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賞析古詩《猛虎行》

袁文良

不知不覺中，我們又迎來了“虎”年，媒體自然少不了說虎的話題。老虎作為兇猛食肉動物，正在逐年減少，是國家重點保護對象。不過，因為虎為林中之王，古代也有許多的文人雅士以虎為對象吟詩作詞，留下了大量以虎為對象的詩作詞賦，其中以《猛虎行》為題的詩作可說是俯首即得，極大地豐富了我國古代的詩詞寶庫。

南朝劉宋時期的謝惠連曾以《猛虎行》為題作有一詩：“猛虎潛深山，長嘯自生風。人謂客行樂，客行苦心傷。”全詩僅僅四句，雖然簡潔異常，卻獨具力度。尤其是開篇兩句，把猛虎的形象潛藏于深山之中，不讓它的斑斕威猛直接出現在讀者眼前，而只是讓讀者從一聲悠遠空悶的凜凜虎嘯中，感受到一股讓人汗毛倒聳的寒風平地掃來，在日月沮喪、神魂凋零的氣氛中，“山之深”“虎之猛”“人之孤”與“膽之寒”都不言地呈露出來了。

魏晉時期的陸機也作有一首《猛虎行》：“惡木豈無枝？志士多苦心。整駕肅時命，杖策將遠尋。饑食猛虎窟，寒棲野雀林。日歸功未建，時往歲載陰。崇云臨岸駭，鳴條隨風吟。靜言幽谷底，長嘯高山岑。急弦無懦響，亮節難為音。人生誠未易，曷云開此衿？眷我耿介懷，俯仰愧古今”。這首詩雖然是在寫虎，實際卻是在寫自己出外行役的經歷，雖然壯志難酬，仍不改“耿介”之懷。一個節操高尚之人，因迫于時命，沉浮世事，結果功名未遂，陷于進退兩難，其愧悔可想而知。從詩的字里行間我們可以體會到詩人矛盾苦悶的心境。

唐朝李賀也有一首《猛虎行》：“長戈莫舂，強弩莫烹。乳孫哺子，教得生獰。舉頭為城，掉尾為旌。東海黃公，愁見夜行。道逢騶虞，牛哀不平。何用尺刀，壁上雷鳴。泰山之下，婦人哭聲。官家有程，吏不敢聽。”全詩共十六句，前六句寫出了猛虎的兇惡及作惡之甚;中間四句說法術能制伏老虎的黃公都怕遇見猛虎，而猛虎看見具有虎形卻不食生物的仁義之獸騶虞，嗔怪騶虞的無用;最后六句先說人有寶刀，但懸之壁間無以為用，不能以之除害，寶刀憤激不甘而作雷鳴，隨后把矛頭直指官家，創造出對強藩悍將畏之如虎的官家形象。全詩古樸無華，意境深邃，借樂府古題揭示了唐朝藩鎮割據，子孫相承，為惡一方的社會問題，流露出詩人隱藏在內心深處熾熱如焚、憂國憫時的極大痛苦。

唐代張籍同樣作得《猛虎行》一詩：“南山北山樹冥冥，猛虎白日繞村行。向晚一身當道食，山中麋鹿盡無聲。年年養子在深谷，雌雄上下不相逐。谷中近窟有山村，長向村家取黃犢。五陵年少不敢射，空來林下看行跡。”此詩是作者于中唐時代以樂府體創作的一首寓言詩，當時正值安史之亂結束不久后的藩鎮割據時期。全詩表面上是寫猛虎危害村民的情景，實際是寫社會上某些惡勢力的猖獗，啟示人們認識現實，堪為諷刺時局的一篇佳作。

而唐代李白所作的《猛虎行》，洋洋灑灑44句，是以虎為喻，詩中既有記實性的記敘，又有抒情性的表達，充滿著憂國憂民、報國立功的情感：“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腸斷非關隴頭水，淚下不為雍門琴。旌旗繽紛兩河道，戰鼓驚山欲傾倒。秦人半作燕地囚，胡馬翻銜洛陽草。一輸一失關下兵，朝降夕叛幽薊城。巨鰲未斬海水動，魚龍奔走安得寧。頗似楚漢時，翻覆無定止。朝過博浪沙，暮入淮陰市。張良未遇韓信貧，劉項存亡在兩臣。暫到下邳受兵略，來投漂母作主人。賢哲棲棲古如此，今時亦棄青云士。有策不敢犯龍鱗，竄身南國避胡塵。寶書長劍掛高閣，金鞍駿馬散故人。昨日方為宣城客，掣鈴交通二千石。有時六博快壯心，繞床三匝呼一擲。楚人每道張旭奇，心藏風云世莫知。三吳邦伯多顧盼，四海雄俠皆相推。蕭曹曾作沛中吏，攀龍附鳳當有時。溧陽酒樓三月春，楊花漠漠愁殺人。胡人綠眼吹玉笛，吳歌白纻飛梁塵。丈夫相見且為樂，槌牛撾鼓會眾賓。我從此去釣東海，得魚笑寄情相親。”全詩從開始至“魚龍奔走安得寧”一段，敘述安祿山攻占東都洛陽，劫掠中原的暴行及詩人眼見河山破碎，社稷危亡，生靈涂炭，憂心如焚的思想感情躍然紙上;從“頗似楚漢時”至“繞床三匝呼一擲”一段，借張良、韓信未遇的故事，抒發詩人身遭亂世，不為昏庸的統治者任用，雖胸懷“王霸大略”、匡世濟民之術，也無處施展，無奈隨逃難的人群“竄身南國”的感慨;最后一段，先是盛贊大書法家張旭的才能和為人，隨后記述在溧陽酒樓和眾賓客及張旭飲宴的情景，最后寫自己欲釣鰲東海的胸襟和抱負，表達自己壯志未已，仍舊伺機報國立功的思想。

宋代梅堯臣也有一首同題詩：“山木暮蒼蒼，風凄茅葉黃。有虎始離穴，熊羆安敢當！掉尾為旗纛，磨牙為劍铓。猛氣吞赤豹，雄威懾封狼。不貪犬與豕，不窺藩與墻。當途食人肉，所獲乃堂堂。食人既我分，安得為不祥？糜鹿豈非命，其類寧不傷。滿野設罝網，競以充圓方。而欲我無殺，奈何饑餒腸！”全詩即渲染了猛虎出穴的威風，又描述了猛虎吃人的情況，最后則以老虎的口氣為其食人之事作辯解。品賞全詩，恰似品讀一則寓言故事，作者是以猛虎的兇殘來譏刺當朝陷害忠良的權臣。后人評此詩說是“從猛虎的吃人邏輯出發，譏刺辛辣，為自古詩中所罕見”。

另外，唐代李咸用、韓愈，宋代徐照，明代高啟、徐賁，清代馮班、韓洽等詩人作家也都作有題為《猛虎行》的詩詞，有的直接描寫老虎的威嚴與兇猛，有的借老虎的性格抒發自己的追求與抱負，有的以老虎的兇殘喻諷所處時代的無情與黑暗……有興趣的朋友不妨找來品賞一番，從中讀懂作者詩文中蘊寓的豐富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