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聲景的賡續與創新

◎ 陳國和

《歷史回聲——湖北革命歷史民歌典藏》（以下簡稱《歷史回聲》）收集、整理了湖北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蘇區人民推翻“三座大山”、追求民族獨立和民族解放的偉大事業時期出現的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歌唱了革命先輩英勇無畏、追求真理的初心理想。我認為《歷史的回聲》表現出了鮮明的人民性、地域性和史料性特點。但是，囿于時間的關系，關于紅色聲景的創新方面來不及談論。這里我們不妨以湖北作詞家王永平的創作為例談談紅色聲景的賡續與創新問題。我這里提及的聲景主要指歌詞。

王永平的歌詞創作以平實溫情見長，他偏好于通過美好詩意的自然景色的描寫，或者平實瑣碎的生活場景的描繪，表達溫暖細膩的人間真情，贊頌忠誠堅定的革命理想與信念。他摒棄虛浮而青睞于平實，用飽含深情的目光凝視蒼生，體現了一個知識分子的人文情懷。

王永平常用拉家常般的語氣講述著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在王永平創作的歌詞當中常見蕓蕓眾生的身影。有的歌曲甚至直接以人命名，例如《老陳》《小王》，在對熱心腸的交警老陳和勤勞的攤販小王的簡筆勾勒中，表達人性的美好、生活的溫情與社會的和諧。他對空洞化與概念化的事物保持著特有的警惕。他不讓理想與信仰懸空，而是為其找尋生活的落腳點。即便是表現宏大主題的歌詞也往往洋溢著撲面而來的生活氣息。例如抗疫主題公益歌曲《知道我為誰》：“爸爸的降壓藥，今天吃了嗎？媽媽的老寒腿最近疼幾回？這里正在忙，那邊又在催。等候的病人啊，還在焦急地排著隊。”作者堅守著生活的土壤，執著于表達普通人的平凡與偉大。在對偉大精神的解讀中，表達了向生活之內真誠探尋而非生活之外生硬詮釋的價值取向。

對生活的堅守塑造了王永平歌詞以小見大的顯著特征，他常以平易生活或自然意象為基礎，將歌詞內容引向重大主題。自然的風物、人間的真情、革命的理想信念形成了他的詩歌的三個維度，而這三個維度又常常互相關照與映襯，從而營造了歌詞充盈與豐沛的情感內涵。他在《七月的光》中寫道：“船兒輕槳，微波蕩漾，山色湖光，說著夢想。”寥寥數語，不刻意不著力，似乎只是描繪了一幅青年人泛舟湖上的場景，實際上卻是通過這種看似不經意的輕描淡寫，記錄下來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偉大時刻。他在歌曲《陽臺的花兒開了》中寫道：“我一個人待在家，孤單害怕……陽臺的花兒開了，親愛的你回來啦……我們在陽臺上擁抱著，哭啦，又笑啦，花兒開啦。”日常生活的空間“陽臺”，自然風物與人間理想的雙重指向“花兒”，平凡英雄“你”及其伴侶“我”，眾多元素相互醞釀，使得日常生活與英雄主義的思想與情感充分交融與滲透，顯得既溫情脈脈又雋永深沉。這也使得王永平的歌詞雖常從細微處入手，卻并不流于表面化與淺薄化，反而顯得意境寬闊、情感飽滿。

在對自然意象的選擇上，王永平傾向于溫馨質樸的美好事物，他的歌詞中常出現“花”，例如“七月的光，像花兒綻放”“石頭已破繭，花開如蓮”“陽臺的花開了，你把春天帶來了”“開天辟地，前赴后繼，只為這土地開滿鮮花”“你是一朵無名小花，每個花瓣都是夢的羽翼”……此外，“陽光、天空、大地、山、河”等也常出現，這使得他的歌詞呈現出溫暖而明亮的色調，表現了作者心靈的純凈與美好，同時也反映了作者的文藝素養與審美趣味。這種富于意象的詞語的注入，給歌詞增添了浪漫的氣息。這種浪漫的情感，有時還會通過其他方式表現出來。他在歌曲《來吧，小康》中寫道，“來吧，來吧，小康，你是今天最美的新娘”，“來吧，來吧，小康，我們張開騰飛的翅膀”，運用擬人化修辭手法，用愛情敘事的話語表達圓夢小康的社會現實追求，收到了既含蓄又直白、既現實又浪漫的藝術效果。

在平實與溫情的表述之外，王永平也進行了豪放式歌詞的創作實踐，以昂揚的敘述和高亢的激情表現宏大的歷史場面與激揚的革命精神。他在抗疫主題公益歌曲《中國阻擊戰》中寫道：“災難突降，集結號吹響。千軍萬馬奔向同一個戰場。全民阻擊，四面八方，堅定信心，打贏這一場硬戰。”在這里日常生活畫面轉變成戰斗生活畫面。在生活的非常態之下，萬千普通民眾在災難面前勃發出令人驚異的勇氣與力量。他們變身為高歌猛進的勇士，展示了生命的高遠與精神的豪邁。而作者也從一個溫情的歌者變身為一個熱烈的歌者，展現了創作風格的多元化。而這些特點的形成，源于王永平對紅色歌曲的深情體會與銳意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