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研究

安 平

（大連民族大學，遼寧大連 116000）

應對人口老齡化問題事關國家發展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也是新時代背景下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社區治理和經濟發展不可避免的重要話題。2018 年12 月，《大健康產業藍皮書：中國大健康產業發展報告（2018）》預測，到2050 年我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數量將達到4.83 億人。截至2021 年，內地14.1 億人口中，年齡達到60 歲的人口占比達18.7%；65 歲以上人口占比達13.5%，其中吉林省65 歲以上的人口占吉林省總人口數的15.61%。整體來看，中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老齡人口超過1 億的國家，尤其是在經濟欠發達的民族地區，應對人口老齡化和養老問題成為重中之重。

一、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存在的主要問題

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邊境線總長768.5 千米，是中國最大的朝鮮族聚居地、東北唯一的少數民族自治州和典型的邊疆民族地區。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傳統文化深受歷史和地理位置的影響，民族特色十分濃厚。1998 年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邊境戶籍人口僅有18.5 萬，到1999 年戶籍人口上升到20.6 萬，到2011 年時又開始呈平穩下降的趨勢，2017 年人口直接減少到1998 年的人口數量，顯示邊境人口總規模緩慢下降。

2021 年，圖們市月晴鎮白龍村有3 個自然村屯共145 戶388 人，均為朝鮮族，實際居住人口不到40 戶80 人；琿春市敬信鎮白石村，由2005年的47 戶160 人減少到現在的3 戶5 人；琿春市敬信鎮防川村，俗稱袖珍村，是我國唯一可以“一眼望三國”的邊境朝鮮族村落，已由2005 年的54 戶120 人減少到現在的13 戶不到20 人；圖們市月晴鎮馬牌村2005 年有558 戶1117 人，現在實際居住不到100 人，是流失率最高的邊境村。人口大量流失，造成延邊朝鮮族邊境村嚴重老齡化和空心化，直接影響到邊境村的福祉建設和鄉村振興。

邊境鄉鎮基層政權弱化是現階段人口老齡化面臨的最大挑戰。目前，全州21 個邊境鄉鎮（街道）的基層政權普遍面臨尷尬局面，村級基層組織建設十分薄弱，村委會主任和書記年齡明顯偏大。根據對琿春、龍井、和龍、圖們4 市10 個村屯的抽樣調查，村委會主任平均年齡為50 歲，村書記平均年齡為53 歲，婦女主任平均年齡為50 歲，治保主任平均年齡為55 歲，報賬員平均年齡為56 歲。在諸多因素的影響下，他們思想觀念相對保守、大局觀念較弱、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較弱，無法完全領悟黨和政府的指示精神，大多只是解決工作中出現的具體問題，缺乏大局意識，無法勝任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需要。如琿春市楊泡鄉煙筒村，最年輕的女性51 歲，村婦女主任一職自2010 年起一直由鄉婦聯主席兼任。

習近平總書記在“5·27”講話中深刻指出：“要著力增強全社會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思想觀念，積極看待老齡社會，積極看待老年人和老年人生活。”[1]當下，面對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帶來的潛在社會危機，要把握老年人的主體思想和行動，充分發揮政府的職能作用，切實保障老齡人口生活，維持社會平衡。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邊境地區是中國東北部的“防線兵”，人口結構復雜，人們的社會活動和日常生活受經濟、文化等影響出現了大量人口外流的現象，邊境村人口老齡化現象日益顯著。

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防川村、三合村、南坪村、蘆果村、新興村、石峴村等村經濟基礎薄弱，人口大量遷移，造成人口老齡化現象非常嚴重。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年輕人外出打工、對知識和教育充滿憧憬的知識分子出國留學、響應國家號召勞務輸出、涉外婚姻等直接導致了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下降，出現負增長現象。村內留守人口的年齡多為15 歲以下和65 歲以上，青壯年勞動力大都向外流動，造成邊境村勞動力嚴重缺乏，連基本的生存都只是靠國家的保障，主要的生活支撐農業都無力發展，土地荒廢甚至將土地出租或者售賣給外來人員，微薄的收入只能維持基本的生存。延邊朝鮮族邊境村80%是老年人，對外界存在的危險威懾力不足，阻礙了鄉村的生產力和民族福祉的建設。由此看來，人口老齡化是延邊朝鮮族邊境村最顯著的特征以及亟須解決的社會問題。

二、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的主要原因

（一）人口單向流動降低人口出生率

20 世紀80 年代末，延邊朝鮮族邊境村的村民利用中韓關系改善契機赴韓務工，形成了外出打工熱[2]。外出人口多是育齡期的青年人，主要以女性為主，她們去經濟發達地區就業提高生活水平，這就直接導致邊境村整體的生育率下降。以圖們市石峴鎮石峴村為例，在237 名流動人口中，育齡期人口占流動總人口的70.78%。延邊朝鮮族邊境村平均每村的外出人口比例均在30%左右，恰在生育年齡的年輕婦女都選擇流往大城市或國外務工生活，不少朝鮮族青年婦女紛紛前往韓國留學和工作，有的與韓國男子結婚而定居在韓國，選擇返鄉的人寥寥無幾，在邊境村很難見到年輕的朝鮮族女性。目前，已有60 多萬中國朝鮮族人在韓國工作，其中有30 多萬人是在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申請簽證，其余青年女性則大多到北京、上海和青島的韓資企業工作。這導致中朝邊境地區的人口數量大量減少，人口自然增長率下滑，人口老齡化嚴重，農村耕地荒蕪，邊境鄉鎮逐漸呈現空心化。

（二）人口死亡率降低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和國務院高度重視邊境地區農村人口老齡化問題，吸取國內外應對人口老齡化成功經驗，辯證分析邊境地區人口老齡化面臨的新情況新挑戰新機遇，對有效應對人口老齡化作出了重要戰略部署[3]。近年來，吉林省打造“大院+協會+志愿者”的模式，推進了延邊朝鮮族邊境村養老服務工作深入發展，提高了對邊境村老齡人口的保障力度和養老產業的發展速度，基層老年人口身體素質提高、人均壽命明顯提高，隨著經濟的增長和時代的發展，延邊朝鮮族邊境村的老年人口生活質量顯著提高，人口死亡率趨于下降。經過多年的發展，截至第七次人口普查，吉林省65 歲以上的人口占吉林總人口的15.61%。長遠來看，老齡人口的平均壽命還會逐漸延長，根據聯合國預測，中國將在2025年進入深度老齡化社會。

（三）老年人口的平均壽命延長

延邊朝鮮族邊境村相比其他少數民族地區，村落的整體風貌和發展趨勢相對平緩。近年，邊境村無論是物質方面還是鄉村基礎設施方面都有所提高，交通逐步趨于便利，生活方式和日常生活也逐漸多彩。在外青壯年勞動力與村內留守老年人形成“弱團體強親緣”的社會關系，年輕人逐步流入大城市甚至國外，在感受外面世界的“繁華”之后，更多選擇在流入地生活和發展，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老年人的親情感空虛。一直以來國家和政府對邊境村實施相應的扶持政策和資金支持，老年人活動場所和基礎設施逐步完善，再加上家中在外務工者對老年人生活的經濟保障，老年人的身體素質和生活質量都有提高。據了解，延邊州延吉市依蘭鎮大成村絕大部分是老年人，身體狀況大都很好。大成村的老年活動場所和基礎設施非常完善，是老年人閑暇時重要的相聚場所，極大地豐富了老年人的精神生活。隨著老年人生活水平的提高，留守老人的平均壽命也明顯延長。

三、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對經濟發展和邊境安全的影響

邊境村人口老齡化不僅關系人口年齡結構問題，同時涉及經濟、政治、文化以及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直接關系到民生問題和國家的繁榮安定。邊境村社會經濟發展緩慢，人們生活質量較低，安全隱患也加大。

（一）阻礙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延邊朝鮮族邊境村經濟社會發展情況各異，進入老齡化社會的程度和時機也不同，隨著人口老齡化問題逐漸凸顯，它對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經濟發展造成的影響日益凸顯。

首先，延邊朝鮮族邊境村的中老年人口數量逐漸增加，青壯年勞動力嚴重缺失。邊境村的農業以及國家扶持的旅游產業缺乏勞動力和專業技術支撐，村內留守群眾只靠單一的農作物作為唯一的經濟來源，老年人口的醫療保障和養護保障成為亟須解決的問題，嚴重阻礙了邊境村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土地流轉零散化，農業生態安全嚴重制約了現代化農業發展進程。

其次，人口老齡化將導致勞動人口質量不斷下降。中朝邊境地區延邊段朝鮮族邊境村的整體風貌落后，收入差異懸殊，在外務工人口的遷移和流動導致返鄉現象非常罕見，人口數量與結構不穩定，眾多朝鮮族家庭生育意識淡漠，甚至因外出謀生選擇不生孩子，導致生育率急劇下降。“后繼無人”的現象直接導致延邊朝鮮族邊境村經濟發展滯緩。現在人口自然生產率和出生率的降低不僅沒有延緩老齡化社會的到來，還直接阻礙了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經濟發展。

最后，延邊朝鮮族自治州老齡化嚴重，65 歲以上人口比例不斷增加，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家庭和社會的醫療和養護的成本。邊境地區的發展大部分靠傳統中朝跨境貿易緩解邊境地區老年人的經濟壓力，但是，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中朝之間的經濟貿易斷崖式下降，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邊境地區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二）導致邊境安全與社會穩定出現隱患

邊境安全和社會穩定是延邊朝鮮族邊境村所關注的重點問題。中朝邊境地區延邊段朝鮮族鄉村已進入深度老齡化狀態，成為名副其實的空心村，充滿潛在的安全隱患。

首先，嚴重弱化了對非法入境的管控能力。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現象嚴重，青壯年勞動力為謀生或免受邊境地區非法越境者的侵擾，90%以上選擇外出，導致邊境地區的青壯年人口數日趨減少，非法越境者趁機潛入當地。非法越境者越境盜竊，成為影響當地社會穩定的重要因素。從潛在危害來看，可能會形成民族分裂的思想土壤，給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帶來安全隱患。中朝邊境朝鮮族地區老齡化導致村內民眾參與防控工作積極性不高，村內老年人對此現象無能為力，鄉村整體管控工作不溫不火，荒廢的房子居多，無形中給非法越境者提供了藏匿的便利條件，影響中朝邊境地區經濟和社會安全穩定。

其次，難以有效組織群眾參與邊境管控工作。邊境一線是國家安全的最前沿，從捍衛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的視角分析，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邊境地區人口的大量流失特別是青壯年男性的急劇外流，嚴重削弱了延邊朝鮮族邊境村居民保衛邊疆穩定的中堅力量。龍井市三合鎮鶴西村戶籍人口430 人，實際居住的僅有140 人，而60 歲以上的人口竟占50%以上，目前村內1969 年出生的居然成為最年輕的人口。村里組織民兵訓練都十分困難，挑選10 個中青年男性組成護邊員都無法實現，難以有效組建對越境人員具有威懾力的安全防控小組[4]。在此趨勢的影響下，延邊朝鮮族邊境村落齊心協力保衛家鄉的活動根本無法有效展開，很難在邊境村組織邊境管控活動。

四、應對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的對策

人口問題事關國家安全和邊境地區社會穩定，是影響中國經濟平穩發展的重大戰略性問題，準確掌握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的最新動態，并因地制宜地多方探索破解問題的途徑，增加邊境村適齡青年人口數量，對推動經濟發展、捍衛國家安全、推動各民族融合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黨的十八大以來，貫徹習近平總書記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新理念、新思想和新戰略，關鍵要把握三點：一是深入貫徹落實黨中央和國務院應對人口老齡化的具體措施；二是深刻領會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中國理念、人民立場、歷史擔當、務實作風、創新精神和科學方法；三是將學習成果落實在老齡科學理論體系、學科體系和話語體系的建構上[3]。

（一）就地開發產業，吸引人才反流

產業興旺是鄉村發展的重要基礎，人才涌入為產業興旺提供了必要條件。延邊朝鮮族自治州人口的單向流動，青壯年勞動力的大量流失，使得邊境村失去重要支撐。在無人才支撐的情況下，國家的扶持和鼓勵政策無法落到實處。防川村是被國家提名和評選上的旅游景點，但是因為勞動力的大量流失，導致旅游業的發展缺乏支撐力。現在吉林省僅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和龍市對18—60 周歲實際居住在邊境一線的邊民發放邊疆補貼。如果將邊疆補貼推廣至全省并提高年齡上限，將邊疆補貼由目前的300 元每人每月提升至500 元每人每月，將會激發更多邊民的返鄉熱情。

延邊朝鮮族邊境村可以鼓勵和財政支持青壯年反流本地，投身于家鄉的經濟建設當中，積極開展特色農業、發展鄉村旅游業、開發老齡醫養產業等，實現就地幫扶，吸引青壯年勞動力回鄉，激發其回鄉創業就業的熱情。實現效益性養老產業的投入，不僅可以緩解老齡化問題，而且能夠在實現經濟增長的同時，保障家庭團聚和老年人的生活和精神狀態，吸引流出人口理性回歸。如果通過“情感紐帶”等方式，吸引年輕的外出人員返鄉發展，就地創業就業，會直接影響邊境村屯的人口發展、延緩邊境地區“人口絕跡”進程。

（二）鼓勵生育三胎，增加人口數量

鄉村發展在于人的發展，人口出生率下降是導致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時也滯緩了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經濟發展速度。2021 年國家開放三胎政策，但面對社會和經濟快速發展的壓力，適齡婚育青年并不愿意生育三胎。延邊朝鮮族邊境村有大量人口背井離鄉，在外居住、婚育或者只留一個孩子在村內與老人生活，造成人口出生率顯著降低。

延邊朝鮮族邊境村應采取綜合配套措施，制定鼓勵政策，充分利用國家給予的政策，大力提倡朝鮮族夫婦生育三個孩子的人口政策。一是采取資金鼓勵，將此開支納入財政預算，對于生育三胎的朝鮮族家庭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助。二是延長生育三胎產婦休假，產假期間工資正常支付。對于無業者，一年內每月適度發放生活費補助。三是建立少數民族人口政策研究機構，專門負責擬訂鼓勵生育的措施及執行鼓勵人口生育的經濟政策。四是利用輿論工具和宣傳媒體，宣傳好人口政策和人口發展戰略。同時，積極鼓勵其他民族與朝鮮族通婚，向國家爭取政策支持，享受與朝鮮族夫婦相同的政策，從而提高人口出生率，增加人口數量，緩解人口老齡化帶來的問題。

（三）發展銀發產業，延遲退休年齡

延邊朝鮮族邊境村的老年人口中，不乏一些受過良好教育、具有豐富工作經驗、積累厚重學識和專業技能的人[5]，在積極應對老年人物質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時，也要注意其精神生活狀態的提升。可以在國家資金和政策的扶持下，加大發展銀發產業，充分發掘老年人口在勞動力市場上的獨特競爭優勢，適時延長老年人口的退休年齡，讓更多人在老年階段仍然可以通過自身的技術和文化創造財富。同時，要積極融合朝鮮族民族文化特色，豐富老年人的精神生活。

社會發展迅速，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老年人的保養意識也越來越強烈，健康水平大幅提高，客觀上為老年人退休后重返社會進行再就業提供了必要條件。防川村在旅游旺季時，老年人依然可以穿上民族服裝表演民族舞蹈和演奏樂曲，不僅傳承了民族文化，還創造了經濟效益，而且也填充了老年人的精神娛樂生活。對老年人力資源的有效開發可以緩解人才結構的矛盾，從而緩解延邊朝鮮族邊境村勞動力資源短缺的問題[6]。因此，應以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各鄉鎮政府為主導，倡導社會各界主動參與，積極鼓勵退休后的老年人再就業，積極倡導創新和傳承邊境村獨特的朝鮮族文化，為老年人再就業和豐富精神生活提供更多的平臺。

五、結語

延邊朝鮮族邊境村人口老齡化有其發展的獨特性，朝鮮族有著優越的文化資本，經濟基礎薄弱導致人口流出成為朝鮮族邊境地區人口老齡化的最主要原因。朝鮮族人民因受教育程度較高，有著改善自身狀況的強烈欲望，求學、就業等因素致使很多朝鮮族優秀的大學畢業人才選擇沿海或者海外尋求發展，放棄返鄉。跨國流動以及人才流失等引起的朝鮮族人口老齡化導致了經濟發展緩慢、中朝邊境地區安全面臨危機等一系列新的挑戰。地方政府應高度重視，著力解決因朝鮮族農村人口老齡化而面臨的諸多問題，大力發展新農村建設，落實國家關于“三農”發展的相關優待政策，不斷改進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邊境地區農村的面貌，以新氣象迎合國家的全面發展。正確認識和評價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邊境地區朝鮮族人口的現實情況，完善體系和采取各種有效方案和有力措施減少人口老齡化問題對經濟產生的不利影響，為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經濟發展創造良好的環境和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