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歐洲坐火車的經歷

顧德寧

火車自從在歐洲發明和發展以后，一直都是歐洲貨運和客運的重要交通載體，火車文化在近代歐洲文化和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不少西方諺語和典故都與火車有關。我曾坐過五六十趟歐洲各國火車，其中一些經歷給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

有一次，我在德國旅行了一個多月，堪稱一次完美的火車之旅。DB是德國鐵路公司的縮寫，DB在德國城市的中央火車站大都位于市中心，附近有各類旅館。在大多數德國城市，從中央火車站到景點、古跡、博物館和大學集中的老城，只需步行十多分鐘。有的中央火車站一出門就是著名景點。科隆中央火車站一出站，就可看見巍峨壯麗的科隆大教堂，近在咫尺，令人震撼。再多走幾步就是羅馬—日耳曼博物館等多家博物館和美術館。紐倫堡中央火車站出門就是老城城墻和高大的瞭望塔。有的火車站本身就是古跡、景點或觀景臺。在大城市，如果我找不到要去的地方，就干脆坐公交車回到中央火車站，這里是各路公交車的匯集點，重新規劃路線再輕松出發。德國火車站有投幣存行李的柜子，大小不等，價格便宜，為旅客提供了方便。

DB有各類列車，快慢不一，有高鐵，也有進城后轉成馬路有軌車的慢車。DB路線密集，似乎小小村落或偏僻之處都通了火車，許多小站僅有一臺自動售票機和幾把椅子。我從弗羅伊登施塔特到卡爾斯魯厄，平均五六分鐘就停一站，上下幾人，每一站附近都可以看到十幾戶人家的村莊。不少德國人喜歡住在鄉鎮或村莊，在家門口乘火車到城市上班或購物。這類毛細血管般的火車網是他們通勤和出行的主要交通方式。在德國，要去一些偏僻的小鎮小城，可能沒有公交大巴，卻通火車。

德國火車大多比較空，沒有對號入座，但可網上預約座位，要多花幾歐元。如果座位上有紅色預約標志，一般就沒人去坐了。上火車無人檢票，也無安檢，但火車上有人查票，佩戴DB標志的大叔或大媽在車廂里巡游，乘客會主動給他們驗票。車站有多個月臺，乘客按站牌、時刻表或DB問訊處的指示，也可參考手機上的DB網站，找到自己要乘坐的車在哪一個月臺。車前沒有列車員，自己按鈕開門上車。德國火車的門很大，與地面齊平，方便輪椅進出。德國人酷愛騎行，全國有漫長的騎行道，大都與鐵路線伴行，可有些地方因橋梁、隧道或河流中斷，騎行者就要搭乘一段火車，火車允許帶自行車，在車門附近有專門放車的空間，或指定放自行車的車廂。

德國鐵路的火車票通常是一天之內都可乘坐的，如果錯過一班車，可查看時刻表或詢問工作人員，等下一班車就可以了。雙休日或節假日，DB會減少一些地方車次或不去某些地方，遇到這種情況，DB會安排專門的汽車，送乘客到目的地。

DB火車的二等座位高大寬敞，類似我們的一等座，所以一節車廂里的座位不多。有好幾次，我以為整個車廂就我一個人，結果一到站，突然站起來十多人，因為車廂里幾小時竟悄然無聲，沒人打電話，沒人交談聊天，很驚嘆能夠如此安靜。有幾次，我特意在車廂里走走，看到歲數大的人多在看報，年輕人看手機。火車座位下有電源，有人用筆記本學習或辦公。盡管這樣安靜了，火車上還設有免打擾的安靜區。

我在芬蘭坐火車的經歷也很有意思。芬蘭首都赫爾辛基中央火車站位于市中心，火車站的候車廳也不大，因為乘客不需安檢和驗票，多數人會在各路站臺上候車。車站地下隧道直通城市地鐵站和各路公交車。每天在這里上下車的乘客有20多萬人，但卻看不出擁擠和混亂。

乘客在自動售票機購票，機器旁站著幾位身穿蘋果綠馬甲的芬蘭鐵路工作人員，隨時準備提供咨詢和幫助。大概看我在自動售票機前選擇時有點遲疑，一位笑盈盈的“蘋果綠”姑娘問我是否需要幫助。我說我要去羅瓦涅米，就是圣誕老人的故鄉。她告訴我，從赫爾辛基到羅瓦涅米，行程877公里，多數人選擇晚上八點發車、次日早晨七點到的這一班，往返車票最低要136歐元，是坐票，但椅子高大舒適，可以半躺著。座位有面對面的，是結伴出行的年輕人最愛。有的椅子可以轉向窗戶，欣賞沿途美麗的湖泊和森林。臥鋪往返車票約200歐元，選帶淋浴衛生間的另加10歐元。寵物、自行車和輪椅都可以帶，但要事前說明，接受安排。她建議我選臥鋪下鋪，不要淋浴，無狗無煙車廂，我欣然同意。

芬蘭鐵路是國營的，有不同的列車類型，也有快慢之分。赫爾辛基到羅瓦涅米是雙層快車。每節車廂分上下層，每層有六七個包廂，包廂里有兩張上下鋪，我買的下鋪，上鋪沒人，成了我的包間。

我將包間里里外外細看一遍，發現上下層的樓梯寬大，臺階低，兩側有橢圓形或高或低的不銹鋼扶手，這是照顧不同高度旅客的需要，如孩子可扶低的。而且扶手無處不在，過道、拐角、衛生間內外都有粗大的高低扶手。車廂過道比較寬，有可放下的凳子，當你坐著時，其他人可以方便通過。衛生間寬敞得有點奢侈，冷熱水洗浴設備齊全。

車廂過道和包廂里貼有整個車廂的分布圖和逃生路線，一些玻璃上貼有跑步的小人和紅色圓圈，下面備有可砸碎這塊玻璃的錘子，附有芬蘭語、瑞典語和英語提示，向旅客說明這是逃生的緊急出口。我這節車廂貼著狗狗和香煙，上面有叉，意思是無狗和無煙車廂。每節車廂的門也都很大，可與站臺齊平，方便輪椅和自行車進出。停車時，乘客進出車廂時，自己按綠色鈕開啟。發車前幾分鐘，門自動關閉。包廂里體現北歐簡約風格，但要用的東西一個都不少。包廂有公用的照明，上下鋪還有互不影響的床頭燈。每張鋪有兩個手機充電插頭，插頭下面有兩個小壁龕，方便放手機等。床頭一側有微亮的鐘，躺著可以看到時間，還可以設置鬧鈴。空調可以自己調節。包廂窗戶旁有可折疊的小桌和凳子，下面是新換了袋子的垃圾箱。列車播音喇叭可調節音量。有固定旅行箱的帶子。上下鋪的梯子有三層很寬的踏腳，間隔很小，幾歲娃娃都可以爬上爬下。上鋪不僅有很高的防護欄桿，還有兩根安全帶。床上整齊地疊著干凈的枕套、被套和床單，是芬蘭鐵路標志性的蘋果綠。床頭正對著窗，舒舒服服半躺著，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包廂的鑰匙是打滿孔的卡片，門前有圖文，提醒旅客出門帶卡。

從羅瓦涅米返回赫爾辛基時，還有點戲劇性。也許是列車員看我白發斑駁又孤身一人，亦或是看出我流露出的疲憊，竟主動提出給我換間包廂。包廂仍然是我一個人，但比來的時候要大許多，門是感應的，進出自動開啟，插卡則鎖住。如果感應打不開門，還有緊急開門鈕。對面就是衛生間，又緊挨著車門，到哪兒都方便。室內插頭很多。仔細觀察里面的設施后，我明白了，床頭多了一個伸手便可觸及的“SOS”紅色按鈕，按鈕下面還有一節拉繩，用三種文字提示：呼救時可用。讓我最有感觸的是，拉繩不是直溜的，而是下端固定的環形，預防拉繩時拉滑了，環形能勾住。我曾就讀醫學院，又做過醫生和衛生記者，知道有些心臟病、哮喘發作和腦血管意外的患者會抓滑抓空直線的呼救繩，而圈繩要保險許多。芬蘭鐵路這種做法，真是體現“細節是天使”。

（作者系新華日報社主任記者） 責任編輯：賈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