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計師地理距離、媒體關注與內部控制質量

| 顧奮玲 高娜

一、引言

健全有效的內部控制不僅可以幫助企業在國家法律法規框架下提高財務信息質量、降低經營風險，同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企業戰略目標實施、保證企業的經營效果，促使企業健康發展。然而，多年來內部控制失效案件卻在頻繁復發，僅2013-2018年間，國泰安“中國上市公司違規處理數據庫”違規信息總表中與內控失效相關的上市企業就有371家，其中部分企業在這6年間更是由于內控失效而受到了兩次以上的處罰。這一現象表明當前我國企業的內部控制建設與完善任務依舊任重而道遠，因此，研究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因素、尋找提升內部控制質量的方法和途徑，依然是學術界與實務界所關注的重點問題。

目前，學者們對內部控制質量影響因素的研究基本是圍繞企業自身與外部環境兩方面展開，其中內部影響因素主要包括企業特征、治理結構、內部審計等方面，探討較為齊全，而外部影響因素則集中在審計質量、政府干預、法制建設等方面，研究出發點較為單一。近年來有學者從地理經濟學角度出發，研究區域間的距離對審計質量、審計收費等因素的影響（劉文軍，2014；于鵬、申慧慧，2018；DeFond，2018；唐斯園、李丹，2019），這為研究企業內部控制質量打開了一個新的視角，提醒了利益相關者關注地理距離這種區位要素。但是，當前關于“地理距離”的研究文獻都是從靜態角度去證明距離的作用，尚無文獻從“地理距離及其變更”這種動態視角去進一步觀察其作用機理，且已有的對內部控制有效性影響因素的研究往往忽視了非正式制度，但這些因素其實也是需要企業、監管機構重視的，是同樣不可忽視的。基于此，本文研究了審計師地理距離、媒體關注與內部控制質量之間的關系，考察了媒體關注對二者之間的調節作用，并進一步分析了審計師地理距離變更對內部控制質量產生的影響，為以后的相關研究提供思路借鑒。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審計師地理距離與內部控制質量

已有研究成果表明，注冊會計師審計對企業內部控制制度的建設具有重要作用。例如：劉玉廷（2010）認為，內部控制審計是企業內控管理有效實施的重要制度保障，有助于企業增強內部控制的效能和質量。王加燦（2015）研究發現，上市企業為避免被審計師出具否定意見或無法表示意見的內部控制審計報告，會努力改善內控缺陷，提高內控質量。張儀華（2020）實證研究結論顯示，接受內部控制審計的企業相比與未審計企業，其內控目標的實現程度更高，內控活動的實施效果更佳。由此可見，審計師及其審計工作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提升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而這種作用的有效發揮則依賴于審計師對企業內部控制的了解，如此，審計師所掌握的內部控制信息就成為關鍵因素（郭陽生，2018）。然而，內部控制作為一種軟信息，具有其獨特性，其信息傳遞更依賴于人們在特定環境下的長期交流與當面接觸，因此，即使在網絡發達的當今時代，審計師與企業之間的地理距離不同時，審計師所掌握的內部控制軟信息的數量與質量也會有所區別。

一方面，根據社會認同效應，地理鄰近意味著審計師與企業所處的“文化圈、經濟圈”比較相似，兩地的商業環境、社會風俗等文化符號間的差異較小，這在無形中便形成了一個較為接近的社會網絡（闞京華等，2016）。在這個網絡中，審計師更容易掌握企業所在地的經營環境與經濟政策，也便于長期了解和切身感知對企業內部控制產生重要影響的企業文化和企業形象，可以降低審計師與企業之間的“內部控制軟信息”不對稱程度。顯然，這是距離企業較遠的審計師通過網絡調查所無法比擬的，例如，外地審計師相比于當地審計師而言，不僅減少了對企業內部環境長期感知的機會，也缺乏對當地宏觀政策、法律法規變化的持續了解，從而降低了識別企業內部控制缺陷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當審計師地理距離較近時，審計師實地考察的成本小，雙方之間更容易溝通與面談，審計師能擁有更多的機會從被審計單位的員工、管理者等相關主體中獲取信息，并深入了解企業的控制環境如何、控制活動是否真實有效、內部的信息系統與溝通交流是否流暢、對控制的監督是否貫穿始終等一系列重要信息。但若地理距離較遠，就增加了審計師的互動與監督成本，此時面對定期出具內控審計報告的時間壓力，審計師可能會減少當面觀察、詢問等審計程序的運用頻率，或是在一定程度上為節約交通、差旅等相關費用而減少審計投入，降低監督力度（田利輝等，2019）。因此，審計師地理距離越近，監督成本越低，獲取的企業內部控制信息數量越多、質量越高，對內部控制建設的促進作用也就越大。

綜合上述理論分析，提出本文的第一個研究假設：

H1：審計師與企業之間的地理距離越遠，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低。

（二）媒體關注與內部控制質量

新聞媒體通過外部監督、高管聲譽、市場壓力這三種方式作用于企業的內部控制治理，促使企業高管關注內部控制制度的建設，并致力于提升企業內部控制的有效性。

首先，媒體通過披露企業信息，引起利益相關者的關注，從而起到對內部控制質量的外部監督作用。具體而言，一旦某家財經媒體開始討論某上市企業的財務行為，那么該企業在一段時間內就會被各大財經媒體重點關注，相關報道信息越多，越會引發輿論熱點，特別是會引起政府部門、債權人、監管機構等利益相關者的密切關注（田良高等，2016）。媒體通過信息制造和傳播，改變了企業的外部環境，給管理層帶來強大的市場壓力，致使其改變行為來滿足市場預期（于忠泊等，2011）。當新聞報道體現出企業正面內控信息時，市場會增加對企業的信任與關注，管理層在這種壓力下，會努力保持甚至提高當前的內部控制質量，以滿足市場的預期。當新聞報道體現出企業負面內控消息時，管理層會面對市場質疑、斥責等強大壓力，在這種壓力下企業與高管會積極做出回應，改善內控缺陷，挽回市場信心。因此，媒體關注度提高意味著企業的內部控制受到了更多關注，基于此，企業不得不做出改變，規范內控制度。

其次，媒體通過影響高管聲譽來促進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提升。通常來說，高管十分關注其社會聲譽，因為良好的形象是其在未來職場中生存和發展的關鍵，因此當媒體信息中反映出企業的內部控制水平時，會影響外界對公司高管的管理能力和職場聲譽做出評價，進而觸發聲譽機制。正面內控報道能夠反映高管良好的工作能力與管理水平，此時高管為維持良好聲譽會約束企業的違規行為，以期在經理人市場能夠獲取更高的溢價。而負面內控報道會使社會改變對高管的評價，迫使管理層積極修復企業內部控制缺陷，加強內控管理。

綜合上述理論分析，提出本文的第二個研究假設：

H2：媒體關注度越高，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高。

（三）審計師地理距離、媒體關注與內部控制質量

根據假設一的理論闡述，本文分析當審計師地理距離較遠時，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較低，形成這一分析結論的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當地理距離較遠時，審計師與企業之間的軟信息不對稱程度高，審計師了解到企業的內部控制軟信息較少，從而發現的問題少，對內部控制質量如何提升的建設性建議也有限。二是當審計師地理距離較遠時，審計師與企業之間的互動成本、交易成本較高，基于成本收益因素的考慮，審計師很有可能減少審計程序，減弱審計力度，這對發現企業的內控問題無疑是不利的。然而，媒體關注作為制度性因素中的一種非正式機制，恰好能有效緩解這兩個問題，從而弱化審計師地理距離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負向影響。

一方面，依據信號傳遞理論與信息不對稱理論，媒體關注能夠向社會反映更多的企業信息，并在地理距離帶來的內部控制軟信息欠缺的不利情況下，增加硬信息的傳播速度和質量，增強審計師了解企業整體狀況與內部控制的渠道，從而減弱地理距離帶來的軟信息不對稱的負面影響，尤其是媒體持續性、深入性的報道評論，會從側面反映出企業某方面存在的關鍵性缺陷，這是企業信息自我傳遞（如：內部控制自我評價報告）方式無法替代的（楊波，2017）。同時，現如今的互聯網技術日新月異，媒體信息來源渠道廣、傳播速度快、方便獲取，這就增加了審計師對遠距離企業的了解機會和了解方式（曹容海，2019）。因此，從信息獲取層面來說，媒體關注縮短了會計師事務所與企業之間的空間距離，有利于審計師運用職業判斷挖掘新聞評論中所披露的內控信息，使其更深刻地了解企業的內部控制制度并發現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有利于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提升。

另一方面，媒體關注會增強會計師事務所與審計師的風險意識，促使其加強審計投入，從而減少了遠距離審計造成的程序不全面、監管不足等問題。具體而言，新聞媒體的報道會加強社會公眾與監管機構對企業的關注程度，增加了審計失敗暴露的可能性，相應地，審計師面臨的潛在訴訟風險和監管風險也會提高，這使得審計師在媒體輿論壓力與社會廣泛關注度之下加強執業謹慎性，對企業內部控制審計判斷也變得更加嚴謹，以免出具不恰當的內控審計意見而給自己帶來處罰和聲譽風險（耀友福，2018）。同時，根據李小光（2018）的研究，媒體關注會顯著影響審計投入，媒體對企業的關注度越高，審計投入越大。因此，媒體關注能改善審計師對遠距離審計工作的成本節約問題，有利于發現并糾正企業的內部控制設計及運行缺陷，推動企業內部控制建設更加合理與完善。

基于以上理論分析，提出本文的第三個研究假設：

H3：媒體關注會弱化審計師地理距離對內部控制質量的負向影響。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選取

本文主要研究審計師地理距離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故以內部控制質量為被解釋變量，以審計師地理距離為解釋變量，同時，將媒體關注作為調節變量。為了詳細檢驗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設，對影響內部控制質量的其他因素加以控制，即控制變量。具體變量取值方法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表

1.被解釋變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用DIB數據庫的內部控制指數來衡量。

2.解釋變量。審計師地理距離（Dis）：首先從CSMAR數據庫下載2013-2018年深滬兩市A股主板上市企業披露的內控自我評價報告、事務所出具的內部控制審計報告、內控審計報告的簽字注冊會計師，以及樣本企業的公司注冊地。其次，根據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名字，從中注協“行業管理系統”中查詢出其所屬的事務所分所以及分所的具體位置。然后，用百度地圖將其轉化為事務所分所位置的經緯度（lon，lat），樣本企業位置的經緯度（lon，lat）。最后，借鑒當前地緣因素研究中較為權威的統計方法Haversine公式，計算審計師所屬的會計師事務所分所與企業之間的地理距離（Dis），即審計師地理距離。

由于地理距離（Dis）量綱過大，為減小其對實證結果的影響，本文回歸時以Dist （ln（Dis+1））作為地理距離的替代變量。同時考慮到地理距離可能會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產生非線性影響，因此參考 Choi（2012）的做法，采用了啞變量（D_Dis)來度量會計師事務所分所與企業間的地理距離，若Dis大于等于其均值，D_Dis 取1，否則取0。

上述公式中：lon是地理位置的經度數據；lat是地理位置的緯度數據；sin、cos、arcsin分別是正余弦函數和反余弦函數；R為赤道半徑，取值6371公里。

3.調節變量。本文將媒體關注作為調節變量，用新聞媒體報道企業的次數來衡量媒體關注力度。

4.控制變量。參考以往研究內部控制質量的相關文獻，本文從企業層面與會計師事務所層面分別選取了資產負債率、凈資產收益率、速動比率、獨立董事持股比例、股權集中度、企業成長性、事務所規模、審計師變更作為控制變量。

（二）模型設計

借鑒劉文軍（2014）等學者的研究，本文構建以下三個多元方程對上述三種關系分別進行檢驗：

（三）數據來源

本文選擇2013—2018年滬深兩市A股主板上市企業連續6年的數據作為初選樣本。內部控制質量的相關指標可通過DIB數據庫獲取。審計師地理距離通過查詢簽字會計師所屬事務所所在地（分所）與企業所在地，通過公式計算、手工整理得到。

媒體關注數據來源于《中國重要報紙全文數據庫》。借鑒逯東、付鵬等（2015）學者的方法，綜合考慮影響力、知名度和權威性等多方因素，本文選取了《中國證券報》、《中國經營報》、《證券日報》、《證券時報》、《上海證券報》、《21 世紀經濟報道》、《經濟觀察報》和《第一財經日報》這8家全國性財經報紙為分析對象，并按照年份查找企業名稱，閱讀報道標題與內容，判斷企業被報道的有效次數，將其作為媒體關注數據。

控制變量數據均來自于國泰安數據庫（CSMAR）。同時，為保證數據的連續性與準確性，本文剔除金融類企業、ST、*ST上市企業、以及無法獲得具體信息的變量缺失值。此外，為消除樣本極端值對實證結論的影響，對樣本中的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前后1%的Winsorize處理，最終得到6914個樣本量。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從表中可以看出，滬深兩市A股主板上市企業內部控制指數（Ic）均值為6.53，最大值為7.36，最小值為5.45，這表明自2013年強制披露內部控制信息以來，主板上市企業內部控制有效性較高，但標準差達到0.59，說明企業的內控水平總體上仍然參差不齊，尚需提升。審計師地理距離（Dis）的均值為357.12，中位數是120.38，表明審計師所屬會計師事務所分所與企業間的平均距離是357.12公里，有一半企業距離事務所分所在120.38公里以內。地理距離虛擬變量（D_Dis）的均值為0.33，表明主板上市企業中有67%的公司與審計師地理距離在均值357.12公里以內，說明我國審計市場還是存在一定的地域特征。

表2 描述性統計

（二）審計師地理距離與內部控制質量

為驗證假設一，本文使用了OLS回歸對審計師地理距離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之間的相關關系進行了實證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表中第（1）列運用審計師地理距離變量（Dist）進行回歸，回歸系數為-0.015，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說明審計師所屬的會計師事務所分所與企業之間的對數距離每增加10%，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就降低0.15%。第（2）列使用地理距離虛擬變量（D_Dis）進行回歸，回歸系數為-0.056，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說明會計師事務所分所與企業之間的距離在均值357.12公里內外，會導致企業內部控制質量存在5.6%的差異。總而言之，無論使用哪個距離變量，回歸結果都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這也充分地驗證了H1：審計師地理距離越遠，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低。

表3 審計師地理距離與內部控制質量

（三）媒體關注與內部控制質量

為了驗證媒體關注這一外部因素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本文對媒體關注次數與企業的內部控制指數進行了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表4第（1）列，單獨對媒體關注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在1%水平顯著正相關，相關系數為0.028。第（2）列加入控制變量后，R增大，模型擬合度提高，相關系數為0.029，在1%水平顯著正相關，說明媒體關注度提高10%，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就會提高0.29%，這也驗證了H：媒體關注度越高，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越高。

表4 媒體關注與內部控制質量

（四）審計師地理距離、媒體關注與內部控制質量

為了驗證媒體關注這種外部因素對審計師地理距離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之間的調節效應，本文對審計師地理距離、媒體關注度與內部控制指數進行了回歸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表中第（1）列，列示了地理距離與媒體關注的交乘項回歸結果，此時交乘項（Dist*Media）系數為0.003，在10%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表明媒體關注減小了地理距離帶來的軟信息不對稱劣勢，弱化了審計師地理距離對內部控制質量的負向影響。同樣地，地理距離虛擬變量與媒體關注的交乘項（D_Dis* Media）系數為0.015，在5%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再次肯定了H的合理性。

表5 審計師地理距離、媒體關注與內部控制質量

（五）進一步研究

在前述的假設一中，本文分析并驗證了審計師地理距離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負向關系，由此，也引發新的思考：若距離這種區位因素會影響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那么當距離發生變更時，企業的內控質量是否會隨之變化？這種動態的變化是否依然符合假設一的理論分析？因此，為了觀察地理距離變更時伴隨的內控質量的變化，本文進行了進一步研究。

本文選取Switch變量代表審計師地理距離變更，當地理距離發生改變時，命名為1，否則為0；用Fswitch表示地理距離由近向遠變更，距離變遠時取值為1，否則為0；用Nswitch表示地理距離由遠向近變化，距離變近的樣本取值為1，否則為0。整理原始數據后一共得到5710個樣本，其中，有698個樣本的地理距離發生改變，342個樣本的地理距離是由近向遠變更，356個樣本的地理距離是由遠向近變更。

同時，保持假設一中的控制變量不變，構建模型四，進行進一步回歸分析：

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Switch的系數為0.111，在10%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表示審計師地理距離變更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有著正向影響，這可能是由于審計師地理距離變化時，也意味著企業更換了之前聘用的會計師事務所，而適當的事務所更換有助于保持事務所及審計師的獨立性，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有著正向的促進作用。遠距離變更變量Fswitch的回歸系數為-0.184，在5%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示當審計師地理距離由近向遠變更時，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會隨之下降。近距離變更變量Nswitch的回歸系數是0.369，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表示當審計師地理距離由遠距離向近距離變更時，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會顯著上升。回歸結果再次驗證了假設一的正確性，證明審計師地理距離越遠，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低，且隨著審計師地理距離的變更（變遠/變近），企業內部控制質量也會出現相應的變化（下降/上升），證明了本文邏輯分析的合理性。

表6 進一步研究

五、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本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從以下幾方面進行了穩健性檢驗。

（1）考慮自選擇問題。本文的研究主題是審計師地理距離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但也可能存在部分內部控制質量差的企業，想借遠距離審計的信息弊端來掩蓋自身的內控缺陷，從而傾向于聘用距離公司較遠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為了排除這種自選擇問題，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進行驗證。

首先，本文將地理距離（Dis）按照降序進行排列，將前50%的數據定義為1，后50%的數據定義為0，并以此為基礎，選擇資產負債率（Dta）、凈資產收益率（Roe）、速動比率（Qa）、獨立董事持股比例（Dd）、股權集中度（Focus）、企業成長性（Growth）、事務所規模（Big4）、審計師變更（Change）作為協變量參與配對，配對后共得到5535個樣本。為保證匹配的合理性，對配對樣本進行均值與T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處理組（Treated）與控制組（Control）樣本均值接近，P值都大于10%，T檢驗結果不顯著，說明兩組間差異不大，匹配合理。

表7 PSM配對檢驗

其次，運用匹配后的樣本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地理距離（Dist）系數為-0.039，在1%水平上顯著，地理距離虛擬變量（D-Dis）系數為-0.105，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審計師地理距離越遠，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低。媒體關注（Media）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媒體關注度越高，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好。交乘項（Dist*Media）與（D_Dis* Media）均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媒體關注會降低地理距離對內控質量的負向作用。由此，也證明了在控制內生性問題后，本文的研究結論依然成立。

表8 PSM配對后回歸結果

本文還采取另外三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將地理距離變量與媒體關注變量滯后一期進行回歸分析；控制審計師屬于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樣本企業，對其余6383家樣本企業進行了回歸分析；用企業“是否存在內部控制缺陷”替換“內部控制指數”變量，并建立Logistic 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結論均證實了本文的三個研究假設。

六、結論與建議

本文基于地緣學說，選取2013-2018年滬深兩市A股主板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了審計師地理距離、媒體關注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之間的相關關系。研究結論顯示：（1）審計師地理距離與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之間存在著負相關關系，且地理距離變更也會對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產生影響，遠距離變更會降低企業的內控質量，近距離變更會提升企業的內控質量。（2）媒體關注越強，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越高。（3）媒體關注會弱化審計師地理距離對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負向影響。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從會計師事務所，上市企業及監管機構三方面出發，提出以下建議：（1）會計師事務所應當提高對異地審計業務的敏感度，在承接業務之后，合理配置審計資源，增加對異地企業控制環境、控制活動、內部監督等要素的全面檢查，提高面對面交流、實地走訪的頻率，減小雙方的軟信息不對稱性，并借助媒體報道加深對企業的了解，從而出具客觀合理的內部控制審計意見，幫助企業改善內部控制問題。（2）上市企業可以優先選擇地理距離較近的會計師事務所來進行內部控制審計，因為地理距離的臨近有利于審計師更方便快捷地了解企業的內部控制設計與運行情況，幫助企業發現自身存在的內部控制隱患問題，提出合理的改進意見。（3）監管機構要把控好遠距離審計之下的內部控制審計報告質量，提醒會計師事務所提高對遠距離審計業務的重視程度與審計投入，監督事務所出具高質量的內部控制審計報告。同時，對于距離偏遠的上市企業要加強監管與指導，關注其內部控制運行有效性信息是否真實客觀，并通過宣傳教育、擴大管制范圍等手段減小其內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的可能性，保證企業的“內部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