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開放獲取轉換模式發展現狀及趨勢研究

徐麗芳 馮凌 陳哲 田崢崢

摘 要：在全球開放獲取運動不斷深入發展的背景下，眾多國家的研究機構、圖書館聯盟等與出版商展開了長期博弈與談判，希冀通過轉換協議實現從訂閱付費過渡到為完全OA出版服務支付合理價格的目標。鑒于此，本文對全球現有轉換協議進行調查，詳細分析現存3種轉換模式，即抵消模式、閱讀和出版模式、出版和閱讀模式的產生背景、表現形式、相互關系以及發展趨勢，以便為我國開放獲取出版相關參與主體及其轉換實踐提供啟示與借鑒。

關鍵詞：開放獲取 學術出版 轉換協議 科技出版 數字出版

長久以來，基于訂閱的傳統出版模式使得大量學術期刊被封閉在“付費墻”后，為學術交流與傳播帶來了諸多不便。在學術界、圖書館界與出版商的博弈中，開放獲取（Open Access，OA）作為一條拆解“付費墻”的良策應運而生。隨著2004年施普林格出版公司在訂閱期刊中引入開放選擇（Open Choice），部分傳統出版商開始推出混合期刊，兼容基于訂閱的模式和作者付費的模式。[1]然而，由于混合期刊OA論文的出版費是在訂閱費之外收取的，便也為學術界和圖書館界帶來了雙重收費（Double Dipping）的困擾，且OA論文比例的增加并沒有降低訂閱系統的經費投入。[2]學術界和圖書館界急需一個既能從付費訂閱走向開放獲取，又能夠控制學術交流總成本的方式。在上述問題提出后不久，來自馬克思·普朗克數字圖書館（Max Planck Digital Library，MPDL）的一份報告便表明，“既有投資于學術出版系統的資金足以實現在未來也可持續的轉型……當前用于期刊訂閱系統的資金必須重新用于開放獲取出版服務”[3]。在訂閱費需要被轉移到OA出版費的大趨勢下，各機構必須與出版商重新談判，更新現有協議。

由此，轉換協議（Transformative Agreements，TAs）成為當今圖書館、資助者和出版商嘗試可持續轉向開放獲取的方式之一。TAs是出版商與圖書館（聯盟）、研究機構（聯盟）通過談判簽署的協議，旨在從為訂閱付費過渡到向出版商提供的完全和即時的OA出版服務支付合理價格，以控制學術出版成本。[4]

MPDL所提出的“開放獲取2020”（Open Access2020，OA2020）倡議在TAs的發展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推手角色。該倡議鼓勵機構在訂閱合同中加入OA出版費用，促使訂閱協議發展為TAs。隨著越來越多圖書館、機構聯盟開始進行TAs談判，MPDL管理的文章處理費效率與標準倡議（Efficiency and Standards for Article Changes，ESAC）在其網站上為相關機構提供TAs“信息共享中心”，并提出了轉換協議應遵循的五項基本原則：應指明協議具有臨時性和過渡性，最終目標是轉向完全開放獲取;作者應保留文章版權;協議須透明;協議應控制成本、促進公平;協議應對出版商的服務和工作流程管理提出要求。[5]2018年12月4日，在MPDL召開的第14屆開放獲取大會上，來自世界37個國家和地區的170名與會者達成共識：研究機構、圖書館聯盟與學術出版商簽署TAs可能是當前加速向開放獲取過渡最可行的途徑。[6]

2018年7月，“S計劃”（Plan S）啟動。9月4日，旨在實現科研成果全面和即時開放獲取出版的倡議組織S聯盟（Coalition S）成立，致力于實現S計劃規定的具體目標：從2021年1月1日起（或根據各成員的選擇提前），由聯盟成員資助的研究成果必須在開放獲取期刊或平臺發表，或立即通過開放獲取倉儲公開提供。聯盟支持一些鼓勵訂閱出版商向開放獲取過渡的“轉換安排”，但是，這些轉換安排是臨時性和過渡性的，聯盟成員可以為遵守ESAC指導方針的轉換協議所涵蓋的期刊出版費用提供資金，但這種資助將在2024年12月31日停止。

截至2021年11月2日，在ESAC網站上注冊的TAs共359份，①來自70個國家和地區的機構與50個出版商展開了大大小小的談判，已有超過16萬篇文章在2021年通過TAs實現了開放獲取出版（見圖1）。[7]近年來，隨著開放獲取運動的深入發展，TAs的數量也呈現出了較快的增長趨勢，上述359份TAs開始生效的時間恰好印證了這一點。這些TAs開始生效的時間多分布在2019—2021年，僅有34份協議（不到10%）開始生效的時間散落在2014—2018年。至于TAs的空間分布，目前簽訂TAs的國家明顯集中于歐洲，這或許與歐洲向來重視開放獲取運動的傳統有關。其中德國和荷蘭分別與各出版商簽訂了48份與46份協議，相比之下，我國達成的TAs卻僅有4份，分別為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與牛津大學出版社（Oxford University Press，OUP）所簽訂的于2020—2022年生效的TAs，香港大學圖書館長聯席會（JULAC）與劍橋大學出版社（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CUP）、Karger所簽訂的于2021—2023年生效的TAs，以及2021年中國科學院與ACM簽訂的TAs。

從出版商方來看，雖然愛思唯爾（Elsevier）、施普林格·自然集團（Springer Nature Group，SNG）、約翰·威立父子出版公司（John Wiley & Sons， Inc.，Wiley）、賽奇出版社（SAGE Publishing，SAGE）、泰勒-弗朗西斯（Taylor & Francis Group，T&F）這五大學術出版商擁有近50%的市場份額，[8]但其所簽訂的TAs僅占現有TAs的25.3%，這一數值與其所占據的市場份額似乎并不相匹配。不過，五大學術出版商的協議規模通常較大，所涉期刊種數及允許出版的OA文章數量較多，因此，仍然在推動文章開放獲取方面發揮著不可小覷的作用。反過來說，出版商的配合與否，仍然是決定TAs發展的重要力量。從2021年1月1日至10月25日，通過TAs發表的OA文章共161889篇，其中由五大學術出版商出版的文章約占82%。gzslib202204011457

通常，TAs的主要談判聚焦點有兩個：其一，通過協議發表的所有OA論文立即開放獲取;其二，取消出版商對學術界的雙重收費，降低出版商的總要價。[9]因此，如何確定收費標準，如何將期刊訂閱費用與開放獲取出版費用合并計算顯然已成為簽約雙方共同關注的問題。轉換模式可被看作是在TAs談判與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將單一訂閱費逐漸過渡為兼顧訂閱費和開放獲取出版費用的，以實現完全開放獲取為目標的過渡性框架與階段性方式。在不同機構與出版商的長期談判中，最早出現的是被業界、學界稱為“抵消協議”（offsetting agreements）的TAs，而后又相繼出現了名為“閱讀和出版協議”（read and publish agreements）、“出版和閱讀協議”（publish and read agreements）的TAs。有學者甚至直接將TAs等同于抵消協議、閱讀和出版協議、出版和閱讀協議。[10]協議的不同命名是由于其所采用的轉換模式不同，基于此，本文將轉換模式分為抵消模式、閱讀和出版模式、出版和閱讀模式3類。

一、抵消模式

混合期刊是出版商穩妥地實行開放獲取出版的重要嘗試。如全球著名的科學、技術、醫學出版商牛津大學出版社便是最早進行開放獲取出版試驗的商業出版機構之一。它于2003年8月開始的“開放牛津”期刊項目采取混合出版模式，期刊種類迅速增加，期刊質量也較高。[11]但是，由于其定價方法和相關數據都缺乏透明性，其所謂價格動態調整的情況外界通常無從了解。因此在抵消模式正式提出以前，機構不僅需要支付混合期刊的年度訂閱費，如果在混合期刊上發文，還需要額外支付出版費（APC）。針對出版商雙重收費的情況，學術界、圖書館界試圖將訂閱費（閱讀費）與出版費聯系起來，提出“此長彼消”和“降低總要價”的原則，并與出版商展開了長期談判。而后，部分出版商允許訂閱方所支付的閱讀費和出版費相互抵消，也就是或用閱讀費抵消出版費，或用出版費抵消閱讀費。[12]這被稱為“抵消模式”（offsetting）。

2012年7月，英國皇家化學學會（Royal Society of Chemistry，RSC）首次踐行了這一模式，允許各訂閱機構用閱讀費抵消出版費，具體是通過給予各訂閱機構與所付閱讀費相當的信用值（credit）來實現;[13]這些信用值可被各機構用來代替意在RSC金色OA期刊上發文但無出版費資金的作者支付出版費②。英國聯合信息系統委員會（JISC）也是這一模式的先行者和最主要踐行者之一。2013年，它開始著重關注出版費支出格局，并提出“總擁有成本”（Total Cost of Ownership）的概念，也稱“出版總成本”（Total Cost of Publication），致力于在出版費支付及其管理費用與機構訂閱費之間建立聯系，以為未來與出版商就抵消模式的談判做準備。[14]自2014年至今，JISC一直試行抵消模式，在推進開放獲取運動方面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與此同時，也有一些爭議伴隨著抵消模式的發展而出現，如該模式是否具備向完全開放獲取過渡的清晰路徑，是否真正減少了學術出版系統的總成本，以及該模式交易機制和機構間成本分擔等細節不夠透明，等等。[15][16]原本采用抵消模式的部分機構和出版商開始轉向其他模式，如JISC與泰勒-弗朗西斯的抵消模式協議于2021年2月1日終止后，便轉向了閱讀與出版模式。[17]

（一）閱讀費抵消出版費

使用閱讀費（訂閱費）抵消出版費的表現形式通常有這樣兩種：一是在價格上給予訂閱方一定的出版費優惠，包括給予一定出版費折扣、出版費抵用券（vouchers）、可用于支付出版費的信用值等;二是允許其在該出版商所擁有的期刊上免費發表一定數量的開放獲取文章，甚至是無限發表開放獲取文章。

出版費價格優惠的力度因出版商不同而有所差異。以JISC為例，在其與賽奇出版社簽訂的協議中，規定每篇OA論文僅需支付200英鎊，相對一般上千英鎊的出版費價格而言，優惠力度之大顯而易見;但在其與愛思唯爾所簽訂的協議中，卻只為英國研究理事會（UK Research Councils，RCUK）資助機構的作者爭取到10%的出版費折扣。另外，JISC與泰勒-弗朗西斯達成的協議表明，泰勒-弗朗西斯會向各機構發放一定數量的抵用券（抵用券數量=機構總支出/混合期刊平均出版費），持該券可享受其旗下一種混合期刊一次25%的出版費折扣。

出版商允許訂閱方免費發表開放獲取文章的形式，目前來看還是較為常見的，包括愛思唯爾、施普林格·自然集團、約翰·威立、泰勒-弗朗西斯、德古意特（Walter de Gruyter）、英國物理學會出版社（IOP Publishing）、美國化學學會出版社（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ACS）等在內的出版商都支持此形式。在愛思唯爾與挪威高等教育與研究聯合服務委員會（UNIT）于2019年所簽訂的協議③中，明確規定聯盟每年可在金色OA期刊和混合期刊上免費發表1850篇開放獲取文章;[18]而在愛思唯爾與丹麥皇家圖書館（The Royal Danish Library）代表丹麥32個學術和科研機構所簽訂的協議④中，甚至規定聯盟可以在協議范圍內的混合期刊上不限數量地發表開放獲取文章。[19][20]但丹麥學者在混合期刊所發OA論文的篇數相較英國、德國、荷蘭等國而言并不多。在Scopus平臺上進行檢索可知，2020年英國、德國、丹麥的學者分別在混合期刊上發表OA論文29457篇、26642篇、3155篇。⑤丹麥皇家圖書館預估，2021年—2024年該國學者每年通過其與愛思唯爾達成的協議發表3000篇論文，[21]這幾乎是丹麥學者2020年在所有出版商混合期刊上所發表OA論文總量的95%。類似規定也體現在愛思唯爾與荷蘭大學聯盟（Vereniging van Nederlandse universiteiten，VSNU）、荷蘭高校圖書館聯盟（Universiteits Bibliotheken & Koninklijke Bibliotheek，UKB）、芬蘭FinELib、瑞典Bibsam、匈牙利國家電子信息服務國家計劃（Electronic Information Service National Programme，EISZ）等機構所達成的協議中。而施普林格·自然集團與JISC、奧地利科學基金會（Fonds zur F?rderung der wissenschaftlichen Forschung，FWF）[22][23]等達成的協議中也有規定支付訂閱費后，隸屬機構的通訊作者可在施普林格·自然集團所出版的約1600種混合期刊上免費發表開放獲取文章。可見，有部分TAs明確將OA論文的出版限制在混合期刊范圍內，而將金色OA期刊排除在外。原因在于對一般出版商而言，訂閱費在其收入構成中仍占據了最大比重。根據Pinfield等人的研究，2013年20家英國大學圖書館平均支付的出版費、訂閱費分別占到這20家機構出版總成本（不包括管理成本）的10%和90%。[24]因此，主要依賴出版費收入流維持運營的金色OA期刊是出版商主要的增量收入來源。它歷史上跟訂閱費沒有直接關系，所以沒有必要將之納入“抵消”關系。[25]而混合期刊的出版費遠高于金色OA期刊，則使其優惠或豁免對TAs甲方而言也更有價值。2021年初的相關數據顯示，混合期刊的平均出版費為2770英鎊，而金色OA期刊的平均出版費僅為1768英鎊。[26]gzslib202204011457

（二）出版費抵消閱讀費

使用出版費抵消閱讀費指以開放獲取文章的比例沖抵期刊訂閱費。這種形式也被有些中國學者稱為扣減模式。[27][28][29]JISC下屬的JISC Collections團隊設置了扣減協議五項原則，以幫助相關方判斷扣減方案是否合理，具體包括：期刊OA論文數量在達到一定比例后需立即轉為金色OA;出版商不得對機構雙重收費;扣減方案不僅針對訂購大量期刊的機構，同樣適用于訂購單本混合OA期刊的機構;扣減方案要面向全球;以現金作為扣減方案的運作基礎，避免使用代金券等。[30]早在2014年，從IOP Publishing與英國研究型圖書館（Research Libraries UK，RLUK）、羅素集團（The Russell Group）所達成的協議中，便可一窺該形式的身影。協議規定20所英國大學可用其所支付的出版費抵消訂閱費用，[31]但最高抵消額不能超過該機構所支付出版費總費用的90%。[32]而在我國，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也與英國物理學會出版社于2015年達成了類似合作意向。[33]但是，多數出版商其實并不愿意公開詳細的訂閱費扣減依據。也就是說，出版費抵消閱讀費這一形式的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出版商手中，訂閱方幾乎沒有議價空間。

二、閱讀和出版模式

閱讀和出版（Read and Publish，RAP，亦被稱為Read & Publish、Read + Publish）模式的主要特征在于，出版商將閱讀和出版費用捆綁在同一個合同中，圖書館或學術聯盟支付給出版商一定數額的費用用于訂閱數據庫及支付出版費，并約定訂閱費和出版費的比例。[34]

荷蘭是較早與出版商進行閱讀和出版協議談判的國家。2013年，荷蘭教育、文化與科學部（Dutch Minister for Education，Culture and Science）提出5—10年內實現60%—100%荷蘭出版物開放的目標。[35]2014年11月，荷蘭大學聯盟、荷蘭高校圖書館聯盟宣布對其與施普林格之間的訂閱協議進行更新：2015—2016年間，荷蘭科研人員可以免費在施普林格開放獲取期刊上發表OA論文，同時保留對這些期刊的閱讀權。[36]截至2021年11月，在ESAC上注冊的TAs大多采用此模式。

同抵消協議一樣，閱讀和出版協議也堅守成本中立原則，即合同總金額應該等于或小于被授權人當前向出版商支出的訂閱費和出版費的總和，但該模式的最終目標更為明確——取消雙重付費，向完全開放獲取期刊過渡。雖然區分了閱讀費和出版費，但閱讀和出版模式費用結構的總體傾向為：訂閱費比例逐年減少，而出版費比例逐年上升。[37]在劍橋大學出版社（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CUP）與美國愛荷華州立科學與技術大學（Iowa State University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簽署的3年期合同中，雖然閱讀費占總金額的60%，但每年的閱讀費比前一年減少4%，每年的出版費比前一年增加18%。[38]不過，從協議細節可以看出，雖然出版費每年上漲，但其上漲幅度在多種手段共同作用下得到了控制。發文量、出版費與出版費額度直接相關，部分機構會向出版商爭取出版費折扣以使實際支付的出版費低于理論上的出版費。同時，在一些未說明存在出版費折扣的協議中，出版費漲幅也會小于發文量與出版費共同作用下的上漲幅度。施普林格·自然集團轉換協議的做法較為典型，如在其與UNIT達成的協議中，出版費每年上漲2%，發文量每年上漲2.5%，理論上出版費每年漲幅應為4.55%，但出版費每年漲幅實際為4%。[39]

可見，資金在訂閱費與OA出版費之間的分配和流動受機構具體需求、出版商資源種類和收入來源等因素的共同影響。隨著閱讀和出版模式的發展，部分圖書館和出版商從自身情況出發，量身定制了ACM Open、多付款人（Multi-Payer）等新模式。

（一）ACM Open

從2013年開始，非營利性出版商美國計算機協會（Association for Computing Machinery，ACM）陸續嘗試綠色OA、金色OA、混合OA等商業模式以支持開放獲取，但通過上述三種模式將基于機構訂閱的許可模式轉變為基于完全開放獲取出版的收入模式的進度較為緩慢。在閱讀和出版協議的影響下，ACM宣布以一種新的閱讀和出版模式——ACM Open作為其實踐開放獲取的替代路線。[40]目前，ACM向全球超2700家機構出售訂閱權獲得的年收入為2000多萬美元;每年在ACM數字圖書館（ACM Digital Library）中發表來自1000家機構產出的約2萬篇經同行評審的研究性文章，這1000家機構約占上述2700家購買其訂閱權機構的1/3。[41]因此，ACM從銷售訂閱許可過渡到純OA出版，面臨的主要挑戰是如何長期從約1/3的訂閱機構那里獲得大致相等的收入。

與其他閱讀和出版模式不同的是，在ACM Open模式下，被授權人只需支付一筆固定的年費就可以無限制地訪問ACM訂閱內容，并發表不限數量的OA論文。費用計算基于一個十級的分層定價體系。ACM根據機構前3年的平均發文量將機構劃分為10個等級，從第1級至第10級費用依次遞減（見表1）。每一層級的具體費用則依據ACM的出版費（APC）價格進行確定;出版費（APC）在700美元到1700美元之間。雖然在表1中，第10級機構承擔的篇均出版費從2667美元至8000美元不等，高于其他機構的篇均出版費，但第10級機構的費用會隨著ACM Digital Library中OA內容的增加而逐漸減少，若OA內容的比例為20%，最高年費降至7000美元;OA內容每增加10%，最高年費降低1000美元;最低年費為2500美元，此時的篇均出版費為833—2500美元。

從官網數據可知，2022年學術機構支付的ACM Digital Library訂費在2000—29527美元之間，[43]企業訂費為18035—122083美元，[44]表1中位于部分層級的機構支付的固定年費高于訂費。因此，隨著ACM Open的發展，成本會逐漸向研究密集型機構轉移，可能會使部分機構支付的年費比先前用于訂閱的年費更高。在這種模式下，機構的總成本由該機構發文數量的范圍決定。一旦確定層級，機構在協議期限內將支付不變的固定層級費用。相比于典型的閱讀和出版模式，ACM Open更加具有可預測性。迄今為止，ACM已同11個牽頭組織達成了11份TAs。2020年，ACM宣布與查爾斯沃思（Charlesworth Group）合作，由后者負責傳播推廣與ACM Open有關的影響重大的信息，從而深化ACM Open閱讀和出版授權協議在中國的發展。[45]gzslib202204011458

（二）多付款人模式

歐洲國家的多數學術圖書館由政府直接資助，而北美的公立大學圖書館一般由州一級政府資助，私立大學則自籌資金。因此，北美學術圖書館聯盟更為多樣和分散，少有大型聯盟具備同出版商談判的優勢。[46]2018年閱讀和出版模式進入美國后，[47]加利福尼亞大學（University of California，UC，簡稱加州大學）系統對閱讀和出版模式進行了本土化改革。

作為研究密集型大學，加州大學系統的10個校區共產出美國近10%的研究成果。早在2016年，加州大學對以出版費方式過渡到完全開放獲取的可負擔性和可行性進行了調查，發現僅靠圖書館的訂閱經費預算很難完成這一轉換，需借助作者及其所獲科研資助的支持。[48]因此，從2020年1月開始加州大學在其簽訂的7份TAs中采用聯合資助方式，即圖書館基金和作者獲得的其他資助基金共同分攤OA出版費。這一模式分為部分覆蓋和完全覆蓋兩種。部分覆蓋指圖書館為每篇合格文章提供1000美元的出版費補助金額，剩余部分出版費由作者使用相應的研究資助基金支付;圖書館僅在作者沒有相應經費支付剩余出版費的情況下，才選擇完全覆蓋，全額支付出版費。

此模式增加了作者這一成本分攤成員，一定程度上為圖書館減輕了負擔，但同時也增加了流程的復雜程度，出版商需要為加州大學建立獨立的支付系統。[49]每當有合格作者通過協議發表OA論文時，在其他模式下，出版商只需要從機構預先支付的出版費基金中扣除相應金額即可，但在多付款人模式下，出版商可能會收到圖書館支付的全額出版費，也可能會收到由圖書館支付的1000美元和由作者支付的剩余出版費金額。此外，不僅要識別作者的合格通訊作者身份，還需驗證其科研資金狀況。以加州大學與劍橋大學出版社達成的協議為例，作者首先需在預付款系統RightsLink中注冊，然后選擇部分覆蓋或完全覆蓋。若選擇部分覆蓋，作者需說明原因、提供證明、提交申請、等待審核;若選擇完全覆蓋，作者需先提交由圖書館支付1000美元的申請，得到批準后再支付出版費的剩余部分。[50]

三、出版和閱讀模式

出版和閱讀（Publish and Read，PAR）模式由代表德國絕大多數最重要科研究組織的Projekt DEAL項目組在2019年1月15日同約翰·威立達成的TAs首次提出。2020年1月8日，Projekt DEAL又同施普林格·自然集團達成一項總金額高達7706.2萬歐元（約合5.8億元人民幣）的出版和閱讀協議。這一模式的出現比抵消模式、閱讀和出版模式都晚。目前采用此模式的協議數量較少。在此模式下，成本被表示為每篇文章的PAR費用。[51]因此，成本高低與所涉及的文章數量相關，總費用F為所有OA文章（NOA）的出版費和所有訂閱文章（NSUB）的閱讀費之和，[52]同時，閱讀費所占比例較低。

抵消協議、RAP協議仍以資源包作為訂閱費的計算基礎，訂閱費取決于機構所選擇資源包的種類和數量;而PAR協議將篇作為閱讀費的計算單位。在實際操作中，不同實體達成的協議在計算方式上會有細微差別。Projekt DEAL與約翰·威立達成的協議利用APC計算閱讀費，閱讀費等于NSUB乘以2750歐元——這一費用等同于協議中在混合期刊上發表單篇OA文章的出版費。其與施普林格·自然集團的協議同樣利用混合期刊的出版費計算閱讀費，不同的是列出了NSUB的近似值（3067343篇）。如果實際的NSUB小于這一近似值的97%，則施普林格·自然集團向Projekt DEAL進行補償，補償金額等于2750歐元乘以近似值與實際的NSUB之間的數量差。約翰·威立不會直接向Projekt DEAL退款，但為其提供和補償金額同等價值的信用值用于未來訂閱產品，或者授權給Projekt DEAL和補償金額同等價值的其他訂閱產品。上述兩份出版和閱讀協議的共同點為出版費均為2750歐元，且對混合期刊訪問的收費（閱讀費）包含在混合OA出版費中。[53][54]雖然出版和閱讀協議的做法使訂閱費的透明度達到了文章級別，文章單價的合理性卻仍然存在爭議。

四、小結與展望

傳統的期刊訂閱合同一直以來都存在著不透明化的問題，我們無法對其中所規定的高昂價格進行回溯和分析。但近年來，在ESAC的不斷努力下，已有多份TAs的內容被公開，以為其他簽約者提供參考。然而由于保密規定等要素的存在，也使部分協議的價格設置等細節不夠透明，閱讀費的具體計算方式仍鮮有跡可循。不過，從已公開的信息中能夠窺探到，從抵消協議式微、閱讀和出版協議興起到出版和閱讀協議試水，科研機構、科研資助機構、圖書館、出版商等各利益主體正逐漸調整轉換模式，尋求新的平衡機制。整體來看，抵消模式為訂閱機構提供出版費折扣或OA論文免費出版額度，再或者是允許訂閱機構以所發表OA論文的比例沖抵期刊訂閱費。這一模式較為保守，且存在各機構應分攤費用難以確定與沖抵方式不透明的問題。與此不同的是，采用閱讀和出版模式的協議則明確將費用劃分為閱讀費和出版費，且明確規定應將更多的資金用于OA出版，朝著完全開放獲取邁出了更堅實的一步;再進一步，出版和閱讀模式統一了出版費和閱讀費的計算方式，大幅提高了閱讀費的透明度。

需要注意的是，無論將來還會出現何種新的轉換模式，TAs僅僅是通向開放獲取路途中避免學術體系陷入“大破大立”式動蕩的過渡手段，其最終目的是促進學術交流和傳播體系的平穩轉型。[55]無論最終成本降低、適中還是增加，TAs在總體上會帶來OA內容的增加，盡管現在我們仍無法確定其能在多大程度上完成向完全OA過渡的橋梁使命。目前看來，還未有衡量TAs實施成功與否的明確標準，且不同機構對協議成功與否的理解與判定標準也不同。在這個問題上，劍橋大學出版社認為TAs的關鍵作用在于提高作者對OA出版的接受程度，使更多作者采用OA出版;加州大學、泰勒-弗朗西斯則提出用可持續性、工作流程的效率、OA內容數量的增加、OA內容產生的現實影響等指標來評判TAs的實施效果。gzslib202204011458

盡管我國的開放獲取進程略滯后于歐美國家，但我國也在積極參與全球開放獲取支持運動。2014年，國家科技圖書文獻中心代表中國加入國際粒子物理開放出版資助聯盟（Sponsoring Consortium for Open Access Publishing in Particle Physics，SCOAP3），支持世界高能物理領域科研學術成果的開放獲取。此外，截至2019年1月，中國大陸已有14家機構簽署了OA2020意向書，[56]這些都表達了我國積極參與開放獲取運動的態度，體現出我國作為科研大國的責任擔當。目前我國達成的TAs僅有4份，分別為2019年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與牛津大學出版社簽訂，2020年香港大學圖書館長聯席會（JULAC）與劍橋大學出版社、Karger簽訂以及2021年中國科學院與ACM簽訂。未來，我國的參與主體也許一樣會同各大出版商簽訂TAs，文中所分析的3種轉換模式或可提供一定借鑒與參考。

注 釋：

①由于文章處理費效率與標準倡議（Efficiency and Standards for Article Changes，ESAC）網站采取自愿注冊制，因部分機構的信息登記流程較慢或保密性等原因不愿公開協議信息等，都會導致ESAC上的協議份數少于實際協議數量。

②原文內容為：credit equal to the subscription paid， enabling their researchers， who are being asked to publish Open Access but often do not yet have funding to pay for it directly， to make their paper available via Open Science， the RSCs Gold OA option.

③本份協議的期限為2019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31日。

④本份協議的期限為2021年1月1日至2023年12月31日。協議范圍內的混合期刊包括1670種自由館藏（Freedom Collection）期刊和32種自由館藏之外（Outside of Freedom Collection）的期刊。

⑤檢索時間為2021年12月31日，檢索步驟為：將“歸屬機構國家/地區”字段依次填寫為United Kingdom、Germany、Denmark;后以“開放獲取：Hybrid Gold”“年份：2020”對檢索結果進行精煉;由于協議中多將可發文類型限制為原創性論文（Original Papers）與綜述性論文（Review Papers），故以“文獻類型：Article和Review”為條件進一步縮小結果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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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徐麗芳，武漢大學數字出版研究所;馮凌，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陳哲，中國圖書進出口（集團）有限公司;田崢崢，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