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流行音樂的發展變化

□沙安娜

流行音樂作為音樂領域中重要的表現語言，深受群眾的喜愛，也一直具有豐厚的生存和發展基礎。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崛起使中國文化發生了重大轉向，音樂人賴以生存的文化土壤也發生了巨大變化。正是這樣的歷史背景和生活空間，給流行音樂的創作、表演提供了傳播、成長和發展的寬松環境。

一、流行音樂在中國大陸的興起

20 世紀80 年代，百廢待興，人們從迷茫中回歸理性，對外張開懷抱，擁抱新鮮的空氣和陽光，文化藝術迎來百花齊放的景象。改革開放初期，港臺的流行歌曲強烈地迎合了年輕人追求個性張揚的愿望和情緒，使人們如沐春風，充分展現出中國人年輕、真誠、單純的性格特征。

在這期間，港臺的一些知名流行音樂歌手的演唱和一些流行音樂作品對音樂生活產生過很大影響，大量歌曲被人傳唱，成為一種閃亮的文化符號，活躍了幾代人的青春。他們為中國流行樂壇增添了絢麗的色彩，讓人們增強了自身的歸屬感。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流行音樂的興起，許多歐美著名的流行音樂作品也相繼傳入，一方面豐富了人們的音樂生活，拓寬了人們的視野；另一方面使音樂表演在音色的運用、設備的創新和傳播的手段等技術上有了更多選擇性。

1978 年以來，人們的思想空前活躍，文藝創作勢頭高漲，大批優秀的文化藝術作品和人才涌現，中國的流行音樂更是百花爭艷。令人難忘的是，“西北風”的刮起，讓大陸原創流行歌曲的創作和演唱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誕生了許多有代表性的作品和實力歌手，他們植根于西北地區的文化沃土，集民族民間音樂、流行音樂、現代表演于一身，展現了中華民族博大、豪邁、自信的胸懷。

中國流行音樂的興起、發展、傳承，不僅表現在歌曲的創作和演唱上，還表現在器樂作品的創作和演奏上；不僅出現在音樂舞臺上，還出現在電影、電視作品中；不僅具有濃厚的中國“味道”，還包容了國外的先進理念、技術和模式。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流行音樂的主流注重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的結合，為我們展示出了一個朝氣蓬勃的時代，一個多姿多彩的時代，一個奮發向上的時代。

二、中國流行音樂的發展變化及其影響

（一）思想觀念的變化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中國社會的方方面面發生了巨大變化，改革開放是這個時代的基本特征，而思想解放是社會發展的關鍵點。改革開放給中國音樂藝術界的思想解放和觀念更新提供了持續的推動力。

中國有著豐富的傳統文化資源，各地區、各民族、各群體都在以各種形式堅守著各自的傳統，這種文化力量是中華文明延續久遠的根基所在。但是辯證地看，過于固守舊的框架難以有思想的飛躍，難以產生想象的空間，這種固守容易與時代的進步、社會的發展相脫節。因此，我們應該堅守優秀傳統文化，摒棄腐朽落后的文化，努力培育和形成適合新時代發展的文化。社會內部不斷地、持續地擺脫思想的禁錮，是傳統文化保持活力，堅韌持久前行的動力。就拿聲樂藝術近幾十年的發展來說，最初各種唱法互不相容，民族、美聲、流行、原生態各自為陣，都用籬笆把自己圈在所屬的領地內，不越雷池一步。但在改革開放的潮涌中，隨著思想的開放，各種“跨界”演出形式逐步出現，進而發展為各種唱法的兼容并蓄。

歷史上形成的中國音樂藝術的管理和運營模式以穩健為重，趨于封閉自守。改革開放后，思想觀念的轉變及流行音樂的大規模涌入，沖破了傳統模式，釋放了中國音樂藝術的巨大活力，促成了今天流行音樂的巨大進步。但同時，機遇與挑戰總是并存的，中國社會的未來仍然面臨著因社會轉型而引起的風險和壓力。這些風險和壓力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這是需要音樂人及時進行思考、探索和準備的，新的時代需要有新的發展理念。

（二）形式與內容的變化

改革開放前的很長一段時期，國內音樂藝術基本處于對傳統民族音樂的挖掘、繼承的層面，其形式與內容也相對比較固化。改革開放初期，音樂藝術界有較長一段時間對音樂的形式與內容問題展開過討論，這在當時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流行音樂就是在這種情勢下逐步發展起來的。流行音樂的發展標志著音樂創作、表演及教學要在現代基礎上發展。這是一個全新的觀念，對中國傳統的音樂藝術乃至傳統的文化藝術都是極大的觸動，直接影響了藝術創作、藝術展示、藝術教學等各個方面，開創了一個嶄新的局面。

形式與內容是互相影響的。從中國文化的思維來看，這二者不應該單獨提出來，而應該合在一起。我們講形式，是要考慮到形式應該反映、承載什么內容；講內容，要考慮到內容可以用什么樣的形式來承載。流行音樂的興起使形式與內容的固有思維方式得到解放，通過恰當的安排，同一形式可以承載更多的內容，同一內容可以被多種形式所承載。這種變化不僅體現在流行音樂上，還深刻影響了舞臺藝術、影視藝術、美術攝影、文學創作等。

在近幾十年的探索中，創作的內容不僅是一個主題，還是我們的生活。80 年代以來，雖然到農民、工人、軍人中去，到火熱的生活中去，仍然是音樂創作的主題與核心，但大家也開始關注改革開放的大潮，關注人們周邊的生活。此時，創作者和表演者的心態開始發生深刻的變化，這種變化直接影響到對形式與內容的探索。許多音樂作品不僅體現出純樸、厚重的中國傳統文化元素，同時還不失現代的感覺，這種感覺包含了前期的諸多探索。

（三）經典、流派的變化及影響

什么是經典音樂作品？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社會、不同的人群會有不同的理解和選擇，但總體來說是在一定的時代和社會環境下，被大多數專家學者和聽眾認可的，具有權威性和導向性，產生了相當社會效應的音樂作品。對中國流行音樂的作家（演唱、演奏者）、作品及其地位的回顧與思考，是改革開放帶來的思想變化。流行音樂的興起，在每個時期都催生出不少的經典作品（包括創作和表演），這些作品對人們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態度都產生了很大影響，每個人或多或少會哼唱幾句經典曲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經典效應出現了“衰減”，作品及表演并不能像以前那樣被廣泛認同為經典。這種現象其實并不是由于好的作品少了，也不是表演差了，而是像在萬紫千紅的花園里挑選花朵一樣，很難選出最美的花朵。流行音樂經典作品和表演的淡化或弱化，必然也會影響到流派的形成。

雖然流行音樂的歷史相對較短，但無論在西方還是在中國，都出現過眾多明星，然而能夠開宗立派者還是少數。流派的形成或確立一般需要具備三個條件：一是有若干代表性的經典作品，就是能把作品演唱（奏）活了，唱絕了；二是其表演中貫穿、洋溢著他獨有的魅力和特長特色；三是其表演魅力和特長特色能贏得觀眾欣賞、崇拜，具有持久的欣賞價值和舞臺生命力。流派的本質是獨創性，是藝術個性的有效張揚。藝術家的個性包括天然稟賦、藝術傳承、審美理念等。流行音樂發展到今天，流派現象也在逐漸淡化、弱化。

如今流行音樂的經典與流派的淡化現象，主要原因大概有以下幾點。一是在新的社會環境下，新作品、新表演者大量涌現，讓人難以一下子“消化”，人們習慣沉浸在過去的繁華中。在這些新人新作中，無疑有大量的作品登上了藝術的“高原”，但要攀上“高峰”，還需努力。二是在現代化的進程中，人們的審美觀發生較大變化，藝術取向更加多樣，很難形成以前的“聚焦”效應。三是藝術作品的傳播手段較以前更加多元和便捷，不只限于廣播、電視，人們可以從不同的方面獲取、欣賞不同類型的藝術作品。四是改革開放以來，流行音樂界乃至整個音樂界受到來自西方現代音樂觀念和技法的大范圍影響，大量新音色、新設備的出現使創作、表演、欣賞和評價的標準發生了巨大變化。這一變化不僅會影響到對過去作品的取舍和選擇，更會影響看待和評判當下的新人新作的角度。

經典、流派的淡化不等于流行音樂沒有進步和發展，更不等于音樂藝術的后退。有別于經典、樂派鼎盛時期的現代音樂，當代流行音樂的進步和發展是全方位的，不能將有無新經典、新樂派作為衡量的標準。在成功的新音樂作品中，許多作品或多或少都有“經典”“樂派”的背景，所使用的音樂語言中都包含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和傳統音樂的積淀。至于今后能否出現新的經典或新的流派，那就要看作品和表演有多么深厚、持久的舞臺生命力了。

三、對中國流行音樂發展變化的感知

當下我們正在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目標而奮斗，中國流行音樂今后的發展前景必定光明燦爛，這是這個時代的大趨勢。流行音樂人的創作與表演是個人和群體綜合修養的體現，做人、做事、做音樂要三者合一，將世界觀、文化觀都凝練在作品里。好的作品必定符合時代發展和人民生活的要求。雖然流行音樂的創作、表演具有很大的“隨意性”，但必須是出自內心的體驗，而這種體驗應該是當下的，這樣才會有生命的觸動，才會有現實與理想，才會有對時代精神的切身感知。中國流行音樂的前景之所以好，是因為中國文化提供了豐富、永恒的參照，并在自我完善中不斷前行。

從四十多年中國流行音樂的總體發展來看，流行音樂的創作者、表演者對中國文化和民族精神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熱愛，具有強烈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這些可以從改革開放以來流行音樂的作品中表現出來：第一是傳統出新，第二是中西融合。出新與融合都是建立在老一輩藝術家的學術傳承、藝術探索、為人品格基礎上的。

傳統出新是具有多元指向、蓬勃發展、積極創新的，是對以往的作品、人文精神、思想境界的不斷體驗和提升，是與當代人文精神相融合的。老一輩的流行音樂工作者把對傳統的認知都融入了自己的生活，無論在傳統的基礎上發展還是以新的形式進行轉型創造，都沒有離開華夏文化的核心，沒有離開時代人文的創造。傳統出新與當代人文精神相結合，不管是在題材選擇，還是在創作手法表現以及境界開拓上都滲透著四十年來時代的發展變化，都受到老一輩音樂人的滋潤。中西融合是以中為主體，以西為所用，最重要的仍然是對中國文化的體驗，這種體驗需要與每一位音樂人的自覺性結合在一起。

中國流行音樂在四十多年的發展變化中，不僅產生了大量優秀的主旋律作品，還在內容與形式上拓展、創造了許多音樂語言，特別是作品更加貼近群眾、貼近生活、貼近實際。改革開放打開了國門，解放了思想，更使中國流行音樂工作者能夠自覺地去探索中國文化，去體驗改革開放的時代之美，去培養勞動者的真情實感，這些都拓展了音樂人的創作境界，從整體上提升了流行音樂的人文內涵和審美高度。

文藝創作要以扎根本土、深植時代為基礎，提高作品的精神高度、文化內涵、藝術價值。這是對中國文化藝術事業、對全體文藝工作者的殷切希望和要求。流行音樂經過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發展變化，雖然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但仍然需要植根沃土，創作出更多具有精神高度、文化內涵、藝術價值的優秀作品。同時，還要加強流行音樂發展的學術研究（這在國內外都是短板），逐步建立中國的學科理論體系，實現“實踐—理論—實踐”的良性循環；借助或參與當代高科技的發展，促進流行音樂的創作、制作、傳播、觀賞和評論。

中國幾千年來形成的音樂文化傳統，借鑒了西方創造的優秀音樂文化成果，開創了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流行音樂內容、風格和樣式。當世人主動把中國音樂作為一種日常生活形態進行交流的時候，中國音樂的社會價值才會彰顯。這正是我們對中國音樂未來發展遠景的期望，也是我們建設“中國樂派”的鴻鵠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