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元 秦 通
(東北大學,遼寧沈陽 110819)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十四五”規劃提出,“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作為指導“十四五”及未來較長時期內經濟發展的宏觀戰略,“新發展格局”是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之挑戰,把握國內國際發展新機遇的戰略調整。所謂“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指的是世界格局之變,即由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市場經濟體的崛起而帶來的國際政治經濟格局新變化,置身于變局中,中國面臨著種種關乎國家長遠大計的機遇挑戰。一方面,以數字化為核心的新一輪科技變革和產業變革為我國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新的契機,同時我國人均GDP 已經超過1 萬美元,超大市場規模和內需潛力為經濟內循環提供了必要條件。另一方面,在全球經濟深度衰退、貿易保護主義盛行的國際經濟大背景中,長期以“兩頭在外+世界工廠”為主要特征的發展格局,在我國進入新發展階段之后,已難以穩步推動國民經濟持續健康發展,具體表現在以下幾方面:一是在少數金融壟斷資本主義國家主導的全球價值分配格局中,國內的企業、產品長期處于產業鏈低端,我國需要不斷提升產業核心競爭力;二是改革開放以來,為了充分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我國承接了發達國家資本市場要素和污染能耗較高的工廠企業,造成相當嚴重的資源浪費和生態污染問題,削弱了經濟可持續發展能力;三是在以外循環為主的發展格局中,遵循比較優勢原則大量出口勞動密集型產品,形成了低端產品出口過剩和高端產品大量進口的困局。隨著國際低端產品的削價競爭,我國科技創新力的不足和比較優勢的喪失將進一步損害經濟的長足發展。我們曾面臨復雜多變的內外部環境,正是由于能在新的實踐中創造和發展新的理論,并對國民經濟發展進行相應的戰略調整,我國才能在工業化、現代化的建設道路上持續迸發出發展進步的力量。我們目前面臨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相應的對發展格局的判斷與調整,體現了實事求是原則指導下的理論創新、實踐創新之智慧。
理解新發展格局的內涵,關鍵在于分析“經濟循環”這個概念,經濟循環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以資本循環的方式出現,可分為個別資本循環和社會總資本的循環。馬克思分析個別資本循環是通過從產業資本的三種形態,即貨幣資本、生產資本和商品資本入手的,只有這三種資本形態滿足在時間上相互繼起,在空間上同時并存的條件時,企業的再生產才能持續不斷地進行下去,個別資本的循環、積累、增長才能實現。而時間和空間兩方面條件的具備,固然和企業原始資本量的大小和企業集中使用社會閑置資本的能力等因素密切相關,然而決定性因素在于企業的全部產品能否實現商品到貨幣的“驚險的一躍”。當這種資本運動擴大到社會范圍時,問題就變成了社會總產品的實現和社會擴大再生產的進行。在這個過程中,馬克思把社會上的生產分為生產生產資料和消費資料的第Ⅰ部類和第Ⅱ部類,只有滿足Ⅰ(v+m)>Ⅱc 和Ⅱ(c+m-m/x)>Ⅰ(v+m/x),即擴大生產需要追加的生產資料和消費資料能夠在物質上得到補償時,社會擴大再生產才能進行,國民經濟循環才能順暢運行和發展。可見,不論是企業這樣的微觀經濟單位,還是宏觀國民經濟,其運行的主要目的即數量和質量的增長,根本取決于經濟循環的數量和質量情況,經濟循環的重要性由此可見。在特定的國情和歷史條件下,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獨立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實現高速的經濟增長,對快速搭建起國家發展、社會穩定的物質基石具有極強的戰略意義,故在經濟循環中較多地注重了其速度和數量,反映在經濟增長方式上就是典型的投資驅動、出口拉動而內需乏力之模式。在新發展階段,我們要實現的是健康、協調、可持續的經濟循環,使經濟增長達到質量和數量的統一,其實現途徑就是激發內需,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和發展格局。
當今世界進入新的動蕩變革期,中國經濟發展面臨需求收縮、供給沖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我國提出構建新發展格局,既是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積極應對,也是自身追求更加高質量的經濟增長的必然要求。經濟全球化已經把各個經濟體緊密連接在一起,國際經濟循環格局越來越影響到各國經濟發展。在分析新發展格局時,不僅要把握國民經濟的大循環,還要研究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不僅要堅持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學科范式以及其基本范疇,而且要充分把握國際貿易、國際金融、“一帶一路”、全球產業鏈、價值鏈等產生的積極影響[1]。
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以后,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完成了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的歷史任務,進而也遇到了更為艱巨的歷史課題,即在一個工業基礎薄弱、經濟相對落后的農業國建立起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為最終實現社會主義工業化準備物質基礎。經濟工業化是構成國防現代化、文化現代化、政治現代化的必要前提,是現代化的重要動力和基本標志。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黨面臨的經濟形勢較為嚴峻,毛澤東指出:“現在我們能造什么?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壺、茶碗,能種各種糧食,還能磨成面粉,還能造紙,但是一輛汽車、一架飛機、一輛坦克、一輛拖拉機都不能造。”[2]工業制造能力的薄弱不僅對新生政權的穩固形成了嚴峻的挑戰,也是綜合國力全面提高面臨的突出難題。為了改變這種落后狀況,中國共產黨發揮了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重要作用,推進國家工業建設和經濟發展,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在集中力量開展重工業建設之前,我國經歷了為期三年的國民經濟恢復時期,在此期間的經濟發展模式基本上貫徹了《共同綱領》中的經濟方針,即“在經濟上,實行以公私兼顧、勞資兩利、城鄉互助、內外交流的政策,達到發展生產、繁榮經濟之目的”。到1952 年年底,形成了較為暢通的城鄉輕紡品和農產品的交換網絡,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工業生產力,為我國開展大規模工業建設提供了良好的基礎。“一五”計劃期間,我國集中主要力量,開始了以蘇聯援助的156 個建設項目為中心的社會主義工業化,在發展模式上,出于對當時內外交困現實的考慮,基本延續了高積累、以重工業為主的工業化道路,通過統購統銷政策打通了工農業的產品交換,構建了工業原料和產品的流通網絡,為我國的工業建設作出了巨大貢獻。從發展格局看,這一時期的發展具有明顯的“內循環工業化”特征,它使我們逐漸擺脫了工業基礎薄弱的困境,逐步建立起相對完整的工業體系,具有極其深刻的歷史意義。
在社會主義工業化初期,東北地區無疑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東北地區的工業化很早以前就開始了。19 世紀中葉以來,西方資本主義勢力憑借各種不平等條約對東北地區進行侵略擴張,兩次鴉片戰爭之后,英、美資本主義最早把東北地區納入其殖民范圍,在此傾銷商品、投資建廠[3]。1898 年沙俄在東北境內修筑中東鐵路南下支線的長春至旅順段,日俄戰爭后該段鐵路改名南滿鐵路,其西側被日本劃為工業區,以資源密集型和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體,在此興辦了一大批制陶、窯業、木材等企業,初步建立起一定的工業基礎。1932 年3 月,日本在東北建立傀儡政權,為滿足其軍事需求,日資大量投入紡織、食品加工、機械加工、冶煉、化工、制藥等產業,客觀上帶來了先進的技術與經驗、留下了廠房機器基礎,為之后東北的經濟建設留下了較為堅實的物質準備。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東北因其重要的地緣戰略地位、良好的資源稟賦和工業基礎,在國家經濟建設和工業化進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毛澤東在1950 年3 月的東北高級干部會議上指出:“東北是全國的工業基地,希望你們搞好這個基地,給全國出機器,給全國出專家。”故東北在“一五”計劃期間獲得了強有力的政策和財政支持,蘇聯援建中國的156 項中東北占了54 項,其投資份額占全國比重最大,投資重點為重工業、燃料動力工業和國防工業。經過“一五”期間的大力建設,東北逐步形成了特色鮮明的工業基地。
從發展格局看,這一時期我國實行的是國家主導下的內循環工業化,暢通國內各地區不同產業間、不同部類間的交換是保證社會總產品的實現、完成資本積累的關鍵所在。但當時全國各地區的工業基礎和資源條件具有差異性,部分落后地區的工業建設難以起步和發展,降低了內循環和經濟增長的效率,為此,東北地區的資源、產品大量調配以維持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經濟運轉。比如在1949—1978 年30 年間,沈陽市共生產冶礦設備51.6 萬噸、機床20.9 萬臺、鍛壓設備17.4 萬噸、風機24.4 萬臺、電動機1505 萬千瓦、電線電纜76.5 噸,其中80%—90%調往全國各地,連同遼寧省調出的大量煤炭、原油和木材,為全國各地區各行業的擴大再生產提供了充足的生產資料。同時,又由于東北地區存在產業結構失衡的問題,東北也長期接受了來自東部和內陸地區的輕工業產品等消費資料調入,這種區域間、部門間的交換有效暢通了國內循環,為我國工業化初期的資本積累創造了充分的條件[4]。
任何一種經濟發展格局的形成與調整,絕不以決策主體主觀意志為轉移,它既產生于一定的歷史條件和具體的國情,也承啟了前后兩個歷史階段的發展現實,在分析中國經濟發展格局的演變時,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辯證地、歷史地把握不同發展格局及其現實條件。中國的工業資本積累是在國內物質基礎薄弱、科學技術落后,國際政治局勢緊張、經濟戰略封鎖的嚴峻條件下起步的,在這種情況下,暢通國際循環的經濟和政治成本都十分高昂,這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國內經濟循環長期占據主導地位。但也存在多重弊端,如工業結構的失衡、資源消耗巨大等。但是,我們辯證分析工業化初期和工業化加速發展時期的發展格局演變,二者具有內在延續性。
經濟內循環占絕對比重的局面,自20 世紀70年代初期就已經開始改變了,而我國在經歷了長期的內循環工業化建設后建立起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也逐漸暴露出工業結構失衡、經濟增長乏力等問題。1973 年,國家領導人以“四三方案”為開端,著手引進西方成套技術設備,以資化肥、化纖等重要農業、輕工原料的生產,既補充完善了原有經濟結構,也利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根據現實形勢,作出了改革開放的偉大決策,中國開始以更開放的姿態,積極引入外資并參與到國際經貿合作進程中,在此過程中,外循環經濟成分在經濟格局中的比重逐漸增大,隨著20 世紀80年代末黨中央對“沿海經濟發展戰略”的一系列部署,我國外向型經濟得到迅速發展。在2001 年加入WTO 之后,我國的外貿依存度節節攀升,一度達到60%以上的高點。經過這一歷史時期,國家發展格局實現了向外循環主導模式的轉變,伴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完善,我國資本積累實現了多方位、大幅度的提高,使得國家實力和人民總體生活水平都得到了較高程度的提升。然而,此種格局中的社會資本循環很大程度上受到國外原料市場和消費市場波動的影響,一旦外部環境惡化,國內企業就會面臨嚴峻的產品實現和資本循環問題,進而引發一系列經濟和社會問題。
一方面改革開放緩解了我國資金、商品和服務短缺的困境,在短期內使我國經濟實現了快速的發展,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的問題。受政策激勵的東部沿海地區率先開放,大力發展對外加工貿易,深度融入全球產業鏈和價值鏈,同時也客觀上打破了原有的經濟循環。這就造成了發達國家的先進機器設備對東北地區相同產品的間接替代,而東部地區在參與國際貿易的過程中使自己的技術水平不斷提高,也形成了對東北工業的直接替代。東北地區作為重工業發達的老工業基地,由于內在體制機制性、結構性問題和政策傾斜等原因,在國民經濟外循環比重攀升的過程中,既失去了相對一部分國內市場,也沒能很好地打通對外經濟循環,形成了“利潤減少—創新乏力—產品競爭力下降—市場減少”的惡性循環。在改革開放以來長期陷入經濟增長乏力的困境,形成了所謂“東北現象”。從經濟循環角度考察東北現象,這種由脫鉤于國內外經濟循環導致的再生產困難,實際上也是對馬克思社會再生產理論的一種側面印證。
為了協調區域經濟發展,為東北地區經濟注入新的動能,中共中央、國務院于2003 年下發了《關于實施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振興戰略的若干意見》,支持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加快發展,從而開啟了東北振興的重要歷程。在政策上實行政府主導的大規模投資驅動,拉動了地區經濟的發展,形成了一個經濟向好的“黃金十年”。然而在2012 年,隨著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下行和產業結構調整的問題凸顯,東北地區經濟又重新陷入困境,主要經濟指標出現了“斷崖式”下跌,形成了“新東北現象”的經濟困局。東北振而不興的現實揭示了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極端重要性,過去靠投資拉動的發展模式并非東北問題的治本之策。歸根結底,由于市場流失和再生產困難導致的經濟問題,最終還是要回到與國內市場需求的對接和對經濟循環的回歸,而“新發展格局”的提出為東北地區實現全面振興全方位振興帶來了新的契機。
自2020 年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就“新發展格局”發表了一系列講話。2020 年5 月14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會議首次明確提出了“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強調要發揮供給端和需求端的作用,即一方面要“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一方面要“充分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我國“十四五”規劃明確提出實現“高質量發展”,要求把握住三個“新”,即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2021 年11 月19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三次“一帶一路”建設座談會上強調:“要統籌考慮和謀劃構建新發展格局和共建‘一帶一路’,聚焦新發力點,塑造新結合點。要加快完善各具特色、互為補充、暢通安全的陸上通道,優化海上布局,為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提供有力支撐。”2021 年12 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我國經濟發展面臨“需求收縮、供給沖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必須堅持“穩字當頭、穩中求進”指導原則,必須把握“著力暢通國民經濟循環”“深入實施區域重大戰略和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等部署。這些講話集中體現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于國內國際新形勢的精準研判,為東北地區融入新發展格局指明了方向。
上述對“新發展格局”的集中闡釋,本質上把握住了國民經濟發展的一般規律,即對于一個國家來說,經濟規模越大,國內經濟循環的比重就越高。從經濟規模上看,經濟體量越大,國內資源和市場就越豐富,對產品的消化能力越強。從產業結構上看,由于服務業大部分是不可做貿易的,所以服務業比重攀升將導致出口占GDP 的比重減小,使經濟趨向內循環。2006—2019 年,我國的經濟規模擴大了3 倍,服務業比重由41.8%增加到53.6%,導致同期出口比重從35.4%下降到17.4%[5]。兩種趨勢反映出了經濟內循環的傾向,而未來隨著我國現代制造業規模持續擴大、人均收入和服務業比重不斷增加,經濟內循環的比重也將持續增加。“新發展格局”的提出符合這一經濟規律和走向,是一種順勢而為的戰略調整。對于一個地區來說,經濟規模和服務業比重越大,該地區和國家發展格局的同步性就越強。長三角、珠三角等地區經濟實力強、產業現代化水平高,故這些地區在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過程中能發揮出強大的戰略“引領”和“支撐”作用。而東北地區在經濟實力和產業現代化方面之于前者有較大差距,所以東北地區是努力構建、積極融入新發展格局,并借此契機實現全方位振興。
新發展格局的戰略選擇固然是對國民經濟發展的規律性認識,是我國內部經濟增長和產業現代化的必然指向,但另一方面,它也與當今世界政治經濟格局的演變密切相關。2008 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經濟全球化的風險連鎖效應已經充分顯露出來。一直以來,國際貿易萎縮、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抬頭、地緣政治風險加大等不穩定因素難以徹底消除。隨著外部挑戰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下越發嚴峻,我們更加清醒地認識到暢通內部循環對于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重要性。另外,作為對改革開放前的內循環工業化模式的積極的揚棄,“雙循環”更多地強調了內外循環的協調互動性。正如2020 年7 月21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與企業家座談時強調:“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絕不是關起門來封閉運行,而是通過發揮內需潛力,使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更好聯通,更好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實現更加強勁可持續的發展。”我們強調以內循環為主體,是為了實現內循環和外循環的協調互補、互促共進,最后建立起互利共贏、多元平衡、安全高效的開放型經濟體系。
東北地區積極融入新發展格局,重點在東北亞地區。東北亞地區國家關系復雜、地緣利益廣泛,是影響亞洲乃至世界政治經濟格局的重要地區。我國的經濟外循環必然少不了東北亞這一板塊,而打通這一節點的主要地區便是東北地區。在面向東北亞地區的開放中,東北不但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緣和交通優勢,也得到了國家政策傾斜,如遼寧沿海經濟帶、沈陽經濟區、長吉圖開發開放先導區等戰略規劃,面向俄羅斯、韓國、朝鮮等國,以對外承包工程、勞務合作和產品輸出等形式開展經貿合作,充分發揮當地自然資源、銷售市場和廉價勞動力的優勢,進一步暢通對外循環;利用其技術和管理經驗,提高自身管理水平,不斷增強東北企業的國際競爭力[6]。
作為“共和國長子”,東北地區以其雄厚的工業生產基礎和豐富的資源供給能力,為全國其他地區的工業發展提供了大量生產資料。而自改革開放以來,多次經濟體制機制改革成效不佳,始終難以真正融入國內循環和國際循環,步入了經濟的爬坡過坎期。黨中央、國務院對東北地區發展歷來高度重視,2003 年作出實施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振興戰略的重大決策。伴隨著經濟進入新發展階段,我國提出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為新一輪東北振興指明了新的發展方向,需要從國民經濟循環包括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等環節全面推進。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從供給方式、供給結構和供給質量的角度對產業組織生產、創造供給的能力提出了較高要求,本質上是從社會再生產四環節中的生產入手,以高質量供給暢通再生產過程、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生產環節是組織和實現再生產的決定因素,直接決定了分配、交換、消費等環節的質量和效率。構建經濟雙循環有兩個抓手,其中之一就是“要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說明要構建新發展格局,就必然要堅持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兩個戰略決策具有內在的延續性和發展性。其新的發展之處就在于,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到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戰略輻射范圍從國內發展到國際,重點從供給側擴展到生產、分配、交換、消費各方面[7]。
東北地區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要以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為引領發展實體經濟。要促進數字技術與制造業深度融合,推進地區產業現代化、數字化,擴大科學技術、文化知識和信息數據等高附加值產品的供給,培育以科技創新為核心的產業競爭優勢,從而占據國際價值鏈的中高端。要加快國有企業改革,鼓勵扶持大批“專精特新”企業,并加快構建產學研深度融合的技術創新體系,推動科技成果轉化。要重視教育和人才的作用,培養一批科技型人才和團隊,縮短科技研發周期。要加快傳統產業的改造升級,做大做強新興產業,促進現代產業的融合發展以延長產業鏈和價值鏈。
中國的超大市場和消費潛力優勢的實現,從而構建真正的雙循環格局,必然要以合理有效的國民收入分配格局為前提。在過去的經濟循環模式中,由于堅持“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理念,我國的分配問題比較突出,新發展階段以來,處理好公平與效率的關系,改變不合理的分配格局,不僅關系到新發展格局的建立與運行,更關系到共同富裕的推進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偉大事業的實現。
通過全國人民幾十年來的共同奮斗,我們已經把“蛋糕”成功做大,通過合理的制度安排把“蛋糕”切好分好,是接下來的長期任務。第一,要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這是由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決定的。在此基礎上要優化初次分配、再分配和三次分配格局,讓經濟發展成果惠及廣大勞動人民。第二,要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健全以稅收、社會保障、轉移支付等為主要手段的再分配調節機制,要以財政扶持或鼓勵東北地區慈善公益事業,促進居民增收,縮小收入分配差距,釋放市場消費潛力。第三,要充分發揮稅收的調節作用,適當提高直接稅比重,加強對高收入階層的稅收調控,進一步提高“起征點”,降低“中段”的累進率,減輕中等收入群體的負擔。第四,要劃定農民工、基層工人的工資市場指導價,大幅度提升最低收入線,增加社會剛性需求量。最后,要拓寬民眾投資渠道,形成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新態勢,鼓勵形成多渠道獲得合法收入的格局[8]。
作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重要組成部分,高標準市場體系的建立對于流通效率的提高和暢通經濟循環具有重要作用[9]。流通是社會再生產中生產與消費的媒介,流通環節包括購買階段和出售階段,流通機制的完善程度直接影響著資源配置的效率,進而影響資本循環和周轉的速度。因此,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必須建立高標準市場體系、改革要素流通機制、提高資源配置的效率、促進產品的實現和內外循環的良性運轉。
東北地區長期受到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市場意識不強,已影響到全面振興全方位振興進程。因此,要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結合,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輔之以必要的產業政策和貿易政策。要推進“互聯網+流通”建設,利用大數據組織、協調、監管流通全過程,充分節約流通時間和流通成本。在企業改革方面,要穩妥推進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同時利用相關制度和政策鼓勵、引導、支持民營企業、外商投資企業的發展,進一步激發市場主體活力。要參與中蒙俄經濟走廊建設,推進東北亞各國之間跨境大橋、跨境鐵路和跨境公路建設,提高交通運輸網的互聯互通水平。依托東北的地緣優勢和特色產業優勢,打造國內市場與東北亞市場的重要連接點,促進東北對外貿易的發展。
消費是產品最終實現、再生產得以進行的關鍵環節,是經濟循環持續健康運轉的重要因素。一定要把握和利用巨大的國內消費潛力,暢通經濟內循環。我國有著龐大的人口總量,但實際上由于收入差距較大和社會保障體系有待健全等因素,消費潛力的釋放受到了一定的限制,消費對經濟的貢獻尚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居民的消費行為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收入、物價水平和消費預期,擴大內需、激發消費潛力也要從這幾個方面入手。
要穩妥有序推進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提高,運用再分配手段調節差距過大的收入格局。首先,要處理好勞動所得和資本利得的關系,把握“勞動是價值的唯一源泉”這一原理,把東北地區的實體經濟發展和勞動者收入的提高結合起來。其次,激發消費潛力不僅要組織協調區域工作,在國家宏觀調控層面,要穩定物價,繼續堅持穩健的貨幣政策,同時加強對外匯市場和資本市場的調整管控,減少外匯占款和基礎貨幣投放,防范通貨膨脹風險。最后,要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形成居民良好的消費預期。要加快形成與東北發展相適應的社會保障體系,穩步推進社會保障制度建設,堅持完善公共服務政策制度體系,在教育、醫療、養老、住房等人民群眾最關心的領域精準提供基本公共服務,充分擴大居民進行消費的信心、能力和空間。
在新發展階段,要實現的是持續、健康和高質量的發展,而區域協調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標志之一,也是國內大循環能否真正建立和運行的關鍵因素,可見振興東北經濟和國內大循環有著內在的統一性。因此,必須總結上一輪東北振興的經驗,把握新的歷史機遇,努力推動東北經濟高質量發展。東北經濟高質量發展仍需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推動產業數字化,進一步提高生產能力、優化供給結構,并以此為基礎,在分配、交換、消費各環節都積極作為,暢通對內對外經濟循環,充分融入新發展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