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妮,趙曉冬
(燕山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4)
《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明確提出“堅持創新驅動發展,全面塑造發展新優勢”,強調創新已成為落實國家發展戰略、贏得未來發展主動權的強大戰略支撐。然而,創新不會自動“落地”,因此如何增強創新能力、提高創新績效成為創新管理領域的研究熱點。創新范式3.0即創新生態系統,其內涵與創新引領發展的要求十分契合,對增強創新能力、實現創新增值的正向影響也得到了理論證實[1,2]。但由于我國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創新稟賦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使得各地區創新生態系統運行水平不一,最終影響區域創新發展成效。健康的創新生態系統具有可持續性[3],而一個良性進化、可持續運行的創新生態系統是提升地區創新水平、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所在[4]。因此,從未來發展看,把握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的內在機理、探索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建設路徑,對各地區因地制宜地優化創新生態系統、制定有針對性的創新戰略具有重要意義。
20世紀90年代,學界試圖從生態學角度探索硅谷持續創新的力量來源,隨后,美國總統科技智囊團的PCAST報告將美國在全球經濟中的領導地位歸結于強大的國家創新生態系統,認為系統活力與運行水平影響美國世界領導地位的保持和穩固[5]。隨著研究的深入,部分學者開始從區域層面對創新生態系統進行研究。黃魯成[6]指出,區域技術創新生態系統是“在一定空間范圍內,創新主體和創新環境通過創新物質、能量及信息流動而相互作用、相互依存形成的生命共同體”。在此基礎上學者們開始探索并構建反映系統運行水平的量化評估體系,并對系統運行水平進行評價。覃荔荔等[7]建立了以創新資源、效率、潛力和活力為主導因素的創新生態評價體系,對湖南省創新生態可持續運行水平進行測度;李福和曾國屏[8]著眼于影響系統健康運行的基礎力量,以系統共生力、平衡力、組織力和生長力為子系統建立評估體系,對創新生態健康水平進行評價;王德起等[9]以“承載—集聚—行動—產出—輻射”為評價框架,運用協同度和耦合協調度模型對京津冀創新生態系統運行水平進行評價;劉釩等[4]從生態特性角度重構創新生態系統健康水平測度體系,對我國部分地區創新生態系統的健康水平進行評價;李曉娣和張曉燕[10]基于共生視角,建立系統共生單元—平臺—網絡—基質—環境評價框架,利用共生度模型評價我國省域創新生態共生水平;王宏起等[11]以系統穩定運行為著力點,構建系統結構、功能和效益三維度指標體系,借助組合賦權法對黑龍江戰略性新興產業創新生態系統的穩定水平進行測量。
結合更多文獻分析發現,關于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運行水平的研究尚存在以下不足:現有研究雖普遍認同系統運行受多方面因素影響,但受限于研究方法,最終得到的是反映系統運行水平的綜合性指數,系統要素之間如何互動尚不清晰,因此缺乏對系統實現可持續高水平運行路徑及特征的探討;當前針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的專門研究較少,僅有少數學者將可持續性作為評估系統健康狀態的衡量指標。可持續性作為生態系統的固有特征,是衡量創新生態系統運行狀況的隱喻標準,也是系統發展的根本目的。從可持續性角度衡量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運行水平研究的缺失,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對創新生態系統健康運行機理的探索和地區創新能力提升。
鑒于此,本文基于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結合生態系統可持續特性,在界定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內涵的基礎上,構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分析框架,利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fsQCA),通過挖掘案例地區影響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前因構型,探索實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路徑,力圖為實現地區創新引領發展提供理論依據和決策參考。在實際操作中,本文擬回答以下問題:影響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的關鍵要素有哪些?它們之間如何協作共同影響系統的高水平可持續運行?實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建設路徑是什么?
創新生態系統是系統內不同創新主體依靠各自優勢,通過創新動力機制、競合機制和利潤分配機制的共同作用實現系統的整體運行[12]。當創新生態系統無法維持可持續運行時,也意味著該系統面臨衰落或崩潰[8]。因此,可持續性是生態系統高效運行的直接反映,也是衡量系統健康狀況的有效方式[3]。通過對相關文獻的梳理與分析[3,4,8,12-14],結合生態系統可持續性內涵,本文認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是指在一定空間范圍內,系統不僅能夠維持當前創新生態的正常運行,而且能夠實現價值共創與增值,支持未來系統的可持續發展。影響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的因素應涵蓋可持續創新種群結構、可持續能力和可持續創新潛力3個維度。其中,可持續創新種群結構尤其是創新種群關系對創新生態系統運行的重要性已成為創新管理界的共識[10,11],其以創新種群多樣性、新穎性、協同性為表征;可持續創新能力是系統生存能力的重要構成,其以市場消費水平和政府創新投入為表征;可持續創新潛力是創新生態系統實現持續性的根本要求和系統演化的內在動力[8,16],其以產業升級和技術更新能力為表征。3個維度共同作用與影響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水平,如圖1所示。
創新種群是創新生態中創新主體及相關主體的集合,是系統創新的發動機[6]。可持續種群結構是培育創新生態系統的核心驅動力量[11],因此,在系統可持續運行中,首先應考量可持續種群結構。根據創新種群構成與關系[15,17],選擇創新種群多樣性、創新種群新穎性和創新種群協同性3個要素作為可持續創新種群結構維度的解釋變量。

圖1 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理論框架Fig.1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sustainable operation of regional innovation ecosystem
創新種群多樣性從種類上體現系統創新物種的豐富程度。物種多樣性是生物鏈形成的前提,也是各類生態體系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吳金希,2014)。創新種群擁有的異質性創新資源一方面產生強大吸引力,加速創新種群集聚,另一方面激發創新種群合作熱情,實現創新生態系統協同創新[18],在鞏固種群競爭優勢的同時,影響系統創新速率和效率。系統的自組織性要求創新要素不斷重構組合,進而催生優勢的新興創新種群。創新種群新穎性是創新生態對價值增長訴求的有效回應,表明系統能夠為創新種群提供足夠的成長和價值增值空間,也意味著在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下系統能夠對新技術、新服務和新模式具有較強的更新、轉化與應用能力,從而使得創新生態系統能夠永立創新潮頭,保持引領未來的發展態勢(吳金希,2014)。創新種群協同性是指不同創新種群間的合作與協同創新行為。多樣性與新穎性使得創新種群為尋求更大發展空間而與其它創新主體建立聯系、協同發展,種群間的協同合作變得更加頻繁[19]。創新種群只有互動協同才能實現優勢互補,最終提高創新生態系統創新產出績效,從而提高系統可持續運行水平[18]。
可持續能力強調系統能夠維持當前正常運行,即自身結構的維穩能力和受到干擾后的自我調節與自我恢復能力[20],主要體現為對系統運行的持久助推和長久維護。可持續能力是系統生存能力的反映,也是系統運行的關鍵支撐力量[8]。因此,參考劉釩等[4]的研究,考慮到系統運行中支撐環境和創新資源的持續投入,選擇市場消費水平和政府創新投入兩個因素作為可持續能力層面的解釋變量。
馬克思的消費理論肯定了消費對社會經濟、創新發展的推動作用。市場消費水平直接影響企業創新活動的積極性,倒逼企業為搶占市場不斷進行技術升級[21]。同時,市場消費結構升級促使提供高端服務和生產多功能創新產品的產業比例提高,市場消費結構通過影響產業結構進而影響地區創新能力。此外,根據斯密定理,足夠龐大的市場能帶來復雜多樣的社會需求和精細化社會分工,有利于創新要素聚集。因此,市場消費水平是影響區域創新能力的重要因素之一,能夠為創新生態系統注入活力。如果說市場消費水平是激發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能力形成的外部環境因素和硬基礎,政府創新投入則是提升系統可持續能力最直接的手段和方法。新常態下政府仍然是技術創新的重要推進者。基于信號理論,政府創新投入可視為政府支持創新的利好信號(楊洋,魏江,羅來軍,2015),有利于外部創新力量流入和本地創新力量誕生,實現創新資源集聚。同時,政府創新投入通過引導社會資本投入,吸引更多社會力量參與創新,通過構建和完善地區多主體創新支持體系,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企業、高校和科研院所等創新主體面臨的創新活動風險高、回報期長等創新壓力[22],提高系統研發能力和創新水平,從而增強系統對外部環境和競爭市場的應對能力。
可持續創新潛力是指創新生態系統的成長力和增值能力,是實現系統可持續發展的堅強后盾。李福和曾國屏[8]提出成長力既是創新生態持續運行的要求,也是系統保持活力的根源;吳金希指出,創新生態系統作為一個社會經濟組織,需要依靠創新為所有創新參與者獲得價值增長空間。系統的成長和增值能力體現為系統內部新舊動能轉換與整個系統新陳代謝的速度[8],這離不開地區產業升級和創新技術更新。因此,本文選擇產業升級和創新技術更新能力作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潛力的兩個解釋變量。
產業升級是指產業結構的高級化和合理化,表現為產業間與產業內結構的高級化程度[23]。產業結構水平是地區經濟發展程度的集中體現,也是提升系統新陳代謝速度的有力保證。吳豐華和劉瑞明[24]研究發現,產業升級能夠帶動技術變革,為科技革命提供廣闊平臺。在當今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區域競爭更多地表現為產業競爭,產業升級通過創新資源的空間重置推動上下游產業鏈創新[25],有利于實現系統整體功能最大化,進而提高系統創新效率、促進地區高水平發展。技術更新能力主要是指對國外先進技術引進、消化吸收和再創造的能力。我國作為典型的技術后發國,通過從國外引進先進技術達到節約研發成本、縮短技術追趕時間的目的。同時,技術再造過程能夠激發研發人員的創新潛能,實現對引進技術的反向工程[26],最終提高自主創新水平。此外,技術更新體現了創新生態系統的開放性,通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建立和完善技術引進再創新機制,實現以較快速度提升系統創新能力的目的,為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注入活力。
綜上所述,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然而,各因素如何聯動并實現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前因構型即路徑研究尚缺乏。縱觀整個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路徑建設,在建設前期的調研階段,需要對本地區創新水平、創新能力、創新環境和創新資源等進行考察,這有利于加深對地區創新資源稟賦和創新優劣勢的了解,從而消除未來高水平可持續運行路徑建設中因信息不對稱產生的障礙;在路徑建設階段明確建設重點和建設方向,這一方面有助于地區形成強有力的背書信號,促進外部創新資源流入、集聚以及本地區創新主體誕生,另一方面有助于地區利用有限的創新資源實現重點領域的優先發展,實現有限資源效用最大化;在路徑建設后期管理階段,將上一階段的建設成果,例如先進技術、市場前景廣闊的研發成果、有潛力的企業和良性的產學研合作關系等進一步融合到系統可持續建設中,從而實現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換而言之,通過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建設的前期調研、中期建設、后續管理及指導,最終實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鑒于此,本文結合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和生態系統可持續性特征,引入組態視角,通過構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整體分析框架,探尋實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建設路徑。研究框架如圖2所示。
本文選擇采用fsQCA方法探究實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前因組態及特征。定性比較分析方法(簡稱QCA)結合整體論和系統論思想,研究由多重因素協同互動構成的組態對結果的聯合效應,并識別可能存在的多條等效因果鏈[27],這契合本文試圖要研究的問題;同時,QCA方法對樣本規模要求不高,能夠降低樣本對象的復雜性。考慮到fsQCA方法在處理連續變量上的優越性,本文選取該方法進行分析。
按照行政區劃,選擇我國內地31個省市作為研究對象。考慮到時滯效應,對結果變量進行時滯處理,時滯期為2年,即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使用2019年數據,7個條件變量使用2017年數據,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

圖2 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研究框架Fig.2 Research framework for high-level sustainable operation of regional innovation ecosystem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Tab.1 Descriptive statistical analysis of variables
2.3.1 變量測量
基于已有文獻,結合數據可得性,設定結果變量和條件變量衡量指標。
(1)結果變量: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水平(SUS)。地區創新能力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水平,現有文獻通常從制度、管理和技術三方面對創新能力進行衡量。考慮到可量化性和美國科技創新數據庫關于專利與創新能力高相關性的實證結果[28],本文從技術角度,利用專利數表征創新生態可持續運行水平。同時,參考張恩眾和張守楨[29]的研究,為突出區域關鍵詞并消除各地區人口基數差異和經濟發展不平衡帶來的誤差,保證區域可比性,選擇各地區每萬人擁有的發明專利授權數作為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性水平測量指標。
(2)條件變量。
第一,創新種群多樣性(VAR)。創新種群多樣性是構建創新生態系統和維持系統可持續運行的基石。現有研究普遍認同企業、高校和科研機構的創新主體地位[7,10]。隨著研究深入,作為創新載體的創新平臺對系統運行的影響也得到認可[10],同時,一些著名企業對區域雙創的影響也引起了學者們的關注[4]。因此,結合已有文獻[4,7,10],選擇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高校、科研機構、新三板掛牌企業、獨角獸企業、創業板上市公司、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國家大學科技園、生產力促進中心和特色產業基地作為創新種群,利用辛普森指數[30]獲得種群多樣性指數并將其作為測量指標。
第二,創新種群新穎性(NOV)。創新種群新穎性是引領系統創新發展、保持創新活力的重要體現。參考已有文獻[4,11],本文將新三板掛牌企業、獨角獸企業、創業板上市公司、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國家大學科技園、生產力促進中心和特色產業基地視為系統內優勢創新種群,以各地區每百萬人擁有的創新主體數作為區域創新種群新穎性測量指標。
第三,創新種群協同性(COO)。現有文獻通常利用產學研合作水平衡量種群協同性,參考已有文獻[11],使用高校、科研院所研發經費來自企業資金的比例作為種群協同性測量指標。
第四,市場消費水平(MAR)。參考已有文獻[10],選擇居民消費水平作為市場消費水平測量指標。
第五,政府創新投入(GOV)。政府科研投入直接反映其對創新的支持程度,參照已有文獻[31],利用科技經費支出占地方財政支出的比例作為系統內政府創新投入的測量指標。
第六,產業升級(IND)。本文參考李逢春[23]的測量標準,考慮到產業間的聯系和比例關系,利用地區各產業勞動生產率的開方與各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和作為系統產業升級水平的測量指標。
第七,技術更新能力(RI)。本文中的技術更新能力主要指對先進技術的引進、消化吸收和轉化能力。參照覃荔荔等[7]的研究,考慮到數據可得性,利用規上工業企業引進技術、消化吸收和技術改造經費支出占GDP的比重作為系統內技術更新能力的衡量指標。
結果變量與條件變量的說明、數據來源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說明與數據來源Tab.2 Variable description and data source
2.3.2 變量校準
經過對政策實行的理論考察,并在相關學者研究的基礎上,計劃生育政策的實行模式可以概括為三種: 動員模式、強制模式、交換模式。 需要說明的是,三種實行模式雖說都有自己發展的邏輯路徑,但是由于計劃生育政策的不變性,三種實行模式并不是完全相互獨立的,而是交叉重疊的。
運用fsQCA軟件時,需要對測量變量進行校準,即將結果變量與7個條件變量視為集合,賦予其集合隸屬度。由于缺乏理論和外部知識作指導,為避免主觀性,參考Garcia-Castro&Francoeur[32]的研究,選擇樣本數據的75%(完全隸屬)、50%(交叉點)和25%分位數(完全不隸屬),利用直接校準法對其進行數據校準。各條件變量和結果變量的校準數據如表3所示。

表3 結果與條件校準結果Tab.3 Results and condition calibration
必要性分析,即檢驗單個條件變量是否構成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必要條件,若一致性大于0.9,則該條件是構成結果的必要條件[33]。由表4中條件變量的必要性分析結果可知,未出現一致性大于0.9的條件變量,即單個條件對結果的解釋性較弱,需要進一步考量可持續創新種群、可持續能力和可持續創新潛力3個維度要素間的協同效應。
組態充分性分析是對引起結果的前因條件構型進行分析。根據Schneider&Wagemann[34]的研究,充分性的一致性水平不應低于0.75,頻數閾值根據樣本大小設定,本文中將一致性閾值設為0.76,PRI(Proportional Reduction in Inconsistency)一致性設為0.70,頻數設置為1。由于目前尚未得到實證結果的支持,加之前文的必要性分析中單個條件對結果的解釋力較弱,因此假設7個條件的“存在或缺席”都可能導致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基于fsQCA軟件輸出的中間解、簡約解識別組態條件,將同時出現在中間解與簡約解中的條件稱為核心條件,核心條件相同的組態為一類解;僅出現在中間解中的條件稱為輔助條件。得到的組態結果如表5所示。
如表5所示,有6個組態可以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作出解釋,除去一致性為0.784 6的組態,其余組態的一致性分布在0.977~1.000之間,解的一致性為0.944 7,說明上述組態對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有著較強解釋力。路徑覆蓋率為0.631 6,表明6個組態能解釋63%的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案例。根據6個組態的核心條件及其配置,本文歸納出實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4條建設路徑,并結合典型案例進行具體分析。

表4 單個條件必要性分析結果Tab.4 Necessity analysis results of single condition

表5 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組態分析結果Tab.5 Configuration analysis results of high-level sustainable operation of the system
(1)高抗風險型建設路徑。該路徑有2種方案,表明以創新種群高新穎性、高協同性、高市場消費水平和高政府創新投入為核心條件的組合構型能夠實現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該路徑依靠優勢企業激發地區創新活力,依托創新平臺拓展創新主體合作交流渠道,通過產學研合作實現創新網絡建設,加之較高的市場消費水平和政府科技投入為創新活動注入動力、提供支撐,共同激發創新生態系統活力,提高了創新生態系統的環境適應性和應對能力,從而有利于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
此路徑下的典型案例1a與1b分別為天津和江蘇。天津與江蘇分別作為京津冀創新集聚區、長三角創新集聚區的重要組成,雙創活力強,市場消費水平高,創新種群新穎性在所有案例中分別排名第5位與第3位,居民消費水平排名第4位與第5位,為地區創新生態系統運行提供了強大的創新動力來源和經濟基礎。同時,天津作為以制造業為基礎的地區,企業和地方政府均十分重視轉型升級。企業主動尋求與學研機構的合作,高校和科研院所研發經費內部支出中來自企業的比例達到17%,政府則著力打造從科技研發到技術轉化的完整鏈條,不斷完善“企業出題、高校院所破題、政府助題”的創新機制,努力優化創新創業環境。江蘇擁有強大的制造產業,創新資源豐富且對外部資源具有強大吸引力,近年來誕生了一大批具有實力的新創企業,極大提高了地區創新能力,并且區域內產學研合作密切,呈現出“科技成果轉化能力強,省內落地率高”的特點。以上反映出天津和江蘇能夠保持較高創新能力和創新水平,保障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
同時,上述結果說明地區創新勢頭強勁、科研資源豐富、有優勢產業的經濟發達省份可以參考該建設路徑。在該路徑下,需要以加強政府創新投入、提高市場消費水平、引導產學研合作、催生更多優勢新興企業和打造更具吸引力的創新平臺為切入點,以提高優勢企業成功率和創新平臺吸引力為落腳點,保障創新生態系統運行,持續釋放創新活力。具體而言,充分發揮地區創新累積效應優勢,堅持創新驅動,鼓勵“大眾創業、萬眾創新”,釋放潛在消費能力,促進產業發展和結構轉型;引導產學研協同合作,通過設置專項扶持基金、完善專業化服務體系建設等措施加強創新網絡建設,提高區域技術創新水平和科技成果轉化能力;在深入調研的基礎上持續合理地加大對優質企業、創新平臺的財政資金支持力度,同時,出臺有利于優質企業誕生、創新平臺發展的專項政策,培育更好的雙創環境。通過打造以優質企業和創新平臺為首、市場需求為導向、以產學研合作為技術支撐、以政府科技投入為引導,具有持續創新活力和高度穩定性的創新生態系統,保障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如圖3所示。值得注意的是,方案1a和1b在創新種群多樣性與技術更新能力方面差異明顯。因此,具有高抗風險型發展特點的地區需要深入考察本地區創新生態情況,從而進行針對性調整。

圖3 高抗風險型建設路徑Fig.3 High risk resistant construction path
此路徑下典型案例2a和2b分別為陜西與安徽。陜西依托省內數量豐富的研發中心、科研院所,積極打造科技資源開放共享機制,支持創新孵化器建設,大大提高了科研成果轉化水平。陜西省政府不斷加大財政科技投入,政府財政科技支出從2012年的34.94億元增長到2017年的79.34元,年增速為22.8%,達到近10年來最高水平;將雙創作為促進地區高質量發展的著力點,積極構建雙創服務體系,至2017年底全省共有164家企業掛牌“新三板”,創業板上市公司達到9家,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呈現高水平可持續運行態勢。近年來安徽的創新能力在中部地區表現優異:通過對標世界一流,建設了一批“國字號”創新平臺,并且借助長江經濟帶一體化發展優勢,促成跨區域合作和創新平臺共建;隨著合肥成為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越來越多的高新企業在安徽設立研發機構,大量有影響力的平臺誕生促進更多創新資源與人才集聚,促成合作創新;在政策指引下,財政科技撥款占地方財政總支出的比重從“十二五”末的2.8%增長為2017年的4.2%,保障了創新活動的順利開展。
上述地區為創新發展勢頭良好、創新環境較好的省市加速進入科技創新第一梯隊、實現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提供了借鑒。此外,政府要在創新生態培育方面發揮支撐作用,著重提升優勢新興企業和創新平臺在創新集聚方面的吸引作用,強化創新平臺的創新策源地功能,通過努力打造更具創新活力的創新生態系統,實現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具體而言,通過在稅收、人才、財政、科技服務等方面實施突破性政策組合,打造完善的科技支撐制度體系,以政策“高地”保障優勢企業、創新平臺發展壯大;通過加大方向性科技財政支持、設置研發專項資金、引導社會資本參與創新等手段,打造科學合理的創新資源支持體系,以資源“高地”激發創新生態活力,雙高齊發建設更具吸引力與活力的創新生態系統,實現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具體如圖4所示。值得注意的是, 方案2a與2b在創新種群多樣性、產業升級和技術更新能力方面差異明顯,因此具有高政府創新投入型發展特點的地區需要結合地區創新生態情況,進行針對性調整。

圖4 高政府創新投入型建設路徑Fig.4 Construction path of high government innovation investment
(3)市場主導技術協同型建設路徑。該路徑表明以創新種群協同性高、市場消費水平高和技術更新能力強為核心條件的組合構型能夠實現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該路徑依靠較高的市場消費水平為系統研發注入創新動力,外在的技術更新和內在的產學研合作有助于提高創新生態系統技術創新能力。對創新需求的有效回應和強有力的技術保障共同提高系統應對復雜市場環境的靈活性,從而實現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
此路徑下的典型案例為湖南。近年來湖南省的實體經濟不斷壯大,消費水平持續攀升,居民消費水平增幅達到11%,消費市場繁榮。企業也非常重視對先進技術的引進吸收并積極尋求與學研合作,對技術的引進、消化吸收和改造經費支出占GDP的比重達到0.7%,在案例對象中排名第3,高校和科研院所研發經費內部支出來自企業的比例達到19%,在案例對象中排名第3,先進的技術助力地區工業產業高質量發展。同時,依靠較發達的工業基礎,積極承接產業轉移,實現由“湖南制造”向“湖南創造”轉變。湖南通過著力打造中西部地區產業轉移的承接“高地”,努力實現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
這也為中西部地區經濟運行勢頭良好、具有優勢產業的省份通過優化創新生態系統、實現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提供了借鑒。需要注意的是,這些地區需要將市場需求置于中心地位,以技術更新和產學研合作為技術創新發力點,著力打造以市場配置資源、通過技術創新回應市場需求的具有持續創新動力的創新生態系統。具體來說,將市場需求置于中心地位,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通過完善市場對接機制提高經濟與科技融合發展水平,促進創新生態科技成果轉化;通過搭建自主創新平臺完善技術更新機制,通過引導產學研合作完善科技成果轉化機制,結合雙效機制提高創新活動的技術水平,護航地區優勢產業高質量發展。同時,抓住產業結構調整契機,利用自身比較優勢積極承接產業轉移,促進創新要素流入以及地區新興創新力量誕生。通過著力打造創新生態系統市場—技術—市場的良性循環機制,實現地區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具體如圖5所示。

圖5 市場主導技術協同型建設路徑Fig.5 Collaborative construction path of market-leading technology
(4)全面協調型建設路徑。該路徑表明以創新種群高新穎性、高市場消費水平、高政府創新投入和高技術更新能力為核心條件的組合構型能夠實現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相比于高抗風險型路徑,全面協調型路徑強調開放式創新,通過破除邊界實現跨組織功能互補、提高自主創新能力。依托優質新創企業和創新平臺集聚人才與創新資源,利用市場消費水平激發創新動力,加之政府持續的創新支持和自身的技術更新能力,共同造就具備較高創新能力和發展潛力的區域創新生態系統。
此路徑下的典型案例為上海。上海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和長三角創新集聚區的中心城市,經濟發達,對外開放程度高,地區市場消費水平和技術更新能力在所有案例對象中均排名第1。上海市政府高度重視科技創新并不斷加大科技投入,科技財政經費投入占財政總支出的比重從2014年的3.58%增長到2017年的5.17%,以高投入確保了地區科技創新發展態勢良好。其通過開展“浦江行動”,重點加強科創載體、高新技術企業培育,區內“新三板”掛牌企業、獨角獸企業和創業板上市公司等優質企業與國家級科技企業孵化器、國家大學科技園、生產力促進中心、特色產業基地等創新平臺每百萬人擁有數達到37家,位居所有案例對象第2位,遠超第3名的浙江。以上努力使得上海創新能力能夠保持較高水平,確保創新生態高水平可持續運行。
這也為經濟發達、創新創業活力強、開放程度高的地區維持創新引領優勢與保持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提供了借鑒。同時,啟示相關地區可從加強政府創新投入、提高市場消費水平、催生更多優勢新興企業和打造更具吸引力的創新平臺、提高技術更新能力四方面著手,以提高優勢企業成功率和創新平臺吸引力為最終抓手,鞏固地區創新生態系統的良性循環機制。具體而言,加大對優勢企業、創新平臺方向性的財政扶持力度,建立健全專業化服務體系,為新創企業和創新平臺的健康發展提供良好的創新環境。通過完善體制機制、改善消費環境,實現消費提質擴容、釋放創新引力;通過拓展技術引進渠道、搭建自主創新平臺等提高企業技術引進質量,提升以應用為導向的技術協同攻關效率,打造包含市場、政府、企業、創新平臺、高校、科研院所為一體的協同創新網絡,實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具體如圖6所示。

圖6 全面協調型建設路徑Fig.6 Comprehensive and coordinated construction path
本文參考Schneider & Wagemann的評判標準,通過調整一致性水平和校準閾值兩種方式對上述結論的穩健性進行檢驗[35]。具體做法為將一致性從0.76提高到0.78,用76%、24%分別代替75%與25%的校準區間。結果發現,本文研究結論具有很高的穩健性。
本文基于區域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結合生態系統可持續特性,在探索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內涵的基礎上,構建了包含可持續創新種群結構、可持續能力和可持續創新潛力3個維度的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整體分析框架。結合相關文獻,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框架進行細分,衍生出影響系統可持續運行的7個要素,運用fsQCA方法,以我國內地31個省份為樣本,探討7個條件要素如何協同實現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路徑,主要結論如下:
(1)創新種群多樣性、創新種群新穎性、創新種群協同性、市場消費水平、政府創新投入、產業結構和技術更新能力都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產生影響,但無法單獨構成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必要條件。
(2)創新生態系統內各要素聯動才能實現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該結論啟示地方政府在優化區域創新生態時,需要從組態視角出發,關注系統要素之間的互動與匹配。
(3)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建設路徑有4條,分別為高抗風險型、高政府創新支持型、市場主導技術協同型、全面協調型建設路徑,說明系統維度要素之間 “多重并發”,形成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多條等效建設路徑。因此,不同地區需結合自身發展特點和區域優勢,選擇適合地區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建設路徑。
(4)創新種群新穎性、政策創新投入作為核心條件,分別出現在5個組態中,表明上述兩個條件對生態系統可持續運行產生重要影響。
(1)重視組態效應,發揮關鍵要素的引領作用。多條等效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路徑的存在,表明可持續創新種群只有與相應的可持續能力、可持續創新潛力聯動匹配,才能實現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因此,地方政府應在準確評估地區可持續創新種群、可持續能力和可持續創新潛力的基礎上,有針對性地打造適合地區創新生態發展的組合構型,將有限的創新資源和創新力量投向核心要素組態建設,因地制宜地打造適合本地區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路徑。
(2)創新種群新穎性和政府創新投入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影響應得到重視。創新種群新穎性和政府創新投入作為核心條件,分別出現在5個組合構型中。優質新興企業是系統具備足夠成長空間的體現,創新平臺是提高系統創新要素配置效率的有力助手,并且優質企業和創新平臺對優質創新資源產生粘性,為創新生態實現增值、永立創新潮頭提供保障。同時,現階段政府仍然是創新活動的重要引導者和創新資源的主要提供者,其創新投入是地區科研活動順利展開的重要保障。因此,應大力提升創新生態系統創新種群新穎性,持續合理地增加政府創新投入,以確保區域發展后勁。
本研究尚存在一些局限性,未來可作進一步探討:本文只關注了可持續創新種群結構、可持續能力和可持續創新潛力3個維度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影響,未來可以從可持續創新動力、可持續創新環境等維度構建更全面的分析框架,以深入探尋影響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組合構型。此外,本文主要研究引發內地31個省市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水平可持續運行的組合構型,進而提出4條建設路徑,未涉及系統低水平可持續運行的組合構型探討。在后續研究中,可以此為重點進行分析,并對區域創新生態系統高/低水平可持續運行建設路徑的因果非對稱關系展開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