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文 于晴



摘 要:《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的墨學部分包含豐富的墨家核心術語。墨家核心術語作為墨家思想的精華,其恰當的英譯對墨家思想在西方的傳播起著關鍵作用。文章基于語料庫研究《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墨學部分墨家核心術語的英譯,以探尋墨家核心術語翻譯策略和方法。結果發現,方克濤更偏向使用歸化的翻譯策略,翻譯方法多樣,以直譯、意譯為主,輔以音譯、漢字注釋、同義詞的方法,翻譯形式多樣,而其中包含深層次的原因。
關鍵詞:《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墨家核心術語;語料庫
中圖分類號:H083;H315.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2339/j.issn.1673-8578.2022.02.011
Abstract: Mohism, an essential part in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spreads Mohist thought to the West and contains many core Mohist terms. As the essence of Mohism, it is necessary to translate core Mohist terms appropriately for the purpose of transmitting Mohism and Mohist thought. Hence, this paper makes a corpus-based study on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and methods of those core Mohist terms in Mohism,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We found that Chris Fraser prefers to adopt domestication translation strategy and diverse translation methods such as literal translation and liberal translation, interspersed with transliteration, characters and synonyms in various forms for different reasons.
Keywords: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core Mohist terms; corpus
收稿日期:2021-08-18 修回日期:2021-10-03
基金項目:2019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墨子》在英語世界的翻譯、傳播與影響”(19BYY130)階段性成果
墨家是先秦時期的重要流派之一,對后世影響深遠。墨家術語是墨家思想的精髓,研究《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中的墨家核心術語英譯,總結其翻譯方法和策略,有助于促進墨家思想在海外的傳播。本文以方克濤的《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墨學部分為語料,以墨家核心術語為研究對象,探究方克濤的翻譯策略、方法及其原因,以期為同類型作品的核心術語翻譯提供借鑒,促進中國傳統文化和哲學思想在海外的傳播。
1 《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及其墨學部分
英語世界的“墨子”或“墨家”網絡詞條信息較多,其中最為詳細、最有價值的一處見《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1]。該百科全書由斯坦福大學語言和信息研究中心主辦,將有關世界哲學的主題按英文字母順序排列,在網站免費向大眾開放,普及哲學知識。網站內容涵蓋哲學流派、思想、人物、事件等,目前共有1600多個詞條。內容全面,檢索方便。詞條編撰者多為哲學領域專家,內容審核嚴格,質量高,定期更新與修改。
《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中的墨學部分總計44 919詞,分為《墨家》和《墨經》兩篇,均由加拿大籍漢學家方克濤(Chris Fraser)撰寫[2-3],目前無中文版本。其中《墨家》于2002年發布,2020年最新修訂;《墨經》于2005年發布,2020年最新修訂。方克濤現為香港大學哲學系教授,長期從事墨學研究,研究成果受到比利時、美國等國漢學家的認可。
在《墨家》篇,方克濤討論了“墨子與墨家”“墨家十論”“追尋客觀標準(‘法的概念)”“認識論”“邏輯與論辯”“政治理論(尚賢)”“倫理學”“宗教”“歷史影響和衰落”。在《墨經》篇,方克濤從后期墨家學說的聚焦點出發,闡述了“背景知識”“文本”“倫理學”“語言的哲學(名與實、言與舉)”“認識論(知識)”“異同”“論辯與邏輯”。在文末,作者列出了參考文獻、墨子現有英文譯本、西方相關論著和相關互聯網資源,結構完整,內容真實可靠。方克濤撰寫的詞條并未一味地宣傳墨家思想,而是通過翻譯墨家核心術語以及部分墨家古句,分析和探討了墨學重要觀點。
2 國內外墨家核心術語研究綜述
墨家核心術語研究與《墨子》和《墨經》的翻譯密不可分。國內外學者主要從墨家哲學術語的概念出發,集中研究了術語的內涵意義。胡適的英文博士論文《先秦名學史》選譯了《耕注》《貴義》《法儀》《十論》《墨經》,探討了“三表法”“知識”“故”“法”“宇”“久”等術語的深層含義[4]。馮友蘭的英文講稿《中國哲學簡史》翻譯了《小取》全篇,節譯了《公輸》《公孟》《非儒》《十論》《墨經》等,闡釋了“兼愛”“天志”“明鬼”“知識”“名”“辯”等術語[5]。陳榮捷(Chan W. T.)在《中國哲學文獻選編》中翻譯了《兼愛中》《天志上》《非命上》全篇,節譯了《耕柱》《尚賢》《尚同》等,說明了“非攻”“非樂”“節葬”“尚同”“尚賢”等核心術語的含義[6]。
英國漢學家李約瑟在《中國科學思想史》選譯了《天志》《尚同》《經說》《經》《小取》的部分內容,分析了《墨經》中的“言”“堅白”“法”“類”“名”“故”“同異”“聞”“見”“辯”等術語。葛瑞漢(A. C. Graham)在《后期墨家的邏輯學、倫理及科學》全篇翻譯了《墨經》四篇,為西方研究《墨經》奠定了重要基礎。葛瑞漢對《十論》也有所討論,對于“兼愛”“非攻”“尚同”“三表法”等進行了解釋。戴卡琳(C. Defoort)翻譯了《兼愛》上中下篇,認為“兼愛”是早期墨家的核心思想[7]。陳漢生(Chad H.)全篇翻譯了《小取》,選譯了《經》《經說》,對“三表法”“名”“言”“實”等墨家核心術語進行了拓展[8]。gzslib202204031314由此可見,目前墨家核心術語的研究主要是從微觀方面定性地探究術語的深層含義,對墨家術語翻譯的研究較少,且缺乏定量分析。因此,本文建立《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墨學部分的英語單語語料庫,選取一定的墨家核心術語作為研究對象,通過數據統計和定量分析,探究方克濤所使用的翻譯策略和方法,并討論其原因。
3 語料庫建設及術語提取
構建《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墨學部分語料庫旨在對墨家核心術語英譯進行數據統計和量化分析,以考察其翻譯策略和方法。首先從該百科全書網站下載墨學部分內容復制粘貼到Word文件中,對語料進行預處理(將“.+空格”替換為“.^p”進行分行,轉換為txt格式等);然后導入WordSmith Tools,使用WordList功能中的Statistics統計語料庫基本信息(見表1);建成語料庫后運用AntConc檢索。
形符指的是語料庫總詞數,類符指的是語料庫中不同單詞的數量,類符和形符之間的比率彰顯詞匯多樣性,數值越大,詞匯越豐富。由表1可見,《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墨學部分為英文撰寫,總體上少重復,詞匯豐富。
為界定和提取墨家術語,本研究采取以下步驟:(1)術語被定義為專業領域內指稱概念的詞或詞組[9],先通讀英文語料,根據文中的注釋、漢字提示和段落核心主題,初步確定墨家術語共96個;(2)使用AntConc軟件中的檢索功能和單詞列表功能,統計詞頻,提取與第一步篩選后相符合的術語;(3)參考張岱年主編的《中國哲學大辭典》中的墨家術語,通過人工篩選,確定了48個墨家核心術語(見表2)。
通過AntConc工具檢索統計48個墨家核心術語的頻次,發現出現頻次前10的是“辯”(193)、“知”(187)、“法”(180)、“利”(155)、“名”(110)、“類”(92)、“兼愛”(70)、故(66)、實(64)、說(48)。這些出現頻次高的術語體現了墨家思想的不同觀點,與馮友蘭提出的后期墨家思想分為認識論、邏輯思想、社會政治思想等相一致[5]:“知”代表認識論,“聞、說、親、名、實、合、為”是對知識進行具體的分類;“辯”代表邏輯思想,《墨經》闡述了“辯”的目的、分類、原則、方法等;“法”“類”“故”是墨子提出的重要邏輯概念;“利”和“兼愛”代表社會政治思想;其余的墨家哲學術語便是對以上三個方面的補充,雖然在文中出現頻次不高,但仍是墨家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由此可以看出,方克濤在翻譯墨家思想時,會根據自身的理解,參考已有研究,對墨家核心術語的闡述也有所側重。
4 《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墨家核心術語的翻譯策略
翻譯策略的選擇直接影響到翻譯的效果,許多學者從宏觀和微觀的角度對翻譯策略進行分類。韋努蒂(L. Venuti)將翻譯策略分為歸化和異化[10],而熊兵細分了翻譯策略、翻譯方法和翻譯技巧[11]。由于該百科全書的墨學部分是哲學文本,哲學術語作為一種文化專有項,本文在分類上除采用以上兩位學者的觀點之外,還借鑒了張南峰所總結的艾克希拉文化專有項翻譯策略[12],總結出墨家核心術語翻譯策略及方法,如表3所示。
根據以上翻譯策略和方法,對提取的48個墨家核心術語英文譯名進行歸類,統計每種翻譯策略和方法對應的墨家核心術語譯名在文中出現的頻次,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進行分析。
4.1 從宏觀看墨家核心術語的翻譯方法
歸化和異化是兩大翻譯策略,對譯文產生不同的效果。“異化”的本質屬性是“原文作者取向”,即譯者在翻譯中盡量向原文作者靠攏,具體表現為盡量保留原文的語言、文學、文化特質,保留異國風味[11]。墨家思想深邃,有些術語無法在英語中找到對等詞,方克濤采用了漢字加拼音的方法,保留了中國文化。“歸化”的本質屬性是“譯文接受者取向”,即譯者在翻譯中盡量向譯文接受者靠攏。具體表現為盡量用目的語讀者喜聞樂見的語言、文學、文化要素來替換源語的語言、文學、文化要素,恪守、回歸目的語的語言、文學和文化規范[11]。方克濤在對墨家核心術語處理時,也會順應西方人的思維和習慣以意譯的方法解釋術語內涵,有助于西方讀者理解墨家思想。統計方克濤翻譯墨家核心術語所使用的翻譯策略,歸化為864次,異化為677次。
可見,方克濤處理墨家核心術語時,采用歸化和異化相結合的翻譯策略,且更偏向于歸化。《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為哲學文本,作者主要意在普及世界哲學知識,所以對于晦澀難懂之處,方克濤采用了意譯和釋譯的方法,有助于西方讀者接受。從前期墨家到后期墨家,墨家思想也在不斷進步,方克濤對于其邏輯學中具有代表性的術語如“名”“實”,采取了直譯+音譯+漢字注釋的方法,為西方讀者感受原汁原味的中國文化帶來了便利。異化和歸化相結合的翻譯策略增強了譯文的可讀性,讀者也更容易接受。
翻譯策略上,方克濤更偏向于歸化。《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為英文撰寫,主要面向西方世界讀者。中西方思維差異較大,如果一味地保留原文的色彩,會給西方讀者的閱讀帶來難度,降低讀者的閱讀期待;僅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墨家核心術語中所包含的文化色彩則會流失,所以方克濤在采用歸化翻譯策略的同時,對一些術語進行音譯+漢字注釋的文內加注。由此可見,方克濤在翻譯墨家思想的過程中,不僅提高了譯文的可讀性,也傳達了中國古典哲學的風貌。
4.2 從微觀看墨家核心術語的翻譯方法
整理48個中文墨家核心術語對應的英文名稱后,發現方克濤在處理多個術語時,使用了兩種及以上的英文譯名。可以看出,對于不同語境下的術語,方克濤采用了靈活的翻譯方法,英譯形式多樣。結合具體的術語,筆者發現墨家核心術語翻譯方法呈現以下兩個特點。
4.2.1 術語英譯種類多樣
對墨家核心術語的英文譯名種類進行歸納總結,得出結果如圖1。
由圖1可以看出,只有一種英文譯名的墨家核心術語有25個,出自早期墨家的有8個(尚賢、非攻、非樂、非命、節用、節葬、明鬼、兼),出自后期墨家的有17個(悖、害、重同、體同、類同、合同、狂舉、慮、辟、侔、援、推、親、聞、止、達名、私名)。其中,早期墨家思想的8個術語還歷經英語名稱的演變,方克濤在2007和2015年的版本給出了兩種翻譯,體現了概念的演變。例如“節用”“節葬”的“節”從2007年版的“Thrift”到2015年版的“Moderation”,“非攻”“非樂”“非命”的“非”從“Rejecting”到“Condemning”。以上演變體現了方克濤有從直譯到意譯的趨勢,對術語內涵的理解也在改變,這可以讓讀者更好地理解術語的含義。而后期墨家術語概念相對穩定,方克濤選用的翻譯方法也相對單一,術語和英文譯名之間一一對應。gzslib202204031314此外,還有一些墨家核心術語內涵豐富,一種英文譯名滿足不了其意義的傳達,對于這種術語,方克濤使用了多種翻譯方法。英文譯名6種及以上的術語共有8個(法、實、辨、名、故、知、類、舉);具有5種英文譯名的術語1個(是非);具有4種英文譯名的術語有3個(利、說、同異);具有3種英文譯名的術語有4個(兼愛、意、同、謂);具有2種英文譯名的術語有7個(天志、辭、親知、是而然、說知、為、類名)。其中,翻譯方法最多的術語為“法”,共有18種譯名,方克濤對“法”所代表的概念,使用同義詞來解釋,例如“model or paradigm (fǎ法)”“fa (standard, model)”,在意譯和音譯的方法上進行變化。
方克濤的翻譯方法根據術語內涵的不同而改變,針對具有一種內涵的術語,其翻譯方法也相對單一,主要是意譯的方法;針對有多種內涵的術語,譯者翻譯方法種類多樣,處理靈活。
4.2.2 術語英譯形式多樣
方克濤對于術語的最終譯名呈現,不拘泥于固定的形式。英文譯名在長短、單復數、詞性等方面有差異。英文譯名首次出現時譯名較長,比如“天”譯為Heaven (Tian, literally the sky),文內多以Heaven或Heaven (Tian)的形式出現。根據上下文,譯名單復數也會改變,如“法”,一般用單數fǎ (model or standard)、model、standard、exemplar等,在談及“三表法”及相關概念時則用復數fǎ 法 (models)、models、standards。根據句法的需要,同一墨家核心術語的英文譯名既有形容詞,又有名詞,如“同異”,既翻譯成“sameness”(tóng同) and “difference” (yì異),又翻譯成tóng/yì 同異(same/different)。
綜上,方克濤對于術語的英文譯名呈現形式沒有統一標準。當術語首次出現時,術語通常較長,除了直譯和意譯外,還會輔以音譯、漢字注釋、解釋等文內加注。根據語境、句法的需要,術語單復數形式、詞性會相應調整,增加了譯文的可讀性。
4.3 案例分析
根據圖2,筆者選擇了翻譯方法種類多且在文中出現頻次較高的2個墨家核心術語,“名”(110)和“實”(64)進行分析。
4.3.1 名
“名”是后期墨家最具有代表性的術語。“名”在文中有9種譯名,對應不同的翻譯方法,以直譯為主。
“音譯+漢字注釋”“音譯+漢字注釋+解釋”的翻譯方法一般不單獨出現,常作為直譯或意譯的輔助,在術語初次出現或者并列比較時使用,幫助英文讀者理解術語“名”的內涵。各譯名在形式上有單復數(names、name)、標點符號(“names”、names)、詞性(naming、name)的差別。
例1.以名舉實,以辭抒意,以說出故。以類取,以類予。(《小取》)
方譯:The text continues by introducing basic concepts and principles of disputation: By names (míng 名), mention stuff (shí 實); by expressions (cí 辭), put across thoughts (yì 意); by explanations (shuō 說), bring out reasons (gù故). Accept and propose on the basis of kinds (lèi 類).
例2. 名。物,達也,有實必待文多也命之。馬,類也,若實也者必以是名也命之。臧,私也;是名也止于是實也。(《經說上》)
方譯:They do identify three types of names, according to the scope of their denotation (A78): “all-reaching” names, such as ‘thing (wù物), “reach to” or denote anything. “Kind” (lèi 類) names, such as ‘horse, consistently “proceed to” (xíng 行 c.f. denote) all things similar to each other in some feature. “Personal” or “private” names, such as the proper noun ‘Jack, “stop-at” one thing only, the individual that bears the name. (A78).
例3.故我曰瞽不知白黑者,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墨子》第47章,貴義)
方譯:So as to my saying the blind dont know white and black, its not by their naming, its by their selecting. (Book 47, “Valuing Duty”)
例1給出“名”的定義,即“舉實”,例2說明了“名”的分類,即“達名”“類名”“私名”。從例1、例2中可以看出,當整句是在說明概念時,對于墨家核心術語,方克濤會采用直譯+(音譯+漢字注釋)(如例1)的方法;而當該術語表達字面意思時,則使用直譯的方法(如例2)。例3中,“名”意為“給予名稱”,譯為“naming”,與“selecting”相對應,使用了動詞詞性。
對于不同古句中的“名”,方克濤的翻譯方法各不相同。墨家思想對“名”與“辯”的關系有深刻的討論。例1中,源語闡述了“辯”的基本領域,表達了相關概念內涵,“辯”的前提是“以名舉實”,為了闡述此點,譯者選用了增譯和直譯,在句子的開頭使用增譯表明原句的意義,對具體概念使用直譯,既保留了原文的特色,又讓讀者可以清楚地認識“名”與“辯”的關系。gzslib202204031315例2中,“名”作為一種概念范疇,分為“達名”“類名”“私名”三類。整句話運用了釋譯的方法,方便英文讀者理解。例3中,原文通過舉例表明“名”和“實”的關系,譯文采用意譯,使用了介詞短語體現原句中所傳達的辯證關系。
由“名”的翻譯以及所在古句的翻譯可以看出,譯者翻譯方法的選擇受到語境和術語概念內涵的影響,需要綜合考慮選用最合適的方法。
4.3.2 實
在墨家學說中,“名”和“實”密不可分,“名”“實”具有指稱和被指稱的關系[13]。“名”是認識事物的根本,而“實”是認識世界的基礎,決定“名”,即取實予名。
范禮博還認為名實之差主要是對“實”的本身認識不清楚造成的[13]。從表5可以看出,針對“實”這個術語,方克濤使用了多個同義詞,如stuff、things、objects、reality、events、situations,且不斷變換形式,使用了多種翻譯方法,如音譯+漢字注釋+(意譯+解釋)、意譯等,給予“實”內涵多元的解釋。如例1,“實”譯為stuff (shí 實),和原句結構對應,各個術語譯名形式也保持一致。
5 原因探究
對于墨家核心術語,方克濤以歸化策略為主,直譯和意譯相結合,輔以音譯+漢字注釋,翻譯方法多樣,不拘泥于規范,其原因有以下三點。
5.1 文本類型
萊斯的文本類型理論指出信息型文本主要是表達事實、信息、知識、觀點等,其語言特點是邏輯效應,文本焦點是內容而不是形式,翻譯時應使用簡潔明了的白話文傳遞與原文相同的概念和信息[14]。《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科普世界哲學流派、事件、人物等,介紹不同的哲學思想和主題,屬于信息型文本。該百科全書查找條目方便,對哲學主題的敘述條理清晰,側重內容表達。此外,“信息型文本”功能的核心是“真實性”[15]。方克濤所撰寫的墨學部分作為“百科全書”的一部分,在翻譯墨學哲學術語及其所在古句時,注重信息內涵的傳達,不拘泥于固定的格式,一方面使用意譯和直譯相結合的方法,另一方面對于術語進行拼音和漢字的加注,突出信息和客觀性,忠實于源語,旨在將源語的含義準確表達出來。
5.2 翻譯目的和讀者類型
該百科全書編委會在“條目內容的指導原則”中寫道:“《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作為權威的參考著作,適合哲學領域的教授和學生以及對哲學話題權威討論感興趣的人使用。”[16]由此可見,該百科全書既需要提供權威的哲學資料,同時面向大眾讀者,還需要有科普性、趣味性、互動性,這對條目撰寫者是個巨大的挑戰。墨家思想存在一定的理解難度,所以方克濤主要運用了歸化的翻譯策略,根據源語的內涵與語境,采用不同的翻譯方法,體現了譯者的翻譯行為以目的語讀者為主,考慮其語言接受習慣以及知識背景,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源語內容。
5.3 現有研究成果的影響
在方克濤撰寫墨學部分之前,已有多位學者梳理墨家學說思想,形成了學術專著及論文,如胡適、馮友蘭、陳榮捷、陳漢生等。他們的作品并不是完全的譯著,而是圍繞核心主題,翻譯、闡釋墨家核心術語和原文。方克濤參考了現有研究成果,例如胡適的《先秦名學史》中在探討墨家邏輯學的“知識”話題時,以解讀術語含義為主,提供原文翻譯作為支撐。方克濤對于墨學詞條的撰寫,同樣以哲學內涵為主,原文翻譯為輔,使用增譯的方法,在句子開頭表達源語的屬性。在術語翻譯上也有所借鑒,如胡適將“名”譯為“name;names (predicables);the predicate”,根據上下文語境使用直譯或意譯,且在文內加注,方譯術語“名”參考了胡適的翻譯,并在術語內涵上延伸了“words”這一含義。由此可見,現有研究成果會對譯者翻譯產生影響,且譯者對原文的理解會影響墨家核心術語的英譯,在翻譯處理方法上呈現多樣性。
6 結語
綜上所述,在《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的墨學部分,方克濤對于“知”“辯”“名”“實”“故”“法”等墨家核心術語較為關注,出現頻次高且譯名種類多,這些術語也是墨家認識論、邏輯思想和社會政治思想的代表。對于墨家核心術語的翻譯,方克濤采用歸化和異化相結合的策略,以歸化為主、異化為輔,且使用了靈活多樣的翻譯方法,以意譯和直譯為主,伴有音譯、漢字注釋和同義詞,根據術語內涵改變翻譯方法,根據語境調整譯文形式。可以看出,方克濤以目的語讀者為主要考量,增強了文本的可讀性,符合西方讀者的閱讀期待,同時保留了原文的中國文化和思想風貌,其翻譯主要受到了文本類型、翻譯目的、讀者類型和前人著作的影響。
哲學典籍術語翻譯需要接受美學理論的指導,以讀者為中心,進行歸化翻譯;同時亦要以喜聞樂見的中國文化形式(拼音、漢字注釋、插圖、音視頻)等輔助意譯的傳統翻譯方法以進行部分異化處理,保留中國傳統哲學術語的特色,從而實現術語翻譯的目標,促進墨家思想和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在西方世界的傳播。
參考文獻
[1]丁四新, 董紅濤, 閻利春. 英語世界的《墨子》研究綜述[J]. 人文論叢, 2010: 197-234.
[2]FRASER C. “Mohism”,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EB/OL]. (2001-10-21)[2020-09-22].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mohism.
[3]FRASER C. “Mohist Canons”,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EB/OL]. (2005-09-13)[2020-11-20]. 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mohism.
[4]HU 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Logical Method in Ancient China [M]. Shanghai: Commercial Press,1922: 53-118.gzslib202204031315[5]FUNG Y-L. A Short Hist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Vol. I[M]. BODDE D,edited. New York: The Free Press, 1948: 118-128.
[6]CHAN W T. A Source Book in Chinese Philosophy [M]. 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63: 211-231.
[7]DEFOORT C. Are the three “jian ai” chapters about universal love? [C]//DEFOORT C, STANDAERT N. The Mozi as an Evolving Text. Leiden/Boston: Brill, 2013: 35-68.
[8]CHAD H. Language and Logic in Ancient China [M]. Ann Arbor: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83.
[9]鄭述譜. 術語翻譯及其對策[J]外語學刊, 2012(5): 102-105.
[10]VENUTI L.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A History of Translation [M]. New York: Routledge, 1995.
[11]熊兵. 翻譯研究中的概念混淆:以“翻譯策略”、“翻譯方法”和“翻譯技巧”為例[J].中國翻譯, 2014, 35(3): 82-88.
[12]張南峰. 艾克西拉的文化專有項翻譯策略評介[J]. 中國翻譯, 2014, 35(1): 18-23.
[13]范禮博. 名家和墨家的名學理論比較[J]. 中國社會科學研究論叢, 2018(1): 18-25.
[14]張美芳. 文本類型理論及其對翻譯研究的啟示[J]. 中國翻譯, 2009, 30(5): 53-60.
[15]原傳道. 英語“信息型文本”翻譯策略[J]. 中國科技翻譯, 2005(3): 50-57.
[16]Guidelines and Policies for Entry Content[EB/OL]. The 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2020-11-20].https://plato.stanford.edu/guidelines.
作者簡介:
王秀文(1972—),女,博士,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語料庫語言學、計算機輔助翻譯、英語測試,主持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及多項省部級、校級項目,出版專著《網絡英語交互式學習研究》《外語交際測試理論與實踐》,參編多本教材,在《外語界》《山東外語教學》《中國英語教學》《江蘇社會科學》《外語學刊》等發表過多篇科研和教學論文。通信方式:xiaoyuwxw@126.com。