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亮,王宇欣,劉 飛,2
(1.西北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2.西北大學 哲學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
長期以來,我國處于高投入、高產出的經濟快速增長階段并創造了舉世矚目的中國成就。雖然近年來我國創新要素投入呈爆發式增長,但是以全要素生產率為代表的技術進步水平并沒有得到明顯提升,即創新要素投入不能有效轉化為創新產出[1]。如何將創新投入轉化為創新產出、提高區域創新效率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面對新問題,中共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實現高質量發展。為推進高質量發展,充分調動民營經濟等市場主體的創新發展活力,國務院頒布了《營商環境優化條例》。在該條例要求與指導下,各地區紛紛出臺“最多跑一次”“15分鐘便民圈”等營商環境優化的措施,但營商環境優化是否能成為提振創新活力、提升創新效率的契機呢?針對上述問題,學者們的研究表明,營商環境優化能降低企業尋租成本,推進市場創新[2],且能促進政府簡政放權,減輕企業政策負擔,對企業創新具有一定意義[3],但對能否提升區域創新效率尚未達成共識,這使得營商環境的區域作用易被忽視,不利于地方政府深刻認識營商環境優化的積極意義。鑒于此,研究營商環境影響區域創新效率的作用機制顯得尤為重要。
眾多研究表明,促進創新要素流動是優化創新要素配置、提高區域創新效率的重要條件[4-6]。那么,是否能通過營商環境優化加速創新要素集聚,提升區域創新效率呢?當前,直接研究營商環境與要素流動的文獻較少,但已有文獻證明政府對市場準入的干預造成了制造業內部要素價格扭曲[7],且當企業的政治關系維護成本超過一定門檻值時,企業進行新產品創新的能力將降低[8]。而營商環境優化旨在降低市場準入門檻,構建風清氣正的政企關系,通過改善法制環境、融資環境、市場環境以及人文環境,優化地區制度環境,打破要素分割格局,加速創新要素集聚[9-11]。但由于創新要素集聚受市場規模引致的集聚力、勞動力成本等因素制約[12],致使創新要素集聚表現出區域異質性,那么營商環境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是否也存在區域異質性呢?探究該問題有利于優化營商環境,在提高區域創新效率的同時,促進經濟邁向高質量發展階段。
本文的貢獻在于以下3個方面:一是不同于以往研究僅從企業微觀層面探究創新效率[2],而是以地級市為區域樣本單元,從宏觀層面入手,研究區域創新發展問題,考察政府營商環境優化的社會總效用,避免從企業收益最大化視角考察政府行為而導致創新系統內部的知識與技術溢出效應被忽略、營商環境優化的積極作用難以客觀評判,從而阻礙“有為政府”的建設;二是將政府、人才、資本納入同一分析框架,利用空間計量模型,考察營商環境對創新要素配置的影響,由此探明政府制度優化對區域創新系統的作用機理,深化對營商環境的認識;三是進一步分析經濟一體化戰略對區域創新的作用機制及效應,試圖從營商環境優化視角討論提升區域創新效率的科學策略,為挖掘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動力源提供可行路徑。
由于創新具有外部性,且創新收益具有不確定性,致使市場在創新資源配置過程中可能存在失靈現象,同時,斯蒂格利茨也認為當代社會知識在應用于資本市場、勞動力市場和產品市場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產生道德風險與逆向選擇問題,形成新的市場失靈。按照該理論,創新要素與產品市場必然也存在市場失靈,亟需政府干預,促進區域創新。但在政府干預中也會因信息不對稱造成失靈,使政府干預產生激勵扭曲、尋租等問題,抑制區域創新能力提升[13-14]。而營商環境優化旨在改善政務環境、法制環境與金融環境,營造“親清”的政企關系,矯正政府失靈,提高創新資源配置效率。因此,本文將從政務環境、法制環境與金融環境著手分析營商環境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機制。
(1)優化政務環境,提升政府服務能力。優化政務環境可通過提升政務能力,降低行政壁壘,提高創新收益,吸引創新要素流入,提升區域創新效率。一是通過優化政務環境,降低創新型企業準入門檻,簡化專利申請、轉化等審批程序,減少企業創新交易成本,提高創新收益,增強區域創新要素吸引力;二是通過優化政務環境,提高政府治理水平,精準實施對微觀主體的創新指導與激勵,彌補企業創新風險損失[15],增強企業創新信心,加速資本流入,提高區域創新產出與區域創新效率;三是通過優化政務環境提升政府創新服務能力,促進產、學、研平臺構建,實現創新主體協同,加速創新要素集聚,進一步優化區域創新要素配置,從而提高區域創新效率。
(2)優化法治環境,矯正政府干預偏向。法制環境改善有助于矯正政府激勵扭曲,提高腐敗與尋租成本,促進創新產出,加速創新要素集聚,優化創新要素配置,提升區域創新效率。在創新過程中,政府通過制定激勵型政策,引導要素流向創新型產業[16],但由于法治環境不健全,在政策執行過程中存在一定扭曲現象,如創新激勵偏向具有政治資源的國有企業,導致阻礙民營企業進入的“玻璃門”“彈簧門”“旋轉門”等問題依然存在,使得作為重要創新主體的民營經濟無法享受政策優惠,從而抑制創新要素集聚、阻礙創新產出[17]。而健全的法治環境一方面有助于提高尋租成本,使創新激勵不再偏向于具有政治資源的部分企業,引導企業減少政府資源鏈接成本[2],同時,遏制腐敗,凈化創新環境,吸引創新要素流入[18]。另一方面,法治環境優化顯示了政府強有力的監管能力,增加了市場主體違規成本,有助于遏制道德風險與逆向選擇,防止企業為享受創新支持政策而進行創新“粉飾”,導致創新激勵偏向。此外,法治環境優化有利于加強專利保護,提高創新收益預期,吸引創新要素流入,促進創新要素集聚,提升區域創新效率。
(3)優化融資環境,彌補政府補貼不足。創新投入存在周期長、外部性強等特點,為彌補創新風險損失,政府傾向于通過創新補貼引導企業加大創新投入,但由于創新發展資金缺口較大,僅靠政府補貼是無法滿足日益增長的創新需求的。而融資環境優化能夠彌補政府創新補貼不足、拓寬企業創新資本來源、優化金融資本配置、解決市場創新融資困難[19]、吸引配套創新要素流入。一方面,良好的融資環境具有企業評估功能,能夠科學評估企業創新能力,將有限資金精準配置,通過優化區域創新資本配置,提高區域創新效率;另一方面,良好的融資環境有助于不斷健全創新資金支持體系,降低企業信貸成本,減小創新風險,提高創新收益,激發創新活力,促進創新要素不斷集聚[20]。
因此,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設。
H1:營商環境優化不僅能直接提升區域創新效率,而且能夠通過加速創新要素集聚、間接提升區域創新效率。
在杜爾格提出農業報酬遞減規律后,李嘉圖將報酬遞減規律應用于級差地租的解釋,認為隨著社會發展、人口增長,實際利潤與工資會逐漸降低。依據該理論,在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要素稟賦結構也存在較大差異,如稟賦好的區域,其發展階段高,產出增長空間小,而稟賦差的區域,其發展階段低,產出增長空間大。因此,若區域存在不同稟賦結構,也會導致營商環境優化在激發要素活力方面存在異質性。
從要素集中程度的約束看,Davis & Henderson[21]將中央政府權利和優惠政策分配不均視作“偏愛”(favoritism),主要表現在資金補貼、外商直接投資引進、進出口市場開放程度等方面。在長期的政策支持過程中,我國中心城市因行政級別較高,享受到省級政府給予的權利和優惠政策比其它地市更多,在這種偏愛效應下,中心城市在外商直接投資、進出口市場開放等方面較外圍城市具有明顯優勢,在培養“增長極”的發展導向下中心城市運用優先支配各種資源的權利,使得其創新要素較外圍城市更加集中。在要素投入邊際遞減規律作用下,中心城市通過營商環境優化對區域創新效率的提升作用將小于外圍城市。從要素集聚能力視角分析,中心城市集聚了教育、醫療和公共服務等優勢資源,較外圍城市具有更強的要素集聚能力,創新要素缺口小于外圍城市,在邊際遞減規律作用下,依靠營商環境優化帶來的要素集聚效應對優化創新要素配置的影響弱于外圍城市,即外圍城市營商環境優化的區域創新效率提升作用大于中心城市。據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
H2:中心城市營商環境優化的區域創新效率提升作用弱于外圍城市。
依據核心—邊緣理論,當中心城市與外圍城市存在較大的初始稟賦差異時,由于中心城市具有較強的規模經濟優勢,在本地市場效應與價格效應的疊加下產生要素集聚效應,使中心城市成為駝峰狀租金集聚區域,創新要素大量匯集。隨著時代變遷,居民消費需求層次不斷提升,創新產品需求不斷增加,創新產品價格上漲,中心城市工資成本也隨之持續上升。為降低創新成本,創新產業傾向于向外擴散,但由于創新具有一定技術門檻,致使擴散僅發生在資源稟賦相似的中心城市間,此時,雖然營商環境優化對創新要素集聚的影響力較弱,但有利于降低產業擴散成本,形成技術擴散效應,提高稟賦相似區域的創新效率。相比而言,外圍城市的創新要素集聚能力弱,而營商環境優化對創新要素的集聚作用強,且該地區創新要素長期不足,因此創新要素集聚的價格效應更顯著,表現為產業集聚效應強于擴散效應,從而使營商環境優化加速了本地區創新要素集聚,造成鄰近地區創新要素不足以及創新效率損失。據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
H3:中心城市間的營商環境優化存在空間溢出效應,外圍城市間的營商環境優化存在空間擠出效應。
營商環境優化使本地形成制度沖擊,在循環累積因果關系的作用下,本地市場效應與價格指數效應不斷循環往復,加速本地要素集聚,在企業競爭帶來的分散力不足以抵消駝峰狀集聚租金吸引力的狀況下,本地區創新交易成本不斷降低,形成規模經濟,進一步刺激價格指數效應發揮作用,加速創新要素向核心地區流動,致使鄰近區域創新要素流失,創新產出減少,創新交易成本提升,創新效率降低。此時,若政府通過區域一體化發展政策降低創新要素集聚租金,同時,降低產業擴散成本,那么,營商環境優化將通過產業擴散機制加速技術擴散,帶動鄰近邊緣區域創新效率提升。結合我國經濟一體化戰略目標,本文提出研究假設:
H4:營商環境優化在提升本地區創新效率的同時,會對鄰近地區創新效率產生空間擠出作用,但經濟區設立會消除擠出作用,轉化為空間溢出作用。
2.1.1 營商環境與區域創新效率影響模型
考慮到區域創新效率具有一定粘性,且白俊紅等[4]證明區域創新效率存在空間溢出效應,構建動態空間面板計量模型,如式(1)所示。
Innovit=θInnovi(t-1)+ρ1WijInnovit+ρ2Wijenvit+ρ3WijXit+β1envit+β2Xit+ai+μi+εit,
εit=δiWijεit+σit
(1)
其中,Innovit表示i區域t年的創新效率,envit表示i區域t年的營商環境狀況,Xit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Wij表示地理距離的空間權重矩陣, 當i=j時,Wij=0;當i≠j時,Wij使用Haversine公式測算得到,如式(2)所示。

(2)
其中,φ1,φ2為兩個地市市中心經緯度,d為區域間中心點的球面距離,R為地球半徑。
2.1.2 中介效應檢驗模型
為驗證營商環境是否通過創新要素集聚作用于區域創新效率,本文借鑒Baron & Kenny[22]提出的逐步回歸思想,在式(1)基礎上構建模型(3)、(4)。
Fit=θFi(t-1)+ρ1WijFit+ρ2Wijenvit+ρ3WijXit+β1envit+β2Xit+ai+μi+εit,εit=δiWijεit+σit
(3)
Innovit=θInnovi(t-1)+ρ1WijInnovit+ρ2Wijenvit+δ1WijFit+ρ3WijXit+β1envit+β2Xit+αi+μi+εit,εit=δiWijεit+σit
(4)
其中,Fit代表創新人才集聚或創新資本集聚,其余變量含義與式(1)相同。
(1)營商環境。以往研究關于營商環境的測度指標不統一。其中,以城市為研究樣本的文獻主要使用世界銀行集團每年發布的《全球營商環境報告》中的指標進行測算(董志強,魏下海,湯燦晴,2012),但該調查結果僅局限于部分大城市,無法滿足本文樣本需求。為此,本文借鑒“中國城市營商環境評價研究”課題組關于營商環境主要影響因素及評價原則的研究,結合數據可得性,構建包括地方政府效率、人力資源環境、金融服務環境、公共服務環境、市場環境等6項一級指標,地方政府效率指數、平均工資水平、普通高等學校在校學生數、年末單位從業人員數、民間融資效率、總體融資效率、人均道路面積數、供水能力、銷售氣量、工業用電、醫療衛生服務、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固定資產投資總額、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地方財政科學事業費支出15項二級指標的營商環境評價體系。該指標體系的優勢在于,可以較全面地反映我國每個城市的營商環境,突破了以往研究樣本的限制。在測算過程中,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將分指標合成為各城市每年的營商環境指數。
(2)創新要素集聚。依據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本文將創新要素分為創新人才與資本兩類,在具體測度過程中,借鑒郭金花和郭淑芬[23]的研究,使用區位熵指數分別測度創新資本集聚與創新人才集聚程度,公式如式(5)和(6)所示。

(5)

(6)
式(5)和(6)中,pgit代表i區域t年的創新人才集聚程度;perit為i區域t年創新人才投入總量,使用地區各創新主體的R&D全時當量表征;stfit為i區域t年的從業人員總數;cg代表i區域t年的創新資本集聚程度;incit為i區域t年創新資本投入總量,使用地區各創新主體的R&D經費支出表征;capit為i區域t年的總資本投入量。
(3)區域創新效率。當前對區域創新效率的測度方法主要有:一是Furman等[24]、溫軍和馮根福[25]使用的專利數;二是白俊紅和蔣伏心等[4]納入創新資本與人才存量使用的隨機前沿分析法。由于本文創新要素包含了創新資本與人才存量,為避免多重共線性,本文使用第一種方式對區域創新效率進行測度。
(4)控制變量。為避免其它因素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致使估計結果發生偏誤,在分析區域創新效率影響因素的基礎上,選擇教育水平、對外開放程度、產業結構升級、政府支持作為控制變量。其中,選取教育水平的原因在于,其反映了地區人力資本水平并影響知識溢出,在此,借鑒卞元超[6]等的做法,選取各市普通高等學校在校人數占該地區總人口的比重表征;地區對外開放有利于引進先進的管理經驗和科學技術,從而影響創新產出,在此,使用地區進出口總額占該地區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衡量;產業結構升級選取各市第三產業產值占該地區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測度;政府支持選取政府支出中的科學技術支出和教育支出占公共財政支出的比重進行測度。
本文以2011—2019年我國202個地級市(部分地市因R&D數據缺乏,未納入)為樣本,其原始數據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及各省統計年鑒、科技年鑒等,部分缺失數據通過各地市政府網站手動搜索獲取;專利數來自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DRS)。營商環境測度指標中的政府效率數據來源于各年的《中國地方政府效率研究報告》和《中國省級地方政府效率研究報告》。
為避免模型內生性導致估計結果偏誤,在對各模型樣本數據進行Sargan和序列相關檢驗后,使用兩步法的SYS-GMM進行估計。估計前,先對各模型進行Wald和LM檢驗,結果顯示,空間面板杜賓模型更加穩健,結果如表1所示。為保障SYS-GMM估計結果的穩健性,本文使用MLE估計結果作對比,結果顯示,兩種方法的估計結果基本一致,表明SYS-GMM估計結果較穩健。
從直接效應分析,模型2的估計結果表明,營商環境優化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通過了1%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且系數為正,可見,營商環境優化從總體上能顯著提升區域創新效率。在中介機制檢驗過程看,模型3和4的估計結果顯示,營商環境優化不僅能顯著促進創新人才集聚,且在控制營商環境對區域創新效率的直接影響效應后,創新人才集聚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同時,與模型2中營商環境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相比,此時營商環境的估計系數依然顯著但有所減小,表明創新人才集聚在營商環境影響區域創新效率的過程中發揮部分中介效應;模型5的估計結果表明,營商環境優化能顯著加速創新資本集聚,但在模型6中創新資本集聚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且在模型7的估計結果中,營商環境、創新人才集聚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為正,而創新資本的影響效應仍不顯著。其原因可能在于,我國改革開放加速了資本積累,但因體制原因,人力資本主要集中在政府及企事業單位,導致創新部門創新人才的邊際技術替代率遠高于創新資本,致使營商環境優化帶來的創新資本集聚無法發揮應有作用(賴永劍,賀祥民,2020)。結合模型2-7的估計結果得出,營商環境能通過加速創新人才集聚,間接提升區域創新效率,由此證明了本文假設H1的可靠性。
從空間效應分析,一方面,模型1和2的估計結果都表明,我國鄰近城市的創新效率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關系,表明我國區域創新的技術溢出效應已在地市級層面逐漸顯現;另一方面,模型2、4、6和7的估計結果都表明,營商環境優化對鄰近城市的創新效率產生顯著的空間擠出效應,即本地區營商環境優化會導致鄰近地區創新效率損失。此外,模型7還表明,同時考慮創新人才與資本的影響時,創新人才集聚對鄰近城市創新效率具有顯著的空間擠出效應。
進一步研究中心和外圍城市在稟賦差異約束下,營商環境影響創新效率的區域異質性。首先對各樣本進行Wald和LM檢驗,結果顯示,除模型16適用于SAR模型外,其余均適用于SDM模型,而后對樣本進行Sargan和序列相關檢驗,結果顯示,使用SYS-GMM估計更合理。具體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

表1 營商環境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結果估計Tab.1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business environment on regional innovation efficiency

表2 區域差異下營商環境影響創新效率的估計結果Tab.2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business environment on innovation efficiency with regional differences

續表2 區域差異下營商環境影響創新效率的估計結果Tab.2(Continued)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business environment on innovation efficiency with regional differences
(1)不同區域營商環境對創新效率的直接影響效應分析。模型8和13的估計結果表明,營商環境對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在外圍城市通過了1%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雖然中心城市通過顯著性檢驗,但估計系數僅為0.020,可見,外圍城市營商環境優化較中心城市更有利于提升本地區創新效率,由此證明了假設H2的可靠性。
(2)創新要素集聚的中介機制分析。在中心城市,營商環境優化對創新人才與資本的集聚作用并不顯著,而在控制營商環境對創新效率的直接影響效應后,創新人才集聚能顯著提升創新效率,但創新資本集聚對創新效率的影響依然不顯著,可見,中心城市營商環境優化雖無法通過創新要素集聚提高創新效率,但加速了創新人才集聚,依然有利于提高區域創新效率。在外圍城市,營商環境優化既有利于加速創新人才集聚,也能顯著加速創新資本集聚,在控制營商環境優化的直接影響效應后,創新人才與資本集聚對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且此時營商環境優化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也顯著為正,但估計系數小于模型13中的0.082,表明外圍城市通過營商環境優化加速創新人才與資本集聚,促進區域創新效率提升,即創新要素集聚在影響區域創新效率過程中發揮部分中介效應,由此探明了在響應提高區域創新效率的號召下為何外圍城市營商環境優化的作用強于中心城市。
(3)營商環境影響創新效率的空間效應分析。模型8的估計結果顯示,在中心城市營商環境優化對創新效率的空間影響效應估計結果通過了1%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估計系數為正,可見,在中心城市營商環境優化會對鄰近地區創新效率產生空間溢出效應。而模型13的估計結果顯示,在外圍城市營商環境優化會產生相反的空間影響效應,致使鄰近城市創新效率受損。之所以出現差異性結果,原因在于創新產業擴散需要一定的技術支撐,在人力資本、外商直接投資、資源稟賦較好的中心城市,創新產業擴散成本更低,產生的擴散效應更顯著[26],由此證明了假設H3。此外,模型9-12的估計結果還表明,在中心城市,由創新人才集聚產生的知識溢出效應是營商環境優化發揮積極作用的重要原因。
為檢驗經濟一體化政策是否強化了營商環境優化對區域創新效率的空間溢出效應,驗證本文研究假設H4的可靠性,分析經濟一體化政策實施的作用效果。根據我國經濟一體化區域劃分結果,選擇京津冀經濟圈為樣本,估計營商環境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并與其它非經濟圈樣本城市的估計結果進行對比,以提升估計結果的可靠性。估計前的模型優選結果顯示,模型22適用于SAR,其余模型均適用于SDM,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
從直接效應分析,模型18和23都表明,無論是在京津冀經濟圈,還是在其它地區,營商環境優化都有利于提高區域創新效率,且京津冀經濟圈營商環境優化對區域創新效率的提升作用更顯著;從空間效應分析,模型18和23的估計結果都顯示,京津冀經濟圈和其它地區的創新效率間都存在空間溢出效應,證明了創新在任何時候都存在較強的外部性。此外,京津冀經濟圈的設立大幅度增強了這一空間外部性,表現在京津冀經濟圈的創新溢出效應是其它地區的1.87倍,是全國總體的1.43倍。模型18和23的估計結果還表明,在京津冀經濟圈內,本地區營商環境優化有利于帶動鄰近地區創新效率提升,而在其它地區,某一城市營商環境優化反而會造成鄰近城市創新效率損失。該結論證明了假設H4。

表3 經濟一體化政策下營商環境影響區域創新效率的估計結果Tab.3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business environment on regional innovation efficiency under the economic integration policy
對兩類地區營商環境優化影響區域創新效率的傳導機制進行探討,能進一步佐證以上研究結論。具體而言:模型19-22的估計結果表明,營商環境優化能顯著推進京津冀經濟圈創新人才與資本集聚,且模型20和22的估計結果表明,該地區的創新人才與資本集聚均能顯著提升本地創新效率。與模型19的估計結果作對比,進一步顯示,在納入創新人才和資本集聚控制變量后,營商環境優化對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依然顯著為正,但估計系數有所減小,可見,在京津冀經濟圈營商環境優化有利于加速創新人才與資本集聚,從而推動區域創新效率提升。模型19-22還表明,創新人才本身存在空間擠出效應,但其對鄰近城市的創新效率卻存在空間溢出效應。可見,在京津冀經濟圈,本地區通過營商環境優化帶來的創新人才集聚,會通過知識溢出等促進鄰近城市創新效率提升。模型24-27的估計結果表明,在其它地區,本地區通過營商環境優化無法加速創新人才集聚,且創新人才集聚也無法促進本地創新效率提升。可見,在提升區域創新效率的要求下,京津冀經濟圈營商環境優化的積極作用更顯著的原因在于,營商環境優化對創新要素集聚的作用存在區域異質性。此外,模型24-27還顯示,雖然在其它地區,本地創新人才集聚具有空間溢出效應,但對鄰近城市創新效率的提升并無顯著作用,由此不難看出,京津冀經濟圈和其它地區營商環境優化存在不同空間作用的原因在于創新人才集聚的空間影響差異。
為保障前文研究結論的可靠性,通過3種方式進行再估計。
為了確保營商環境指標的科學性與合理性,本文進一步借鑒于文超和梁平漢[27]的做法,使用樊綱和王小魯發布的市場化指數中“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非國有經濟發展”“市場中介組織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等指標進行加權平均并匹配到地市級層面,用于替換前文中關于營商環境的測度指標,估計結果如表4中模型28、30、32、34和36所示。結果顯示,與前文估計基本一致,由此表明本文結論不因營商環境測度指標替換而存在較大變化,即估計結論較可靠。
(2)替換空間距離矩陣的穩健性檢驗。為保障本文空間模型估計結果穩健,將前期使用的地理距離權重矩陣替換為經濟距離權重矩陣,估計結果見表4中模型29、31、33、35和37。模型結果顯示,替換空間權重矩陣后,營商環境優化依然能夠顯著提升區域創新效率。從總體看,經濟實力相當城市間創新效率的正外部性強于鄰近城市間創新效率的正外部性,但營商環境優化對鄰近城市創新效率的擠出效應卻是經濟實力相當城市間的2.82倍;分區域看,無論在哪一類型城市,地理距離相近城市間的創新效率都較經濟實力相當城市間存在更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而外圍城市、其它地區營商環境優化對鄰近城市的擠出效應均大于經濟實力相當城市,但中心城市的營商環境優化對鄰近城市創新效率具有空間溢出效應,并對經濟距離相近城市的創新效率產生顯著的擠出效應。
(3)替換經濟區的穩健性檢驗。為確保經濟一體化政策約束下營商環境優化影響區域創新效率結論的穩健性,進一步估計在珠三角經濟圈營商環境優化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結果如表5所示,模型38在替換營商環境指標后,區域創新效率的空間溢出效應依然最顯著,可見,經濟一體化戰略實施確實增強了創新效率的空間溢出效應。

表4 替換指標與經濟距離矩陣的穩健性檢驗估計結果Tab.4 Robust test results of replacing index and economic distance matrix

表5 珠三角經濟圈營商環境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估計結果Tab.5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business environment on regional innovation efficiency in the Pearl River Delta economic circle

續表5 珠三角經濟圈營商環境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效應估計結果Tab.5(Continued)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business environment on regional innovation efficiency in the Pearl River Delta economic circle
在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要求下,以全國爭相營商環境優化為契機,探尋提高區域創新效率的著力點,為深化“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的認識提供理論依據,為提升區域創新效率、推進高質量發展尋找可行路徑。鑒于此,本文首先從政府干預與要素稟賦的理論視角分析營商環境影響區域創新效率的直接、間接及空間作用機制;其次,以我國202個地級市2011-2019年面板數據為樣本,構建空間動態面板計量模型,使用SYS-GMM估計法進行估計;最后,通過分析得出相應結論。第一,從總體看,營商環境優化是提高區域創新效率的重要著力點,其主要通過促進創新人才集聚、優化創新人才配置發揮效力,但因創新人才存在創新擠出效應,致使營商環境優化會損失鄰近城市的創新效率;第二,分區域看,外圍城市營商環境優化帶來的創新人才集聚作用強于中心城市,使得外圍城市營商環境優化的直接作用強于中心城市,但因中心城市創新人才集聚的外溢效應已逐步顯現,使得中心城市營商環境優化的創新溢出效應強于外圍城市;第三,在經濟一體化戰略推進下,營商環境優化的積極作用被進一步放大,表現在京津冀經濟圈營商環境優化對創新效率的提升效應強于全國整體,且創新效率的空間溢出效應高于全國整體的1.43倍,同時,因經濟區內創新人才集聚的知識溢出效應獲得激發,營商環境優化的創新正外部性進一步增強。
(1)加速建設協同創新平臺,發揮營商環境優化的創新溢出效應。本文研究結論表明,雖然營商環境優化從總體上有利于提升區域創新效率,但因創新要素集聚的擠出效應,會造成鄰近城市創新效率損失,而經濟一體化戰略因增強了人才的創新溢出效應,使營商環境優化有利于提升各城市整體創新效率。鑒于此,各地政府應加強協同創新意識,加速建設城市創新交流平臺。一方面,應搭建高層次人才供需對接平臺,建立跨區域的人才培養和供給機制,促進城市間創新人才聚集和自由流動,努力打造科技創新人才高地;另一方面,應搭建跨地區、跨行業的創新資源共享服務平臺,發揮創新交流平臺的協同創新作用,提高科技成果轉化率,發揮營商環境優化的創新溢出效應。
(2)實施差異化的營商環境考核標準,引導外圍城市加速營商環境優化。本文研究結論表明,外圍城市營商環境優化對創新效率的直接提升效應強于中心城市,原因在于外圍城市通過營商環境優化為創新資本與人才集聚提供了重要條件。鑒于此,應避免使用“一刀切”的營商環境考核指標。一方面,制定分級分類考核指標體系,政府要廣泛開展調研、征求各方意見,根據外圍城市和中心城市發展重點、比較優勢的不同,因地制宜地制定考核指標,激發各類創新主體活力,促進創新要素集聚,營造利于創新的營商環境。另一方面,打造多樣化的考核方式,營商環境考核不僅要注重日常考核與年終考核相結合,還可根據實際情況,靈活引入第三方評估、現狀調查、服務對象走訪和大數據分析等多樣化手段,全面真實反映區域營商環境情況,引導外圍城市加速營商環境優化。
(3)促進中心城市“強強聯合”,提高整體區域創新效率。本文研究結論表明,中心城市營商環境優化不僅有利于提升自身創新效率,還存在顯著的創新外溢效應。因此,應加強中心城市間合作。一方面,應完善中心城市間合作機制,加強重大基礎設施的共建對接,加速形成動力機制,打造中心城市間多層次產業布局體系,完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強化市場導向的成果轉化激勵政策,優化區域營商環境建設,激發區域創新活力;另一方面,應大力推進區域性科技創新中心建設,根據自身比較優勢,充分利用云計算、大數據等先進技術積極開展創新合作交流活動,推動中心城市的協同發展并帶動周邊城市的創新發展,增強中心城市創新發展輻射能力,提高區域整體創新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