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文金
保德民歌二人臺流傳于保德縣義門鎮、腰莊鄉、南河溝鄉等地。黃河流經的晉西北村莊傳唱的民歌山曲,經過長期的社火表演,并吸收民間舞蹈,最終孕育形成二人臺,傳播到保德,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成為二人臺大家族中一朵艷麗的小花。
保德二人臺經過兩百多年的演變,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 唱腔高低相間、曲調輕快明朗、表演形式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和地方特色,加上對保德方言口語化的吸納,深受廣大群眾的喜愛,而且保留了很多經典劇目。截至目前,經常演出的有六十多個。
保德二人臺劇目依照內容的不同,可分為兩類:一是具有生動敘事情節的小劇,如《方四姐》《劉家莊分家》等表現民間生活的鄉土小戲;二是吸收傳統民歌、山曲等表演方式形成的歌舞表演性劇目,如《打金錢》《五哥放羊》等,內容多描寫青年男女的愛情生活和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向往。這些經典劇目深刻地反映著保德的民俗文化和人文風貌,生活氣息非常濃厚。尤其道白樸素明快,詼諧有致,畫面感強,更接近生活。
保德二人臺舞臺風格細膩率真、自然生動;伴奏樂器通常為鑼、鼓、镲,后加四胡、三弦、枚、梆子(這些成為唱二人臺的新四大件樂器);道白多用方言土語、串串話、順口溜、疊字和歇后語;道具為手絹、霸王鞭、紅綢條、扇子等,以體現演員的基本功和絕活。
保德歷來有“坡上的嗓子、河里的歌”的說法,這是因為保德境內黃河向西而流、當地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境遇,為保德二人臺的成長提供了肥沃的土壤。當地人擅自編自唱,用山曲表達勞動者的生活和心情。如農忙時,青年小伙扛著鋤頭,走到村對面的坡上,望著對面的村莊高唱:“有兩只襪子沒兩只鞋,有兩天黃風刮不開。”青年女子則站在圪梁上對唱:“我在圪梁上挖苦菜,要想見面你上來。”耕田時男的會唱:“爬一道山來,下一道梁,見不上妹妹我好心慌。”女的回應:“聽見哥哥唱連成,翠娥姑娘喜在心。”或者在勞動之余坐在一起,男女對唱,彼此交流,就這樣唱的人多了,逐漸有了向二人臺小戲轉化的趨向。而歌舞類則是在當地群聚性慶祝活動中,把歌舞中的敘事成分拓展開來,邊唱邊舞,讓表演形式更接地氣。
保德屬晉陜蒙三省交界地帶,為保德二人臺的融合改進、創新發展提供了地理優勢。新時期傳統劇目以新的面貌登上舞臺,同時還編創了許多反映現代生活的新劇目,為保德二人臺的發展帶來了新生機。所有這些都與保德人民的生活習俗、風土人情緊密相關,具有濃厚的地方文化情趣。
筆者從事保德二人臺戲劇表演三十多年,有幸出演過很多經典二人臺傳統劇目,在長期的演出過程中逐漸發掘出一些保德二人臺的藝術特征。具體如下。
保德二人臺劇目題材廣泛、豐富,多為對民間生活百態的臨摹展現,這也是民俗文化所承載的文化事項之一。生活在黃河岸邊的保德人脫離不了時代帶給他們的苦難與輝煌,走西口——作為中國近代民眾為生計所迫、流離失所,過黃河到內蒙的謀生方式,不僅被記載于史志之中,而且被“大河向西流、山高露石頭”的保德人用二人臺小戲的方式流傳了下來。
二人臺經典劇目《走西口》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孕育創作出來的。整場戲以細節出戲,以真情感人。從開始太春玉蓮新婚的喜悅,到太春說起走西口時的有口難言,走前玉蓮的叮嚀囑咐,再到最后臨別之際三步一回頭的情景表現,通過梳頭、整理行李等生活動作以及笑、哭、想等表情傳達,不但體現出新婚夫妻難分難舍的真摯感情,也呈現出那個時代勞苦大眾的真實生活,表達了民眾在苦難面前不屈不撓的精神,留下無限的想象空間。
很多二人臺劇目都反映了人們生活在苦難之下不改熱愛生活的天性。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反映在舞臺上便是保德二人臺式的“苦中作樂”——歌唱生活。尤其是演員在臺上直呼“哥哥妹妹”,這種直接表現生活的特定語言,讓人分不清是藝術的提煉,還是生活本身。
反映過去生活的貧困、表達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保德二人臺劇目的主要內容。如:《打連成》《捏軟糕》等。有意思的是,保德二人臺對貧苦生活的描繪似乎只是劇目的“引子”。描寫的是貧窮瑣碎的日常生活,反映的卻是對愛情的追求和向往。《釘鞋記》表面是玉柱到巧云家釘鞋的故事,實際展示的是玉柱和巧云的戀情被媽媽無意發現的一段過程。整出小戲幽默生動、自然風趣。《鬧元宵》也是寫連成、小鳳之間愛戀的生活場景。正是二人臺里對真摯愛情的抒寫,對民眾勞作的描述,傳遞出老百姓對純真愛情和美好生活的渴望。
我們以《王成賣碗》為例,王成擔著碗擔子一出場唱道:“陽婆上來一桿桿高,黃家村上賣碗走一遭,順便看看香蘭小妹妹,知心的話兒說幾句。”描繪出一幅早晨太陽正在升起、風和日麗的農村生活景象,表達了王成對香蘭的愛慕。王成擔著碗出了村唱:“黃家村還有五里地,放下擔子扇扇風。”緊接著,王成來到香蘭家門前放擔子、用衣襟扇風、吆喝等一系列動作,真實、細膩地體現了他想見心上人的急切心情和神態。這種表達方式不禁讓人感嘆于這種開門見山的情感流露,也吸引人們對故事情節后續發展的期待。
口語化是保德二人臺劇本的一個突出特色。唱詞、數板、完場詩、道白中的“串話”,用保德方言講更有特色。如《賣碗》:“這一家掌柜的真是爐坑里燒山藥,灰疙疸。”有時候還會在一些道白或唱詞中加入特有的地方詞匯,如《打櫻桃》:“蒸莜面坐在水甕上,哎呀,蒸了半天硬(陰)拔涼。”
此外,保德二人臺語言還運用比喻、對偶、疊字等修辭手法,突出所表達的內容。如《五哥放羊》《十對花》《掛紅燈》等劇目逐月敘述故事情節和人物命運,將“賦”手法融入到劇目中;還有“比”和“興”手法的運用,如“山坡坡上長得十樣樣青,十樣樣看見哥哥九樣樣親”“秤桿找秤砣,妹妹找哥哥”。這樣的語言比比皆是,既準確精練,又節奏鮮明,特別有韻味,耐琢磨。如“想你想你實想你,熬稀粥沒下一粒米,想你想得著了慌,耕地扛了個饸烙床”等唱詞形象性強,節奏感強,推動著情節的發展,極具藝術感染力,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
在繼承優秀傳統的同時,筆者還創新藝術觀念,借鑒吸收傳統劇目精華,為群眾創作了一些反映時代精神、飽含生活真情的優秀作品,其中《小康路上》《小霞》分別榮獲山西省第十一屆“群星獎”決賽二等獎,忻州市第十一屆“梨花獎”一等獎,豐富了保德二人臺的表演劇目。而且,為更好地發揚傳承保德二人臺文化,筆者還組織保德二人臺愛好者把傳統“保德大秧歌”與二人臺進行融合表演,形成全民性的二人臺文化傳播,把保德二人臺唱成“千人臺”“萬人臺”“百姓臺”。
多年的演出創作實踐證明,只有掌握傳統二人臺劇目的藝術特點,并加以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才能提升二人臺戲劇藝術品位,才會使我們的保德二人臺藝術越走越遠,越走越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