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開花

鄭凱應(yīng)

李小嬋是個乖乖女，婚姻大事也聽從父母的意見，可能是緣分還沒到吧，盡管她家境優(yōu)越、才貌雙全，卻年近三十了還沒有嫁出去，讓親朋好友都很著急。

父母見她不緊不慢的，干脆下了最后通牒：已經(jīng)給她報名參加一個集體相親活動，不去不行！

這一下，逼得小嬋乖乖坦白了，原來她正在兩個追求自己的小伙子之間舉棋不定。父母擔(dān)心她在敷衍他們，就讓她把倆人都領(lǐng)回家見一面，他們來幫忙把關(guān)。

這天，小嬋帶“準(zhǔn)男友”之一的小吳回家“面試”。

李母見小吳眉清目秀，舉止儒雅，就喜歡了三分。小吳嘴巴甜，會看眼色，叔叔阿姨地叫個不停。而且他的工作不錯，家境也蠻好，李母十分滿意，認為蒼天有眼，女兒終于等來了白馬王子。

小吳離開后，小嬋征求父母的意見。

李母贊不絕口，李父卻不冷不熱地說：“這人跟那些個娘娘腔網(wǎng)紅一樣，油頭粉面，搔首弄姿。咱家是書香門第，唯一的寶貝女兒可不能嫁這樣的人，丟人現(xiàn)眼。”

李母不滿地說：“李大教授，你到底啥眼神？難道所有長相清秀、唇紅齒白的男孩都是娘娘腔？這不是以貌取人嗎？要我看這小吳是個溫和有修養(yǎng)的暖男，以后不會欺負咱女兒。”

李父不以為然，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小嬋笑嘻嘻地說：“別急，明天再領(lǐng)回家一個。”

過了兩天，小嬋果然又帶回家一個男青年小張來“面試”。小張濃眉大眼，挺拔魁梧，看起來頗有陽剛之氣。

李父與小張一見如故，談得十分投緣，便建議小嬋重點考慮。可李母聽說小張生在農(nóng)村，本人也只是個開小花店的，立刻拉長了臉，說小伙子配不上自家女兒。

小張和小吳各有優(yōu)點，小嬋說過，自己拿不定主意才請父母把關(guān)，不料父母的意見如此相左，真讓人哭笑不得。

于是，小嬋只好請來自己的閨蜜小月幫忙勸說父母。

小月提議說：“叔叔、阿姨，站在父母角度看，你們的意見都有道理。但對我們女孩子來說，除了考慮男朋友相貌、人品、家境外，能力也特別重要。小吳和小張的人品和相貌都沒問題。至于家境是暫時的，只能作為參考，所以能力才是考察重點。所謂能力，無外乎情商和決策力。要不這樣，我讓小張和小吳給你們各送一件禮物，從中考察一下他們誰的能力更強，就讓小嬋重點培養(yǎng)，你們看行不？”

小月說得頭頭是道，自家女兒也實在是到了婚嫁年齡，小嬋父母只好同意了。

小吳得知小嬋的父親喜歡收藏奇石，小嬋的母親喜歡養(yǎng)花，便請人用白玉石制作了一個造型奇特的花盆，在花盆里種了棵價值不菲的蘭花。當(dāng)小吳捧著花盆來到小嬋家時，受到李氏夫婦的熱情接待，夫妻倆對這份禮物贊不絕口，李父對小吳的印象似乎也有所改變。

小張可沒那么多錢討好準(zhǔn)岳父岳母，便借口考察業(yè)務(wù)去了外地。

小張退出競爭，小吳和小嬋的關(guān)系卻也不見升溫，仍然是不溫不火地處著。

不料這一天，消失許久的小張突然登門，說有禮物送給小嬋父母。

他從手提箱里拿出一塊褐色的片狀石頭，小嬋父親接過來仔細欣賞，覺得這塊石頭跟普通石頭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一樣。

見李父疑惑不已，小張微笑著說：“叔叔、阿姨，知道你們喜歡石頭和花，我今天給你們表演一下石頭開花。”

說完，他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啪的一聲打著，用火苗燒那塊石頭。

石頭立刻冒出一縷青煙，接著蹦出了火花，最后燃燒起來。大家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是啥意思。

小張苦笑著說：“火花也是花。我沒有給叔叔阿姨購買貴重禮物的經(jīng)濟實力，但有一顆對小嬋火熱的心。”

小嬋父母見此情景，多少都有些尷尬。

小張哈哈一笑，又拿出一塊漂亮石頭，讓小嬋種在花盆里，說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小嬋從陽臺上拿來一個花盆，在盆底墊滿土后，從父親收藏的奇石里挑出幾個擺在盆里，然后將那塊色彩斑斕的石頭放在正中，再撒上一層土蓋住石頭根部，石頭外露出的部分呈眾星捧月的樣子。李氏夫婦見這盆景十分別致，不由得夸獎起來。

這一夸讓小張鼓足了勇氣，他笑嘻嘻地說：“叔叔，阿姨，我能讓這石頭變色，你們信不？”

李氏夫婦愣了，都說不信。小張便拿來一杯水澆在盆里，說石頭變色需要水。夫妻倆見他行為古怪，大惑不解。他也不解釋，澆完水后，將花盆擺在陽臺上，并讓小嬋父母給石頭拍照，之后便告辭了。

隨后幾天，小嬋每天早上都按時給石頭澆水、拍照。

周末一大早，小嬋來到陽臺就驚喜地大喊：“爸爸，媽媽，你們快來看，石頭真的變色了！”

李氏夫婦急忙來到陽臺上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那塊原本五彩斑斕的石頭變成了碧綠色，跟它周圍幾塊翡翠石一模一樣！

夫妻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懷疑女兒動了手腳。小嬋拿出手機，把里面的相片翻出來給父母看。

通過十幾張照片的對比，發(fā)現(xiàn)那石頭的確是由彩色慢慢變成綠色的。

夫妻倆好奇地趴在花盆邊研究了半天———要不是女兒在旁邊警告他們不準(zhǔn)動手，夫婦倆早把那塊石頭敲成碎片放在顯微鏡下研究了。

見父母大惑不解，小嬋又眨著眼說：“小張說，這石頭不僅可以變色，還可以開花，你們信不？”

雖然李氏夫婦親眼見識了石頭變色，但石頭開花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打死他們也不信———夫婦倆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小嬋笑著把花盆搬到自己閨房的陽臺上，說：“眼見為實，那就只有等石頭開花了再給你們看嘍！”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著女兒的婚事沒什么進展，李氏夫妻暗暗著急。

這天早上，夫妻倆洗漱完畢后來到餐廳，見餐桌中間擺著一鍋粥，周圍眾星捧月般擺著青菜、火腿腸、煎蛋等早餐。

餐桌兩端，各擺著一盆漂亮的花。左邊是小吳送的蘭花，右邊是一盆看著眼熟但卻從沒見過的花，花盆中間是一塊大翡翠，四周圍著四塊小翡翠。最奇的是，大翡翠中間頂出一朵碩大的紅花———那花開得濃艷熱烈，仿佛千年一現(xiàn)的樣子。

夫妻倆不由得驚喜交加，圍著那盆花左看右看，贊不絕口。過了好半天，他倆才回過神來，問：“這花真是石頭開出來的？沒騙我們吧？”

小嬋卻笑而不答，只是問父母：“你們更喜歡哪盆花？”

這回，夫妻倆罕見地、不約而同地指向石頭花，異口同聲地問：“當(dāng)然是它，太神奇了！不過，這到底是咋回事？”

小嬋故作神秘，說她已經(jīng)約好了她選定的男朋友，明天當(dāng)場求婚，到時候她再揭開石頭開花的謎底。

夫妻倆互相看看，遲疑地點點頭。禮物是石頭花更勝一籌，可小張之前退出了，女兒選中的肯定是小吳，這個結(jié)果也不算太差。

第二天晚上，李母親自下廚，早早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六點，敲門聲準(zhǔn)時響起。小嬋輕快地跑過去開門，見門口站著小吳和小月，小吳手里捧著一束鮮花，小嬋忙把他們迎進客廳。

見人已到齊，略寒暄幾句后，李母宣布晚宴開始。大家剛要舉筷，突然又響起了敲門聲。站在門外的是一身正裝的小張，大家都很意外。小月忙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飯吧，說著把小張帶到餐桌前坐下。

看見小張不請自到，李母有些不悅。但轉(zhuǎn)念一想，讓他見證一下女兒的求婚儀式也好，叫他死心，免得以后糾纏不休。

見大家都坐好了，李父說：“今天是我女兒訂婚的日子，歡迎各位的到來！在求婚前，先請小嬋給我們揭開石頭的秘密！”

沒想到小張站了起來，略顯局促地說：“我來解釋吧，謎底很簡單。沙漠中有種多肉植物，形狀特別像石頭，而且可以隨著周圍的環(huán)境變化改變自身顏色。大家都知道，沙漠里缺水，所以大多數(shù)植物十分耐旱。這‘石頭’也一樣，它缺水時跟動物冬眠一樣進入休眠狀態(tài)，一旦雨季來臨，‘石頭’攢聚的生命力迅速釋放，開放出艷麗奪目的大紅花，堪比愛情迸發(fā)出的巨大力量。因為它的這個特征，古代少數(shù)民族就將石頭花視為愛情的象征，是情郎送給意中人的定情禮物！”

“原來如此！”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見時機差不多了，小月提議先求婚，再吃飯。見大家一致贊同，小月忙安排各就各位，然后她高聲宣布：“李小嬋女士求婚儀式正式開始！有請準(zhǔn)新郎閃亮登場！”

只見小吳從門口玄關(guān)處捧起鮮花，快步向李小嬋走來。走到小張身邊時，小吳卻停下了，把手里的鮮花遞給小張，大聲說：“加油！難道你連求婚的勇氣都沒有嗎？”

小張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接過鮮花，來到小嬋面前，單膝跪地將花獻給小嬋，大聲說：“小嬋，請你嫁給我吧！今生今世我一定讓你幸福！”

從小張接過鮮花到開始求婚，這變化來得太突然，李氏夫婦始料不及，都愣住了。

小月見此情景，忙掏出早準(zhǔn)備好的鉆戒遞給小張，小張將鉆戒迅速套在李小嬋左手的無名指上。

原來，小張和小嬋早就相愛了。

可是在世俗人的眼里，兩人的家世和工作差距太大，小嬋一直沒敢對父母說這件事。前不久，小張想在當(dāng)?shù)厥袌鐾茝V石頭花，剛?cè)〉靡稽c成績，父母就命令小嬋去相親。她只得與好朋友小吳及閨蜜小月商量，先由小吳出面，假裝和小嬋談戀愛，穩(wěn)住小嬋父母，為小張爭取時間。

經(jīng)過半年的努力，現(xiàn)在創(chuàng)業(yè)已經(jīng)取得了初步成功，石頭花得到年輕人的歡迎，供不應(yīng)求。如今在這座城市，求婚可以沒有鉆戒，但不能沒有石頭花。小張的店面擴大了一倍，又在郊外承租了一塊地蓋溫室大棚，作為培育石頭花的基地，事業(yè)蒸蒸日上。

小月說完原委，恰巧電視里正在播放關(guān)于石頭花的廣告：藍天白云，綠草如茵，一對穿著結(jié)婚禮服的帥哥美女站在草地上。他們的兩只手舉過頭頂呈現(xiàn)愛心造型，兩只手合捧著一盆盛開的石頭花，花下是一片銀光閃閃的鉆戒。一對新人齊聲說道：鉆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不及石頭花，一顆抵萬鉆！

見李氏夫婦都有點兒被感動，小月趁熱打鐵說：“叔叔、阿姨，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您看，連石頭都可以開花，這世界上還有啥事辦不成呢？我相信，只要他倆真心相愛，一定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甜蜜的生活！就讓我們給他倆送上最誠摯的祝福吧！”

李母聽完來龍去脈，通過石頭花的故事看到了小張的發(fā)展?jié)摿Γ僮屑毚蛄苛艘幌滦埖捏w貌，不由得越看越歡喜，對小嬋笑罵道：“真是女大不由娘！你膽子可真大，居然給我來這一手，看我咋收拾你！”

李父好奇地問：“小張，上次你燒的是啥石頭？”

小張尷尬地笑道：“叔叔，那是油頁巖，您沒聞到石油的味道？”

“原來如此！我說咋有股子怪味呢！”李父恍然大悟，“看來你小子早為石頭花埋好伏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