘍。”結果服務員端上來兩小碟炒青菜和一盆湯，主食是一碟小窩頭。我傻眼了，在國家總理家還是要吃窩頭。

鄧媽媽給我夾菜，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問我學校伙食怎么樣。我說在學校經常吃窩頭，大家寧可餓肚子也不愿意吃。聽我說到這兒，周伯伯安慰我說：“今晚沒什么好吃的，一會兒吃點兒水果吧。”

西花廳院子里有梨樹、海棠，鄧媽媽那兒有了什么好吃的水果，不是送給我們點兒，就是讓我們去她家吃。秋天，我們每家都會分到很多海棠。

周伯伯在生活上十分簡樸，這是眾所周知的，何況當時國家正處于三年困難時期，老百姓普遍不得溫飽，周伯伯心系百姓，與人民同甘苦、共患難，降低自己的伙食標準是很自然的事了。

規定的東西要遵守

記得有一年放暑假前夕，老師告訴我：“考試完趕快回家，你爸到北戴河出差要帶你去。”我高興極了，趕緊跑回家，問爸爸什么時候走，可爸爸卻告訴我：“原來打算帶你們去北戴河，但考慮到影響，不能帶小孩去了。”我一聽眼淚都掉出來了。正說著，鄧媽媽走到我身邊，對我說：“我們商量了，都不帶小孩兒去，如果我們帶你們去，別的部門也會跟著做，這樣會給會議增加許多麻煩。總理辦公室要起模范作用，遵守紀律要先從我們自己做起。”

還有一年國慶節，爸爸給了我一張到觀禮臺觀看焰火和聯歡的票，囑咐我不要上觀禮臺，在廣場上看看就行了。我在廣場上轉了轉，覺得沒什么意思就跑回來了。走到西花廳院門口，剛好碰到鄧媽媽出來散步。我告訴她，爸爸不讓我上觀禮臺，什么都沒看好。鄧媽媽親切地拉著我的手，帶我來到中南海的湖邊，坐在長椅上，望著天安門廣場上空升起的一串串美麗的焰火，對我說：“你看，湖面上的禮花倒影多漂亮啊，比在廣場上看好多了。你應該了解，一些規定的東西是要遵守的。有些活動我們就不能去，像今天晚上，你周伯伯也不讓我上天安門城樓，咱們倆都一樣。”

周伯伯問我電影怎么樣

周伯伯總是愿意從各個方面聽取意見，注重了解情況。1965年一個夏末初秋的夜晚，我跟著周伯伯到隔壁國務院辦公廳看電影《早春二月》。看完電影，周伯伯拉著我的手回西花廳，路上他輕聲問我：“你看了這部電影，感覺怎么樣？”我不知道當時這部電影已經在內部遭到了批判，就說：“我覺得挺好看的，那個叔叔（蕭澗秋）很善良，熱心幫助窮人，后來還參加革命了。”伯伯聽了沉默不語。

后來，我問爸爸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伯伯會問我的看法？爸爸說：“集思廣益是周總理的思維習慣和工作作風，遇到事情，他總是鼓勵秘書們先提意見，找部長們開會研究工作，多傾聽大家的意見，然后把大家好的意見集中起來，其實里面有許多是他的意見。他總是愛表揚說出不同意見的人，讓開會的同志感到自己的意見得到重視、得到采納，這充分體現了他對人的尊重。”

萬丈霞光值暮時

后來，周伯伯病重，住進了解放軍305醫院。我們打電話給鄧媽媽，想去看望周伯伯。鄧媽媽回話說，中央有規定，一律不準到醫院探視。我和哥哥便回到西花廳看望鄧媽媽，請鄧媽媽轉達我們對周伯伯的問候。

鄧媽媽問起我在部隊的情況，我說我在機場氣象臺工作，宿舍離跑道很近，每次夜航飛機起飛時，宿舍的玻璃都震動，睡不好覺。鄧媽媽聽后對我說：“氣象工作很重要，保障飛行員的安全，人命關天呀。不要嫌部隊艱苦，要好好鍛煉自己。我和你伯伯睡覺的房間與大馬路一墻之隔，公共汽車、電車到站后的啟動聲、喇叭聲，我們都聽得很清楚，睡覺也很吵，不也住了幾十年嗎？”

在之后的幾年軍營生活中，我主動鍛煉自己，寫信向鄧媽媽匯報自己的進步。瘦瘦小小的我插秧、打稻、燒磚、軍訓拉練，和男戰士們比著勁干。戰友們說：“小馬雖是干部的孩子，可有些方面比我們農家子弟還能吃苦。”聽了這話，我表面平靜，內心卻很激動，誰又知道，我進步的動力來自西花廳鄧媽媽的一席話呢。

周伯伯和鄧媽媽對每個工作人員的孩子都很關心，關心每個孩子的生活，關心每個孩子的成長。周伯伯、鄧媽媽，西花廳的孩子永遠想念你們。

（《炎黃春秋》2021年第11期 馬丹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